神凝这相知的天音与漫漫的哀伤
也清濯这深情的汉水和长江
让时空定格这永恒的一瞬
让千古知音，让灵犀的金芒
熔烧这把愁琴的绝唱
送走春花秋紫，褪尽铅华浮光
但看那巍巍乎高山
也倾听这脉脉流水的汤汤
更沉醉、恸彻于子期和伯牙的
灵魂之约与心弦绝响
去吧，艳雨丽云，俗风淫香
别让这孤洁的瑶琴失贞
别玷污这圣美的明月与碧江
别羞辱这依依的佳木梧桐
别纤染这冰晶玉砌的心房
别惊扰这千年一遇和绝琴一唱
岁月悠茫，长夜未央
我仰望，祈求上苍
就让一切沉寂吧，或者消亡
但请，只为我留下
钟子期的心弦
和俞伯牙的琴殇

溪流是从大山心窝逃出的
脱缰之马，跑啊奔啊马不停蹄
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这群野马
没有收住脚步，片刻停顿也没有
十匹、百匹、千万匹……奔跑下去
奔跑成一条气吞山河的瀑布
一条白亮亮的缰绳，却勒住了
一队队蠢蠢欲动的大山马群

这炎热，已刺入我们的骨头了
它划伤我们的皮肤时，我们一声不吭
它扎烂我们的肌肉时，我们一声不吭
它捅穿我们的血管时，我们一声不吭
现在，它得意洋洋地刺入我们的骨头了
它习惯了我们的一声不吭
它享受我们的一声不吭
我们的沉默把它磨得越来越锋利
它刺入我们的骨头了
它刺穿我们的骨头了
它开始践踏我们的骨头
玩弄我们的骨头
它把我们的骨头当泥巴一样
捏成各种可笑的形状
最后，这炎热把我们的骨头彻底碾碎
融化，把我们的骨头变成炎热本身
把我们的整个躯体和灵魂变成炎热本身

李太白用它
半截盛酒
半截盛诗
饮进多少的酒
吟出多少诗来
林黛玉用它
半截装药
半截装愁
喝进多少药
生出多少病来

在召开一个重大会议。一开始
它们激烈地讨论，众多的腿代替手
举在空中，争取发言的机会
它们各持己见，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
渐渐地，会场开始骚动
蚂蚁们纷纷站起来，有两只
甚至穿越会场
面对面，甩着大脑袋
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用我
听不到的声音粗鲁地喊着什么
就这样，我看着它们
无声地争辩，直到它们的会议
解散，一只只跨过小沟，各自
奔往自己的去处。我想起一个
频繁穿梭于南城的人
蚂蚁一样，总喜欢
用生活之外的语言，跟我
打哑谜，押注我的命运
将我推至这个春天。这个下午
一大群蚂蚁聚在草地上，聚在我
乱麻一般的生活里
开了一个我不知情的会议
这让我看起来更加孤单，可疑
像个怪物，站在春天的暮色中

他们一个劲地让我吃
让我吃各种各样的粮食
有荞麦黄豆绿豆红豆
有各种配方
他们让我快快地长
长很多很多肉
他们明天就要把我送到
屠宰场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大草原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辽阔”与“苍茫”
作为一头牛
他们一个劲地让我吃
让我吃各种各样的粮食
有荞麦黄豆绿豆红豆
有各种配方
他们让我快快地长
长很多很多肉
他们明天就要把我送到
屠宰场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大草原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辽阔”与“苍茫”
作为一头牛

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一棵草

旧公园里鸦雀成群
它们成片飞翔的景象
是河流挂上了天空
生机勃勃又辽阔莫测
这里即将被拆除
代替的是高楼大厦
鸟儿们不知命运来袭
而姑娘小伙子们仍在此幽会
只有一旁的推土机
在日夜劳作
操作台上的农民工
忙碌而兴奋

即使爱一件事
爱一个人
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闭上眼
倾听那些自愿沉默的声音
一棵树在生长
一块石头在风化
一滴水在蒸发
一颗流星在奔向宇宙深处
我伸出胳膊
任胳膊在夜色中
由指尖开始一点一点麻木
直至大脑
不再思考
全身丧失感觉
也许他们是错的
也许我是对的
也许相反
我坚持拒绝那些善意的人
我一直认为
她，就在那儿
她就是一呼一吸

偶然，从无中来
必然，回无中去
人与自然和时间的对抗
像在黑暗中的一个惊雷
和闪电。像一群在雨中
奔跑的蚂蚁
惊慌中，我们碰了碰触须
心领神会，找寻一个
栖身之地。继续
微言大义地生活

你们藏于清瘦枯败的人之间
你们是花中间的败类，是败类中的花
我的手轻轻一碰，说爱就是爱
说恨就是恨。到底能质疑些什么呢
在你们面前，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
没有什么两样。当然有时候
也可以把死人变成活人
或者把活人变成死人
在暴雨中一次次地清仓
你们不用斧头，却可以砍伐人生
你们有长久的呼吸和沉醉
你们神秘而娇艳地降临
你们习惯于微笑而不醉
你们是一群男人吗
什么也不是。你们是一群女人吗
什么更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地去吻
一个貌美的女人，但貌美的女人
不可随意来吻你们
你们啊，是几枚坚硬的硬币
丢到哪里，都能叮当地滚动

时近戌时，天空变暗
楼道里飘散着
邻家做晚餐的香气。
我和母亲在厨房忙碌
我麻利地切菜，洗刀
然后漫不经心地
用抹布在刀上一抹
我的手指顿时殷红
12岁的手指
就这样认识了刀刃。
母亲给我包扎伤口
她看了一眼那把刀说：
“你没尊重它，
所以它伤了你。”
听了母亲的话
躺在灶台上的那把刀
似乎动了动
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记忆中的那个黄昏对我来说
有些痛，更多的是巫。
从那之后，我有多少次
被生活弄伤
从未觉得自己清白无辜
我在伤口和伤口的愈合中
慢慢长大，然后慢慢老去。

威严的佛像，镀金的佛像
殿堂上的佛像，烛光里的佛像
香火熏绕之中的佛像
身子在木鱼声中不肯抖嗦的佛像
双目圆睁或慈眉善目的佛像
看善男信女顶礼跪拜
从不作声也不哭笑的佛像
商店里的佛像
隐匿在山坳里的佛像
对望在群峰之间的佛像
敛财成性却一副泰然自若的佛像
色胆包天又一副道貌岸然的佛像
他们是哪一路神仙
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没有数清过
九华山上到底有多少尊佛像
我只看到一些模糊的山壑
像一些青紫的脸庞
闪动在寺院的窗棂上

我在农村念小学的时候
班里有一个很脏很丑的女生
有一天我情不自禁
用两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脸蛋
她毫不示弱
用长长的黑指甲
也掐住了我的脸蛋
疼痛难忍
最后我俩同时放手
各自脸上布满血痕
老师向几个她信赖
就是几个长得好功课好的女生
调查此事
她们一致作证：我是后动的手
噢，我的童蒙女友：小玉、翠香和蓝蓝

锚是船的一只手。青黑的爪，铁链一滑
哐当一声，船慢慢就抓住了海的身体。
每当我累了，就渴望有一个锚，
黑着脸，紧拽我，哐当一声，
慢慢抓住漂泊的生活，让它缓慢下来。
这锚，拉着我的血肉，或者欲望。
它让你疼痛。当然，也让你滑不到
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