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洁卿卿如晤:
又到了吾之生辰,吾之思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谈起,卿已离去一载有余,终是独留吾一人过这生辰。
吾今晨早醒,尚在床榻间,小儿乐素与他乳娘呈来一碗长寿面,吾始忆起卿与吾成婚六十余载,在吾生辰之日,卿每每早起入庖厨,生火添薪,为吾做上一碗长寿面,岁岁如此,吾已成习惯矣。
幸,小儿乐素虽年纪尚幼,但心思纯净,知友爱亲孝,将来定不负你之所望,可成国之栋梁,吾亦可安享晚年也。待乐素自立府宅,他二姊亦正得圣宠,有他大哥在朝廷照拂,想来能保一世平安。
届时,吾便去寻你。
卿卿莫要厌弃,吾这一生不求进官加爵,但求子女平安,不辱没吾白氏祖姓,再与吾妻恩爱相随。这般要求吾已堪堪做到,此生足矣。
吾知汝定又是要嫌吾不思进取,耽于小家,误于情爱。大丈夫应时刻心系天下社稷,行臣子本分一言卿时常挂于嘴边,然吾知此非你真实想法。
今日,吾有一事要与你坦言。吾早已知这些话皆是吾母让你抄记的,她让你恪守本分,莫要阻吾前程。吾初初听之本不屑一顾,谁曾想汝竟应了下来。
吾知卿之脾性,此些旧习陈规本不该约束了你,卿本嫁与吾,该享无拘无束之生活,谁知你竟为吾甘受女训约束,做起卿本最恶之人,到底是吾亏欠了你。
吾犹记得,卿初为新妇,红帷帐也遮不住卿如画眉眼,高台银烛,卿虽烧红了双颊,然你望向吾之眼神纯净有之,无畏有之,欣喜有之,期盼有之,让吾好生欢喜。
吾初探卿怀,卿之如瀑墨发,细软腰身,含情眉眼早叫吾心如鼓雷,当夜,吾来生也难忘矣。
既谈及此,还有一事,吾亦打算一并告知于你。
吾初见卿,非是在洞房花烛之时,其缘甚早也。
吾年十三,随母归宁,途径上京太常卿吴大人府邸,张灯结彩,舞狮奏乐,好不热闹。因吾正值舞勺之年,性野贪玩,吾瞒了母亲自溜至吴府侧门,借门侧高大石狮攀上围墙,彼时卿正端坐正殿前,上著蚕丝绣花短衣,下著束腰鹅黄曳地长裙,外罩圆领对襟金粉广袖罩衫,卿腕间金铃叮当脆响,吾当时竟听得分明。
吾趴伏在红瓦围墙之上,见卿一头鸦羽乌发被束起,几位夫人为卿挽发梳髻,三加之礼,卿虽知此礼重大,正襟危坐,但吾远远见卿面色通红,袖下素手扭结攒动,吾便知卿思绪早已飞往九州云外矣。
此一眼,于吾便是万年。
当日,吾被母亲所派小厮寻到已是夕阳西下,吾最后一眼见卿形容疲惫,初有心疼酸涩之感溢于心头。吾当即回府拜见父亲,与他尽诉当日之事,亦表明了求娶之意。然父却告知卿及笄礼前已许配东城怀化大将军三子,吾当即心头钝痛,半响无话,只跪在堂上,魂魄恍然。
吾母不忍吾失魂模样,只得规劝吾,以卿长吾双岁又已许人家为由,要吾收心。吾头一回产生了别样心思,当日又去寻了父亲,恳求父亲凭太傅之职去求圣上赐婚,隐瞒卿已有婚约之实,届时,圣上圣旨已下,谅太常卿吴大人与怀化大将军俱不敢进言。
父亲本不愿答应,却叫吾一句话应了下来。
吾当时告父曰:“若为儿择妇,非映洁不娶。”
次日,父亲上朝面圣,求得赐婚,而吾亦以将来入仕为代价,得娶卿卿为妻。
吾此一生清廉为官,皆是为还幼时这一次仗势欺人。
然,吾从未有悔。
卿卿吾妻,汝会否怪吾阻了卿原定姻缘?若真是如此,卿且慢些喝那孟婆汤,在奈何桥边等吾一等,待吾来时,再解释与卿详听。
人间夜已深,不知卿卿那方是否有晴夜之分。甫小儿乐素送来安神汤,小女乐安从宫里送了圣上御赐的雪山白狐裘与藩国进贡的锦衾,吾儿乐平也替吾寻了长风岭上所孕千年灵芝。儿女孝顺如此,吾此生无憾矣。
卿卿吾妻,乐平三人皆送来书信,祝吾生辰快乐,吾唯憾卿未有与吾言说便弃吾而去。
卿卿映洁吾妻,待子时吾将书信烧于卿,卿若收到,今夜便入梦来与吾道一声生辰快乐邪。
咸亨四年 九月初一定昏
敬亭手书
又到了吾之生辰,吾之思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谈起,卿已离去一载有余,终是独留吾一人过这生辰。
吾今晨早醒,尚在床榻间,小儿乐素与他乳娘呈来一碗长寿面,吾始忆起卿与吾成婚六十余载,在吾生辰之日,卿每每早起入庖厨,生火添薪,为吾做上一碗长寿面,岁岁如此,吾已成习惯矣。
幸,小儿乐素虽年纪尚幼,但心思纯净,知友爱亲孝,将来定不负你之所望,可成国之栋梁,吾亦可安享晚年也。待乐素自立府宅,他二姊亦正得圣宠,有他大哥在朝廷照拂,想来能保一世平安。
届时,吾便去寻你。
卿卿莫要厌弃,吾这一生不求进官加爵,但求子女平安,不辱没吾白氏祖姓,再与吾妻恩爱相随。这般要求吾已堪堪做到,此生足矣。
吾知汝定又是要嫌吾不思进取,耽于小家,误于情爱。大丈夫应时刻心系天下社稷,行臣子本分一言卿时常挂于嘴边,然吾知此非你真实想法。
今日,吾有一事要与你坦言。吾早已知这些话皆是吾母让你抄记的,她让你恪守本分,莫要阻吾前程。吾初初听之本不屑一顾,谁曾想汝竟应了下来。
吾知卿之脾性,此些旧习陈规本不该约束了你,卿本嫁与吾,该享无拘无束之生活,谁知你竟为吾甘受女训约束,做起卿本最恶之人,到底是吾亏欠了你。
吾犹记得,卿初为新妇,红帷帐也遮不住卿如画眉眼,高台银烛,卿虽烧红了双颊,然你望向吾之眼神纯净有之,无畏有之,欣喜有之,期盼有之,让吾好生欢喜。
吾初探卿怀,卿之如瀑墨发,细软腰身,含情眉眼早叫吾心如鼓雷,当夜,吾来生也难忘矣。
既谈及此,还有一事,吾亦打算一并告知于你。
吾初见卿,非是在洞房花烛之时,其缘甚早也。
吾年十三,随母归宁,途径上京太常卿吴大人府邸,张灯结彩,舞狮奏乐,好不热闹。因吾正值舞勺之年,性野贪玩,吾瞒了母亲自溜至吴府侧门,借门侧高大石狮攀上围墙,彼时卿正端坐正殿前,上著蚕丝绣花短衣,下著束腰鹅黄曳地长裙,外罩圆领对襟金粉广袖罩衫,卿腕间金铃叮当脆响,吾当时竟听得分明。
吾趴伏在红瓦围墙之上,见卿一头鸦羽乌发被束起,几位夫人为卿挽发梳髻,三加之礼,卿虽知此礼重大,正襟危坐,但吾远远见卿面色通红,袖下素手扭结攒动,吾便知卿思绪早已飞往九州云外矣。
此一眼,于吾便是万年。
当日,吾被母亲所派小厮寻到已是夕阳西下,吾最后一眼见卿形容疲惫,初有心疼酸涩之感溢于心头。吾当即回府拜见父亲,与他尽诉当日之事,亦表明了求娶之意。然父却告知卿及笄礼前已许配东城怀化大将军三子,吾当即心头钝痛,半响无话,只跪在堂上,魂魄恍然。
吾母不忍吾失魂模样,只得规劝吾,以卿长吾双岁又已许人家为由,要吾收心。吾头一回产生了别样心思,当日又去寻了父亲,恳求父亲凭太傅之职去求圣上赐婚,隐瞒卿已有婚约之实,届时,圣上圣旨已下,谅太常卿吴大人与怀化大将军俱不敢进言。
父亲本不愿答应,却叫吾一句话应了下来。
吾当时告父曰:“若为儿择妇,非映洁不娶。”
次日,父亲上朝面圣,求得赐婚,而吾亦以将来入仕为代价,得娶卿卿为妻。
吾此一生清廉为官,皆是为还幼时这一次仗势欺人。
然,吾从未有悔。
卿卿吾妻,汝会否怪吾阻了卿原定姻缘?若真是如此,卿且慢些喝那孟婆汤,在奈何桥边等吾一等,待吾来时,再解释与卿详听。
人间夜已深,不知卿卿那方是否有晴夜之分。甫小儿乐素送来安神汤,小女乐安从宫里送了圣上御赐的雪山白狐裘与藩国进贡的锦衾,吾儿乐平也替吾寻了长风岭上所孕千年灵芝。儿女孝顺如此,吾此生无憾矣。
卿卿吾妻,乐平三人皆送来书信,祝吾生辰快乐,吾唯憾卿未有与吾言说便弃吾而去。
卿卿映洁吾妻,待子时吾将书信烧于卿,卿若收到,今夜便入梦来与吾道一声生辰快乐邪。
咸亨四年 九月初一定昏
敬亭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