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地凌霄花不扫,我来六月听鸣蝉 )
莺啼碎碎,洒开长长一程,东风泛开细密的雾,将日光匀开来、薄薄一层光,柔软而暧昧。我偎在姊姊颈间,一颗心儿惴惴、如幼兔在怀,随着罗轿一起一伏。我头一回出垂花门,隔着市井人声,嗅见惊蛰的声音。
绣鞋儿未怯踏春泥,临水红霞。一掀开帘儿,头一个见到的便是白驹上,眼风如刃的你。
——百千个旁人都沐于春风,只有你,眼中居着元月的凛冬。
似松柏凌霄,似朔风猎猎,似岁暮天冻,似寒蝉凄凄。
春分。
身儿披上赤霞、足儿踩过绿苔,云山一匾,我折身而往。尚未叩门,先听阿玛与长兄低低地商量,说肃王府来人,讨阿萝走。
我悄悄地伏在廊旁、犹如贴在月上,呼吸也只敢轻悄悄的,生怕他们一晓得我在窗外,便不再谈论你了。我听他们隐隐地讲这样一个的一个你,甚么养鹰飏去、甚么良贾深藏,甚么滕薛争长、传柄移籍,话间的男子城府深密、剑戟森森,我未能听得明了,也无心去辨,只听明白了一回事:那日卓尔不凡的你,是欢喜我的。
我对于你,还一无所知。你的杀伐,你的决断,你手指上沾染的血,你眼角眉峰浸上的不耐烦,你身周风华各异的女人,这都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故事了。你欢喜许多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只知道那日春风正好,桃树荫荫,半藏于丹楼翠阁。野径弯折,溪河旁、金柳下,你的眉峰弯弯、光伏在你一管高挺的鼻梁上,冲小小的我展眉。
直到罗轿往东、水红轻扬,我在纱帐里偷偷的绕着手指对自己说:我还是没有想清楚你是什么样子,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我阿萝,此生就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