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予你就是了。
（两厢说着顽笑话，自是听她提及千树，也巴巴的应上一句，倒是教几个小丫头在旁侧讨饶一二，故而话一入耳，更是笑意连连。将蟹壳搁置一旁，手腕儿上的玉镯子磕在石桌上发个沉闷的响。再抬眼时，正巧闻及一话，才复又一笑）可不如是——
（悠悠一喟，自来家中有二位兄长，女儿家却独独我一个，故此来往间也皆是得阿玛宠爱，虽说性子娇气些，却也不曾落了错处。自然得沛沛一话入耳，倒也颇为……）
（兴许称得上是，怡然自得）

（我不晓得这句话这般说是对与不对，偶一阵风吹进小亭，前后的过堂风，惹得腮边碎发搅得脸颊痒痒的，碍于手上有着汤汁，直唤着千树过来，手中攥着一块绢子，还尚且带着几分打趣，明眸弯弯）当真恼人，这是搁也不是，不搁也不是了。
（话一落，惹得这一小亭又笑了开。直至末了，听及沛沛一话，也唤着小青娥挨着而坐，这倒也不是头回，几个小青娥推搡一二，便也落了座，尔后眉骨一舒）打是打不得，不过你昭生姊姊若是知晓了，定是要罚你吃三盏酒才罢休。
（一壁斟酒，一壁含笑而应，临尾，眼风一抬）我哪里有着诗性，惯来这些可是不及你的。今日不是自家姊妹，倒不如……便寻个简单的，拆字儿可好？
（顿了顿）我先抛砖引玉就是，有木念作桥，无木也念乔。去了乔边木，添女即为娇。

（话来不过是逗人一乐的，这会儿险捧腹止不住，便也作罢。这边发了性儿要吟文游戏，恰适腹中也将将要满，于是唤丫头往跟前儿来递了铜盆与皂角来，将手净了，软帕沾毕了水，一面儿忧心那蟹如今搁了这好一会儿，也凉了，仔细再用要难受，便着人收拾下去，腾开地方来。怕她几个不知轻重，将余下的当残剩倒了去，又叫住道。）
：可别当不要的都弃了，那腿儿里还有精细肉哩。好说那一篓，足足十两银子，可仔细着。
（几个青娥福了一礼，紧着便收拾下去。这下亭中齐整，久坐品蟹也背身疲乏，于是起身抻了抻胳膊，挪了两步，斜斜倚着那亭边儿柱上，又待千树替六六姐这边儿也净了手面，听她又提昭生姐姐，想起往日相聚那般模样，拾了嗤嗤一笑，指了一圈儿人。）
：可不敢。我瞧今儿咱们都是熟脸儿的，姐姐你不说，丫头们自是不敢说的。昭生姐姐哪里会晓得，大不了，咱自家姊妹再聚时，你我不许提今儿个就是了。
（好酒趁兴，于是也斟上一盅握在手上，兴许也如那李太白，醉一回便出口成章。到那时，便不扬名立万，也好歹做一回才高。眼波流转，一窥诸人，又顿在柔荑中酒盅上，仰头就着帕子底下，一饮而尽。）
：哪里就分个高低的，咱们向来是图个乐子，姐姐如此自谦，叫我害臊了——（又听闻今儿个玩个拆字，于这些丫头当中，倒也不难。正逢浓秋，雨后渐凉，因而，沉吟便道。）
：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了湘边水，添雨便成霜。

（几番下来，说说笑笑，倒腹中已饱，顺势也将手中的搁下了，由着小青娥端着铜盆子净手，一壁侧眸相觑，听着她嘱咐着，手中攥着一块绢布擦着水珠，一壁笑盈盈的添声）
咱们沛沛格格最是讲究，你们可是要听仔细了，若是哪里不对，回头可要唯你是问的，这十两银子呀……
（眉眼含笑，拖了个长音，咧嘴一笑）可又能吃一次哩。
（几家皆是堂姊妹，搁在民间里间少不得要互相串门的，故此同她们也是如是。譬如成王叔家的小九姊姊，也譬如这昭生、别生二位姊姊，倒是追根究底算起来，我们俩倒是最小的了）要我不说，倒也成，我的好妹妹，你要如何买通我呀。

（不似前头说话时四周皆是围着小青娥站着，此时围坐在石桌前，此话一出，倒是都掩着嘴笑了开。胳膊肘朝着她那侧碰了碰，似有揶揄，直至末了，方一本正经）虽说不要劳什子天上的月亮、星星，合该也是要顶顶的好的才是了。
（自然，原也不过顽笑一话，又书归正传，说起了拆字。到底年岁小，若是说一些古人的诗词，自是当得，偏生若是自己做上一二，却委实成不了个文状元，这拆字通俗易懂，也浅显一些）
（闻及话入耳时，倒是念及一桩趣事，此话也是出自郑板桥做县令时与二乡绅一事，明眸弯弯）妹妹这话好，不过昔时一乡绅与板桥拆字时，于后添各家自扫门前雪来，倒委实让人……
（想来到底孩童，一时竟也说不出个所以，默了默，才添声）有石也是碗，无石也是宛。去了碗边石，添女还是婉。

（蜷膝倚柱，自后头探出半边儿来，正听她油嘴滑舌唬那青娥。十两银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数儿，自然也不会真同她们计较，左不过嘱咐一声儿，也免得今儿吃过酒，一个个儿的忘了形。经六六姐这一接话儿，丫头们登时立住，走也不好，留也不是。因而朝她几个摆摆手，笑道。）
：不必怕的。倘若真差错了，我也寻你们大格格讨要呢。（眼一觊，两掌一拍，掐着酸儿道）哎哟，到时怕银子只够半篓的，便只有我们府上自个儿关起门来尝了。
（亭中三两抱笑成团，乐不可支。恐怕也是见惯了我二人打小儿这般你来我往，笑闹之间口不饶人。又见六六姐这头开口，娥眉一扬，向我讨好处。只抬臂捏了巾帕一扫桌上，嗔道。）：我说好姐姐，还要讨什么顶顶好的东西啊，方才那一大碟的梭子蟹还没算喂饱你的？（掌心面向她一伸，佯作委屈）赔本儿买卖我可不做，要么你还我蟹来。
（旋即话归正道，闻及她言板桥拆字，也是这样一句，只途添个人自扫门前雪，于我姊妹之间，实在，读来不妥。眉目一扫周身景致，便道。）：同音不同义，同话不同听。当年板桥与乡绅是一番解法，今儿大伙儿瞧——咱们秋来落霜，日渐寒凉，说得是这个意思呢。
（丫头们一圈儿轮下来，到六六姐这儿，便又该我接。柔荑抚上左腕白玉镯，柳眉一抬，正扫见她耳鬓垂落的明月珠，因而得来一句。）
：山月来时，有山是岄，无山明月。缺座青山去，还归珠玥来。

诶—— 若是当真寻我，我可不依。
（说是笑骂一句，实则揶揄。左不过也是玩闹的话，摆摆手让几个小青娥退了去，腾出来那一空，又摆了几个瓷杯。顺势斟酒，几个小青娥自是有些胆怯，杏眸弯弯，梨涡一弧）方才怎生说的，眼下只图个欢喜就是了。
（你来我往间，倒也喝上了几盅，原也不过小小一盏，左不过就是念着暖着脾胃的，眼下因品了酒，面色也不由红扑扑的，乍闻其话，眨眨眼，眉含揶揄）
非也非也，这蟹是旁的事，而昭生姊姊，却是又另一桩，妹妹岂能混为一谈？

（轻飘飘一话说出口，两厢目光相对，相视而笑，诚然不过一句玩笑话，倒也做不得真。直至后话入耳，原本念及板桥一二事来，徒增几分愁绪，听及她一话落了，倒觉几分欢喜了来）
是是是—— 倒是我多想了。
（尔后别过前话不提，这一事也算是末了。两厢又是斟酒一盏，许是饮了酒，面色红润，好似羞赧状，说起话来也更添意趣，临末了，还作画一副，后教先生一改后而裱，此乃后话了）
（直至日头西垂，两厢皆是尽欢，方乏意而生，留她于春山小憩，后着人送其而归，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