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岁暮，裹着厚厚的白狐裘临窗观莲，心中很是惆怅，阿娘新寻来的花匠是个螓首蛾眉柳腰桃脸的小美人儿，性子也很是讨喜，最妙的是那一手种花养花的绝活，不晓得用了什么秘法，叫莲花坞的莲真做到了一年四季不败，也维持住了花园里那些娇贵的名花珍草，只是却难以给自个带来好心情
琉璃小心翼翼的捧了托盘靠近，抬眸望了一眼托盘，夹着金丝亦或者银丝的各色彩线团成花的模样，错落有致的摆着，只却提不起任何兴致，挥挥手，让琉璃将东西摆在桌上便是

——。冬风渐起，正是困觉好时机。如若不是要来看阿澄，我大抵是裹着暖暖的被窝一觉到天明，而不是中途被温宁叫起。携了温宁往莲花坞而去，那金珠恰从厨房拿了糕点甜汤，瞧了她一眼并不语，那金珠识趣的说了阿澄近日的情况。
：你又是如何了？

彼时跳水也是出于无奈，阿娘与阿婴争吵起来，我在外头都听到了，又拉了正好在外头的画玖姐姐询问，可贸然闯进去也不妥，我不可能同阿娘犟嘴，可出卖阿婴也做不得，最终相出跳水这么个主意，可也落得个养病锁莲花坞的下场
：心情不好，阿婴你真过分，我是为了谁才跳水的，你却隔了这么久才来探我，还有没有良心了
怒嗔了好几句后，方才觉得心情略有好转，我几乎生不如死，你却悠哉悠哉的，怎不气人

——。挥手让屋内的下人都出去，只留下金珠温宁二人侍候着，又让银珠在外头守着
：这为了谁？你可莫忘了你自个也占了份。不过，不是让你在屋中待着的么，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
——。若是阿澄不来这一招，我照样可全身而退，虽然麻烦些，可总比她傻乎乎的落水好吧。适当的伤自己可以理解，可是此事压根无需让自己病上一阵。

：我若要脱身却是简单的，你却有大麻烦懂不懂？
回想起那日情形也是惊险万分，彼时温宁带着自个翻窗入了莲花坞，急命金珠银珠翻出寝衣，又自己拆了发髻，打理好后，急忙上了床，可还不得躺下，流云便是携着几个醉清风的使女进来了，只得做出一副噩梦惊醒的模样唬了她们过去
而后，又很担忧阿羡处的情形，便借口去看阿娘赶去醉清风，然醉清风里风声鹤唳，仔细一听才发现阿娘与阿婴居然吵了起来，没法子只能跑回莲花坞上演了一出失足落水
：你同阿娘吵起来，劝架又不合适，只能选择委屈自己了

：麻烦？阿澄，你倒说说我的麻烦是什么？
——。捉贼也要拿赃，阿娘不过是听人说瞧见了我们，可到底是不是我们她却没有十足的证据。况且，后面的事我早已让人处理干净了，哪里是阿娘一个身居宅院的女子能查出的。
：你这一落水太过凑巧，若真想帮忙，不如让画玖落水。画玖是阿娘的人，她落水自然就不是帮我们了，这就不突兀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回答，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意味

：你自己心知肚明，非要我说出来作甚，仔细被阿娘听到
这事与我而言其实不过小事一桩，毕竟我是能用好奇任性的说过去，至多是被罚女红罢了，可阿婴与我情况不一样，他是一引而全身动，纨绔子弟无甚不好，可前提是远离平康坊与土生金一类的地方
：画玖姐姐得罪了你不成？
往昔阿婴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唤画玖姐姐为姐姐，是看在她自小看我与阿婴到大的情分上，且画玖姐姐生得很是娇媚，是偏与扬州那块的纤细明艳，阿婴与我皆是欢喜颜色好的，他突然对画玖姐姐如此，必是事出有因

：外头有人银珠守着，还有温宁这个武林高手在，怕什么。
——。温宁自小耳聪目明，那些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何况是阿娘这个未练武的女子。
：哪里得罪我了，我这不是开玩笑么。不过是想给咱们的画玖姐姐一个惊喜，来一报她亲自去阿娘说我们去土生金一事。
——。先前外头都说画玖生的一副狐媚样，对于这些我是嗤之以鼻的，娘子生的好看我瞧着也是欢喜的。只是心眼太多，不懂眼色，一个奴仆要到主子头上，留着也是没什么用了。

：你今日怎生怪怪的？
今日的阿婴叫我有些看不懂，好似哪儿变了，可真要细说却又说不上来，其实也不止今日，打去年岁暮时他独自出去回来后，我便察觉他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可相处时却也没有多大变化，只他那话一出，不由又升起其它疑问来
：你在浑说什么呢，那又不是画玖姐姐说的，她不过是奉了阿娘的命带人去寻我们罢了
流云走后，特地命了最是机灵的银珠去打探，原是醉清风的使女发现的，也是不巧，她正好在西市购买胭脂，看见后觉得事大，但又唯恐看错，纠结了许久方才禀报了画玖去

：我今日与往日一样，你多心了。
——。我与阿澄自小一起长大，各自有什么变化，就算不说多多少少是能感觉到的。只是，有些事情不该阿澄知道，就不用她知道。而那些需要她知道的，定然是要她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才是。
：她入府多年，又是阿娘身边的大丫头了，事情如何处理想来也不用我多说，她是能知道的。
——。没根没据的事情就往阿娘那里说，若是如此，她这个管事的我却真要好好想想了。

：你这是想叫画玖姐姐越俎代庖？
我分外不明白阿婴的想法，画玖姐姐虽因为跟着阿娘多年所以称她一声姐姐，可本质只是个使女罢了，遇见事去回禀阿娘而非自己做主，是常理也是本分，倘若她瞒着阿娘自行处理了去，那才留不得，从来只有主子叫奴仆去死，奴仆就必须去，没有奴仆能做主子的主，纵然有些恶仆能瞒天过海，可当主子清醒过来，他们便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可阿婴为此记恨与她未免太过可笑了
：你这是无理取闹

：这可不是越俎代庖，这叫会察言观色。
——。却不是我瞧不起阿娘，只是阿娘到底是南方来的，家中又不是官宦人家，只做了些生意算是那的富商。虽是请了先生来教养，可若是嫁给旁人尚且够用，入了李家，却是要差些。况且阿娘近来身子不好，画玖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
：先不说我二人去不去这回事，若这事我二人真没去，那画玖也只是听人说了，去了那里也没有看见我们，回去就禀报了阿娘。却不自己调查，你以为只是对的？还是，那些消息也不管真真假假，反正听了就往主子那里报。若是如此，我要她作何！

：察言观色哪儿是这样子用的
我算是明白阿婴针对画玖姐姐的缘故了，可他这着实莫名其妙，他以侍从的要求看一个使女，自然是处处不满意了，他却不好生想想，倘若府里头没有正妃亦或者.....，那自然画玖是需要懂许多东西的，可是阿娘的身份摆在哪儿，许多事知道多了才是不好，只守着个一亩三分地的，悠闲自在才是好
：得了得了，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土生金一事，可那事也有你自己责任在，倘若你小心些，亦或者早早做好其他措施，又怎的会被阿娘晓得

：不然，你以为要如何用
——。我国公府虽不比宫里，可到底也是天潢贵胄，没眼色的奴才，在宫里早被打死了。偏她活了下来，不过是因为她自小跟着阿娘的那点情分罢了。
：我一人去本就无事，加上你，自然打眼。
——。先不说认不认识我二人，便是不认识的人瞧见街上出现两个生的一样的郎君，也是会多看几眼。
：况且，我从始至终要的是一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