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24歲，在失去你消息的第四個年頭裏，慢慢變老。
 我長成了一張與你一樣波瀾不驚的臉龐，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擁有一間金魚小店，通透的落地窗以及明亮的魚缸，整個小店像是一個玻璃房子。
常常會有女孩子驚呼著跑進來，她們把臉緊緊貼在魚缸上，手指隨著它們的身影在玻璃上劃出一條條奇怪的曲線。
我看著她們仿若看到了那年的自己，然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你。
而每每想起你，我都忍不住會笑，我側過頭看玻璃裏面陡然有了神采的眼睛，與三年前並無二樣。
你看，這世上的解藥那麽多，你卻是唯一能治我的那貼，你讓我急著長大，又在我蒼老時，給我一點記憶的甜頭便讓我返老還童。

【金鱼的第一次完美跳跃】
 
2003年，我从一所三流的旅游中专毕业。
我从来不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大把大把时间花在看小说和发呆里，上课看，下课看，睡前看，熄灯了打着手电筒继续看。
我把琼瑶的小说段子倒背如流，却背不出半句导游词。
所以直到毕业，我还没考到导游证，我妈每天戳着我脑门念叨我，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能告诉她，就算让我去扫大街，三餐吃饱，我也很满足，于是我说：“我想当科学家。”
老妈彻底不想理我了，她把几本书重重砸在我的桌子上，撂下狠话：“今年你再考不过导游，我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我很了解这位小老太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小时候她总是威胁我，要是做不完作业就不准吃饭，可是一到晚饭时间，她会跑来苦口婆心地劝我：“吃完饭再写吧。”
我坚决地摇头：“明天要开学了。”
最后的结果总是——老妈帮我写作业。
所以，我并没把她的谆谆教导放在心上，打着准备考试的幌子，赖在家里好吃好喝。
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我在考场东张西望时，被没收了试卷，我把准考证捏成团甩掉，想起老妈的脸，有一点犯愁。
这点忧愁很快烟消云散，因为我发现街边新开了一家金鱼小店，我乐呵呵跑进去，选了一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地捧着一缸子鱼跑出来，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李佳的。
那一年的李佳其实很落魄，典型的富家公子不知油盐酱醋，被现实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即使最简单的白衬衣便把他映衬得无比耀眼，初秋的阳光在他手中的鱼缸里跳舞，我们擦肩那刻，发生了很戏剧性的一幕——我的红狮头以鲤鱼跳龙门的完美姿态跳进了他的鱼缸。
几滴水珠溅在他脸上，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出神地想着什么，并未察觉，依然大步前进，我愣了一秒，然后把鱼缸放在路边，追了上去。
我在后面叫得声嘶力竭，李佳在前面毫无反应，幸好我以前在学校是田径队的，在他上出租车前，我把他给拦截住了。
我说：“先生你好，你有没有发现你的鱼多了一条？”
李佳疑惑地看看我，拉出耳机，低头看了下怀里的鱼缸，我继续说：“那是我的鱼。”说完这句话我有点底气不足了，要是他不相信我要怎么解释呢，再糟糕一点，万一他看上了我的红狮头，死不承认的话，我是不是要跟他掐架？
我瞄瞄他至少一米八的个子，越看越泄气，我退后一步，刚想讪笑着说算了的时候，李佳已经把鱼抓出来还给我，他笑起来非常漂亮：“你会变魔术吗？”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水珠在闪耀。
那一刻我的身后，初秋的太阳正在缓缓透开薄雾，隆重的金色洒在这个大雾散去的清晨，我以为，全世界就要上演一场爱情。

【爱让人百毒不侵】
 
我的红狮头很寂寞。
我却不顾它的寂寞，不顾它尴尬的身份，硬是让它安插在李佳成双成对的鱼缸里。
不知道什么缘故，我的红狮头在李佳那里果然长得愈加英俊，李佳说：“你看，我帮你照顾得多好啊。”
他把脸贴在鱼缸另一面，伸出食指轻轻搅动水面，成双成对的金鱼便围了上去，只有我的红狮头默默地在缩在水草里，看起来那么寂寞。
老妈对我蛀虫般的生存状态已经看不下去，托熟人让我在超市做收银，我被迫搬到破烂的员工宿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社会生活。每天收钞票收得得手抽筋，说“欢迎下次光临”说得口吐白沫，领着微薄的工资，却用着当时最新款的手机。
而此时的李佳已经升了经理，一举一动都精神抖擞的样子。
李佳升职那天，我拉着他到大排档庆祝，点了炒田螺小龙虾以及啤酒，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坐得笔直，他皱着眉头拿起一个田螺，不知道从何下嘴，想了想放回去，饶有兴致地看我把田螺吸得惊天动，然后以一个贵公子看见贫民女的姿态感叹：“魏敏晴，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戴厚得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穿五彩斑斓的衣服，闹嚷嚷地不给他半秒安宁。
因为对于我来说，他是这样遥远，遥远得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听什么话，所以我做很多很多，总有一件恰好合他的意吧？
那天晚上我吃了很多麻辣小龙虾，吃的嘴巴都快要肿起来了，李佳看着我这个样子哈哈大笑，他说我很像《东邪西毒》里面的梁朝伟。我没看过《东邪西毒》，所以我摸摸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他笑得那么开怀。
李佳惊讶地看着我：“你们这个年代的小孩都没看过这些电影吗？”他喜欢倚老卖老，可他明明也大不了我几岁，也属于80后的范畴。
我拍拍他的脑袋反击：“可是李佳先生，好像你也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吧？”
吃完小龙虾，我们就去他的公寓看电影，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碟片，叫我挑，我看得头大，都是些英文，我翻了半天，找出了《东邪西毒》。
当看到梁朝伟的香肠嘴时，我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伤心，原来我现在是这个挫样啊！李佳突然捂住我的嘴，侧耳听着，然后问我：“有没有听到门铃声？”
我摇摇头：“你幻觉吧。”
话音刚落，门铃真的响了起来，李佳站在猫眼后面一看，神情复杂，夹杂着惊喜与恐慌，一个箭步冲进卧室，换了一件新衬衫出来，看看我，似乎有点急了，他风风火火地把我推到洗手间，想了想又把阳台门打开，把我拽到阳台，至始至终都捂着我的嘴，怕我大叫。
最后，他把我藏在阳台上一个旧柜子的后面，压着我肩膀，很严肃地说：“魏敏晴，你千万不要出声，我不想她对我有任何误会。”
他说完锁上阳台，跑去开门。我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嗨！我回来啦！惊喜吗？”
李佳没有回答。
那个好听的声音继续说：“糟糕，怎么办，好像把我的小李佳吓傻了。”
空气突然一片沉寂。我悄悄地撩起窗帘，看到李佳紧紧地拥抱着女孩，他的脸深深埋在女孩的肩上，眼眶红红的。
那天，我吃了太多小龙虾，肚子开始痛起来，我蹲在阳台上痛的满头大汗。天越来越黑，路灯亮起来，我看着自己单薄的影子，想大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我忘记那天是怎样回家的，当女孩去洗手间时，他飞快地跑来开门，冲我挥手：“快！快！”我捂着剧痛的肚子跑到门口，李佳小声说：“路上小心啊！”然后轻轻关上大门。
我扶着墙缓缓走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司机问我：“去哪里？”
我说：“医院。”
爱让人变得强大，曾经一点疼痛都无法忍受的我，已经变得百毒不侵。

【尝过妒忌，谁都可以变得狠毒】
 
那天以后，我看到龙虾就心里发毛。
偏偏有一个顾客买了虾，我拎着湿漉漉的口袋扫价时，忽然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那天经理把我狠批一顿，扣掉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因为我最近老是打错价，找错钱，今天还当着客人的面，吐了。
下班后，我就闷闷地回家看电影，还是《东邪西毒》，那天走的时候，我把沙发上的碟片顺手牵羊了。
我已经半个月没跟李佳联络了，他忙着恋爱，我忙着舔伤口。
可电视里的张国荣说：“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妒忌。我不介意其他人怎样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 ”
我承认，这一刻，我被妒忌攻心，我似乎还感觉到那日李佳的大手覆盖在我唇上，我的心像窒息般无法呼吸。
我决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快乐。我要去捣乱！
当然，具体怎么捣乱我也不知道，我想见机行事吧，大不了我塞个枕头在肚子里，告诉他女朋友说，我怀孕了！想到这里，我为自己的恶毒感到汗颜，我竟然有这么坏的心眼呀！
李佳的门没锁，我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听见李佳大吼了一声：“你知道我不会家里的安排的，我有自己的梦想！”
温柔的女孩此刻声音有些刻薄：“你几岁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没有长大？梦想可以当饭吃吗？你这个样子，请原谅我做更好的选择！”
一切声响在最后一句话出来时，陡然停顿了，我轻轻推开门，李佳正对着我，他埋着头，脸部微微抽搐，许久他说：“好，我不拦你。”
他们对视了许久，最后女孩夺门而出，我差点被撞翻。
李佳这才注意到我，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这么晚你来干嘛？”我尴尬地说：“我想你最近大概很忙，想把金鱼带回去养。”
李佳埋着头不看我，自顾自地进了卧室，关门的声响仓皇不已。我抬起手在门上停留了半秒，终于没有落下。
在我几乎睡着的时候李佳红着眼睛出来了，看到我很吃惊：“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揉揉眼睛抬头看着他笑：“担心你呀。”
壁灯在房间里晕染着好看的橘色，它们在李佳的脸上缓缓流动，他忽然颓然地低下头，抵在我肩上，我的心即使在这样悲伤的场景里也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她会懂我，会一直支持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勇气一个人走到这里，全是她在，可她怎么可以半路丢下我，你知不知道……”
可李佳，你又知不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你疾病或者苦难，我都在。
我迟疑地抬起手，终于轻轻地拍在他头上。我仰起头，满眼的泪就倒流回去，不经过脸颊的泪，不代表悲伤吧？
离开的时候李佳把鱼缸推到我面前：“你拿回去养吧。”
我右手抱住鱼缸，左手不由自主地拂了拂他额前的碎发，我说：“别太难过，你还有我呢。”李佳不自在地偏过头，表情更多的是尴尬。他在我面前的脆弱，只会是一刹那的事情。
走到楼下的时候，李佳在窗口唤住我：“魏敏晴！”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停住了脚步，在夜色里望向他有着橘色光亮的窗口。
可是他只是说：“谢谢。”
我仰头一边对他笑一边挥手，转身时才发现夜已经这样深，而我的脸，这样潮湿。
12点的街头，仍然没人带我回家，我抱着鱼缸疾步穿过漆黑的小巷，水溅湿了衣襟，那条最初闯进李佳鱼缸的红狮头不见了，我却没有力气重新沿路寻回。
我抱着鱼缸坐在紧闭的员工宿舍门前，10月的深夜这样寒冷，也许明早醒来，金鱼已经冻结，我开始猜想，它们最后的姿势是什么呢，是亲吻，还是背靠着背？

【我以为，满世界即将上演一场爱情】
 
李佳变得有些消沉，他不再过问他的金鱼，不再说起他的梦想，他把客厅巨大的照片收起来，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发呆，脸上失去了笑容。
我不厌其烦地捧着鱼缸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他那里汇报工作，我说：“看，它们被我养的越来越肥了！”他懒懒地伸出手去逗弄，却一直没有注意到我的红狮头不见了。
是不是有一天我不见了他也不会察觉到呢？
可我始终相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甚至决定去考大学。老妈乐得合不拢嘴，她开始相信，我的梦想真的是成为科学家，因为我填的志愿是——生物学。
我基础太烂，学到很吃力，常常4点入睡，6点又赶去自习，我故意从李佳的楼下绕过，我大叫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从阳台上探出头，睡眼惺忪地嘱咐我：“好好读书啊！”
于是我立马精神百倍。我的梦想，很简单，只是能配得起，去喜欢他。
等录取通知的那个假期，我成了李佳的小保姆。我死皮赖脸地要了他公寓的钥匙，我说你就当我是钟点工好了！
我想，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保姆，每个周末我都准时出现在李佳的公寓，拖地擦窗户或者洗衣服，我哼着歌在阳台上晒被单，下午3点的阳光总是很好，亮亮的照在我脸上，让我睁不开眼。
当然我做的不仅仅是这些，我还在李佳的影集里塞满我的照片，偷偷在沙发的角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甚至在他白衬衣衣角上也刻上一个字，晴。我知道这样的后果是那件衬衣他再也不会穿，但就算它被压在箱底，也会有一日，他重新看到它，也许它已经灰尘扑扑还开始泛黄，但那个鲜红的字不会掉色，总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想起我吧。
我半吊子水准做出来的菜，他却总是埋着头吃得很香，把炒鸡蛋不停夹我碗里，最后从包里掏出一条手链，我欢喜地戴在手上爱不释手，李佳笑着说：“小保姆，这个算你的工资。”
被单还在阳台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太阳已经缓缓沉下，我同李佳对桌而坐，心底的欢喜渐渐翻腾起来，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我以为满世界的爱情即将上演。

【你给我多少时间，去坚持信仰】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有点无法面对现实，城市太远，我把通知书甩进垃圾桶：“我不去！我明年重考！”
李佳帮我捡出来，摊平：“别任性了，考上了就快去。”
我拿着直尺在地图上量着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坐火车都要40个小时，我问李佳：“这么远，你把我忘了怎么办？”
李佳笑着说：“不会。”
“那你会不会来看我？”
李佳无奈地回答：“有空就来。”
我伸出小指头：“那你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乖乖呆着这个城市不准离开。”
李佳沉默了几秒，终于没有伸出手，他说：“魏敏晴，你以为自己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浪费吗？你知不知道，人生是要放在自己手里的？”
我直直看着李佳，伸在他面前的手指慢慢僵掉，然后飞快地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这一年，我已经20岁，我换了隐形眼镜，头发也长长了，穿着高跟鞋再也不会摇摇晃晃，爱情给了我奇迹，我脱胎换骨般地勤奋起来，一看字就犯困的我，也考上了大学。
而我同李佳，相识2年了，已经熟悉到像左右手，他会攀着我的肩膀乱开玩笑，大便的时候甚至会惊呼着叫我帮他递厕纸。
可是，他，依然不爱我。
我不急着要他爱我，我可以等，我努力地把脚步靠拢他，在浮躁的城市里，能这样固执地坚持着我的小小信仰，我觉得骄傲。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人生漫长，可以有很多时间追悔，很多时间去遗忘，却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可以去等待一个无望的信仰。

【为了爱你，我才要用力地活下去】
 
电讯城老板卷款跑路那年，我21岁，大二。在这个遥远的城市，研究细胞，研究分子，每年拿奖学金，还一咬牙考了个导游证，每个假期都带团到处跑，晒得很黑。
老板跑了，李佳好不容易开始的事业，陡然垮掉。李佳终于妥协，准备回东北接受家族安排的人生。
这个消息是他在QQ上告诉我的，我的心陡然就疼了起来，像被什么揪着，挣脱不开，我说：“既然都要离开了就满足下我小小的偷窥欲望吧，开下远程协助，我看看你电脑里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佳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看着屏幕上展开的他电脑的桌面，有着完美侧脸的女孩在深深呼吸，点开了他的WORD文档，想了一下，然后开始在上面写字。
这样的告白既隐晦又突兀，但我却忽然不管不顾，我想挑这世上最煽情的句子说给他听，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文档上却是一片苍茫。
我不厌其烦地实验，李佳终于忍不住问我一直开着他的文档干嘛，我说我在写字呢，可是远程原来是不支持这个功能的。
李佳问：“你想写什么？”
我说：“三个字，你是猪。”
然后笑着在键盘上敲下“我爱你”的字母组合，文档依然一片空白，和我的爱情一样，一边书写一边消失，它们那样丰盈地绽放在我心底，却无法言说，无法亲见。
21岁，我第一次发现整个青春都在荒凉。
第二天我就买了回去的机票，我推开门站在他面前：“嗨，帅哥，我回来了，惊喜吧！”
李佳楞楞地看着我，他身后的电视里，正上演着《东邪西毒》。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时光在倒流。
整个房间只听见黄药师在说：“不久前，我遇上一个人，这人送我一坛酒，她说那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令人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坛这样的酒。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你说这有多开心。这坛酒本来打算送给你的，看起来，我们得分来喝了。”
李佳没有拥抱我，他只是拍着我的肩膀说：“走，我们去喝酒。”
那天我就醉得一塌糊涂，可我依然记得很多很多的事情。原来醉生梦死不能让人忘记，它让往事像潮涌般向我袭来，我记得我所有的勇敢，记得我所有的坚持和流过眼泪。
于是我忽然舍不得丢下我曾经爱着他的那些时光。
我硬拉李佳和我拍大头贴，我不知廉耻地要他同我摆亲密的姿势，我用大头贴裹满了他的手机，只露出一个屏幕。
照片里的李佳表情僵硬，动作生涩，极不情愿的模样。
我说：“你就不可以笑一下吗？”
李佳拉拉我：“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甩开他的手突然哭了起来：“你就不可以喜欢我一小下吗？”
他还是不说话，扬起手帮我拦计程车，我挡下他的手，直视他：“你怎么可以相信我只把你当兄弟呢？有没有一个兄弟会这样爱你呢？”
“你信不信，我可以为你去死！”说完，我就冲到了马路中央，李佳在奔涌的车流里企图拉住我，但为时已晚，倒在地上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无边的潮水向我涌来，我听见他叫着我的名字却无法开口，怕一张口便魂飞魄散。
原来死亡是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不怕它让我一无所有，我只是怕它会把我从李佳身边永远地带走，我不能再看他笑，不能再跟他讲话，不能在他难过时陪他喝酒。
为了爱你，我要好好地用力地活下去。而你爱不爱我，忽然变得不再重要。

【高处不胜寒，鲤鱼不快乐】
 
2008年，我已经是金牌导游。年底的时候带团到哈尔滨，冰灯真美，亮的像要燃烧一样，却没有半点温度。
冰天雪地里我的双眼像是盲了一般，呵一口气，似乎就看到那年成都单薄的雾气里李佳微笑的唇角，他向我走来，带着满身的阳光。
如果不是遇见他，或者我依然只是个碌碌无为的收银员，存着微薄的工资学会了花枝招展，或者做了近视手术，漂亮地嫁了个有钱人。
李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旁人都知它跃过龙门化作巨龙，可是没有人知道，高处不胜寒，它不快乐。
我就是那条鲤鱼，不过想看一场美丽的风景，却挡不住突起的海啸，我终于挣扎着不甘愿地成长起来。
这个城市，我并不是第一次来。我曾经狂热地想要把这座城市翻过来找到你，现如今，我变得这样安静，我辞职留在了这个城市，拥有一间如梦如幻的金鱼小屋。呼吸你呼吸的空气，想起那段日子，会心微笑。
因为我洞穿了故事的开端，我们之间，原本就是天鸟海鱼。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当飞鸟掠过浅海岸那一刻，曾妄想跟随它远行的海鱼，便被搁浅，它只能吐着回忆的小水泡，渐渐老去。
我想起车祸那个夜晚，你整夜守在我床前，我明明清醒，却不敢睁开眼睛看你，天快亮的时候，你叹了一口气，你的手温暖地放在我的脸颊上，你说，魏敏晴，谢谢你，你让我这样快乐，可我只能说谢谢。
我睁开眼，视线模糊，转过头，你的背影消失，你的衬衣上还清楚地有我笨拙的刺字：晴。
天光亮起，我重新闭上眼睛，像是回到我们唯一也是最后相守的夜晚。
你说，谢谢你，让我快乐。
我说，谢谢你，让我丰盈地爱着你，撑过了原本荒凉的青春时光。
我只是很怀念走失的红狮头，它曾那样勇敢地带着我的心意奋力跳进你的鱼缸，可是，认真揣摩一下，这个剧情漏洞百出，没有哪条金鱼拥有鲤鱼的矫健身手，是我，在擦肩的瞬间把它丢进了你的鱼缸。它和我一样，并不知道前方有一场海啸，兜头淹没下来，再也退不去。
爱情这回事，原本就瞬息万变，经不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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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苏小彩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