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扫的女婢笑着跟锦法打趣：“这全京城上下，也只有王爷的脾气最傲了罢？”
锦法拿着白玉无瑕的茶杯，回首笑道：“该是吧……”
女婢又问：“这全城上下，王爷也是对你一个人那般为难罢？”
锦法叹气，想起那人披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紫纱，一双似万年飞雪的眸冷冷望她，淡淡道：“是吧……”
总有传闻说秦王府山水如画，如琪花玉树的仙境。
也有人说秦王长相万分俊美，穿着一身带着檀木香的紫纱衣，站在被烟雾萦绕着山水中一瞥，都是已臻化境。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闻，虽说是带了夸张的手笔，但不否认他们说的并无道理。
那一年锦法在遮山遭遇突袭，在兵荒马乱里望见他的身影，心里砰然地撰紧，暗想这人长得这般俊美秀逸，不会是天下被贬的谪仙吧？
可他一出手便带上一身戾气，白衣翩翩，所到之处无不倒戈卸甲。

她还记得自己跪在漫天鹅毛的大雪里，一跪下便是一天一夜。昏天黑地，她一阖眼没了知觉。
那人却没有半点怜惜，冷漠的瞥过一眼，又匆匆地走开，像一湾没有涟漪的寒潭。
端王在舂瑶里设宴邀请了秦王。觥筹交错，酒香四溢。殿下的牌上唯有“秦王”两字牌座空空如也。
皇城里皆知秦王为人高傲，不愿与那纨绔子弟来往。那双似剑似鹰的眸里恐除了当今sheng上，容不下第二个人。
秦王到舂瑶时手里还捧着金玉做成的暖壶，玉脂白的狐裘托得他俊美无双。
他漠然瞥过四周，这才姗姗道：“谌希来迟了。”
皇上颇为无奈地回他：“无妨，落座吧。”
锦法跟在他的身侧，瞧见他坐下，修长的指尖捏着透亮的夜光杯格外好看。
她安静地站着，听得端王的侍女悄悄地对她说：“秦王长的可真俊俏呢……”
再抬头时才发现那人在盯着自己，一双飞雪似的剑眉蹙得紧紧地，毫无温情的道：“下去。”

锦法低垂着青丝，那人最不喜下人多嘴多舌。
白雪皑皑冰封了舂瑶池，锦法每踏一步都控不住发抖。这里不比内殿，有香气绕着，有暖炉萦着。不少在外殿候着的奴仆在颤抖，跪在地上连膝盖都冰冷起来。
别的府的富家子弟嬉戏出来，瞧见地上的锦法，眼眸亮了亮。
一群人围着她，有位穿红衣的小公子勾起她的脸庞笑道：“这不是秦王最讨厌的那个丫头吗？”他从朦胧的醉眼里挑眉看锦法，“一点特色都没有。”撇了撇唇畔，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锦法松了一口气。
正暗暗的想离开，那人却拉着她的手臂不放。
“你……送爷回府……”他在众人起哄里与锦法纠缠不清。
锦法躲开，手指推开他满是酒气的衣裳，冷哼道：“小公子还是请自重罢。”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脸庞被他打了一巴掌，锦法被扇倒在一旁地雪地上，耳根发红，嘴角红肿起来。惨白的脸色仿佛可以融进这雪天里。

宴会才到半途，秦王找了个理由离场了。
端王站在一池寒水的内殿里与秦王道别，他拍着他被狐裘围着的肩膀，笑颜客气地说着一些客套的话。秦王不耐烦地望向四周，眼神始终没有放在自己的二哥身上。一缕墨丝垂下发鬓，惊得四周的梅花都消了颜色。
他抱着暖壶踏出去，如同来时一样清冷，紫纱随着风飘动，眉目如画。
外殿有别的奴才替他撑起伞。他看着那个拉扯锦法的男人，眸彻底黯了下来。
伊府的小公子略侧目过来。
秦王正站在舂瑶池的门口，拂过的风吹得他像个画中仙人。
他慌神，又一巴掌打向锦法的脸颊，冷道：“哪儿来的奴才，一点规矩都不懂？”
锦法捂着脸颊，这两巴掌简直像一道天雷，劈得她得尊严荡然无存，她那颗高傲的心被众人抽丝分离，踩在脚底。她知道秦王在看自己。淡淡得瞥过，然后皱了眉头：“丢人。”
他哼下这两个字，让她只看得清被伞遮住的下摆。
锦法看着他走远，脸颊却湿润一片，还未等得急擦干，就被这寒天冻结成伤口。
是心酸还是心伤？

锦法回来就泡了杯清茶送过去。
秦王半卧在榻上，放下的发丝安顺地贴着他的胸膛。她把茶送上去，跪在白瓷地上。
他未睁开眼，看都不看她。
茶水烫到了自己的手腕，锦法松了手，白玉做成的爵杯碎成好几片的碎瓦。
“笨奴才，认不认错？”他抬起锦法的下巴问道。
锦法赌气似得不去望他的眼眸，只盯着地下。
“认不认错？”他又问，抓着她下巴的手掌更用力几分。
锦法的声音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奴才……没错。”
“没错？”秦王笑出声，眼神更冷：“是没错。今晚的梅林你去扫干净，扯着耳朵听清楚，要干干净净……”
梅林上的梅花正是盛开的季节，风一吹就是一地的香雪海，又怎么能扫得干净？锦法苦笑，只怕今晚是一晚上不能合眼。

京城的小王爷说要来秦府做客。
他刚刚束冠，穿着月白色的华服，腰间悬挂一块通体透亮的美玉。用金丝滚边的折扇轻摇，红唇齿白的脸庞对着秦王嬉笑：“三哥府邸缺不缺做临工的闲人？摄炎过去唠嗑几日可否？”
秦王抿着薄唇不语，只留着他与锦法面面相觑，扇子摇得更勤。
过得许久，才听秦王不徐不快地说：“十二弟随意。”
摄炎这才眉开眼笑地松了唇，徒步去收拾行李。
只要在有权有势的官家里，谁不晓得京上这俊美的十二爷，活脱脱像只小狐狸。
摄炎到秦府的途中又下了一场大雪，撑着伞站在府口，背后一片泱泱雪花蹁跹。他丝毫没有狼狈的摸样，似笑非笑地与锦法打趣：“这雪地里看秦府，也别有一番风味了。“
锦法将暖壶拿给他，漾着笑容揶揄他：“韩王要喜欢大可多住几日，外头传这秦府美如仙境。”
“哦？”他挑眉看她的手掌：“住在仙境的仙女，也怕冻伤？”手被摊开，手心皆是红紫的冻疮，狰狞地磨着她葱白的指间。他惋惜地说：“这么漂亮的手，可惜了……”
锦法侧脸，眸里黯下的光仿佛要掩盖这一地的雪花：“奴才始终是奴才，哪有主子那么金贵……”
他无言。
直到了西苑，才进屋拿着一盒红玉包裹的药膏，唤锦法进去。
他摊开她的手，仔细地上药。星辰般的眼微睑着，不满意地道：“既然知道没人疼自己，就更应该对自己好点。

好棒啊!

锦法有所动容，想起那年跟着秦王去西湖泛舟，四周碧绿的荷叶相接相连，颇有遮天蔽日之感。含苞待放的菡萏摇曳着粉嫩的花瓣，她泡好清茶送过去，耳尖的听到伊府的小公子对着四周调趣道：“听闻王爷最讨厌的就是那丫头，连游湖也不忘带着戏弄她！”
身旁的贵人纷纷笑起来附和，以为是讨了秦王的欢心，回过身却望见他正一脸寒色的望着他们。眼是眼，眉是眉，全身笼在绛紫之中，尽透疏离。
他们知趣的闭嘴，不在谈论。
锦法端着茶递上去。
秦王冷眉，滚烫的茶泼到锦法的手臂，厉声喝她：“滚下去。”
锦法拾起碎片，用力握在手里，溢了一手的血。
她哭不出声，尽管天大的委屈都是她自找的。
锦法慌乱地离去，听得背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秦王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清晨时分，锦法去晴楼给秦王请安，他用那日言犹在耳的语气问：“认不认错？”
她跪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前几日扫一整夜的梅林实在太过疲倦。
秦王从藤椅走近她，紫衫上的锈纹晃过她的眼，冷哼：“擦得什么怪东西？”
这味道和摄炎的一模一样。“去洗掉。”
“……”锦法没动。
他也没动作，手指放在棋盘，更不耐地重复：“去洗掉。”
锦法依旧未动。
棋子被秦王扫落在地，“噼里啪啦”作响。有得滚在锦法的脚下，有的黑白叠在一起砸向她。
她踌躇地推门出去，听见秦王在里面暴躁地摔东西。
锦法将手泡在井水里，紫衣翩翩的秦王站在一旁。
她洗完手，像从前那样垂着手立在自己身后，秦王这才满意地从袖口抛出一盒药膏：“拿去。”
锦法冻得僵硬，药膏掉到地上。
他姣好的唇合在一起，看她颤巍巍着去捡，手指先她一步拾起。
垂着弯弯的眉，她恭敬地道：“谢主子。”
“嗯…”他心情大好。
摆动衣角，浮云上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龙，张牙舞爪，走到哪里都如此夺人眼目。
秦王傲着一张冰霜的脸庞回了晴楼。
锦法将药膏丢在石桌上，用紫玉雕成的玉盒宛若他的性子一样冷，冷得她不敢靠近。
梅林的园子和晴楼只隔了一条走廊。
那边的梅花淡香扑鼻而来，纳进锦法的鼻息里。
她看着梅林入口的摄炎，一脸温和，问道：“韩王为何不进去看看？”
摄炎看懂她的口型，踱步过来，大雪天扇着折扇怎么看都风情。
他走近锦法，瞥见锦法通红的手，眉头紧锁：“怎么又碰凉水？昨天给你的药没用？”
她乖巧的答：“不碍事，总要做事的。”
“这样不爱惜自己？”他拉着她坐在石椅上，去腰间掏昨日为她擦得药。
锦法收回手沉声道：“不必……秦王不喜欢这味道。”
摄炎瞧着石桌上的紫玉盒：“三哥叫你洗掉的？”愤怒的声线向上提，折扇被他丢在一旁，拿着桌子紫玉的药膏道：“别动，我重新帮你上药。”
拧开药盒，一股清新的檀香飘散在空气中。
“这和我的差多少？”他讽刺地开口：“三哥他，就爱这么戏弄你？”
锦法轻声的“嗯”了一下。
看着他握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吹气：“疼么？”
“不疼…”她摇头，耳根子愈发的烫，不安的道：“韩王，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
他握着她另一边手，轻声的回：“可我偏偏想对你这么好，我看不惯他如此待你……”
锦法的心脉猛地收缩，原来……还有人替她不值得。
她原以为，所有人都认为奴才对主子低眉顺从，是天经地义的。

身边一阵刺耳的碎片声。
锦法回头正好跌进秦王的眸里，一片赤红。
“放手！”他站在高处阁楼愤怒得喊，青瓷碎片还裂在锦法身旁。锦法以为他叫得是自己，想抽回，只是摄炎握得更紧，漫不经心地叫他：“三哥…”
秦王一双锐利的眸看着他们，拳握得更紧：“叫你放开，没听见？”
话语比十二月的寒水还冻人。
摄炎眯着眼笑，合上药盒放在一旁，抬头挑衅秦王：“她冻伤了，我帮她上点药。”
“那不关你的事，她只是奴才，不用你费心。”
他有多无情，估计没人比锦法清楚。
才单单一句话，打得她无处遁形，打得她呛到般难受，想咳出泪来。
民间有一个传说。
说当年月老下凡，看见一位清贫的男子在追求富家小姐，受到百般阻挠。月老怜悯他，对他说，你要真喜欢她，你就等五年，我回了天庭帮你牵这红线。
他真等了五年。
锦法呐呐的叹：这人真傻。
可她在秦王身边一呆，便也是五年。
她嘲笑自己更傻，五年里这人非但没有正眼看她，反而觉得她命贱。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锦法回过头不去看他，只焦急地解释道：“这风真大。”吹得人想流泪。……

以前闲下来的时候，她会拿着笔偷偷描画秦王。
一箱子的画像如今全压进了床榻下，她画得最多的变成了手不离扇的韩王。
那人摇着金丝滚边的折扇，如沐春风的问：“摄炎生得如何？”
她澄如秋水的眸没了以前的疏离，回他道：“生得很是好看……”
他点头笑纳，夸她好眼光。
秦王越来越冷漠，时不时对她发性子。
那些珍贵的玉器被砸得支离破碎。偶尔盯着她，他也窝上一肚子的火。
转眼间过了一月。摄炎要走的那日又登上她的屋里，狭长的眼看着她桌上的画，自个儿的高兴：“画得真好！”那副摇扇言笑的样子，如一只算计偷腥的狐狸。
锦法跟着他乐，送他出府，这月的画像全赠给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韩王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不悦的道：“不是说了不叫韩王？”
“毕竟身份还在的不是。”
“你要愿意，当然可以来韩府。”他踏进马车，朝她挤眉：“韩府是没秦府这么好看，不过我向三哥要你，他也不会拒绝罢。到时候，也不用顾及这身份长身份短的。”
她摇头不理他。
秦王没出来送摄炎，听下人说他一早就被皇上召进宫里。
他的马车驾到府邸，正巧碰见摄炎准备离开，寒着一张脸客气道：“十二弟保重。”
马车开走，踏过秦王来得马蹄。他挑开帘，掩住俊俏的半面脸，笑得意气风发。
锦法想挥手道别，被秦王一袭紫气挡住，讽刺道：“人都走了，还记不住主子是谁了？”
她垂眼，用疏离的口气回他：“奴才没忘。”
又是这样！
从晴楼那一日后……整整一个月了，她还是这般接二连三的气他。
秦王冷笑。
他把自己关进书房里。
直到半边天后，奴才才敢小心翼翼的去唤他。
他拍着桌子，朝门外的奴才发脾气：“都别来烦爷。”
奴才抖着身子走开，心里直叫苦：自从韩王来了府邸，主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下人只好找上锦法，泪眼婆娑地盯着她，眼泪吧滴吧滴地掉：“锦法，你去劝劝爷吧…”
“不去！”锦法咬着唇，苦恼道：“爷那么讨厌我，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说的什么话，爷成天带着你，说不在乎谁信？”
锦法叹气。
那年遮山她受突袭，也正是秦王和他妃子出游的日子。
阳光明媚地洒在草地上，那两人站在一起，简直羡煞了旁人。
秦王的眼眸看着她，温柔地可以溺出水。
他那么冷傲的人，还是头一次见他可以放下身段爱一个人。营救锦法之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钱木莲坠崖。一把箭从钱木莲的胸膛刺透，她摇摇晃晃地落了崖。
锦法在五年里头一次看见秦王流泪。她看着，心比他还疼。一滴泪缓缓从他眼角滚落下来，锦法有种错觉，那透明的液体仿佛变成了红色，痛入心扉。

锦法推门进了书房，秦王一眼直视过来。他就是这般，性子冷得连自己都下得了手。
锦法告诫自己尽量不理会他愤怒地眼神。
“爷，吃饭了…”
“拿下去。”他目光锐利。
锦法不自觉地捏紧桌角：“爷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了木莲吧。”
她放下精美的饭盒，才微微一眨眼，就被秦王打翻。
这全府的人都知道钱木莲是个禁忌，可她偏偏要逆鳞。
“不许你提她！”秦王气得胸膛起伏，眼神更冷冽：“不许提，你没那个资格。”
锦法语气颤抖起来，带着浓浓地嘲讽：“对…我没资格。”
是自己害得钱木莲坠崖，也是自己害的他永远失去她。
五年来，原来他记得清清楚楚。锦法让他失去了挚爱，他就狠心折磨她五年。
“谌希……”锦法唤他，带上了掩不住的苦涩：“这五年来我时也受够了……”她突然悟过来，不管过去多久，这人眼里都不会有她。
秦王不语，皱着眉。
他盯着这个在他身旁五年的人，听得她话里无尽的苍凉，胸口生闷，还隐隐发疼。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个该***人，可以左右他的心情，还可以轻松的离开他的视线，有可能——再也找不到。秦王眼睑一跳，原本烦闷的心情更加沉重：“你……想走？”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他扯着嘴角问：“那是什么意思？”
锦法看着他，眼角湿润：“主子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也不缺奴才一个人罢……”
“……”秦王也没想到她会那样说。
带着不甘和不舍，好像要随时与他诀别。

伊府的将军过四十寿宴，亲自送了帖子来秦府邀请秦王。
秦王坐在藤椅上，看着锦法接过帖子，一双手布满茧子，没了当初在遮山牵起她时的葱白。
“主子……”锦法将请帖放在他面前。
他这才略略点头，看着她为自己更衣。
秦王长得像他的母妃，俊美里带着一股冷艳，往那里一站都得让人犯晕。他穿着一身紫衣，锦法的手从腰间往上整理，金丝线绣着腾云驾雾的蛟龙，领口一缕青丝垂下，腰间挂着檀香的香囊，风度翩翩。
锦法整理好衣裳，又备好马车，弓着腰恭送他：“主子路上小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锦法，“上来…”手掌伸至她的面前。
锦法失神，感到四周颠簸，发现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她应该笑着与他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却还是受不住他的气场妥协。
罢了罢了…
秦王到宴场，果不其然又惹来纷纷的侧目。
伊府的将军有一女伊颜，宠得颇为刁蛮。
她在鸾歌凤舞里回眸看见秦王，那一眼就顿时移不开眼，过万年也消不得那人的模样。
伊颜的心都跳得厉害，小鹿乱撞。
秦王踏进门槛，紫衣飘动，朗眉星目。
达官贵人们过来寒暄，他也是眯着眼，偶尔答几句。
乘鹤吹笙想俊游，丑闻宫掖擅风流。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
她突然就想起这句诗，又有谁能比秦王更为狂傲？
伊颜穿着石榴裙，曼妙眸光盈满湿意，笑靥如花地走到秦王的面前。
“小女参见秦王。”
他不耐地压着性子：“免礼。”
“秦王往里坐，爹爹特别为秦王留了上座。”
“有劳了……”回得疏离。
锦法没跟秦王进去，和上次一样在外院等着。
院子的石桌上放着琳琅满目的礼品，她一看就发现秦王送的，依旧用紫盒包裹着，里面放着难得一见的东海夜明珠。
锦法无所事事地支着下巴靠在石桌上。

伊府的小公子在屋里和那群纨绔子弟斗蛐蛐，输了不少银子。
他心情烦躁的走到外院来数礼品，正瞧见锦法坐在那儿发呆。
一时间又起了戏弄的心思，这丫头总一副不把他放眼里的样子，让他恼火。
伊响连不正经的开口：“怎么走到哪儿都遇得上你？”
锦法抬起头，看见他笑得开怀。
或许是因为秦王讨厌她的关系，伊响连十分喜爱捉弄她。
“你说你家主子奇不奇怪？”他捏着锦法的下巴，口气不佳：“总是瞧不起你，天天奴才长奴才短的叫着，公子我捉弄你，他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当初一时心急打了她一巴掌，秦王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何想法。
锦法瞥开脸：“……他便是瞧不起我，与你何干？”
他呵呵的笑起来，附和道：“也对……你算什么东西？”
袖子的手指缓缓抚过锦法的脖颈，故意调笑道：“仔细看…你也挺耐看的。”
手掌在细细往下……
锦法惊讶，拍开他的手，沉声道：“伊公子怕是不知人言可贵？”
伊响连笑，笑得狂妄，他一袭红衣撩过锦法的眼：“我伊响连比起那秦王，难道就不得狂妄？不得放肆？”
锦法抓着胸口的衣裳，几乎抓出一个印记来。
“你…”
伊响连走近，她退后几步。
不安地瞧着四周，只见得伊响连满脸恶意的调趣。
“公子想要你，那是你的福分……”他拉住锦法的手腕，撩拨她的青丝，呵出的气息在耳边散之不去。
锦法听不清他后面说的是甚，只觉得黑影压着逼近，拉扯她进屋。
“伊府的公子？”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锦法推不开伊响连，可明显感到周身一轻。
伊响连被来人抓住衣领，“你干什么？”他不紧不慢地扇着折扇，眸却冷下来：“你对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