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礼木礼】
“可别睡着了。”
一木自言自语着,浑浑噩噩地走向厨房,资料与书本在桌上散开,仅一盏台灯投下的光使白纸显得格外晃眼。
粉末与开水混合,一木手持筷子轻轻搅拌,暖暖的蒸汽溢出,温暖了冬夜快要被冻到失去知觉的手。
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回到桌前,他将黑色的马克杯往对面一递,“要加把劲啊,菊……”
杯沿毫无防备地磕上了粗糙的墙壁,杯身的震动带起几滴滚烫的液体,手上的刺痛感将一木从幻觉中拉回现实。他一个趑趄,杯中热气腾腾的咖啡差点翻在文件上。
“奇怪,刚刚是什么?”他明明看见了一个蓝发的男人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打着哈欠,手撑脑袋,一脸倦意地望着他手中的杯子。
他又看看手中的两杯咖啡。确认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之后,一木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又是两杯,罢了,两杯就两杯吧。”他拿起白色马克杯,举至唇边轻嘬一口。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的醇香在齿间满开,大脑嗡嗡作响,一木打瞌睡的脑细胞再次被惊醒,匆匆忙忙地继续执行堆积成山的任务。
黑色马克杯被置于桌子的另一端。
半晌,一木再次拿起了它。
“看来我真的需要两杯。”
如果此时真有一人在他身边,他大概也不会这么疲惫吧。
——break——
一木记忆中的过去只有零零散散的碎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小镇,又是如何生存下去的——看来记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无论他有没有过去,此时此刻,他存在着,时间也在流逝着,日历上的数字,也在接连不断地滚动着。
新的一天。
一木简单洗漱后,披上外套,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银色的发丝,反射的亮光耀眼到了惹人注目的地步。
难得的休息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这样的好天气,不出门简直对不起自己。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木向前走去,熟悉的路线很快将他带到了一家咖啡铺子。
眼神从一个标牌扫到另一个标牌,看到写着罗布斯塔的标牌后,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前,捧起一小把棕色的豆子。它们静静地躺在一木手心。
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break——
“一木!”
听见熟悉的叫声,一木悠悠醒转,从床上撑起身子,看见菊水担忧的眼神。
“昨天你复习时睡着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拖到床上。你这两天太累了,好好休息吧。”菊水见一木醒来,忙说道。
“不要紧……”一木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他甩甩脑袋,将睡意赶跑后,起身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小包。“为了复习这点不算什么。我还准备了咖啡呢,只是一直没拿出来用罢了。”
“一木,这东西喝多了会上瘾的。”菊水看着一木拆开小包,将一小把倒在手心。
“不会的,而且挺有用,你今晚可以试试,菊水。”一木胸有成竹地将咖啡豆塞回小包里。“罗布斯塔的。味道挺香。”
——break——
“给。”
蒸汽袅袅飘起,在铺满桌面的课本上方打着转。晃眼的灯光在疲倦中看起来好像分成了三种色彩。一木轻轻嘬了一口咖啡,在眼前扭曲的文字稍稍恢复了些,至少可以正常阅读了。
“好困啊。”菊水说道。
一木笑了。他举起白色马克杯,“干杯。”
菊水愣了半秒,举起他的被子,轻轻在一木的杯子上碰了碰。
“干杯。”
那一夜的最后,桌上留下的只有两杯空留杯底水渍的咖啡,和两叠摞整齐的书本。
这样就不会麻烦礼斗了,一木这样想着,扫开了落在枕头上的几根白发。
『既然神奈没法与你一起成为医生了……那么我就来代替她吧。』
『今后可要努力啊,一木。』
——break——
从记忆里醒来,总觉有些失落。自己几时有过友情?
一定是非常使人怀念的事吧,那一把咖啡豆。想到这里,他买了一小包回家,轻轻哼着舒缓的调子,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心中孤独的愁云正中间,好像开了一扇天窗,阳光明媚晃眼,那里的天空,就像此时此刻他头顶上的一样蓝。
——break——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一起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你们一定要带着我去咖啡店,去喝那些只能在店里喝到的饮料哦!”
当时神奈已经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连气也喘不上来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挤着她自认为灿烂的微笑。
那天一木悄悄溜出了医院,用自己仅剩的零花钱买了两杯咖啡,偷偷放在神奈床边。
礼斗与神奈谈笑着嘬起咖啡,他选择无声无息地躲在门外,听着屋内热闹的声音。
“两杯,就够了。”
——break——
路过奶茶店的招牌时,他看见了显眼的买二送一四个字,柜台前像每个休息日一样,排着长长的队伍。
就算自己没有被落下,也只会是可有可无的附属,毕竟这就是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两个人更亲,总有一个人更远。
或者说有超越友谊的事物存在。他和她。这很正常,不是吗?
等等,他是谁,她是谁?
恍惚间他转过头,看见女孩飘逸的粉色长发在暖融融的微风中轻轻摆动,她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一只胳膊挽住身旁英俊的男孩。男孩一头深蓝的清爽短发服帖地贴在耳边,面颊微红,一手拿着一杯奶茶漫不经心地嘬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女孩的脸上瞟,嘴角上扬。
一木使劲眨了眨眼睛,幻觉消失了。
看来没必要去挤出生硬的笑容。他捋了捋自己白色的短发,夹紧了腋下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