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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南烈也真好涵养,他那师弟早气得脸皮子都绿了,他却仍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既然如此,就领教阁下高招了。”言罢,缓缓撩起青衫下摆,好整以暇别在腰间。岸本却甚是急躁,哗地一声将前襟撕开大半。
我正自诧异,小九已将头凑了过来,悄悄道,“看见他们腰上挂的东西没有?”我定睛看去,果然两人腰上各悬了一个乌沉沉的皮囊,一眼看去和旁人身上常见的钱袋却也没什么两样。只听小九续道,“那可是丰玉子弟的标记,里面都是稀奇古怪的厉害暗器,江湖上的人只消看上一眼,怕不吓得魂飞魄散了去。”
岸本森森一笑,“小子原来也知道厉害……”谁知小九接口便说了下去,“只是看在我眼里,却也和寻常的酒囊饭袋没什么两样。”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徐不急,分明是要叫对面两人听个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脸上虽是笑嘻嘻的,话语之中寻衅闹事的味道已是不言而喻。
南烈充耳不闻,从怀中摸出一双玄色手套来。那手套看不出是何质地,在月光之下泛起冷冷幽光。他缓缓将手套戴上,眼睛却看向我,“阁下这位朋友似乎不会武功,不如换个地方坐坐。刀剑暗器无眼,可不要伤及了无辜。”
小九呀的一声,似乎刚刚想到此层,迭声道,“好险好险,亏得你提醒了我。”右臂一展将我连腰挽住,轻轻一纵,已将我带在屋檐之上,口中笑道,“十一,不如你坐在高处观战,看得也清楚些。”手下一推,将我平平送在屋顶之上,身形陡然一坠,已是到了南烈岸本两人身前,朗声一笑,“可以动手了吧?”
余音未落,只见南烈骤然抬头,温和无害的眼神霎那间变得无比犀利,身子如脱弦箭一般地向后急退,双手急扬,一片黑蒙蒙的毒砂,夹带着数十点寒芒,也同时抛了出来。小九不退反进,身法诡异,也不见他如何腾挪躲闪,竟将来势汹汹的满天暗器轻描淡写地闪了过去。我只觉眼前灰影倏忽,快如闪电,转眼间他已逼近南烈身前,两只手指平平伸了出去,正是按向对方眉心。
南烈脸色微变,身子急急后仰,堪堪闪过小九看似来势平缓的两指。到底不愧是丰玉首徒,他处变不惊,百忙之间手腕疾抖,这回却是以满天花雨手法洒出无数银针,眼见得两人相隔不到半尺,小九来势又急,竟是绝无可能闪开这必杀的一击。
我眼见得情形凶险,正待张口惊呼,正在此时,一旁观敌了阵的岸本突然腾空拔起,手中扣了几枚毒蒺藜,劈头盖脸,却是对准了我的方向急射而来。
南烈反击,小九遇险,我惊呼,岸本奇袭,均在一霎那间发生!此时小九浑身上下尽数笼罩在毒针之下,就算侥幸脱得了身,也断断不可能救得及数丈以外的我。眼看着乌溜溜的寒光迎面而来,我闪无可闪,避无可避,连眼睛也来不及眨上一眨,电光火石间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是要和小九一起死在这里了吗?”
剑、光、陡、起。
一道扇形光弧有如流星曳泻,后发而先至,竟是抢在那几枚毒蒺藜之前扑面而来,寒光直逼眼睫,我不由自主将眼睛闭了一闭,只听耳边叮叮当当金铁交接之声不绝于耳,其中更夹杂着一声惨烈的痛呼,再睁开眼来,地上已是狼藉一片,尽是暗器的残骸。
一霎眼的工夫,场间情势剧变。南烈向后扑倒在一处栏杆之上,腰间系着暗器囊的皮绳断为两截,眉心宛然一道淡淡剑痕,鲜血溢涌之下,显得他原本清秀的面孔甚是狰狞骇人。不远处岸本蜷缩着躺在地上哀声嘶鸣,前胸背外加两手两脚,纵横布列着的伤口.怕没有十好几条!翻起的肌肉白里泛赤,有的地方更深可见骨,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昏目眩,不敢再看下去。
小九站在两人之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斜斜指向地下,剑尖时有血珠坠落。剑光如雪,秋水映寒,向来含笑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煞气,话音里也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冷酷,“本来不想伤你们,可惜,你们错就错在,不该对他出手。”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之上,他面色肃然,明澈的眼神里居然带了几分狠冽,一时间我居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人不是我熟悉的小九,而是一个和他面目相似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