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GINNING
安莎卡娜庄园位于伦敦的西北角,整个庄园面积六平方千米,堪比某些豪华大学。庄园是城堡式建筑,四周是两个花园和一个公园。庄园不在旅游产业带内,荒芜了一百八十年的安莎王妃的古宅,现在成为了公墓。
据说,安莎王妃的花园是世界上最安静的花园,逝者在这之间,能得到久久期盼的安息。安莎卡娜作为王妃,出身望族,她代表着新贵族和皇室的直接联系。虽然身居高位,但荣耀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使她为自己所在的阶层谋取更多的利益。她热爱自然,又钟爱天文学,留给世人的,仅仅是一本星座图谱和一本自然概论。在她去世后,她的三个儿子为她建造了豪华陵墓。
她说,我想回到大海,把我埋葬在海里吧。希望不要有海鸟和鱼吞食我的身体,我想在珊瑚丛里化成一颗珍珠,永远不为人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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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多么美丽,也只是个传说。
她穿着白色的风衣,顶着三月份的初雨,脚下踩着松石的湿润,一步一步,像是走向属于自己的婚礼。公墓历来埋葬着烈士英雄,踏上这条曲折的小径,能感到庄严和神圣。
什么叫做时过境迁,什么叫做沧海桑田?
蓄长的头发藏在了礼帽里,帽檐下露出一双淡泊如水的眼睛。手中的西洋伞没有打开,紧紧束起她纤细腰肢的丝带垂落下来,被偶尔的风吹的凌乱。空气是洗过的,洗过的空气有肃穆的味道,而不单纯是清新。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感到轻松,前来瞻望逝者的,都感到无形的重量压在肩头。
好久了,但愿一切安康,英灵们,但愿你们一路走好。
其实还是挺冷的,日平均气温不到十度,一件单薄的长风衣,又怎么是持续低温的对手。但是,如果一颗赤诚的心曝露在日光里,黑暗就永不会找上门来。
身后的脚步声还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叹息。难道这么多年,你不感到愧疚么?
你不是一个愚弄世界的人啊,世界又岂甘被你愚弄。
对面的孩子穿着整洁的小礼服在那里鞠躬,一面用手擦拭眼泪,小领结上沾满了眼泪和雨水,他抽泣着,站在那里发着抖,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我记得,你睡在最里面。那是个好地方呢,亲爱的伊罗。
那个孩子看到了她,先是惊讶了一阵,又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滴。他开口时小心翼翼,声音不大,是试探性的。“这位姐姐,您还有多余的花吗?”
她笑了笑,走过去,手上的白玫瑰带着她的温度。孩子接过花以后,很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才又开口。“对不起,姐姐,花是您的。如果没有多余的,我就不需要了。”
她说。“没关系,他不喜欢白玫瑰。只是我觉得,除了白玫瑰,没有什么能送给他。”
孩子疑惑地点点头。闭目,念了一小段悼词,跪在一块雪白的墓碑前。
他的表情是那样虔诚啊,公墓里,还有谁值得这样的真诚?
她突然间就湿了眼眶,没想到自己多年风雨不侵的心也会被突如其来的感动融化。自从那个人很多年前走进自己心里后,这扇门,大约就不曾开启过。那把钥匙,被扔进了深渊,被卷进了漩涡。直到某一天,深情抵不过绝情,她就没有后悔地放那个人走了。那个人走了,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世界上最大的悲剧,还是你花了一生去守着不属于自己的财富;世界上最大的悲情,还是你用了一辈子去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等到春天来了,暂时复苏,等到夏天来了,观赏昙花一现,等到秋天来了,去抓住转瞬即逝的秋色,等到冬天来了,在土里企盼来年的循环。
放下伞,她伸手去抱住墓碑,表情是那样温柔,那样不舍。直到底牌全部洗了个遍,她才发现那个人对自己原来这么重要。离开归离开,怎么能把活着的人的心也一并带走呢?
她呢喃着。“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清静,今天前来打扰,是提醒你怕你忘了自己的生日。”
旁边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怕打扰到她,孩子就把白玫瑰放在了她身后的地上。没防着她身后一直跟着的人,走近,拾起花,对他“嘘”了一声。
孩子很小声地说、“您认识这个姐姐?”
他说。“是。可她大约不想认识我。”
那个人就出生在这样的寒冷的天气里,那个人像雪一样冰冷又像雪一样易化,那个人守护了她这么多年。
阳光还是挺充足的,就是提供的热能不足以温暖人们的心。可是,能照亮他们的眼睛也好啊!
她的声音近乎是哭腔。“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哭了,我以为只有他才能让我哭。可你怎么这样有本事呢,谁允许你先走一步的,你等了十年,结果就在旦夕之间啊。”
雨同时就大了起来。他摸摸孩子的头,“去吧,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沉迷在和忘者对话之中的女人不在乎什么人世上的风雨。可她身后的人,却在乎她。黑色的披风上,有一个金色的字母S,被直接地搭在了女人的肩上。没等她回过头,她身后的人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可现在下雨了,你的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强壮。”
有时候,沉默是最尖锐的回答。
但他想,只少比她那一次绝情的拒绝要好。哪怕你不回答我,哪怕你一直拒绝我,请不要赶我走。
墓碑也会被雨淋湿,她捡起伞,却不是为自己。
“如果你当时选择放弃——”她跪了下来,把近乎浑身的重量支撑在墓碑上,用额头感受着它的冰冷。“一切就还能重来的吧。”男人听到这里,竟然颤抖了一下,也跟着跪下来。
他的声音,她最不想听见。“伊罗.修斯,你的朋友同时也是敌人来看你了。”他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哀伤,但比起女人要收敛了很多。“赤井秀一,如今欠你一条命,还欠你一只烟,欠了我挚爱的女人一个你。”
之后,他用日文说着,口音纯正标准,用词却并不正式。“认识我,确实是你的不幸。”
“是我背叛了我们的友情。”
“可背叛这个词——又有谁担不起它呢。我们之间,也是彼此彼此吧。”
有时候时光变得挺无赖,折磨人的时候,它走得特别慢。
“朱蒂——对不起。我有双重的道歉,给你,也给他。”
“我不需要。赤井秀一,你走吧,扰人清静这样的事,即使到了今天我以为你也做不出来。”她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赤井秀一叹了一口气,弯腰把一束雏菊放在墓前。雏菊,象征着纯洁的友情和青春。
可纯洁的友情和青春,她以为,早就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她,赤井秀一,和伊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