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发个贴我就睡了

围观

[晚些时候，天色忽暗，未几便听雷雨响彻，更兼打乱了窗外树影，赶跑了瞌睡昏昏，微拢衣襟，便有婢子上前要来服侍，撑着额角轻睨，沅沅微膝行上前，轻抚上肩上长发，我按住她，却是轻声呵笑]
：不必管它。
[许是厌倦了白日的层叠堆砌，那些簪钗珠环压得脖颈生疼，原在府上时，常不习惯，后来戴的久了便生生硬撑挺直着，再不肯低谁一分。今日想甘泉无事，闭门无外客，凭哪两位的声响也传不来此处，便放肆一回，黑发松垮堪堪扎住发尾，鬓边有几缕垂落于肩，不施粉黛，恬淡自如，起身步至廊下，见雨势转弱，檐下水滴不止，挽袖去接，落在掌心里，滴答滴答，从指缝中漏出]
：娘娘...
[远远有小婢跑来，在不清晰的远处，隐隐有灯影微晃，两三点似萤，再走近些，继而散去两旁作河星，当中走来了一人，唇边笑意怔然而止。]

夜已深，建章宫中的灯火在拂袖间逐一湮灭于暗幕中。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格外醒目，恪守本分地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未回身，只是于出殿之前顿步，道：“去睡吧。”
过于激烈的争吵颇伤咽喉，此时显见喑哑。从者适时递来茶水，忽然便失笑，摇首再催：
“歇着。”
笑意仅有片刻光景，后便留一侍卫跟随执伞，二三寺人在旁掌灯，漫无目的地行在宫城中。
步伐先是急切，仍裹挟着未散的怒焰；后趋缓，如有尺规丈量般走的每一步都距离相当。
不觉间大抵是行至何人住所，寺人问：“前方乃端昭仪，陛下可要入内？”
略抬眉，和着宫女疾步而往通报带出的窸窣微响，无可无不可地应：
“善。”
甘泉宫中未曾燃香，素净得正如同越过几转回廊之后映入眼中的倩影，不甚合乎礼节，却在这深重的夜色里令君王心神一恍。
随意挥退诸多从人，步前去，驻足于她旁侧，扫过其掌中落珠，顺手将她有滑脱之势的外袍拢起：
“还未寝？”
是似生疏又似熟稔的问言。

“...陛下长乐未央。”
［夜色已深，本以为赏玩了一回雨，今日的消遣便结束了，回归到过去无数普通的日夜般，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孤寂，但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安静，甚至觉得能够找到一种自在的方式，可此时他就站在身旁，丰神俊逸，带着帝王的威严，手上的动作却又那样的柔和，本该是喜悦或是开心的，可不知怎的掌心尚未褪去的凉意又在提醒我，这只不过是跟以前在王府一样，他对你，从来都是浅浅为止。许是因其动作缘故，口里问安却未曾退步大礼，只是抬手拢紧衣襟，将那点微凉苦涩埋入心底，面上还是笑着的］
：刚才雨大，没了困意就出来瞧瞧，潮寒的很，这就要进去的。
［甘泉一向不多点烛火，我喜昏黄更胜明亮，况且晚间多无事，门窗一关，外头如何便与我无关了，可是今日陛下来的突然，我这又怎能比宝华关雎那等，亦或是突发奇想前来怀念旧时光了？心里转了千百回，只是手下挑灯的动作不停，内殿光亮了几许，唇角微翘，放下手中物什，转而看向上座人，缓步过去，见他肩头有点点水渍，不由得微蹙眉头，抬手说道］
：“打伞的人不注意，这都沾到了。”
［说完自己又愣了，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今日也忒放肆了些，收回了手，端坐着，颊边黑发软软，垂在颈间，有点痒意。］

自外入内，倚坐榻上，凝望丽人蹁跹而来，本该是端雅婀娜的姿态，偏在出言之后显出几分愚钝的可爱。
甘泉宫新沏上的茶绕喉三匝，驱散早春未散的寒意，亦浇熄满心躁火。茶盏落案，空出余暇来扣住其人仓促收回的手，将人拉近，低笑：
“怎的瞧着有些傻。”
且以尊荣之身为她斟一盏茶，令她托在掌上，暖她指尖的潮意。
几点烛光下女子的面容，已然是暌别许久，以至于仿佛这数十年连理枝只是虚无，只觉从不曾注意过她竟也有这般痴相，也有孩子似的以手盛雨的闲情。
倒是有趣。
未唤侍者，留她独坐，起身自行除去外衣。闻窗外风雨之声，便转眸而视，方才倏忽而来的轻快心绪又倏忽而去，默然片刻，道：
“风雨不由人，非罗伞之过。”
“卿若置于罗伞境地，又当如何处之？”

“妾若为伞，只求问心无愧。”
[话甫一说出口，才觉有几分不妥，可改了倒也显得太过唯喏，毕竟已不是初伴在他身边那些不知事的人，十几年来，虽不至相伴这样亲密，到底有些时候不必过分矜持，听那句傻不由得嗔了一眼，双手接过茶盏，指尖暖意顺着脉络传达到心底，究竟手上还好，可渐渐地也没那么的热了，略一停顿，接着说下去]
“这无愧对的，是罗伞可大可小，总能遮蔽一方天地点滴雪雨，若说问心，说到底，就得是看执伞人是否持中端正，别的妾不知，只是倾斜湿了衣衫，岂会不难受呢？”
[轻吹了吹，捧盏淡淡嘬了一口，就好像我真的只是在说关于一把伞的话题似的，酝酿片刻，竟是尝不出素日喝来的茶是什么滋味，只伴着未说出口的旁话慢慢咽下罢了。]

“如此说——”
夜雨更疾，然这殿中，有佳人妙语，博山轻烟，一派平和之象，而外物不可侵。正如此间主人。
秦宫风雨未曾歇，却不料飘摇之中，仍有甘泉静好。
便含笑，回身望她，道：
“与其令卿为罗伞，徒遭摆布，倒不若使卿为撑伞之人？”

“妾若如此，必不负君之所托矣...陛下...”
［他的话说的已是浅显我又如何能不明白，君王之诺，重若千钧，也压的我心中一沉，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十几载下来，在他身边，我到底还是当初那个见了公子昶患得患失的小姑娘，殿内的烛光昏黄，映着他的脸色不明，想了想，轻提唇角，呵了一口气，说道］
“这后头的伞撑起来了，您在前边是不是就舒心些呢？”
［笑着，目光微凝了凝，将眸中的烛光微微颤开了。］

这话问得，于她而言，或可称逾越。
却大抵是近日所积蓄的火气全数泄尽，一时并不及多思多虑，只是，也同样未曾直面其问。仅关切相谈，而不触及心中真意——于此后宫中的女子，已然是竭尽所能的怜惜。
“却盼你莫太过劳心。”

“只是尽妾所能......”
［雨停而风不止，在窗外呼啸呜咽着，直让人觉得寒意消褪不去，甘泉的烛火又弱了几分，可是这回却没有值得我为之挑灯的人在了，室内又复空荡，而我，早已习惯寂寞，拢了拢衣襟，对身后跪送天驾的侍女轻轻吩咐道］
“闭门吧，本宫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