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至宫，为我说明缘由。他的眸子是坦然的，更含着找出真相的兴奋，或许还有些能让我振作的期待与激动。覆手披衫，着金履，去寻奚女沅兰。而恪，茕茕请圣。临走前，我拂袖揽过恪，附他耳旁，道谢。我有些害羞，又有些惭愧，面容绯绯，如微弱燃起的火团，而这人与人之间的坚冰，纵是再坚硬，亦是再火焰里化为柔情水的。］
［金履止屋前，玉壁的奢，足以见屋中人多得圣宠。我褪下刚刚燃去愠气的柔情眸，换上李唐皇族帝女的威风，眉眼间尽添凤的睥睨。美人陆氏携我进，我与屋中主人问好，道明玉珠事件来龙去脉，并还珠与其。她却不信她的奚女有如此作为，不认己御下不严之错。］
即如此，请美人将沅兰姑娘请出来，是也不是，待会便知。

(明镜映娇容，今日非我当值，故对镜梳妆，偷的半日闲，正开门扉欲往殿外转转，却闻顾美人传唤。“该是有赏于我。”我想，缓缓入殿，依次欠身)
问各位主子安。
(陆美人，谙公主怎么亦在此，我额间突然一阵冷汗，平日里顾美人未与他们过多来往，心中疑窦，遂一言不发，只待主子发话。)

［不等顾氏发言，我先走上前去。重拾雷雨后初阳般煦暖的笑靥，唇弯弯勾起，可惜笑意丝毫抵不到眉眼间。眸中依旧是冰冷的寒霜，似是要将面前人冰封。］
沅兰姑娘啊，前几日你家主子说本公主偷了她的珠子，而你是为顾美人保管那明珠，你如何认为呢?也认为是本公主偷的吗?
［小女郎般的烂漫语气，语调平平，我不欲发威，只想看看眼前人的反应。］

(前日圣人那儿主子与谙公主有所争执，当时吓得我心中慌乱，只是又得持家姑姑安慰，给我稳了心神，如今旧事重提难免心慌意乱，我只强撑着镇定，答道。)
这……叫奴如何去答，您和美人，我可都得罪不起。
(我抵死不认，最多也就是看管不力，美人向来待人心善，断不会将我发落。)
敢问公主是从何处得来的珠子?

［观其色变，嗤笑出声，女儿家的破颜，若春里鼓着大苞的花骨朵蓦地绽开，纵是柔情似水，却不失破力绽花的铿锵之力。］
哎，那珠子是美人陆氏相赠于我，且珠底未刻顾美人小字，这不，顾美人来给我致歉了。
［说着，冲陆氏与顾氏递眼色，示意二人听我将话说完。恪从宫外来，予我说持氏与沅兰私下交易甚多，最近的一次是倒卖一对银镯。那这银镯，就是突破口。］
所以，顾美人想拿她陪嫁的一对银镯子，雕花章，镯底有“长生”二字的镯子赠我赔礼，沅兰姑娘帮我去寻来?

(咦，我不知此时是该放下提着的心还是该更加紧张，陆氏相赠，未有小字，一模一样的珠子陆氏怎会有呢，我未不露马脚，只应和。)
那真是皆大欢喜，奴也为主子们高兴。
(我将牙关松，正欲等着她们吩咐些事儿便下去，谁知听银镯二字，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蔻丹扎进肉里，浑然不觉。)
美人，这怎使得，那桌子可是老妇人给您的……
(那镯子早送了持姑姑，此刻她偏要镯子，实在居心不良，莫非是知道了什么?古人云，越是紧要关头，越不可自乱阵脚。)

［乐呵一笑，媔眸映入牗外夕阳余晖的温柔，先顾美人一步回话。］
沅兰姑娘，本公主与你说话，你问顾美人作何?本公主既叫你去取，自是顾美人应下得。
［黛眉一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圣人的女儿，大唐的公主，使不得一个奚女了?
［笑靥从未褪去，反而更加姽婳，如那艳丽的带刺玫瑰，若你受了这笑容，持手摘花，那得到的，必是尖刺所带来的赪色鲜血。大明宫的四主，凡尘里的尊贵，当有睥睨众生的权力，但这权力，不是从沾着皇亲的血脉里带来的，而是通过自身能力得到的。沅兰，你不从我这权力，即是不从于我能力，即为否认我。万般事我皆可容，唯逆我者必亡。］
沅兰姑娘，你莫紧张，本公主说了，那珠子不是顾氏的。珠子必定在顾氏这里，但顾氏却不见，恐是一时大意丢掉了，可身为掌物奚女，这可否是玩忽职守之罪?大明宫的奚女，以职责为命，失了职，沅兰姑娘可愿以命来赔?

(我又一次感到无形的压力，比起刀枪剑戟，大唐公主的威风显然我同样受不得。)
既然美人已应下，那奴改日将至寻来翻新，再送去公主那儿。
(我从悠然而立至俯于地上，叩首请罪。)
是奴的错，沅兰看管不力，请美人治罪
(那日顾美人回来并无加罪于我，我便知，事可化小，而今日一切，绝非祥兆。 )

可顾美人应下的，是今日给我。沅兰姑娘，你可别再填上一条忤逆之罪。
［看沅兰的膝似是被胶粘在地板上，身侧陆氏顾氏二人见此女慌态，亦心下明了。噙着姣如雪月，势如风雷的笑意，慢步移她前。俯下身躯，戏谑的模样。］
嘿，顾美人宽厚，舍不得你命。但确是因为你的缘故，让我被顾美人冤枉，你是不是该为我赔个罪?
［在她身侧转了转，金履沿花转线悠悠移动。］
我要的赔罪礼不多，就是那个银镯，请沅兰姑娘去拿吧。否则——那掖庭里竹杖上的鲜血你应该见过。
［我本不欲为难与其，只为我清冤尚可。然，此女一再纠缠，越过我去发问顾美人，显而不将我放在眼里。那现今，沅兰作态为此，宫中必有一众人将母亲病重，一向善慈的我不放在心里，今日，到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我回身假意与陆氏叙话。］
陆美人，我听闻前阵子宫外有个奚女，因为串通宫里的人倒卖玉饰被抓了，还供出了不少同伙，我记得清，那个同伙叫——
［话不说完，故意斜眼观察沅兰的神色。］

(我瞧见过掖庭的女子，她们是没有太阳的，那儿的人低贱得不如牲畜，甚至一个奚女到了那儿都算尊贵。我亦瞧见了持姑姑头回与我商议此事，我尚有所拒绝，她鼓动再三，我终是抵不过利驱，财迷心窍，难道便要葬送韶华，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
(我正不知如何去答她，两位美人却丝毫不站在我这一边，也是，公主之尊，百鸟朝凤的血脉，岂是我能比的呢，我微扬首，正对上她那含着邪魅的笑，高人一等的眸，我在地上蹭了两步，至她裙下，此刻，我只为活命，只为能见到真真切切的太阳。)
公主，我招，我都招。
(今日，她显然有备而来，但她如何得知已无甚重要了，方才那不过是一出戏，为将我在刀俎上磨来磨去，为她那巧智，为她们的体面。)
(人生来便是不同的，持氏对我说，每个人都有为了荣华富贵而搏命的手段，只是我们败了，便无法翻身，她有所问，我有所答，后阖了双眸，侯着我的命。)

［花叶自古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我不敢自诩为花，但我明白的是，造物者创生，有寰于九霄的，可睥睨苍生的掌权主，有卑微若尘，苟活于泥巴土缝里的奴。人人生来自有别，为权者，当善使权，为奴者，当为本分。虽有别，但人人都有各自的事，这点是公平的。许对出身固低贱之人，我怀有恻隐的悯心，但对于不忠于己任之人，不论身份贵贱，我皆厌恶至极。］
那你说说，本公主，与二位美人洗耳恭听。
［闻她所言时，我蔑视的目光与勾起的鄙夷笑容渐渐收去，眸中闪烁着威仪，端肃的光彩。似一片沉湖，阔大的寂水，死气沉沉，令人望而生畏，但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巨浪。］
沅兰姑娘，人生在世，不论出身为何，但做不好本身的事，就是当受惩罚的。你是顾美人的奚女，我不逾矩。如此，我为我自己昭雪了，即没有再在此的必要了。
［语毕，顾美人怀歉赠物，赞我有谋，我却只当运气好，一个涉世不深的奚女，终是难掀起大风浪，小小一块石子，足以让她自乱阵脚，荡起重重涟漪。继而，拂袖而去。］

我！杀！青！了！啊哈哈哈哈哈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