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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形世界——视角演绎录》一部关于无结构生物的黑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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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一个夏季的傍晚,在苦井巷子里的倒影世界门店前,一个身披黑袍、腰间挎着一把树根一样的刀的男子遇到了一个提着铁笼子的裸男,黑袍男子想请裸男喝一杯,但却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要等一个女鬼,她被这个世界偷走了,而如果她不回到他铁笼子里,他就会吃掉这个世界,然后自爆。听他这么说,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觉得他是个来自异乡的智障……


IP属地:北京1楼2017-12-10 10:53回复
    目录
    上卷
    一、锥形铁帽... 3
    二、参事之死... 8
    三、成立仪式... 19
    四、来自异乡的裸男... 36
    五、笼中女鬼... 41
    六、黑乎乎的人... 57
    七、苦闷的守候... 67
    八、绿眼男子... 78
    九、逃到大树上的少年... 86
    十、栖于目光深处... 95
    十一、肚子里的乌鸦... 107
    十二、直立起来的猫... 118
    十三、追随者... 130
    十四、黑教法师... 138
    十五、半透明蜘蛛... 143
    十六、秘密... 152
    十七、太子楼的男妓... 161
    十八、额上梅花... 166
    十九、苟合与抓捕... 172
    二十、绿光之逝... 177
    二十一、他睡醒了... 187
    二十二、独力对抗... 192
    下卷
    一、赌局... 202
    二、超验视角... 205
    三、执政官之死... 215
    四、完形体... 219
    五、关于永生系统的精神试验... 226
    六、戴着铁皮面具的棕熊... 230
    七、黏糊糊的影子... 239
    八、完全军事化... 244
    九、裸男们的集体梦境... 248
    十、黑色巨塔... 253
    十一、募兵记... 259
    十二、倒影世界... 266
    十三、没有投影的完形体... 274
    十四、黑夜中的撕咬... 283
    十五、女鬼之死... 285
    十六、吃掉整个世界... 292
    二十、不明来源的契约技术员... 297
    二十一、胖子的表演... 301
    二十二、结构同胚... 314
    二十三、山脉上的巨型骷髅... 324
    二十四、多级完形体系... 334
    二十五、蒲公英计划... 342
    二十六、三次南征... 353
    二十七、第四次南征... 365
    二十八、一体两面... 376
    二十九、悠游余生... 387
    三十、物化森林... 403


    IP属地:北京2楼2017-12-10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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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锥形铁帽
      在靠近石头城中心区域的地方,也就是那棵巨大的枫树之下,有一条小巷子,一到晚上,巷子里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往来过客,络绎不绝。这条巷子被石头城的居民称之为“苦井巷子”,是一条充满女人和酒精味道的巷子。在巷子南边尽头处,有一栋看上去很普通的灰白色楼房。楼房正门对着巷子的另一侧,上边歪歪斜斜地印有“醉生梦死楼”几个暗红色大字。破旧的铁门前通常矗立着几个敏感的黑衣警卫。路人只要一不小心看了这栋楼或者他们本人一眼,他们便会冲上前来盘问、搜身、驱赶、殴打……因此,大部分人路过那里时都保持垂头看路的姿势。醉生梦死楼是一个半行政化的场所,是石头城官员休憩娱乐的场所,也曾是石头城最神秘的地方。
      十月中旬的一个傍晚,一个身穿制服、头戴锥形铁帽的中年男子一不小心看了其中一个警卫一眼。那警卫当即吐掉嘴里的半截白色卷烟,凑上来皱着眉头问道:“你看啥呢?”
      “我是来找人的。”中年男子说。
      “找啥?”警卫愣了一下,将耳朵贴上去。
      “找你们楼主。”中年男子对着他耳朵小声重复道。
      “喂,你们都过来,这里有个人想要见我们楼主。”警卫对门边的其他警卫招呼道,因为他第一次遇见有人想要直接见他们楼主的情况。
      “什么?”其他警卫涌了过来,围住头戴锥形铁帽的男子,怀疑他精神可能有问题。
      “哈哈哈,想要见我们楼主,这得多狂妄啊!顺便问一句,你有证件么?”警卫们打量着这个奇怪男子,决定先取笑一番之后,再殴打他。
      “证件?”中年男子整齐的小胡须抖了一下,迷惘地嘟哝道。
      “对呀,我们至少得看看你的证件,你明白证件的含义么?”警卫们抱着双手说道,耐心正渐渐耗尽,强忍住不要殴打他。他们望着他头上的锥形铁帽,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感到莫名其妙的恶心。事实上,警卫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口里的“证件”的潜在含义,他们真希望对方是一个明白人,交流起来不用那么费劲。对于需要“证件”这个事情,他们一般只对试图进入者强调三次,三次之后便会失去耐心,而在那之后,他们就会动手了。
      “喔…原来如此…你们倒挺有原则的……我明白了哈。”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地说道。接着,他耸起肩部,弓着腰,将右手伸进了他那宽大的黑色领口里,在胸前掏了半天,也没有把手伸出来。警卫们眼巴巴地盯着他胸部,似乎是在等待他从某个神秘的衣兜里取出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件”,这让中年男子感到无比尴尬。
      中年男子在胸部来回揉了很久,也没有把手伸出来,脸上开始显现出烦躁和焦虑的神情了。警卫们依然死死地盯着他胸部,但耐心正渐渐耗尽。
      “你在掏什么呢?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呀?”警卫们带着关切的语气吼道。
      “没有,我只是在挠痒痒而已,这里实在痒得厉害。”中年男子满脸通红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警卫们感觉自己被耍了,齐刷刷地抽出铁棒,准备敲破中年男子戴在头上的锥形铁帽。可就在这当头,中年男子突出呼出一口气,把手伸了出来,伸到了昏暗的灯光下,之后摊开手掌,向警卫们使了个眼色,仿佛是为了让警卫们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警卫们聚了过来,拉长脖子,把头凑在一起,认真打量着他那苍白的手掌,但他们看见的只是手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见。警卫们感觉自己第二次被耍了,叫骂着凑上来准备揍他。
      中年男子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掌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他有些诧异和揾怒,骂道:“操,钻袖子里去了。”说完,便使劲抖了抖袖子。这会儿,从他袖子里传来了密集的吱吱的刺耳叫声,接着,从袖子里爬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东西,如同蜥蜴一般。警卫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了很久,才辨认出那竟是一架小骷髅。他们脸上充满了惊惧的表情,呆立在那里,不知进退。
      “血骷髅,你是大将军。”其中一个警卫似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扔掉铁棒,跪了下来。其他警卫见状,腿也软了下来,有的甚至直接瘫倒在地上了。
      “不,我不是大将军,我是二将军。”中年男子说。
      “可我们从不知道石头城里有二将军。”
      “现在你们不就知道了吗?”
      警卫们沉默着,不敢再说话了。
      “哈哈哈……守大门的一般都死得快!”中年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又说道:“血骷髅好久没吸血了,平日里都是我养着它,现在该你们了。”说完,他把血骷髅放在了地上。血骷髅蹦了几下,便闪电般的跳进了其中一个警卫的嘴里。警卫感到一阵恶心,接着便是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绞痛,接着他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中年男子本想杀掉所有的警卫,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觉无比的厌倦,同时内心深处充满了深深的悲悯和负罪感,甚至让他后悔刚才杀了那个警卫。他狂吼一声,抓住另外一个还活着的警卫的衣领,嘟哝道:“对不起,我杀了他,对不起……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给我杀你们的理由,你们一开始就让我进去不就得了吗,而你们又是这样的无能,一杀就死,却让我产生沉重的负罪感,但凭什么要让我背负这种沉重的负罪感,凭什么……凭什么……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带着破碎而又悲伤的语调说完了这段话,之后便拧断了警卫的脖子。最终,他还是杀掉了所有的警卫。
      他杀人之后,深呼吸了几次,头皮深处闪过一丝痉挛般的疼痛,于是又使劲抖了抖身子,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好久之后,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摸了摸头上的锥形铁帽,充满诗意地慨叹道:“今晚月光很好,可惜照不进这喧嚣的巷子里。”说完,他便闪进了铁门里。
      从进门那一刻,他暴躁地打倒了所有试图拦住他的警卫,之后穿过大厅,沿着那旋转楼梯,爬到了顶层楼房。顶层楼房有一个巨大而又阴暗的接待室,门口依旧站着两个警卫。守门的警卫看见中年男子走过来时,赶紧打开门,闪到了一边,但还是被中年男子揪出来打倒在了地上。他走进那阴暗的接待室里,感觉自己是一个苦闷而又暴躁的债主,总喜欢打人,却又不知道别人到底欠了自己什么。接待室里空空如也,一片宁静。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理他,他便没耐心了,走到窗前,对着墙壁猛砸了一拳,整栋楼房似乎都在晃荡。
      这时,从阴暗的墙壁里传出了几声嘶哑的咳嗽声,接着,从墙壁里又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抚摸了一下中年男子罩在头顶上的锥形铁帽。中年男子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袖子一抖,放出几只血骷髅,钻进了墙壁里,发出刺耳的吱吱的叫声,如同小老鼠一般。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从墙里走了出来,穿透中年男子的身体,之后身子一偏,坐在了后边的沙发上。
      中年男子转过身去,望着卷缩在沙发上的那一团若有若无的黑影,笑了两声,说道:“楼主近来可好?”
      “你是谁?”那一团黑影问道,声音嘶哑而阴沉。
      “他们都叫我二将军。”中年男子也在黑影对面坐了下来。
      “我只听过大将军。”黑影说。
      “大将军也叫我二将军。”
      “你为何而来?”那黑影的身形渐渐明晰了起来
      “我是为那只乌鸦而来的。”良久,中年男子说道。当他提到“乌鸦”这两个字时,他的眉头皱了皱,表情越来越严肃了。那黑影也变得愈发沉默了,仿佛在沉思什么。
      “乌鸦只是他的表象。”良久,黑影说道
      “那他到底是谁?”中年男子追问道。
      “据后来调查,他至少有三种身份——他是契约技术联盟的创始人,也是一名强大的具物医生,而现在你可以把他看成食人族的首领,因为当他被献祭给食人族首领而被它吃掉之后,他已化为一股阴暗的意识流,控制住了它的身体。”
      “那天晚上,你与他交手了?”
      “对,我几乎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如何?”
      “他的实力让人无法想象,而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目标不是我而已。”此刻,他依稀记得那个面孔苍白、目光冷峻的年轻人的身体里所散发出的致密力量几乎令人窒息。
      “那他的目标是什么?”
      “他要毁灭整个食人族,并且他似乎确实也做到了,自从那一战之后,食人族几乎消亡殆尽,仅剩下我们几个老怪物了。”黑影叹息一声,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何以能够在一夜之间几乎摧毁整个食人族呢?”中年男子支着额头,沉思着。
      “我也不知道,但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控制住了食人族的首领尘蛮的身体。”那团黑影说。他依稀回忆起,在那个血腥而又喧嚣的夜晚里,透过一片薄薄的枫叶,他看见一头触手般的怪物在石头城中翻滚着,吞噬掉所有食人者的身体,并渐渐显形为一只巨大的怪物,之后则翻进了东边白塔下面的深渊里。
      “我听说,楼主当日也重创了他。”中年男子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那团安静的阴影,此刻,他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孔,就仿佛他的面孔已经融进了他的身体里,继而消散在了这间同样阴暗的屋子里。
      “是因为大将军出手了——大将军用实体对称之力,牵引住了他的部分意识和力量,我才有机会从从那片枯叶中挣脱出来与他再次交手,最关键的是,那会儿,他已经没有心脏了,身体因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寅化说。
      “他没有了心脏?”二将军感到有些诧异。
      “是的,我也不知道他那会儿为什么会没有心脏,似乎是他自己掏出来的。”
      “他受伤之后呢?”
      “逃走了,与那个小女孩一同逃到了石头城南部的丛林里。”寅化说。
      “还有个小女孩?”
      “是的,那小女孩似乎是他女儿,因为她叫他‘空心爸爸’。”
      “一个身负重伤又去了心脏的人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逃到了丛林里,或许,现在正是追杀他的好时机。”良久,二将军又说道。
      “哈哈哈哈……”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那团暗影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中年男子问。
      “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他,他是那种已经觉醒了的人。”
      “大将军让你我联手成立一个独立追杀团,专门追杀他,此人一日不除,石头城一日不安宁!”中年男子突然道明来意。
      “我已经受伤了,并且本质上,我是一种宅居动物,比较懒,不擅长追杀。我将在这堵荒废的墙壁里度过余生,除此之外,我会每天为你祈祷。”那暗影说,之后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又钻进了墙壁里。
      “我并没有指望你,你反倒会成为我的附庸,但至少得走一下程序。”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冷笑着说道。似乎准备离开了。
      “你不用激我,我是不会与那只乌鸦正面对抗的,但从此刻起,除了我之外,整个醉生梦死楼里的人,你都可以用。”从墙壁里传出了慵懒的声音。
      “三天之后要举行独立追杀团的成立仪式,你有兴趣来看一看么?”中年男子邀请道。 “我不会来的,我现在很虚弱。醉生梦死楼里还有一小股白军,到时候会代替我来参加你们的成立仪式,同时,你可以把这股白军收编了。除此之外,我这边已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寅化说。
      “他叫什么名字?”在即将踏出房门时,中年男子突然折身问道。
      “谁?”
      “那只乌鸦……”
      “具物医生杨云瞳!”那慵懒的声音答道。
      中年男子刚踏出大门,一直白手从墙里伸了出来,拦住了他,与此同时,从墙里传来了楼主病怏怏的声音:“这几只小虫,别忘了带走。”他刚说完,几只血骷髅从那只白手里钻了出来,跳进了二将军的胸膛里,吱吱地叫着。之后,那只白手摸了一把二将军的锥形铁帽,又缩进了阴暗的墙壁里。


      IP属地:北京3楼2017-12-10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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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参事之死
        赵参事本是石头城里的史官,在石头城中以博览群书、深入研究和反思食人族的习性而出名。他的研究得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结论,譬如:“食人族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吃掉他们自己,食人族的胃也会消化掉食人族的胃本身,事实上,如果食人族在吃掉他们自身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浪费和损耗,他们依靠吃他们自己便能永久活下去,因此,每一个食人者都有可能成为一个自足的永生的循环系统”、“食人族的政治理想是要建立一个覆盖所有民众的有机联结体,其实质是一只无限膨胀的触手。”“契约技术员都是极端分子,潜意识里都有种族灭绝的倾向”、“食人族的即是官方的,官方的即是食人族的”、“大将军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食人族的首领是一个智障”……等等,最后一个结论是所有结论中最大胆的结论,不过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
        自从那个深秋的夜晚,杨云瞳袭击石头城之后,他开始很愤怒,后来又感到忧郁,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已经很大了,忧郁情绪很难调起来了。那天晚上,他感到整个石头城都在晃动,之后则被一股致密的力量禁锢住了,那会儿,他正起床,披着棉被去上厕所,可他刚刚蹲下,便被杨云瞳的力量封锁住了,再也动不了了,连尿滴也挂在了半空中。他几乎蹲了一晚上,后来,当醉生梦死楼楼主出手赶走杨云瞳之后,他双腿一麻,便栽倒在了茅坑边缘上,半天也没有爬起来。自从那次冲突之后,这一段隐秘的私人经历让他感到无比屈辱,虽然别人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在他个人身上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内心深处的屈辱感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急意识,他决定投笔从戎,到一线去面对那些极端分子,为此,他向大将军提议要建立一个独立追杀团,专门用来抓捕杨云瞳。大将军闭着眼睛思考了整个上午,后来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任命他为独立追杀团的总参事。后来,大将军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干瘦胡须稀疏的小老头,觉得他不可能完成追捕杨云瞳的任务,于是便把右手伸进衣领口里,又揉又掏的,很久之后,二将军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赤身裸体的,满身粘液,让赵参事感到无比恶心。之后,管后勤的那些人给二将军戴上了锥形铁帽,穿上了紧身衬衫和宽松的黑袍,那时,他看上去精神多了。
        “二将军是我的分裂体,他的具身之根与大地相连,因此,他能够洞察杨云瞳在丛林中的行动轨迹。我现在让他做独立追杀团团长,你辅佐他,同时,我会把我的右侧卫——巫师狼王调回来,帮助你们,务必要杀死杨云瞳。”大将军一边嚼着血淋淋的生肉,一边吩咐道。
        “对了,巫师狼王跑哪里去了?我好久都没看见他了。”大将军突然停止了咀嚼,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望着赵参事。
        “据传言,在杨云瞳袭击石头城的那个夜晚,他跳进了石头城东郊的那个深渊里去了,那个深渊里有一条暗河,与大海相通,他会不会被冲到大海里去了呢?”赵参事犹豫了很久说道。
        “他为什么要跳进那个深渊里呢?为什么呢?”大将军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竟没了食欲,于是又感到一阵懊恼。
        “也许是因为恐惧。”
        “恐惧?幼稚!他就是一架骷髅,何来恐惧之有?谁让你回答这个问题的?”他站起来,瞪了一眼赵参事,赵参事便低头向后缩了一步,让大将军忍不住上前去踹了他一脚。
        “算了,我待会儿把他捞起来,你去筹备独立追杀团的事吧。”大将军向他挥了挥手,依然感到很恶心,总感觉自己上颚粘了一块西红柿皮,舌头舔不到,指头扣不着……
        离开大厅之后,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的,因为大将军不只是个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是一个严重的肉体分裂症患者,不然二将军何以会从他胸部里冒出来呢。


        IP属地:北京6楼2017-12-11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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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巫师狼王被大将军捞起来之后,便来拜见二将军了。那会儿,二将军已安排人手在南边靠近放生桥的地方建了一座镂空的石台。那石台矗立在深渊边上,深深地插进地底下,高二十来丈,总共有二十多层,中间有些小房间。下面的小房间用作囚室,中间的房间是审讯室,最上面的房间是独立团追杀团成员的休息室,而最顶上的那个房间则是二将军专用的。二将军没有征询任何人的意见,便将这石台命名为“狼烟台”,赵参事对这个名字感到失望,因为他觉得叫“烟雨阁”或者“怡红楼”更好一些,至少更文雅一些——有时候,他觉得读书人与武夫之间的鸿沟是永远无法填补的,二将军喜欢简单粗暴的名字,而他却喜欢优雅温柔的名字。
          巫师狼王来拜见二将军时,他的上衣还是湿的,罩在头上的狼头面具已经歪了。巫师狼王是个沉默的人,或者是一尊沉默而空虚的骷髅架子。当他站在二将军面前时,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根锈蚀而又粗壮的钢管。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腐朽的腥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在这中途,赵参事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他看见巫师狼王依旧矗立在那里,用空洞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二将军的锥形铁帽。
          见他们都不说话,赵参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良久,他微微咳嗽了两声,忍不住说道:“听说,你去了海底一趟?”
          狼王将那空洞的目光从二将军的锥形铁帽上转移到了赵参事的鼻尖上,让他感觉鼻尖痒痒的,之后又有了轻微的痛感,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挠了挠。他挠了很久,总感觉下眼皮下面有一团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些充满腥味的粘液从他鼻腔里喷了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这怪物是谁?”这时,狼王终于说话了,指着赵参事,用低沉的声音向二将军问道。
          二将军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赵参事,良久答道:“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但他现在是独立追杀团的参事。”
          “我问的不是你。”狼王用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赵参事用袖子擦了擦鼻头以及胸口的那一滩鲜血,半晌才费劲地说道:“我跟他也不熟,但他现在是独立团团长,是大将军的分裂体,我们叫他二将军。”
          “拜见二将军,我是巫师狼王,有何差遣,二将军尽管吩咐!”狼王突然客气道,空洞的目光又从赵参事的鼻尖转移到了二将军的锥形铁帽上,好久之后,他才发现,二将军看上去像一个怪胎或者畸形。
          “巫师狼王,模拟巫术的缔造者,久仰大名!”二将军回应道。
          “我喜欢模拟万物,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去模拟别人的命运,然后设置许多曲折复杂的情节,导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而悲剧是最伟大的艺术。我曾有幸模拟过石头城第一美人陈飘雪的命运,让她在那条月光小径上经历了一段无比诡异的人生……”在巫师狼王看来,模拟是一种无比纯粹的艺术,虽然在他那里,模拟其实只是一种高妙的控制手段与杀人技巧。
          “你的面具看上去倒不错。”二将军似乎不愿听他继续说下去了,打断了他。
          “你的帽子看上去也不错。”巫师狼王回应道。
          “二将军,赶紧部署明天独立追杀团的成立仪式吧!”赵参事在一旁插嘴道。
          二将军似乎恍然想起了这件重大的事情,正了正身子,望着巫师狼王的眼睛问道:“你现在手下有多少人马?”
          “大将军曾给我三千不死亡奴,与猎人团战斗时,折损了几百人,现在不到两千五了。”巫师狼王说道,依然矗立在那里,表情沉默。
          “你可知道我们成立独立追杀团的目的?”
          “追杀杨云瞳。”
          “你觉得我们人手够吗?”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去追杀他,大张旗鼓地成立独立追杀团去追杀一个契约技术员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良久,巫师狼王说道。
          赵参事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因为成立独立追杀团本是他的主意。他瞪了一眼狼王空洞的眼睛,嚷了起来,叫道:“大将军从不做愚蠢的事情,从不下愚蠢的命令,你常年游离在荒野之中,与亡奴为伴,已跟不上我们的节奏了,况且你在大海里游荡了几个月,没有谁会相信那些苦涩且没有营养的海水没有灌进你脑子里。”
          赵参事说完这番话之后,巫师狼王又将腐朽而空洞的目光转移到了他鼻头上,他的鼻头又开始有痛痒的感觉了。


          IP属地:北京7楼2017-12-12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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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云瞳拥有具物视角的能力,并且现在,他这方面的能力更强了,而一个拥有具物视角能力的人能够轻易进入到别的事物的存在状态中,操控万物,隐形匿迹,杀人于无形之中,甚至说不定,此刻我们这三人之中,就有某一人被他用具物视角操控着,来假惺惺地与我们商谈如何抓捕他自己……”当他这样设想时,他已开始怀疑在他面前不断流鼻血的赵参事就有可能已经被杨云瞳操控了,不然他的行为何以会如此怪异——他如何能够做到一直流鼻血呢?地板都已经被染红了,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开始湿润起来,大批蚂蚁仿佛受到血腥味的吸引正从门缝里钻进起来,他仿佛听到了它们密集而细碎的脚步声。
            “你别忘了,我是大将军的分裂体,我的具身之根已渗入到大地深处,身体渐渐与大地融合为一体,因此我能够感知到他在这片土地上的行踪。”
            “哦,那你现在能够感知到杨云瞳在哪里吗?”
            二将军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眉头,之后睁开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他应该就在这狼烟阁附近,正用一双阴暗的眼睛打量着阁楼里的一切。”当他这样说时,赵参事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回过头去向后望了望。这会儿,他感到有些虚弱,仿佛是因为刚才流了太多鼻血的缘故。
            “哦,是吗?”巫师狼王似乎不太相信。
            就在这当头,一个穿黑衣服的卫士出现在了门口。他把头探进来,向里面打量了一番,看见屋子里有客人,便没有进来。二将军早已注意到他了,喝道:“有何事?”
            卫士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番巫师狼王,似乎被他这摸样吓着了,差点折身摔倒在了地上。二将军看着他这幅狼狈的摸样,心中压着一股闷火,又似乎找不到理由发作出来。卫士跌跌撞撞地走到二将军跟前,凑到他耳根下,小声嘀咕道:“出事故了。”
            “什么事故?大声说,都不是外人。”二将军喝道。
            于是,这卫士便扯着嗓子,在二将军耳根吼道:“狼烟阁出事了。”二将军一惊,翻手给了卫士一耳刮子,站起来踢了他几脚,骂道:“你吓着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一个断臂的雇工杀了两个守楼的卫士。”被踢倒在地上的卫士爬了起来,扶了扶帽子,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们把他抓住了,关在了狼烟阁下面的牢房里。”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现在石头城里有三座牢房,一座位于石头城中心区,隶属于当局的,一座位于醉生梦死楼的地下室,是专门用来关押契约技术员的,一座是刚刚建成的,位于狼烟阁。朱大队长不知道该把这个杀了两个卫士的雇工关押在哪里,于是便让我来向您汇报。”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赵参事在一旁插嘴道。
            “他和其他几个卫士正捆住那个雇工,不知该如何处置呢!”
            “为什么不当场杀了他?”二将军喝道。
            “朱大队长见他是个残疾,又是个苦命的雇工,经常忍受监工们的辱骂和鞭打,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下不了手。”卫士汇报道。
            “妇人之仁,成不了大气。”二将军想起了那个朱大队长,胖乎乎的,光着额头,平日里向他汇报工作时总是脸红红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那将军,该如何处置?”
            “哈哈哈……”二将军突然笑了一声,汇报的卫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笑声里有何含义,也不敢就此发问。
            “没想到狼烟阁里的第一个囚犯竟是一个残废,你们先把他关起来,明天用来祭台。”二将军又说道。
            “遵命!”卫士应了一声,便准备退出去了。
            他刚退到门口,狼王突然叫住了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他是一个断臂的雇工,然后杀死了两个卫士,他用什么杀的?”
            卫士怔了一下,答道:“听他们说是斧头。”
            “二将军,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想去看看这两位死去的卫士。”赵参事说道。
            二将军沉思了一下,吩咐道:“好的,你去先查看一下,然后回来向我汇报。狼王去召集你的不死亡奴,明天统一收编到独立追杀团,同时要与醉生梦死楼保持联络,确保他们那边的白军明天能够准时到达。”


            IP属地:北京9楼2017-12-13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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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士将赵参事领到了狼烟阁里,那会儿,朱大队长已经吩咐手下通知死者的家属了。朱大队长见赵参事来了,鞠了一躬,客气道:“参事,都是我的疏忽,没想到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雇工也能突然暴起杀人。”
              “让我看看死者的尸体。”
              “赵参事,您还是别看了吧,看了容易流鼻血,晚上会做噩梦。”朱大队长皱着眉头说道,一脸苦相。
              “懦夫,丢独立追杀团的脸,快带我去看看。”赵参事喝道。
              “我能让别人带您去吗?”朱大队长缩着脖子,退到一边,请求道。
              赵参事有些生气了,暴跳起来,学二将军,一大耳掴子呼了过去,朱大队长身子一缩,矮了半截,竟闪过了。赵参事一掌拍在了柱子上,红肿了起来,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
              他觉得自己是个文人,很难想出用什么恶毒的话来骂这样一个懦夫,况且,他都已经承认自己是懦夫了,为什么还要骂他是懦夫呢?
              “你带我去不去?”他坐在了椅子上,再次问道。
              “不去……不去……”朱大队长罢了罢手,向后退道。
              “算了,你滚吧,叫一个卫士带我去。”还没等他说完,朱大队长已退出了房门,而就在他刚退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一个枯瘦的卫士已经把脖子伸进了门里面,就像突然弹出来的弹簧一样。
              那个瘦长的警卫将赵参事领到了停尸间里,那会儿,有两个女人正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着。他走到两位女子跟前,清了清嗓子,劝道:“二位先出去一下,两位英雄是被奸人所害,明日我们就会处决奸人,两位不要哭干了身体,先去歇息一下。”说完,他便叫来卫士将两位死活不愿离开的女人拖走了。


              IP属地:北京10楼2017-12-18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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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撩开盖在死者身上的黑布,发现两个卫士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且伤口一模一样。他初步判断,这个雇工应该是一个潜伏在石头城里的训练有素的杀手,因为他似乎是用同样的招式杀害了两个人,并且是从正面出手的。如果他只是一个莽夫的话,他只会挥着斧头乱砍,在这种情况下,落在这两个卫士身上的伤口不可能如此相似。
                狼烟阁的卫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又是谁能够在他们正面出手,并在一招之内杀了他们呢?
                “看样子,那斧头是横扫过来的,他们为什么不拔刀格挡或者闪避呢?”他小声嘀咕道。
                “因为那时他们的手臂已经断了。”站在一旁的那个瘦长的卫士似乎听见了他的嘀咕声,插嘴道。
                “什么?”他头皮深处突然闪过一丝疼痛,仿佛某一根神经突然被崩断了一样。
                “在他砍向他们脖子之前,他们的手臂就已经被砍断了。”卫士又说道。
                赵参事心里一惊,仔细查看两具尸体,才发现两具尸体都已失去了右臂。那一刻,他感到有些恐慌了,转过头来问道:“他们的右臂呢?”
                “我们还没有找到——我们仔细搜索了整个现场,就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右臂。”卫士答道。
                “也就是说,在那个雇工砍向他们脖子之前,他们的右臂就已经被他砍掉了?”
                “也许是的,但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两位卫士的右臂。”
                “听说这个雇工是个残废,他哪里残了?”赵参事追问道。
                “他也没有右臂。”卫士答道,那一刻,赵参事内心深处泛起了一股寒意。
                “你们现在把他关在哪里了?”
                “牢房里!”
                “哪个牢房里?”
                “狼烟阁第四层的牢房里。”
                “狼烟阁最坚固,最严密的牢房是哪一间?”赵参事追问道。
                “地底下有一座水牢,水牢里还有一座水牢,在里面那间水牢里有很多鳄鱼,在鳄鱼所及之处有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有一个铁箱子,那个铁箱子里有很多铁链子,是用来捆绑囚犯的。”那瘦长的警卫拉长脖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赵参事望着他,感觉他每多说一个字,他脖子便被拉长一分,当他把这一串话说完之后,他仿佛看见他那下巴已挂在天花板上了。
                “多带几个卫士,把那个断臂的雇工关进那水牢里的水牢里的铁笼子里的铁箱子里,同时至少要派三十个好手,连夜守着他,二将军明天要用他来祭台。”赵参事吩咐道。
                那瘦长的警卫缩了缩脖子,应了一声,便准备出门去办了。但这一刻,赵参事又叫住了他,说道:“带我一块去,我想见见这个断臂的雇工的摸样。”


                IP属地:北京11楼2017-12-18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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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参事和那个瘦长的卫士又跑到朱大队长那里领了四五十人,气势汹汹地奔赴狼烟第四楼。当他们快要抵达狼烟阁第四楼时,依稀在夜色朦胧中,他们看见一个黯淡的身影正倚在栏杆边,仿佛正在凝望放生桥对面的风景,那会儿正是傍晚,冷冷的秋风从放生桥对面吹了过来,撩起了倚楼者的衣襟以及浓密的额发。赵参事望着那模糊的身影,转过头来,问身边的警卫:“他是谁?”。警卫们把手横在眉间,齐刷刷地凝望了很久,终究没有认出这个陌生人。这会儿,那陌生人突然折过身子,弯下腰,仿佛在走廊里捞什么东西一般。接着,赵参事和警卫们看见,那陌生人肩上正耷拉着一个人影,仿佛是一具尸体。那陌生人吆喝了一声,便将他扛着肩上的人扔到了下面的深渊里。看见这一幕,赵参事一拍大腿,叫道:“追上去,他就是那雇工,正在害人性命。”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刚才看见那陌生人似乎只用左手便将扛在肩上的尸体扔了下去。
                  他们追到了四楼,可当他们抵达那陌生人刚才所在的地方时,发现那里空荡荡的,陌生人不知何时已了无踪迹。他们站在四楼,倚着栏杆,四处张望。突然,他们之中的一个警卫尖叫了一声说道:“赵参事,你看八楼!”赵参事一抬头,看见那陌生人黯淡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第八楼的栏杆边上——他依然在凝望着放生桥对岸的风景,如同在四楼时一样。突然,他又折过身去,仿佛在走廊里捞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肩上似乎又多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接着,他吆喝了一声,用左手将尸体拖起来,轻轻放在空气中,之后收回左手,尸体如同坍塌一般往深渊下面坠落。
                  “我们追上去,直接到十二楼。”赵参事小声吩咐道。于是一伙人又匆匆忙忙地追到了十二楼。当他们到达十二楼时,他们果真看见那陌生人正倚在栏杆上,左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当他正准备吆喝一声之后就将尸体扔下去时,却被赵参事喝住了。陌生人轻轻放下那具尸体,缓缓回过头来,披头散发,笑嘻嘻地望着警卫们说道:“我喜欢看物体从高空下落时的情景,一直很喜欢,只是一直找不到很高的楼,你们修了这么高的楼,真不错。当我正准备爬到顶楼把我自己也扔下去时,你们就来了。”
                  赵参事有些迷茫地望着这陌生人,僵在了那里。“他就是那个杀人的雇工,怎么办?”那瘦长的卫士在赵参事耳根小声嘀咕道。“我们要不要把他扔下去?”另一个卫士继续追问道。
                  “他是个精神病,我们要活的,明天宰了祭台!”赵参事答道。
                  “扑上去,抓住他,拿出你们食人族应用的血腥和暴力。”赵参事转过身去,望了众人一眼,命令道。众卫士裂开口,露出了獠牙,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重重叠叠地把那瘦削的雇工压在了走道里。有的甚至开始撕咬他的身体了。一番蹂躏之后,卫士们将那雇工反锁着绑了起来。众卫士推搡着他,准备将他送到那水牢里的水牢里的铁笼子里的铁箱子里。在临走时,他挣扎着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赵参事,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而已。”
                  “你要传达什么信息?”赵参事望着这满脸污血的雇工问道。
                  “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头。赵参事觉得他这表情很恶心,便忍不住冲上去,抬起脚,踹到了对方的脸上。对方倒在了地上,赵参事跳起来,准备双脚跺上去,但一不小心脚下一打滑,仰身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了石棱上。他感到双眼一黑,头一晕,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依稀在迷糊中,他竟捕捉到了雇工那笑盈盈的眼神以及那绵长的语音:“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住我,因为我只是个冤魂,而所有使我痛苦的人,我必加倍偿还于他。”在赵参事快要昏过去的那一刹那,他依稀看见几个警卫冲上来踹了自己几脚,之后又扇了自己几耳光,仿佛是为了让他醒来,也或许是为了乘机打他一顿,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彻底晕过去了,而在他晕过去的那一刻,他依稀看见屋檐下有一只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而那只眼睛仿佛来自于一只阴暗的乌鸦。


                  IP属地:北京12楼2017-12-18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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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赵参事晕过去之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最开始,他梦见那个满脸污血的雇工从水牢里的水牢里的铁笼子里的铁箱子里爬了出来,穿过曲折昏暗的走道,带着被仇恨渲染的狞笑,走向他床边。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拼命地逃走了。他一边逃走,一边恐慌地向后望去,发现那雇工如同鬼魂一般拖着半截子身子跟在他后面。他尖叫着,开始往楼上跑去,可那身披白衣的雇工,带着幽幽凉风,呜呜的叫声,依然紧紧跟在他后面,将他追到了楼顶上。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在睡梦中,他才会表现得如此懦弱。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当他做噩梦时,他只要在梦境中找到一个高处,奋不顾身地跳下去,那种濒临死亡的失重感便会将他带回现实。于是,他便如一股射出去的水一般,从狼烟阁上跳了下去。在半空中,他腿一酸,便跌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那会儿,他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做坐了起来,揉了揉瘪下去的胸膛,感到无比虚脱,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他深呼吸了几下,抹了抹眼皮儿,好久之后,他依稀感觉眼角有一个白影,他心理一惊,扭过头去,又看见那雇工拖着半截身子在他面见晃荡。他一声尖叫,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一边奔跑,一边恐慌地回头张望,接着,在不知不觉中,他又被那只有半截身子的雇工逼到了楼顶上。如同一股射出去的水一般,他毫不犹豫地从楼顶上跳了下去。在半空中,他身子一酸,又跌回到了那张阴暗的床上。他拖着虚脱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身子被掏空了,接着,他又转过头去看见了雇工那半截身子。他本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爬到了狼烟阁顶楼,如同射出去的水一般,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整个晚上,他都在重复经历这一切,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已经被榨干了,如同一架空虚的骷髅在走道里光梭梭地逃窜。后来,在不断地奔跑中,他渐渐了悟到自己或许已经陷入了某个轮回梦境中。他曾在古书上看到过关于轮回梦境的记载和描述:“轮回梦境”也被称为“梦结”,只有少数极具天赋的具物医生拥有制造这种带有循环性质的梦境的能力。“梦结”如同一个黑暗的深渊,不断吞噬梦中人的意念,以使人“意尽人亡”。传说中,要解开“梦结”,只有两种途径,其一是唤起梦中人内心深处的死亡意识,其二是追溯到记忆源头,寻找梦境记忆与现实记忆的结合点,并最终打通两种记忆,在梦境中回忆起现实中的某一件事情,便能够解开轮回梦境,真正醒来。
                    当然这两种方式只是古书上的传说,是否真正有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大部分陷入“梦结”中的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梦结”中。赵参事至少意识到了这一点,并由于自己平日的博学钻研精神而有幸读到了关于“梦结”的描述。他一边奔跑,一边思索如何实施这两种揭开“梦结”的办法。很显然,他没法真正唤起自己的死亡意识,因为“死亡”本身已经被造梦者作为一个情节片段设计到了这轮回梦境中,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将他内心深处的死亡意识冲淡抹平了,因此,死亡唤起作为一种解梦方法已经行不通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回忆起他曾在真实生活中经历过的某一个真实情景,打通梦境记忆与现实记忆的通道,回归到表层意识中。他一边奔跑,一边四处打量着,当他爬到狼烟阁的第四楼时,他猛然抬头,依稀看见第八楼的栏杆上正依着一个黯淡身影,那身影格外静默,从放生桥对面吹过来的冷冷的晚风撩起了他的额发,蓦然间,他觉得这个情节格外熟悉,仿佛自己以前也在这个情景中见过这个人。他突然感到身体一阵痉挛,呈现在他目光里的景物越来越黯淡,渐渐失去了轮廓和形状,只剩下许多大块的颜色交织揉碎在一起,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开了。在那极端的疼痛中,他尖叫一声,从床上了坐了起来,看见了朱大队长堆在脸上的红红的肥肉,那一刻,他无比安心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吞咽了几下,准备吩咐朱队长扶他下床。他说道:“肥球,把我……”他哽咽了一下,静默了半秒,恍然低下头,发现自己的下巴从正从胸前缓缓落下,落到了大腿边上,触碰到了被子,翻滚了几下,便已化为灰烬了。“天啊……我下巴好像掉了”赵参事用惊讶而微弱的声音说道,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那一刻,朱大队长瞪大眼睛,望着他即将粉碎的身体,说道:“赵参事,你身体已经干瘪了……那或许是出水太多了……”他还来不及说完,仿佛受到了从他嘴里喷出去的热气流的冲击,从赵参事的身体里传来密集而又细微的咔嚓声,接着他整个身体已经化成了粉末,堆在了那一张湿润的棉被上。朱大队长望见这一幕,愣了半秒,便冲了出去,在走廊里吼道:“赵参事完了……完了……化成灰了。”朱大队长那底气充沛的声音几乎贯穿了整个狼烟阁。听到赵参事的咋呼声,二将军从床上翻了起来。他感觉赵参事可能要出事,因为他表面上太过于咋呼,但内心里又太过于怂包,就像一只习惯于将前脚立起来并发出吱吱声的老鼠一样。成立独立追杀团就是他的主意,这个主意最终还是要了他的命。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确实死得太快了,连独立追杀团还没来得及成立,他就已经死了,他突然感到无比苦闷,便冲出去暴打了守在门边的卫士。
                    他来到了赵参事死的那个房间里,那会儿,巫师狼王已经正坐在窗口,明亮的月光照在他静默的狼头面具上,如同给他洒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看上去忧郁而深沉。“他死了,但是没有留下尸体。”半晌,狼王说道。
                    “我们这里有哀悼死人的习俗吗?”二将军问道。
                    “人类有,食人族没有,没有什么是值得食人族哀悼的。”狼王说。
                    “你替他哭一下!”二将军转过身来望了一眼朱大队长命令道。那会儿,朱大队长正卷缩在墙角,畏惧地望着二将军的锥形铁帽,有些不知所措。
                    “你替他哭一下!”二将军喝道,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朱大队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皱眉痛哭了起来,声音格外悲切。
                    “你也要哭!”他又转过身去,望了一眼坐在窗边的狼王。狼王转过头来,将空洞的目光落到了二将军的锥形铁帽上。
                    良久,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见过我笑吗?”
                    “没有!”二将军冷冷地答道。
                    “所以,你让我哭与让一张桌子、一张被子哭没有分别。”
                    “可你就得哭,因为我感觉到你身体里有水分。”二将军扶了扶锥形铁帽,感觉头皮有些发痒,似乎越来越烦躁了。
                    “这不是理由,大将军都没有让我哭过。”狼王用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二将军突然暴跳起来,一拳打了过去,巫师狼王并没有闪躲。这一拳力量巨大,狼王直接被打出了狼烟阁,飞了出去,穿过深渊,落到了放生桥对面的树林里。
                    “你替他哭一晚上,明天早上来见我。”二将军走出房门前,对着朱大队长吩咐道。


                    IP属地:北京13楼2017-12-18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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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成立仪式
                      虽然赵参事作为独立追杀团的最初发起人已经死了,但独立追杀团的成立仪式照期举办。那一天,天色晦暗,阴阴的,冷冷的西北风灌进了狼烟阁里,二将军的黑袍被吹得哗啦呼啦作响。在冷风中,他孤独地矗立在狼烟阁上,而朱大队长正跪着他面前,脊背弯曲,下巴搁在了地上,像一只被从中间向上拎起来的菜青虫。
                      “他在化成灰前说了什么?”二将军问。
                      “天啊,我下巴掉了——这是他望着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朱大队长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微弱的声音说道。朱大队长是一个胆小但却真实的人,或者说力求真实的人,因此,此刻他尽量将赵参事即将化成灰时所发出的那种惊讶而低沉的语音表现出来,并配合着瞪大眼睛,拉长脸,尽量将表情也演绎得逼真一些。
                      “你说他为什么会化成灰呢?”
                      二将军瞪了他一眼,他身体缩了一下,尴尬地答道:“他……他出水太多了,现在整个狼烟阁都充满了那种味道,幸好今天有北风……”他还想说什么,但二将军又开始瞪他了。
                      “他为什么会出那么多水呢?”二将军问道。
                      “他睡着的时候发生的,被子都湿了……都湿了……也叫不醒他,也许他做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春梦呢。”朱大队长遗憾地说道。
                      “他为什么会睡着呢?”
                      “他去抓那个雇工的时候,仰头跌了一跤,后脑勺磕在了石楞上,醒来就化成灰了。”
                      “那个杀人雇工?”二将军心里一紧,似乎想起了这桩事。昨天确有一个警卫向他汇报说有个雇工杀了人,不知道该关押在何处。赵参事就是去处理这桩事之后化成灰的,但二者有什么关系呢?他寻思道。
                      “你们将那杀人雇工关押在哪里了?”
                      “狼烟阁最中心的那水牢里。”
                      “很好,好好看着他,一会儿拉出来祭台!”二将军说。
                      在朱队长准备离去时,二将军又叫住了他,问道:“巫师狼王回来了吗?”
                      “他带着他的亡奴军团回来了,在放生桥对面的森林里,静候二将军的召唤。”朱队长说。
                      快到正午时,仪式便开始了。按计划,仪式分为六部分:
                      第一部分、升旗;
                      第二部分、检阅军团;
                      第三部分、参事讲演;
                      第四部分、士兵宣誓;
                      第五部分、囚犯祭台;
                      第六部分,仪式结束。
                      在赵参事已经化作一团黑灰,而石头城当局又没有派来新的随军文官的情况下,二将军决定亲自做成立仪式讲演以及出征宣誓,并在讲演结束之后,将赵参事留下的黑灰洒到放生桥下面的深渊里。
                      仪式刚开始时,几十个人类小孩童,穿着整齐的制服,佩戴红色围脖,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向台子中央——他们的行动是那样整齐,以至于远远望过去,就像一块被切割得很整齐的生肉直接被人平放到了台子中央。在领队的指挥下,他们先是唱起了歌颂石头城的赞歌,之后又唱起了消灭食人族的军歌。那一刻,二将军望着这些如同嫩芽般的孩童,舌头从嘴里耷拉了出来,落到了地上,乳白色的粘液从暗褐色的舌尖流溢了出来,湿了满地——他显然很饿了。后来,一抹酸酸咸咸的泥土粘在了他的舌根上,他神经一紧绷,想起自己是石头城的二将军,有官职在身,多少得收敛一点,于是又把舌头缩到了喉部。自从他从大将军的乳房里分裂出来之后,最让他疑惑的是,他觉得食人族并没有真正统治石头城,更别说统治人类了。他的理由是:虽然石头城里的几乎所有行政岗位都由食人族占据着,但终归到底,他们只能以人类的身份去统治人类,而被统治者们也把他们当成了人类,久而久之,他们也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并表现出人类的懦弱心态和猥琐行为——到现在为止,他连一个人类小孩都不敢轻易吃了,甚至还有些食人族同胞们开始觉得吃人是一种恶心甚至罪恶的行为。为了维持对人类的虚假统治,他们甚至丢掉了食人族的本性,这在二将军看来是食人族整个族类退化的一种表现。有时候,他觉得并不是食人族在统治人类,而人类在统治食人族。他甚至怀疑,也许人类早就意识到是食人族在统治他们,并且也洞穿了食人族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而必须小心翼翼地表现出人类行为的懦弱心理,而人类之所以不拆穿食人族的伪装,仿佛是因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食人族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屠宰人类,反而会使人类感到安全,换言之,当食人族伪装成人类统治人类时,人类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也在伪装成被统治者,并且人类已经洞穿了食人族的伪装,而食人族除了二将军自己之外尚未洞穿人类的伪装,这正是人类作为被统治者的高明之处,从这个角度而言,杨云瞳以及追随他的那些契约技术员都是**。最关键的是,源自于对自身固有的社会规则以及文化传统的自信,他们相信食人族总有一天会被人类同化,那时,食人族也就真正消亡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二将军越思考这个问题,越感到暴躁,他心理愤愤不平的嘀咕道:凭什么食人族在已经控制石头城的情况下,就不能随随便便地吃个人呢?吃人是食人族的天性,而天性的发挥是自由的表现,因此,不准食人族吃人即是在侵犯食人族的自由,但他又找不到到底是谁在侵犯他们的自由,是他们自己,还是那些伪装的人类?


                      IP属地:北京14楼2017-12-19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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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独立追杀团成立仪式上,二将军突然感到无比的暴躁和坐立不安,鼻尖渗出了一滴汗水,落到了鼻沟里,最后通过嘴角流到了他的嘴里,咸咸的,酸酸的。不知何时,那群人类小孩们把该唱的歌都唱完了,矗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二将军的发落。旁边的朱大队长望着二将军近乎凝固的眼神,把嘴凑到他耳根,小声嘀咕道:“大将军,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他还没说完,朱大队长那肥硕的舌头突然耷拉了出来,滑落到了二将军的脖子上,二将军脖子一凉,虎躯一震,暴跳了起来,左手拉住朱大队长的舌头,正准备把朱大队长的肝肠扯出来,但又突然意识这是在正式场合,于是又轻轻将他舌头撸了撸,揉成一团,塞进了朱大队长的喉咙里。之后,他拍了拍手,抖了抖袖子,挺起胸脯吼道:“检阅部队。”
                        他刚说完,一股尘烟从放生桥对面的森林里冒了出来,不一会儿,狼王带着他的不死亡奴军团从放生桥上走了过来,桥头很多围观的居民举着小黄旗、小白旗在那里招摇着,其中有个赤身裸体、满胸黑毛的大汉举着一根套着三角白裤的枯树枝在那里挥舞着。后来,他用力过猛,那三角白裤飞了出去,经冷风悠悠一吹,飘过中央的旗台,落到了二将军的锥形铁帽上。二将军闻到了一股腥味,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从头上扯下三角白裤,有些尴尬地打量着围观人群。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暗算了,他很生气,想要发着出来,想张开大口,伸出宽大的舌头,将这一群咋呼的人类都吞掉,但碍于这是正式场合,他还是忍了下来。这会儿,狼王已经领着他的亡奴军团站定到了旗台前。他昨晚挨了二将军一拳,现在脸上的狼头面具还是歪着的。二将军走了下去,脸上露出笑容,嘴里连续不断地说道:“不错……不错……不错……。”之后,他走到了狼王跟前,严肃地望着他,好久之后,他抬起右手,将他的狼头面具扶正,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在不久以前,食人族首领尘蛮复活了,从腐狱里逃了出来,袭击了石头城,造成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类死亡,而现在,由于大将军的英勇战斗,他已身负重伤,因此,这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时候,你们愿意为石头城喋血丛林吗?愿意为石头城献身吗?愿意为石头城以及石头城里的无辜人类死一回吗?”
                        “我们都想死,活着难受,死不了哟!”突然一个士兵说道。狼王回头瞪了一眼那士兵,便走过去,将那士兵的头颅拧了下来,递给了二将军,因为他觉得这个士兵太没有礼貌了。二将军接过了那血淋淋的头颅,点了点头,表示赞赏。突然,那头颅蹦了起来,亲了一下二将军的耳根,之后如皮球了一样跳到了地上,蹦跶了几下,又回到那士兵正在喷血的脖子上,不一会儿便弥合上了,血液也停止了流动。“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们死不了呢?如果我们能死,我们为什么叫做不死亡奴呢?”那士兵痛苦地说道。那士兵一说完,围观人群中传来了一阵狂笑。二将军与众亡奴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壮硕的裸男在那里挺着胸脯狂笑。
                        二将军瞪着眼睛望了一眼那裸男,喝道:“哪里来的野物?他衣服呢?”
                        “在你头上!”狼王冷冷地说道。
                        “头上……什么头上……”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头上捞了一把,之后一条三角白裤黏在了他手上,他惊叫了一声,反手一抖,却怎么也抖不掉。“我刚才不是把扔了么?怎么还在我头上?”他感到无比困扰和恶心,在那里抖了半天也没有抖下来,围观的人群开始哄笑了。突然,二将军有些生气了,从一个士兵腰间拔出了一把钢刀,朝着自己左手劈了下去,终于,那条三角白裤从他身体里脱离出来了。他长嘘了一口气,有种膀胱或者其他部位由于液体积压很久而突然得到释放的轻松感和快感。
                        他回到了座位上,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有决心和风度。他望了一眼那壮硕的裸男,觉得他是一块好肉,准备仪式结束之后悄悄将他吃掉。


                        IP属地:北京15楼2017-12-20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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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生梦死楼的白军呢?楼主这缩头乌龟承诺给我一支白军的。”他抖了抖空虚的袖子,望了一眼巫师狼王问道。他刚问完,突然,围观的人群向两边撤开,让出一条空道来。良久,一个身穿青布衣衫、劈头散发、手提黑剑的人阔步走了过来,那人看上去身材消瘦、姿态飘荡、落脚无声,而他肩上正扛着一个灰色的大袋子。众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觉得他或许是一个真正的剑客。那人一句话也不说,静默地走上旗台,走到二将军面前,突然拱手弓腰道:“二将军,在下西门不二,来自醉生梦死楼,听凭二将军差遣。”
                          “西门不二?”二将军愣了一下,觉得这个表情一本正经的剑客正在一本正经地忽悠自己。
                          “就你一个人来了?”他压制住心中的恼火,突然感觉得这场面太过于冷落。
                          “是的,大将军!”
                          “你能代表一只白军?”当二将军刚问完时,朱大队长过来拉了一下二将军的胳膊,似乎在暗示他刚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二将军回过头来了白了一眼朱大队长,蓦然发现周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围观的人群中许多人表情紧张,但大多数是男性。
                          “西门不二被称为影子剑客,本是一位囚犯,但后来却效忠醉生梦死楼了。他被称为石头城第一剑客,实力不再一只普通的军队之下。”朱大队长解释道。
                          二将军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肃然起敬,转过身去,却发现影子剑客不见了。他迷惘地望着那一团半透明的空气问道:“人呢?”
                          其他人也迷惘地问道:“人呢?”他们四处打量着,寻找他们之前看见的那个扛着麻袋的颓废剑客,但半天都没找到。
                          好久之后,朱队长恍然大叫一声:“我看见他了,他变成一团影子了,真不愧是是影子剑客啊!”朱大队长指着地上那一团扭曲的阴影,表情里满是欣喜。众人凑上来,想仔细观摩地上那一团扭曲的暗影,但却被巫师狼王三拳两脚赶下去了。
                          二将军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当年让石头城大部分男人都不安和恐惧的影子剑客,最后竟然隐匿在了醉生梦死楼,醉生梦死楼当真藏龙卧虎,深不可测!”二将军小声嘀咕道。
                          此刻,西门不二扛着麻袋,站在广场中央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打量着坐在下面的二将军以及他的锥形铁帽,觉得他是一个着装奇异的怪物,几乎看不出人的形貌。接着,他开始幻想二将军会不会嫖娼,如果他嫖娼,他是不是恰好也嫖过她?如果他嫖过她,那么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呢?很显然,她一定是自愿的,因为她曾经告诉他成为一名妓女让够让她感到自由而富足,那时他觉得她玷污了自由这个词,因此给了她一耳光,打在她软软的脸庞上,声音很响……二将军这坨浑身充满精液的肉球肯定嫖过她,那一定是在黄昏时分或者午夜,这头圆圆脑袋上顶着锥形铁帽的怪物如同一只傲娇的公鸡走进了醉生梦死楼,之后,那里的管事向他推荐了她。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幅度扭动身子,如同一条游走的花蛇一般,之后,二将军被她勾搭进了那色彩暧昧的房间里……他越想越细,热血渐渐往头上涌去,突然,他嚎叫了一声,飞了过去,如同一道暗影一般,其间亮光一闪,二将军的人头竟然掉了下来。之后,他稳稳地落在了一旁,站定在那里,使劲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抱歉,我又杀死了一名嫖客……
                          二将军人头落地之后,周围充满了尖叫和惊呼,朱队长赶紧蹲下身子,捧起二将军的人头。狼王则警惕地站在一旁,抽出了狼牙棒,准备动手了。围观的那些男人们则一溜烟散了,从周围的小巷子里四处逃窜,唯有那位裸男,依旧站在那里笑呵呵地挥舞着枯树枝——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智障。好久之后,当朱大队长将二将军的头颅重新安放在他脖子上之后,二将军活了过来,扭了一下脖子,问道:“为什么对我出手?”
                          “你为什么要嫖她?”
                          “她是谁?”
                          “一个普通的妓女而已,你嫖她的时候并不会在意她的名字。”影子剑客冷冷地说道。
                          “你嫖过她?”二将军整理了一下顶在头上的锥形铁帽,反问道。
                          “她是我一直暗恋的人,但我从没有得到过她。”
                          “既然她是一名妓女,你何以会暗恋她呢?既然你从没有得到过她,你又何以会在乎她是不是一名妓女呢?”
                          “她叫松下絝代子,在我暗恋她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一名妓女,直到有一天,我到醉生梦死楼里去时,她竟然把我当成了嫖客,勾引我与她上床。”
                          “之后呢?”
                          “之后,我杀了她。”
                          “我似乎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在我杀她的时候,她感到很惊讶,因为她并不认识我。”
                          “之后呢?”
                          “之后我开始侦查和追杀所有嫖过她的人——这成了我人生唯一的目标和乐趣。”
                          “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石头城的很多高官和富商都被我杀了。”
                          “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你是石头城里大名鼎鼎的罪犯——影子剑客西门不二。”二将军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敬之意。在二将军看来,他是一个纯洁得如同婴儿般的人,浑身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如同他自己一样,并且他名字里也带有“二”字,与自己似乎颇有缘分。
                          “但后来,我开始怀念她了……”二将军说道。
                          “怀念谁?”
                          “松下絝代子!”他冷冷地答道。
                          当他这样回答时,二将军突然觉得他的身形黯淡了很多——他恍然明白,影子剑客作为食人族的一员不应该爱上自己的食物,至少人类不会爱上一头猪,因此,他对那个人类妓女的爱情是无比恶心的,是违背食人族伦理的。当他这样想时,他显然真的被恶心到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胃酸倒流进了喉咙里,当然也许是因为他饿了。当一个食人族饿了的时候,他会变得非常痛苦,因为他那强大的胃部会不断蠕动,持续分泌黏糊糊的液体,腐蚀肠道和喉咙,直至腐蚀掉整个肉身,最后只剩下一个胃在那里跳动——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意味着,当食人族饿到极限时,他们会吃掉他们自身或者消化掉他们自己。他突然好奇,像影子剑客这样极端的情欲洁癖者,如何繁殖他们的后代呢?也或许,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不合理的。
                          “你还爱那个被你杀***人?”二将军又问道。
                          “爱,她死了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为她流一次泪。”
                          “那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杀了他!”
                          “不……不……我从不后悔。”西门不二耸了耸肩,表情无比轻松地说道,仿佛二将军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
                          “我记得你杀了那些嫖客之后,你最后还是被大将军抓住了,大将军为什么会放了你呢?”
                          “他并没有放我,并且也惩罚了我。”
                          “他如何惩罚你的。”
                          “他把醉生梦死楼里那最老最丑的那个妓女嫁给了我,并要我一生守护她。”影子剑客说道。
                          “哈哈哈……”二将军笑了起来,觉得西门不二的人生有些悲惨。
                          “你笑什么?”
                          “最丑最老的妓女……哈哈哈……你与她上过床吗……哈哈哈。”
                          “上过,并且感觉还不错。”影子剑客冷冷地答道。
                          二将军突然停止了笑声,仿佛是因为胃酸已经倒流进他口腔里了,也或许是因为他被影子剑客的冷静回答惊住了。
                          “事实上,石头城给我的刑期只有五年,这意味着,五年之后,我就可以离开那个又老又丑的妓女了。”
                          “从你被判决到现在早已超过五年了吧,你现在已经抛弃她了吗?”
                          “没有,我已经离不开她了,最重要的是,跟她一起,我没有任何焦虑感,感到安全而温暖。当年,当我知道我一直暗恋的松下絝代子是醉生梦死楼的妓女之后,我心灵受到了重创,以至于我怀疑我遇见的每一位女子都可能是醉生梦死楼的妓女,那种强烈而深邃的不安和焦虑感几乎令我崩溃,直到我遇见了那名又老又丑的妓女之后,我再也不会怀疑她是妓女了,因为她本来就是妓女,正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仿佛顿悟到了什么,那是一种被拯救的感觉,思想得到了升华,精神得到了解脱。其他人甚至包括大将军都以为娶那位又丑又老的妓女对我而言是一种惩罚,殊不知,那是我人生真正的归宿。”
                          “啊哈……”二将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时候,一位和尚给我算过姻缘,他说我将会在一个又老又丑的妓女或者一个男人那里找到人生的归宿,没想到是前者,也不算过分……”影子剑客最后说道。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仪式还要不要进行下去呀?”狼王站在旗台下,发出了尖利的吼声——他的声音本来很低沉雄厚,但这会儿实在没耐心了,竭力嘶吼着,竟然发出了高音。
                          “愿不愿意追随我,我觉得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了我。”二将军扭了扭脖子,望着影子剑客黯淡的背影问道。
                          影子剑客沉默了良久,叹息了一声:“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刻,二将军知道自己已经征服他了。
                          末了,他又问道:“扛在你肩上的袋子里是什么?”
                          “这是楼主身体表皮里的寄生虫,叫做‘白根’。”他答道。
                          “有那么大吗?”
                          “那当然!”
                          “能放出来看看吗?”二将军瞪圆眼睛,感到无比好奇。
                          “当然可以!”影子剑客将麻袋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好久之后,他抖了抖袋口,一头四脚白皮动物翻滚了出来,嘟嘟地乱叫着,用长长的鼻孔拱着二将军的脚后跟。二将军一下便被这奇异而可爱的小生物打动了,他望着它,两眼迷花,嘴角流出了口水,喃喃道:“甚好甚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朱大队长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二将军,二将军回过头来表情严肃地白了他一眼,之后则又去逗那只四脚白皮动物去了,那一刻,朱队长觉得他就是个智障。后来,很少生气的朱大队长实在难以忍受了,朝着二将军的屁股踹了一脚,二将军回过身来,怒吼道:“你踹我干嘛!”表情有些委屈。朱大队长赶紧弓腰缩头,把嘴角凑到他耳根悄声回答道:“大人,以卑职多年来的为官经验,卑职认得那是一头猪。”
                          “一头猪?什么一头猪?”
                          “就是刚才拱你脚后跟的那只四脚白皮动物……”
                          二将军转过头去,定睛看了很久,才发现它确实是一头猪,那一刻,他拉长脸,表情黯淡了下来,觉得醉生梦死楼楼主寅化做得有些过分了,原来他一直给他承诺的那只白军竟然不过是一头猪……
                          他有些生气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相信影子剑客估计也被那阴暗的楼主骗了,以至于他也没有辨认出那是一头猪,而不是醉生梦死楼楼主的寄生虫。
                          他皱了皱眉头,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准备进入下一环节了。这会儿,狼王矗立在旗台一旁,正午的阳光照在了他那破旧的狼头面具上,几乎已开始冒白烟了。之前散去的那些围观人群又渐渐围拢了过来。军团检阅算是完成了,到现在为止,归于独立追杀团下的武装势力主要是狼王的亡奴军团以及影子剑客——他本来对楼主的那只寄生虫报以极大的期望,可当他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头白猪之后,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膝盖里突然传来咔嚓之声,仿佛他在恍然间断了一条腿。


                          IP属地:北京16楼2017-12-21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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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环节是他做演讲,为了这份充满激情与理性的讲演,赵参事在前天晚上熬了一夜,在二将军看来,那是他化成灰之前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他拿起了稿子,横竖看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不认识人类创造的文字——他前几天刚从大将军的胸部分裂出来,大将军仅仅赋予了他对万物极强的感知能力以及少量的理性思维能力,而对于那些如蝌蚪般游动的文字,他只要认真瞄一下,表层皮肤便会起皱、皲裂。有一天夜晚,当他不得不读一篇重要的公文时,他甚至让朱大队长事先为他准备了驼马山产的狗皮药膏。这一刻,他既感到尴尬,又感到焦躁。他咳嗽了几声,挺了挺胸,将稿子轻轻放进了自己的兜里,而后清了清嗓子,将右手举上眉梢吼道:“同胞们好!”
                              “将军好!”那些不死亡奴也将手举到眉梢,吼道。
                              “同胞们辛苦了!”他又吼道。
                              “将军辛苦了!”亡奴军团又吼道。这会儿,他又看见了那站在围观人群中挥舞着枯树枝的裸男,心里一阵恶心,胃酸已经倒流到了口腔里。他想着仪式结束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撕开他那健硕的身体,喝干他的血液,吸干他的骨髓……
                              “食人族首领尘蛮复活了,袭击了石头城,为了保护我们的子民,我们应该怎么做?”他回过神来,又吼道。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众人吼道。
                              “从今天起,独立追杀团就成立了,我们的战场在城外的密林里,我们要对那头负伤的怪物围追堵截,让他无处藏身,我们要一劳永逸地消灭他,让他连一根毛发都无法存留在世上,你们愿意为了石头城永远的安宁而战吗?”
                              “愿意!愿意!愿意……”众人继续吼道。
                              “反正你们又死不了,反正你们渴望死亡,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他小声嘀咕道,只有旁边的朱大队长以及他脚边的那头白猪听见了他的嘀咕声。
                              “很好!下面举行祭台仪式,把那杀人的雇工拖出来——他是尘蛮的帮凶,本质上是食人族的一员。他在昨天残忍地杀害了两名善良而又忠诚的警卫,这等罪行,我们如何能够宽恕?”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那些不死亡奴一个接连一个地跳起来吼道。
                              看见众人群情激奋,二将军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胃酸翻腾得越来越厉害——他似乎越来越饿了,于是,便往人群中仔细扫了一眼,发现那位长满胸毛的裸男还在人群中挥舞着他那粗壮的双臂,那一刻,他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并暗暗发誓待会儿一定要找机会吃掉这块鲜肉。他回过头去,瞪了一眼朱大队长,小声责骂道:“老子喊了半边,赶紧把人带出来宰了,非要我说这句话吗?”朱大队长一缩头,叫了几个卫士,从后面的窄门里退了出去,准备到那水牢里的水牢里的铁笼子里的铁箱子里去将昨晚逮住的那位可怕的雇工带上来。
                              这会儿,狂躁与兴奋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站在人群之外的那位裸男尤为兴奋,以至于他操起碗大的拳头砸到了旁边的一位看客的太阳穴上,随后将他按倒在地上,强行扒下了他的白色三角内裤,扔到了旗台中央。众人看见这一幕,都效仿着脱掉裤子四处乱扔,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几乎想冲上台来扒掉二将军的裤子,但却被狼王三拳两脚打倒在一边了。这一刻,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二将军突然喜欢上这种热闹喧嚣的氛围了,那仿佛是因为他渐渐体验到了被众人拥戴和厚爱的那种浑身通透的感觉——他望着众人欢呼的眼神,恍然觉得岁月静好,时光如蜜,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朱大队长还没回来,人群中原本积聚起来的狂热情绪开始消散了。二将军开始感受到了一丝焦虑。他扶了扶头上的锥形铁帽,随便叫来一个卫士,吩咐他到狼烟阁的监狱去催促一下朱大队长。之后,那个警卫便一股烟消失在了后面的窄门里,但好久之后也没有回来。这会儿,人群静默了下来,二将军鼻尖多了一滴暗黄色的汗水。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好久之后,当秋日的阳光越来越浓烈时,他终于没有耐心了,把影子剑客西门不二叫了过来,吩咐道:“不二啊,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没说完,影子剑客便从楼上跳了下去。半晌,后面的那道窄门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之后,众人看见影子剑客拖着朱大队长肥硕的身体从门洞里钻了出来。影子剑客将朱大队长扔在了柱子边上。那会儿,朱大队长呆呆地卷缩在那里,望着一方天空,迷离的眼神有些呆滞,嘴里喃喃道:“他跑了,那断臂雇工跑了,并且砍掉了所有卫士的胳膊。”他刚说完,后面那道窄门里又响起了密集的咚咚声,接着,一队穿黑色制服的卫士从门洞里滑了出来,如同一股突然流出来的黑水一般。这时,众人看见这些卫士的衣袖都空空的,似乎他们的双臂都已消失。
                              二将军望着这些沉默的卫士,皱了皱眉头,良久问道:“你们的手怎么啦?”
                              卫士们望了望彼此,没有回应,仿佛不知该如何作答。
                              二将军有些恼火了,又问道:“你们的手臂怎么啦?”
                              良久,一个卫士皱了皱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如您所见,它们不见了——我今早起来准备拔出腰间这把佩刀时,才发现我的手不见了。”
                              “我是在穿好衣服之后,感觉两边空空的,才发现我的双手不见了。”另一个警卫又说道。
                              “我是系腰带时发现的。”
                              “我是上厕所准备擦屁股时发现的。”
                              ……
                              众卫士开始向二将军详细描述他们发现这一奇妙现象时的情形。
                              二将军愤怒了,吼道:“你们***手被人砍了都不知道吗?一群智障,如同蟑螂一般!”
                              他越来越愤怒,冲上去,准备挥舞着右手给已吓傻的朱大队长两耳刮子,才恍然发现自己右边的衣袖空空的。他凝视着那空空的袖子,几秒钟之后,他想起了一条白色三角裤,并回忆起自己当时一时冲动砍掉了自己的右臂。于是,他只好改用左手来扇朱大队长耳光,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左边的衣袖也是空荡荡的。他使劲抖了抖自己的左衣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之后,他仰起头,吼道:“***,他也砍了我的左手,他是什么时候砍的呢?你们看见了吗?你们这群智障,这么多人!”
                              他转过身去,望了一眼狼王,发现狼王正呆立在那一根油亮的旗杆下。蓦然间,他发现狼王的双臂也不见了,那一刻,他狂笑了起来,吞咽了几口热辣辣的胃酸。好久之后,他平静了下来说道:“老狼,你的双臂也不见了。”
                              狼王巫师猛一低头,确实发现自己双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可他记得在仪式开始之前,他明明用这双手臂拧下了一个卫士的头颅——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衣袖,他感觉有些迷惘。他回过头去,蓦然间,发现亡奴军团所有成员的衣袖都是空荡荡的,于是,他愈发迷惘了,抬头望了望秋日明媚的阳光,一片落叶飘过他鼻尖,他感到有些忧伤。
                              经这么一折腾,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检查自己的双手是否还联结着自己的双肩。最后,他们发现,除了影子剑客和围观的人群之外,所有人的双臂都消失了。而朱大队长之所以被吓傻了,也是因为当他准备到水牢里去把那断臂雇工押上来时,就在他试图推开石门那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双臂不知何时已消失了,当时他双脚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IP属地:北京17楼2017-12-24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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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这局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将军几乎已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他本想借着这成立仪式集合武装势力,凝聚人心,让大家同仇敌忾,稳固食人族目前的统治基础,但却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他愈发感到那契约技术联盟首领杨云瞳的深邃与恐怖了。不过在他看来,成立独立追杀团的最大意义并不在于集合某种武装势力以及利用这种武装势力与杨云瞳发生激烈的对抗,而是为了通过构建某种仪式来象征石头城目前的统治状态,这种象征向石头城的所有人昭示:基于食人族的残暴作为,石头城目前的统治体系是石头城所有民众唯一的保护伞,同时,石头城的所有人在面对食人族时都应该同仇敌忾——在这种情况下,民众们至少不会怀疑真正的食人族正统治着石头城。
                              二将军望了望围观民众迷惘而又恐惧的眼神,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扯开嗓子吼道:“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我们的手臂都在不知不觉中被食人族的首领尘蛮砍掉了……由此可见……食人族的首领尘蛮是多么的可怕与残暴,他杀人是那样悄无声息,是那样毫不留情。连我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在应对他时都感到手足无措,更何况你们!因此,我们真的需要建立一只强大的军队,建立一个严密的管控体系来保护普通人的安全。”
                              他刚说完,人群便喧嚣了起来,振动着手臂吼道:“打倒食人族,打倒食人族!一个不留!”
                              “食人族是一个可怕的恐怖组织,在当前以及今后很长时间里都是石头城的主要敌人,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松懈,不要放松警惕。今天的和平环境依然很脆弱,愿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去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二将军慷慨激昂地说道。
                              他刚说完,围观的人群便咋呼开了,有的人叫嚣着要参加独立追杀团——那一刻,他又感受到了被众人拥护和爱戴的那种五体通透的感觉。他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右臂,觉得这独立追杀团的成立仪式举办得还挺成功的。
                              仪式结束之后,他派了几个警卫去抓捕那位壮硕的裸男。到傍晚的时候,那几个警卫回来了,鼻青脸肿的,有的捂着嘴,有的捂着臀部,模样怪异,有的甚至双眼含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二将军望着他们问道:“人呢?”警卫们矗在那里,低着头,半晌也没有回答。“到底怎么啦?堂堂食人族的警卫,也不至于被人揍哭啊!”二将军有些纳闷了。警卫们依然沉默,不作回答。二将军耐不住性子了,抖了抖头上的锥形铁帽,走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大骂他们是窝囊废。警卫们仍凭二将军拳打脚踢,只是咬着牙关不啃声。后来,二将军似乎有些疲惫了,一挥手,把他们赶走了。他内心里有些郁闷,心想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到那块鲜肉了,心理有些发痒。改天,他觉得亲自动手去把那裸男生吃了。
                              当天夜里,二将军躺在皮椅上,感觉双肩凉飕飕的,那是一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感到恶心——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卸掉大腿的螃蟹,很难再舒适地摆弄出他原本早习以为常的姿势。他想,那群不死亡奴们的手臂也不见了,可太阳一晒,他们的手臂又兹兹地生长了出来,冒着白烟,发出呛人的猪油味。他本来也可以使自己的手臂重新生长出来,可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受害者,并且是那个最惨的受害者,最关键的是,伤害他的并不止是那只乌鸦,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伤害他——朱队长的愚蠢、狼王的麻木、影子剑客的狡诈、围观人群的喧嚣、莫名其妙脱掉内裤的裸男、拱他脚后跟的四脚白猪、笔直矗立在那里的旗杆、布满唾液的地板、死气沉沉的阳光以及阳光下到处乱窜的落叶……这一切事物都伤害了他。当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极端受害者时,他心里越来越生气,越不想把自己的手臂接好,仿佛要等这所有伤害过他的事物都向他道歉之后,他才会有让自己的手臂重新生长出来的意图。他卷缩在那宽大的皮椅里,越想越生气,生气得有些想杀人了,于是便一挺腰,双手往后一撑,准备从皮椅里直立起身子来,但立即便又跌了回去,就仿佛那皮椅有吸引力一样,牢牢黏住了他的身体。好久之后,当他满头大汗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丢了,在没有双臂的支撑下,要想从这软滑的皮椅里直立起身子来,似乎是有些困难了。他在那皮椅里挣扎了好久,如同一只锅底的卷毛虫。后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把朱大队长喊了进来。之后,朱大队长和几个警卫将他从那皮椅里抬了出来,放到了旁边的一把木椅上。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原本苍白的脸色变黑了,神情格外黯淡。接着,朱大队长叫来了木偶医生,试图给他接上一只木手臂。
                              木偶医生在他那光滑的肩头抚摸了很久,说道:“这里不像曾经有过一条手臂!”
                              二将军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接着又垂下头了,独自在那里抑郁。
                              “我之所以说这里不像有过一条手臂,是因为这里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就仿佛这里之前并没有生长过一条手臂一样。”木偶医生又解释道。
                              二将军依然提不起兴致,垂着头,眼神黯淡。这会儿,朱大队长见状走到他身后,轻轻揉弄着他的双肩和脖子,但立马被二将军粗暴地推开了。
                              “所有失去手臂的人都没有伤口吗?”木偶医生又问道。
                              “是的。”朱大队长回应道。当他发现自己双臂丢了之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也没有看见任何伤口,更没有看见半点血渍,而其他丢失手臂的警卫们遇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形。
                              木偶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你们下手的人一定是一位具物医生,并且是一位很厉害的具物医生,比我要厉害多了。”木偶医生说道——他自己本就是一名具物医生,具有一定程度的具物视角能力。
                              “你也是具物医生?”二将军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黑瞳聚焦在他鼻尖,似乎突然有了兴致。
                              木偶医生点了点头——当他点头时,他脖子上似乎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二将军听了两声,里面的槽牙开始疼了,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你知道杨云瞳吗?”二将军追问道。
                              “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仅是契约技术联盟的首领,也是布袋老人的门徒,是一名天才具物医生。”木偶医生说道。
                              “你能匹敌他吗?”二将军望着这一具精致的木头,眼神里突然有了敬意。
                              “从这次断臂事件来看,他应该已是一个达到死穴自觉的人了,所拥有的具物能力比我更高阶。”
                              二将军对死穴自觉并不陌生。根据传说,每一个人的具身视角(存在视角)都有一个死穴,也即是一个人临死前在自己心灵深处所看见的最后意象,并且这最后意象不仅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还控制这个人心灵深处的其他所有意象。在通常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窥见自己心灵深处的死穴,只有在弥留之际或者其他某种极端状态下下才会内观到自己具身视角的死穴。而当一个人达到死穴自觉的状态之后,这个人的精神和肉体便会得到强化。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良久,二将军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震,又问道。
                              “做到什么呢?”
                              “使这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失掉手臂——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怎么也得不到解答。”
                              “大将军可听说过具物映射?”
                              “何为具物映射?”
                              “以某一个人为核心,将这个人的存在状态映射到周围其他事物的存在状态中。”木偶医生耐心地解释道。
                              当他这样说时,二将军突然跳了起来,蹦了几下,满脸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朱大队长缩在一旁望着他,满脸迷惘。
                              “我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在一瞬间让我们所有人都失掉手臂了。”二将军两眼放光地答道。
                              “为什么?”朱大队长摊了摊手,追问道。
                              “他将那断臂雇工的存在状态映射到了我们身上。”二将军答道。
                              “可当他将那断臂雇工的存在状态映射到我们身上之后,那断臂雇工自己去哪里了呢?”
                              “他没在笼子里吗?”
                              “如果他在笼子里,我们下午不就应该把他拉出来祭台了吗?就是因为他没在笼子里,我们下午才没有把他拉出来祭台呀……”朱大队长皱着眉头解释道。
                              “哦,这倒是一个问题。”二将军答道。
                              就在这会儿,一个警卫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满头大汗地望着二将军说道:“报告将军,在关押那断臂雇工的铁笼子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将纸条呈上来。”二将军一挺胸,喝道。
                              警卫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递了过去。那是一张泛黄的纸条,充满褶皱。当二将军准备伸手过去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在今天下午已经丢了——他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这个事实,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来及识别人类的文字,于是便索性喝道:“那上面写了什么,朱队长念出来。”
                              这会儿,朱队长将身子凑了过去。警卫来回使劲抹了抹纸面。在那盏发出橘黄色光芒的吊灯的照耀下,朱大队长小心翼翼地念道:“在不久的将来,我将取诸位的人头——复仇者杨云瞳。”二将军听完这句话之后,脖子一凉,之后则感受到了无比的愤怒与羞愧。


                              IP属地:北京18楼2017-12-2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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