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年末，美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些事要自己过去一趟。自己不明就里，去问了瑞德才知道是艾伯纳出了事。虽然自己本性冷淡，但他们对自己来说是相当有用的合作伙伴，和父亲说过之后自己便匆匆出了国，一连两年都再也没有回来，就连过年的时候都只是向父亲打个电话，比之前上学时更不如。】
【其实艾伯纳家的事早就结束了，自己却是因为其他事被绊住了脚。罗斯索恩把公司的事全推给了自己，只是整日不见人影。自己动用了许多关系才把他从飞往瑞典的班机上拽下来一把丢进了办公室，这才找着空回来。】
【因为晕机自己脸色不是很好，不过更是因为他坐在桌子后面问自己的那句话。到了姚公馆下车，一手搭了自己西装外套有些怔怔得看着恍惚陌生了的房子，许久才走进去。】
【和父亲说完话出来，人便有了倦色，大太太虽然挂了自己母亲的名，但除了该备下的礼物，别的也不用自己多心。扯松了领带走着，便见着那个姑娘，也不是姑娘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给你带了些书，等会让人直接给你送到明家去吗？

（年初提了教授，系里统共两个名额，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将近五十的老先生，在学术上很有些造诣。我这些年很是折腾出一些事，但这职称到底夸张了点，我于是花在学校的时间越发的多，娘家就回得更少了。）
（今天是接了电话，听闻妈身体有些不太好，才后知后觉赶来，陪她去了医院，又盯着她吃药睡下，一看座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往明公馆挂了电话，说好今天不回去吃晚餐，打算再去妈房间陪着她，迎面就碰上了阿好哥。我有点怔愣，他往国外一去两年，我不是不想，却没有理由探听他的消息，明月松介意，我晓得。谁料他今日回来，竟是在姚公馆里毫无准备地撞上了。一哂，又哪里需要什么准备。）
多谢了。先放这儿吧，我妈生病了，我大概要在家里住上几日，回头我自己带走。
（笑着问他）到不知你今儿回来，路上累坏了吧！

【盛夏时节，自己尤其难受。杰森倒是体谅自己说澳大利亚那边事可以让自己过去一趟，可自己还是回来了。】
【故城的夏是热的，潮的，闷得人一口一口都仿佛喘不过来气。】
【自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比自己走时差不多。虽说是走之前，其实也是许久了，自己走得急，何况也没谁会去送自己。】
【更何况是她】
：那好。
：我都好。
：四姨娘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大太太和四太太之间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自己懒得多看他们那些争斗。父亲这么多年后院这些事当真是看得人意兴阑珊，自己更是成了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拥趸，哪怕只为了看着顺眼都好】
：你自己也当心着。也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别累着自己。

嗯，是二十七八了。
（看他面色苍白，显是状态不佳，指了指沙发要他去坐，自己倒了杯温水，手背试过是正好的温度，才递给他。以往总是他照顾我，事无巨细，可我也早就是懂得照顾人的年纪了。一说起年岁，忽然就想起来尚且年少、懵懂又冲动的那些时候，总归是争取过，也算对得住自己的情窦初开了。）
（望他一眼，他旅途劳顿，委实不该拖他在这儿聊天，可我私心里，是愿意这样同他坐着说说话的，哪怕只是简单的寒暄。）
同你一样，她苦夏。或者，她太久没见我了，也想要同她的女儿撒撒娇。咱们长大了，他们也老了，老小呀。

【听着二十七八，几乎忍不住要勾出个自嘲的笑来。十七八时候自己刚回来，满心欢喜激动，只盘算着怎么做出一番事业来让所有人改观，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可近十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
【过去随手把外套丢在沙发背上，施施然坐了，双腿交叠，捏一捏眉心皱起的地方，是比从前放松太多的样子。过去自己汲汲营营患得患失，可自己想要的，却还是得不到的】
：果然是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是如何长成这样的。低头看了一下水面才扯了扯唇角笑着道声谢，然后喝了一口】
：挺好的。
【还能有侍奉的双亲。还能名正言顺侍奉。】
【十年前自己心心念念的是爱情，为了得她一眼自己可以把世界上所有东西奉到她脚下供她践踏。十年后，若说自己念念不忘的是亲情，自己都要被笑死】
：你最近怎么样？我听他们说你升了教授，学校里学生教起来可顺心？

（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兴许是晓得自己嫁他无望的时候，还不够二十岁，满脑子除了他还是他，陡然同他隔开，不想长大也不行了；或者是嫁人以后，明月松哪里及他细致周全，大事还行，细枝末节的生活琐碎里，倒要我去照顾，生活总能迫使人成长；又或者是我投身教育的事业里，见得多了想的也多，要周全的何止是一个人。）
（我说不清这好不好，但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回去的从前。）
（我望了望楼上，想起曾经自己也恨过父亲，可时日一长，恨就提不起来了，剩下的惟有遗憾。我曾以为父亲是看不上他，可这些年下来，的确是待他亲儿一般教养，兴许我该说点什么，因为他的不开心和委曲求全，我看得清楚。）
见过爸爸了？
我时常回来，他虽然不说，可看得出来，不如你在时开心，
（有些话窝在心里，可说起来就很难，我的立场也没法提得更多。笑了笑）
嗯，可心里不踏实，我做得太少了。不过还好这是我喜欢的事业，学生们也好，我很乐意跟他们相处。

【自己只是垂着头去看杯中水面，一晃一晃间便分割成了许许多多破碎的截面，映出那些自己强迫自己忘记，却从来无法真正舍弃的东西。】
【不开心吗？不开心就好。不开心才好。不开心才不枉费自己这许多年的努力。本来自己所求不过是她一腔情深，既然他强迫自己放手，那就，舍了吧。】
【最开始，自己在姚家只能靠他的愧疚与宠爱，眼下自己有了其他依仗，却依旧可以伪装得一如从前】
：见过了。
：大概是因着二哥他们吧。这么多年，父亲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挂着的。二哥小五脾气都倔得很……
【仿佛叹了口气一样低声苦笑】
：我是不是还不如不回来呢？
【掩饰一般扭过头去慢慢把水杯放在桌上，再转回头来又是那一副温和模样向她】
：没什么，有想做的想法就已经很好了。不用急在一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总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