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头 
 故事里只有两个人，他和她。随便起什么名字都可以。反正人潮之中，他对于她，才有意义。 
故事没有结局。 
也许到了他和她生命的尽头，才是终结。假若有轮回，他们便没完没了下去。 
故事也许没有情节。 
也许冗烦得很。 
也许不知所云。 
佛说，老卡写的东西，很好，你看下去便是了。 
聊以消遣耳。

上一个轮回 
 他们也许认识。 
过奈何桥之前，颤颤巍巍的孟婆挥着她干枯的手，招呼他们过来。 
他接过便一饮而尽。这辈子他觉得很苦，索性忘掉。饮过之后便双眼流泪。 
她却在后头迟疑不决。不能跟上他的步伐了，眼看着他消失在桥的另一头。

我很想你 
 他第一眼看见她时，战战兢兢的。 
她的小床摇摇晃晃的，大人们都防着他太过用力，会将小摇篮扳倒。他妈妈从后头抱着他，指指她，又低声同他耳语。 
她打了个喷嚏，手在空中乱抓。 
在他看来，她很小。她一不高兴了，就咿咿呀呀地哭。他便吓一大跳了，连忙退回妈妈的怀里，嘟着嘴，不再说话。

别回头 
 他随他妈妈离开。抬起的小手紧紧握在大人的手里。 
夜色下，高高矮矮的影子显得特别美好。 
她在她妈妈怀里，用块花毛巾裹着。她还不会说话，脑袋上罩着一顶荷叶一样的小帽子，软软塌塌地。她忽然觉得，他的影子似曾相识。 
好像许久许久之前，她就这样注视过，深情脉脉地。 
她想累了，于是转过身，把脸曾在妈妈的衣服上。

他的歌 
 她听到过他的歌唱。 
那日她坐在高高的婴儿凳上，挥舞着粘了浓粥的勺子。他忽然就凑上来，脑袋晃晃，对着她唱了一首歌。 
歌词是这样的。 
小宝宝，快快睡…… 
睡入梦里，来我怀里， 
我轻轻地抱着你， 
朝朝暮暮， 
生生世世。 
她一定是听错了。

因为忘却 
 在她成长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他再见面。 
孩子总是很快忘掉近期的记忆。不过她的记性倒是很好的，当她在36岁，仍然能回忆出三岁那年发生过的一些事，她的孩子和丈夫，甚至她的父母，都怀疑又暗叹不已。 
她如何不能？ 
没饮过孟婆汤，就连前生都还有痕迹。 
她在三岁前住在一间潮湿昏暗的房子里。阳台就是草地，虽然有老鼠，但还是她的乐园。她感觉小草疯长着，从她用力按在地上的小手指间伸出来。

分割线
他那一年来看她，对她来说是一道分割线。他在她家后面的小草地里找到她，然后大声叫她的名字。他们在那里玩了一阵，看见一只圆滚滚的老鼠踉跄着跑过，开心地大笑起来。
后来他就没有再来过。
她也搬了新房子，虽然很小，但总比从前的阳光些干燥些。
他妈妈过来看她，给她带来新衣服。没有同他一道。他要上学了。他妈妈说起他的可爱之处，快乐得很。她也在一旁听得入迷了。直到大人们觉得谈话内容不再适合孩子多听，她妈妈才推她，将她放到房间里，放一大堆图书。

三年
她真的就自己过了三年。她认识了很多小朋友，和她最好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多愁善感的人。她们在一起讲过自己做的梦。她记得非常清楚。
第一个女孩子说，她梦见自己和爸爸妈妈在海上漂，大海波涛翻滚，很恐怖。
第二个女孩子说，她梦见有骇人的怪物抢走了她所有的玩具。
她也说了自己的梦，她梦到和他在一起打着雨伞玩耍，她忽然绊倒了，起来后发现他不见了。
三个女孩子各自怀着心事，望着窗外灰黑色的天空。
全托的孩子平常不能回家，他们全都学会了思念，即使不知道心里为什么那么想念。

孩子，学坏了
妈妈将她接回家去。
她对妈妈说她的梦。妈妈摸着她的脑袋说，你在说啥呢，我的孩子。
她不会表达，她才刚学会说句子，断断续续，全是片段。
于是她从很小就开始学习沉默。妈妈和爸爸说，这孩子，学坏了，心眼儿里都是胡思乱想。

画圈圈
她很小就学会了写很多字，歪歪扭扭的，可以堆满一大版。
有时她自己坐在角落里，兀自画圈圈。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有的重叠在一起，有的分得很开。
然后她在圈圈里写上所有她认识的名字。自己的，爸爸的，妈妈的，姥姥的，舅舅的。还有他的。她写了出来之后，看了半天，然后回头叫妈妈。
这个是谁的名字？
妈妈笑着说，小哥哥的，傻孩子。

开笔礼
有一种仪式，是专给准备上学的儿童。她也参加了，懵懵懂懂地站在一堆孩子中间，听他们大声地说话，后头还有几个无聊得哭起来的同学。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百无聊赖。
仪式的整个过程很冗烦，她都忘记了。拿着毛笔，她在白纸上化了个大圆圈，还有一只小狗。有些孩子拿着毛笔悄悄在手心上写字，大人们的叮嘱早就抛诸脑后。
开笔礼结束后，妈妈过来拉着她，给她拍照。
原来他也随他妈妈过来了。他已经是个小学生，对这种看似虔诚的膜拜不屑一顾。
他妈妈将两个孩子拉到一块儿，给他们合照，还搂着她指着他：“很快就要上小哥哥的学校了。”

埋葬了疲倦的卡卡这个ID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