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碎玉
“照片在哪里，晴子，你收到的那些照片在哪里？”三井这样问着她。
“我没有看，学长。交给流川了。”
三井默了片刻，然后把别 墅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上：“好好休息，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不知道学长为何说这样的话，可是莫名的让她安心。
这座临海的别 墅，好大的落地窗，江中小岛尽收眼里，可是，遥远的，无垠的，不可触及的。
远离了一切相关的人，相关的物，在一个一切与自己无关的地方，终于连悲喜失去了重量。
流川刻意在翔太不在的时候回到家里，收拾出几件衣服外出，避开他们几日。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想揭Mary的底牌，也不愿意把她当作一个精明的女人来看。不喜欢花精力在这些顷扎之上，但不代表他流川枫是个白 痴。他宁可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
当他打开衣柜的时候，却被她撼动了自己的心思。他每天要穿的衣服，被贴上了日期标签，折好放在衣柜里，从厚到薄，从外至里，每个细节，春夏秋天，循环往复……
他翻看着那些她新为他添置的衣服，他不喜欢过于鲜艳的衣服，不喜欢超过两个以上的口袋，不喜欢明线的款式，不喜欢挺括硬朗的质地……他的每个喜好，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其实她一直把他的生活打点的很好，能做到这点的不多，他对环境的整洁要求很高，也不喜欢别人侵犯自己的私人空间，连之前训练有素的菲佣Anna都不敢轻易整理他的东西，从小到大这些事情他习惯自己来做的。可是晴子总能完成的很好，让他感觉不出一点点的违和感，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的心思一直是这样安静而缜密，他也不喜欢浮躁的女人，可是这样的准备却像是要把他的一生都安排好，明明那么多的放不下，那么多的不舍，却不得已从这里离开。
这么详细的归置…这么多个季节…你到底想从我的生命中离开多久？
这个***，流川把她叠好得衣服拿起来，握在手中，衣服上有她常带着的淡淡沉香气息。看来是我对你太放纵了，让你这样得意忘形。
冬天的海边实在很冷，光线透过冰冷的海水，在空气中折射处漂亮的彩霞，游人星星零零，少的可怜，可是大海广阔，安静。路边的树叶泛着苍凉的枯黄，干絮般散漫的一团一团缩在尖尖的枝头上，可是配上这样的多彩的晚霞，却相得益彰的美好。所以，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好坏，不是吗？因为有了得失之心，才有了祸福之说。晴子想着。因为来的匆忙，没带手套，只能搓着双手，去附近买完了菜回来，在锅里炖好了的咖喱，冬天的日子里，看着厨房冒着热气的料理，真是满足到不行的事情。
每每和彩子去逛街，彩子问她要吃什么，她总是百试不爽地尝试各家店的咖喱饭，彩子都说她是个死脑筋，喜欢一种东西就不放手。
是啊，当你被一片绿叶给吸引，你就看不见整颗树；当你被一棵树吸引，你就看不到整个树林。她知道，流川是她的最深的一种执着，因为执着，才会觉得痛苦吧。
来到这里，她忽然放松了很多。人生总要继续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要生活下去。这样假期一般的逃离，让她找到了一个放纵自己理由，要忘记一个人那么辛苦，吃喝生活上，我总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吧。明知道是找借口，可是她还是有些自欺欺人，拿起一罐碳酸饮料，偶尔喝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门铃响了，她拿着饮料没有多想就去开门，三井学长那么久来一次，难道还会订报纸吗？
门打开的瞬间，眼前出现的这个人让她僵在原地，她想起那时也是在这片海滩，岁月芿冉，重逢在即，纵然她再波澜不惊，那一刻，这一刻依然是她自然的反应。
时光往复，光阴重临，她终于还是跌入了轮回之中吗，这是多么悲凉的一个消息。
他成为了此刻她想逃避的人，因为会再次把她拉入她身不由己的深渊之中。
晴子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门被一把抵住，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人径直就进来了屋里。
他显然直接开车来到这里，直接到毫无犹豫下车直接敲门，外套都不曾穿上。
没有必要这么慌张的不是吗，可是她可以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出着冷汗，她很在意，很慌张，怕自己的伪装被自己给土崩瓦解，只能强撑着镇定地望着他：“你来做什么…”
“砰”得一声，易拉罐掉到地上洒了一地，流川直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不容她多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做过；你想过也好，不想过也罢，这辈子你只能过这样的日子！”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流川直接将她打横抱，免得她挣扎拉扯之中伤到肚里的孩子。
“流川，你干什么！放开我！”晴子确实无法动弹，看着他走向自己的车，她只有一个想法，不可以跟他走，不可以让他把我带走，不可以让他的前途因此而终结。
对不起，流川，她狠下心在他把自己放进后座的瞬间，在他手臂咬了下去，一秒，两秒，三秒……她不松口，他也没有动弹。
流川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浮动，就这样看着她，她当然不忍心让他动骨伤筋，无力地松开口。
“结束了吗？”流川这样问了一句，看她沉默不语，直接上手把她塞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你管的了我一时，管不了我一辈子的。”被他带进神奈川的家中，晴子依然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流川把她抱进二楼的房间，直接放到床上：“冷静一下。”说完转身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晴子起身想开门出去和他争辩，开门的瞬间却发现门被从外面上了锁，“流川枫，你干什么？放我出去！你这是犯罪！”
“报警吧。”门外的人冷冷回了这一句，随之便是脚步声越走越远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这几个字在晴子心中回荡着，她可以和全世界抗争，可是流川枫就是她的大魔王，直接出手，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回到床边，无奈地躺了下来，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住了，夏秋的被矜不曾更换，太过单薄，多少个夜里，流川去了东京训练，她在这里孤枕难眠，可是心里是安静的，充满了希望的……
倒在床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真的有些困了，近来太伤神了，身体丝丝的冷，可是这寒冷却止不住她陷入茫茫的睡意……
流川开门进来，他当然不会这样丢下她不管，听见屋里安静了下来，便进来看看她。睡着的她这是最惹人怜爱的时刻，安静温和。其实晴子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哪怕玉碎，棱角光滑，也不伤人。近来，却有些锋利了，到底，她在感情上依然是个青涩的女子，太多的事情，她不懂得招架，只能委曲求全，可是委屈久了，总会忍不住的。无论是谁，把你逼入这样的境地，都是我不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的无妄之灾。
流川打开空调，替她盖上了厚的被子，她都不曾苏醒，太累了吧，无论精神还是身体上。
夜幕低垂，最后一丝霞光已经沉入了旸谷之下。
晴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梦里醒来，腹中饥肠辘辘，看见流川总算开了门，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饿吗？”
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流川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总算服软了，流川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晴子掀开被子，赶忙跟了上去

这章拙劣的插图

【Chapter40】悠长
流川自然不会给她下厨做一顿饭，晴子怀孕之后胃口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他不想拿这时候的她来给自己做练手的实验对象。
晴子虽然很饿却很容易饱，这几个月胎儿已经基本成型，医生嘱咐过不能过度进补，否则胎儿过大也会不宜生产。其实也不用医生提醒，她的身体已然为她做出了最需要的反应。
流川叫来的外卖，她并吃不了多少，可是她是个不剩饭的人，这是她一向的习惯，以前她觉得流川一定是个不吃剩饭的傲娇性子，可是婚后却发现他竟然是个从来不浪费粮食的人，所以他也并不是刻意为晴子解决什么困扰，只是从小被教育的如此，已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罢了。晴子最初还有点惊讶，后来她想想，以前读人物传记会发现那些名人辈出的家族，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家规来约束家族里晚辈的言行，也许小时候会觉得有些不自由，可是长大之后却成为了他们最自然最优雅的气质流露。流川不算名门望族出身，但是他的教养确实要感谢父母从小待他的习惯养成。久而久之，晴子的很多习惯也会被他渐渐影响，然后延续到下一代吧。
看着流川一个人在扫荡盘子里的饭菜，晴子想开口跟他说些什么，却觉得不是好时候，她可不想让他消化不良。
晚上流川毫无异样地洗澡刷牙，准备上床睡觉，就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流川…我…”晴子看他闭上眼睛一副无事清扰的样子，不由开了口。
“白 痴。那些事不用管。”说罢他强行把坐着的晴子拉进怀里躺下来。
“等等…你根本…”晴子还想争辩。
“只有你会相信那种话，难怪从你下手。”流川不屑地看打量她一眼，“小孩子。”
流川从來不会这么主动地彻底的宽慰自己。他以前更多是身体上的，行动上的，只要想靠近自己的时候总是不问意见的，恣意的，当然她不是排斥，只是身体多少会有些没有准备的潜意识。
如今的他，却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她本来还在矛盾要不是把媒体公开的那个事情告诉流川，可是在他面前她忽然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需要她说什么，他给的答案和态度已经是全知状态下的结果了。
她没有选择，她这么无知无力，只有把自己交给心中的感觉而已。
她那些比天还大的烦恼，谁也不能解决的绝望，竟然在流川的几句话面前就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也许此生，我只能注定是你的人了吧。
镰仓虽然是个小城市，可是有很多的艺术家旅居这里，也有很多寄托着生活情怀的人来这里寻找他们心中的乌托邦。和东京和纽约这样的都市比起来，这里更像一个梦境，不是给成人的心有天下的梦，而是你记忆里，在很小的时候向往的，温暖，纯粹，且自由的一个梦境。也许长大之后，忙碌之余已然忘却，某日路过这里又被唤醒。这样一个慢慢悠悠，安然过活的城市，竟然没有在喧嚣中没落，反而等待着一再来往的旅人。
这里不乏精致的，认真的店铺和餐厅，供给世界各地来此寻梦的人，可是冬日里，终归会有些清冷的，这些细致却有些昂贵的情调餐厅，当地的居民很少会心血来潮去光顾的。
这几日，流川竟然没有赶着回去训练和比赛，真是叫她惊讶，她认识流川这些年真的很少这样清闲的。
午后在海边餐厅吃过饭，两人坐在七里滨的海滩的堤坝边，垂着腿看海浪一层一层地打来。
流川忽然就把脑袋靠在她的身上，她不由抚着他的乌亮的头发，一直以来他上身都是两种气质并存的，时而是清冷的，可靠的，让你安心的；时而是像孩子一样的，柔和的，需要你迁就包容和抚慰的。也许每个男人都是如此吧，只是流川是她生命中唯一完全和亲近的男人，所以看到的是流川这样的两面。
流川看着她眼睛，忽然很感叹很认真地说：“我好想……”
晴子抚他头发的手一时停止，因为她有些惊讶，他说什么，他好想？她脑子忽然神经反射地想起他以前有时睡前那一句：“我好想。”然后就是一阵不等她回应的深吻和强要。
他说…好想……现在…这里吗…晴子不及深思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一天都没碰篮球…我好想打球…”流川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有些寂寞地说着。
晴子觉得脸烧的通红，我在想什么呀，我可是马上就要当妈妈的人呀。
“怎么了？”流川觉得她看起来有些异样。
“没…没什么…”晴子赶紧摆手，强装镇定。
他果然是个脑子里满满都是篮球的人啊……晴子这样想着，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那时为什么…”流川看向她，有些犹豫地开口。
“什么？”晴子有些困惑。
“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流川这样问着。
没有想到有一天流川也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的灵魂像是被他的问题带回了国中的时光，那个永远等待着隔壁学校来比赛的少女身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光芒万丈的人了，她那时觉得，在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眼中，还有什么比在她自认为最懂的领域里能一手遮天来得更引人入胜呢。
“你还能记得国中时候经常去做练习赛的一所学校吗？”晴子试探性的问着。
流川回忆了片刻：“四中？”
“啊，是的。”他还能记得，晴子有些兴奋，虽然只是自己的学校，但是能留在他记忆中，她也是高兴的，就像她的青春没有错付一般，“第一次去看比赛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无人能敌的选手，被三人联防还能得拿到五十分，而且灌篮还那么厉害…”
晴子一说起少女的情怀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可是流川的眼中却在渐渐的暗沉。
晴子渐渐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收住了话声：“你怎么了……”
流川看向海面，一浪高过一浪，前面的浪即便再汹涌，总会被后者拍再海滩上，然后，消失，不见…
“如果…”流川没有看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打球了，你还会喜欢吗？”
晴子的如同被海浪沁过自己的内心一般，冰凉，冷静，她忽然有些害怕，她从來没有见过这样的流川，比自己要离开他，更加害怕。他的面容，还是看不出喜怒一般的平静，可是一个视篮球为生命的人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说出这样的话呢。
正午已过，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影子渐渐偏斜，这个世界，起承转合，成住坏空，所有有形的都会消失，何况是那些所谓的荣耀和名利呢，那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阶段不是吗？我当然不会在乎，我更在乎的是你内心的想法罢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乎输赢了，我只在乎你内心的想法罢了。
“喜欢。”晴子看着他，郑重且坚定，“永远都喜欢。”
流川没有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夫妻做久了，其实也许很多事情即使不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吧。
他好几日不曾去练球，自己早该想到，他在NBA的时候就有踝关节伤病的问题，只是一直不严重，医生才不曾干预他继续比赛罢了。最顶尖的战场，为了胜利，那样超负荷的训练，几乎每个选手都在拿自己的身体当时消耗的资本。有人说，运动选手最大的敌人从來都不是对手，而是自己的身体罢了。
想来是近来他的伤势有恶化复发的迹象，才被医生禁止继续带伤比赛吧。
习惯了每天用篮球填满自己生命的人，在偶尔休息的时候总会寂寞吧。可是只有耐得住如此，才能早日返回球场吧。
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居然还在他伤病的时候，和他闹那些事情，晴子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不称职的妻子了。
“这个赛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晴子笑着看着他，“很久没有休息了吧。”
真的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了吧，流川看着她，自己也笑了出来，释然且自在，以前大概连自己被换下来两分钟都不会甘愿吧。
“好。”把她揽进怀中，但我仍然是那个永远会全力以赴的流川枫，这个也许此生很难再改变了吧。

【Chapter41】救赎
Mary想起前天她回家，不，一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那是他的房子，她只是借住而已，恰巧在门口看见他那辆要开走的Land Rover。
“Where you going？”她想佯装礼节性地向她的“房东先生”打个招呼，可是她很快便后悔了，因为瞥见他副驾驶座上正放着行李包，他是刻意要避开自己。
“Mary.”他抬眼看了她一眼，“Enough is enough.”
自己很幼稚不是吗，就好像一个在大人面前撒谎忘带作业的孩子，旁人视之，一目了然。
“Mum.Are you all right？”喝着热可可的翔太看着Mary对着食物发呆很奇怪。
“No，noting.”Mary笑道，“Jimmy，do you feel happy these days？”
“Yep，it's wonderful.”翔太开心的叫道，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左右四顾，和Mary在一起的日子他又彻底变回了那个美国孩子，其实他一直不是很适应日本过于安静的公共环境。这只是东西方人性格使然。而渐渐的在翔太地心中，一个热情直接的西方个性中也多了几分对环境对旁人的体谅和共容。
“Do you want to live with your Dad and…me？”她这样问着自己的儿子，她想只要他说想要，那她就绝不放手，“We live togther.”
“Yes，Mum，of course I want.”孩子干净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最单纯的回答。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是她不能退缩的理由：“I see.”
“But，Mum。”翔太看着她，依然是最纯挚的，发自内心的声音，“They're a perfect match.”
她愣在片刻，仿佛没有听清儿子在说什么：“What did you say？”
“I really love you both，but Dad and Hrugo san is really a perfect match，I don't want them to part.”翔太认真的说道。
翔太仿佛没有说谎。可是这样的回答却仿佛掏空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他说他们很相称，相称到他甚至不想分开他们。短短的数月，连这个自己的孩子都倒向了他们，她的手中再没有一丝筹码可言。也许，是她自己不好，翔太从小待在自己身边又有几天呢，她凭什么就想凭着孩子和父母的纽带成为她不放手的理由。
“Mum，You own me.”翔太从座位晚上跑下来，跑到她的身边，拉着母亲的双手，“Even if anyone in the world leaves you, I will never, I will always love you, protect you！”
翔太拉着她的双手，像是给了她无尽的力量，Mary第一次因为这个孩子，眼中泛满了泪光，这样一个小小的男子汉，说着要永远保护自己的承诺。自他出生以来，不，在他还在她腹中，甚至他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刻，她在想着什么呢，占有他的父亲，永远的？也许最初并不是的，那时仍然有爱的，可是这条路上渐渐走失的我，把你和当作了束缚他的工具。可是，是谁赋予你这样的纯良与勇气，化解了我故作坚强的一颗心。
融化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他的手背上，翔太不由的伸出手去擦拭母亲的脸颊：“I can prtect you，Mum，don't cry.”
“Will you always with me，my son？”她原来这样脆弱，原来与其说是孩子需要我们，不如说是我们需要他们。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的生存才显得有意义，不是吗？她怕着，怕着，有一日他们终将长大，独立，那样她会失去她存在的意义。多么可怕，当我们的存在毫无价值，与谁都无所紧要。
“I will protect you to find what you want really.Hrugo san told me ever，if we find what we really want, we'll have nothing to fear.”他说着这样的句子，多么不符合他的年龄，也许他并不能理解这些话语的意义。可是他没有一点的欺骗和讨好，如果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提起晴子的名字吧，可是他不懂，他不懂成年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他只是觉得这些话语一定可以帮助到母亲罢了。
“So what you want？”Mary抚着他的头发慈祥的看着他，生平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母亲。
“I want you happy.”这是任何一个孩子心中，最初，也是最永恒的心愿。
她把翔太抱在怀中，一个母亲的拥抱，温暖而缠绵，分隔了太久她也曾这样想念过他，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感动和纯粹，一如当年经历了切肤之痛后把他带来人世的那天。襁褓之中他，躺在自己怀中，一切都很美好。感谢上苍，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我曾经遗失了，如今终于失而复得。
“What a lovely son.”麻理看着翔太拿着玩具汽车在院子里里跑来跑去，别有用意地向Mary称赞道 ，“He should have a full family，right？”
“I give up.”Mary语气平和地这样陈述道，她本不想带翔太来这里，无奈和她已约好了碰面，只得哄翔太去院中玩耍。这样的事情，连靠近，她都觉得会让翔太沾染上不好的气息。
“What？Do you know what you mean？”麻理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来看她。
“I give him up，I can afford my son.”这样的女人，她甚至觉得都不需要和她过多的解释，如果说自己曾经渴望名利，那她更胜十倍，不只是对名利，而是她的执着，她的欲望，毫不止息。她真的会在乎一个离婚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的处境吗？她的那些措辞，从一开始就听起来那么的可笑，答应她，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利益不再，这样的来往自然可以分崩离析了。
“Hope you can not overdo to do it.”她不想多说，站起身来向翔太伸出手，“Jimmy，let's go.”
翔太礼貌地向麻理道了别，牵起Mary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成事不足。”麻理看着她们的背影，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反正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一双棋子而已。
如果那天流川没有推开自己，根本不需要你登场的机会。我自有我最后的底牌。
若要说是什么燃起她这个念头，大抵是一年前同学会的重逢吧。不然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她凭什么要想起流川枫这人来，她要得是报道，是资源，是她在业内无法撼动的地位。
为了捍卫这份地位，她年过而立而不曾结婚，没有人知道一个女人要在媒体行业夺得一席之地所要付出的艰辛。别人不做的事情，她来做，别人可以拥有的权利，她放弃。她在业内有着连续五年不曾休假的记录。渐渐的，她开始觉得自己都不像个女人，爱情这种东西，太费时费力。麻理认为，起码自己是有傲骨的，她拒绝过多少潜规则上位的机会，她走到今天凭得都是自己的努力和水平，面对那么用身体换来事业和金钱的女人，她是瞧不起，甚至报以鄙夷之色的。可是，看她们顺风顺水地和自己比肩甚至超越自己，她心里多少事冤枉与不平的，那么多好的机会给了这些实力不相匹配的人，日本新闻界迟早毁在你们手上！
直到上个月，高中同学会上，遇到伊藤，知道他正在流川的家中执事，挖掘名人生活的敏感度，是她随时保有的。
“提供这些情报有违我的职业道德。”可是伊藤看着她，再没有这样认真过，“但是为了麻理，我愿意。”
其实那一刻，她的心咯噔一下，这些年不是没有向她示好的男人，可是那些不思进取的平庸之辈怎么能入得了她河合麻理的眼睛。可是这个男人真诚的话，却多少让她一些感动。但这些都是片刻的，这些又能值多少价值，于她未来又有何利呢，她拼搏了那么多年，才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这么轻易就定型不是吗？女人一旦嫁了，这一生也就决定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一生就如此了。
其实收集流川的情报，实在难以挖掘她要的新闻价值。于流川枫这个人，她有太多不甘心的东西，她人生第一次的人败北就是在这个流川枫身上。如今，他太炙手可热了，在NBA风头正劲时激流勇退回国效力，外界对他的猜测实在多如繁星，伤病？感情？利益？偏偏他是个从来对媒体闭口不谈的性子。她原本想从他的生活中找寻蛛丝马迹，可是竟然平淡无奇。
“麻理，新晋的梨花小姐可能会是你最强的竞争对手哦。”
台内的争斗时刻都有，这个职位本来就该是我的，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怎么可以输给这些新来的后辈。
我实在失去耐心了，如果没有新闻，我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她原本只是想制造形象一直良好的流川宿醉街头的新闻卖点罢了。
只是见他睡在自己车里的时候，忽然就好像她尘封多年多那颗柔软的心。
都会有过这样的感触吧，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形象，防御了多年的外壳，在见到一个青涩时代的人忽然烟消云散了，他直击你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少女的情怀，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光，最好的诗句，因为那时你还敢无所顾忌地真心置付于一个人，所以这一生再见，无论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心中的那个美好都与外界时光流逝无关，永远那么清澈干净，像是藏在水晶球里的春天，永恒美丽。
可是，越是美好的东西，当他亲手砸碎在你眼前，羞辱就越透彻人心。他否定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这么多年来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的努力。那是这颗心，最后的净地彻底碎掉的声音，从此如再想起，没有美好，没有光阴，只有锥心之痛的恨意，因为太疼了，再不愿升起回忆的念头。
好，流川枫，既然如此，你给我的羞辱，我终有一日，十倍还给你，凭什么你就可以举案齐眉，妇唱夫随，我就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

【Chapter42】洗心
三井正摆弄着手里的电话，听见有人来，抬头望了一眼，毕竟这个点，能来贵宾区的人实在寥寥。见来人，便示意调酒师去取藏酒来。
流川摆了手，示意调酒师不必去：“冰水。”
“这是哪一出？忽然变回国中生了吗？”三井笑道。
“只是不想喝罢了。”流川回道。自上次的事之后，他确实滴酒未沾了。最恨喝酒误事，且他本来也没有嗜酒的性子，只是长大以后应酬场合可有可无罢了。
“倒是学乖了。”三井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来，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了出来。高中不良的那一会儿，他都不曾沾上烟瘾，毕业之后反倒再也离不开了。
“碟子。”流川看他吞云吐雾，向他伸出手。
“这么不客气。”三井笑看着他，这个学弟还真是任性惯了，这么多年除了口头上叫他一声学长，还真没在他言行上看出几分敬意。大概是三井自己也不是赤木那种正襟危坐的性子，总和学弟们打成一片，所以大家才觉得他比赤木更容易亲近吧。三井从身后取出一张光盘，放到流川面前：“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下定决心斩草除根了吗？”
“那种事。”流川喝了一口冰水，“无所谓。”
“就知道你下不去手。”三井把桌上的碟子抽了回来，“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学长。”流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默了半晌。
“你小子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三井笑了起来，“不过，对待女人，我也会下不去手吧。谁叫你招惹这些事情呢。”
流川没有回应，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他出门前那个笨女人嘱咐的，明明没有跟她说什么，这几天却忽然好像一副智商又上线的样子，也算为腹中的孩子行善积德了吧。
“但是她不出手便罢，如果出手就只能咎由自取了。”三井吸了最后一口，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人情这种东西，大概就和烟瘾一样，一旦某个人在你身边，熟悉了，习惯了，就再也离不开了。流川再也没有办法像高中那时独善其身了，那时倒是走的干脆，可是社会就像是游刃有余的水草，在不经意间把你束缚的死死的，倒不是他内心上和晴子多么的相互留恋要什么生生世世吧，只是孩子，家人，习惯，人情，相互亏欠得越来越多，然后再也无法分离。不过也好，赤木那个妹妹竟然有有这样的本事，把这个酷得可恨的小子拉进凡尘，也许时光流逝，这些孩子，包括自己终会成熟和长大，她只是遇见了一个被时光褪去了些许棱角的流川罢了，感谢上苍吧，总不至于像当年那样被伤得遍体鳞伤。
同学再见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真是可悲，三井看了看手里的光碟，那个叫麻理的姑娘，这么多年，活得潇洒鲜亮，内心却实实在在地没有长大，一着错出，即便他不出手掀了她的底牌，她在流川心里也就此变成一个笑话了吧。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所有的轻视，都是从不曾自重开始，却偏偏怨恨这个世界，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哪里有什么喜悲呢？
“托你的福，我又要去参加那些无聊的酒会了。”三井把光碟顶在指尖转了起来，“商人那种以利易利的性子真是血液里淌着的啊。”
“学长不也姓三井吗？”流川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说对了。”三井上前搂住流川的脖子，跟他不怀好意地开启玩笑来：“所以最近你得多来走动了，你出现在这里之后，女性客源和埋伏的媒体让客流量可是直线上升。”
“真是商人。”流川推开他的手，嘟囔了一句。
“依靠着家里也得盈利吧，做生意不就是钱和人两件事吗。”三井靠回吧台上，给自己倒上了酒，“谁活得都不容易。”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三井在旁人看来固然有些可笑，但是也许系出名门会被别人多了更多的责任和纷扰吧，人活着一天总是还要打拼得不是吗？这就是篮球场上教会他们的，没有所谓不需要练习的王者，每个人都有自己挑战的阶梯，即便乔丹也在和时间和责任赛跑着，所以三井学长大概也是吧，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一个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男人。即便离开了球场，他依然永不放弃生命中所热爱的一切。
“主编，这是为什么，之前我们说好了。”麻理推开外面那些人，把影印的版直接扔到《Friday》主编的桌上，她在传媒界这么多年，人脉复杂，背靠NHK这座大山，她手头的资源想要让谁拿到还不是看她心情，她和这些人从来没有金钱往来，一则她内心认为她和那些金钱交易的下流手段不一样，二则因为欠着人情，这些人更会为她所用。这次的照片，明明《Friday》的主编求了那么久才拿到手的独家，怎么可能说不发就不发，“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次的照片不可以让他本人买走，不是吗？”
“啊，不是这样，河合小姐，是财团……”主编摆出一份为难的样子，这么多年的主编，他也不是白做，责任推给两边，等他们争出和你我，再见风使舵。
“拍照之前，不先看看是在谁家的大厦里吗？”三井从办公室门口走了进来，把一叠照片丢在麻理面前的桌上。
“三井友住”照片上大厦背面几个赫然的汉字。
“你是……”麻理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武石国中…三井寿？”
“居然现在还有人记得，承您惦记。”三井笑了笑。
照片上，她和摄影师见面的场景，甚至近距离随身跟拍二人的场景，如同上帝视角一般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他居然有权利调出这栋大厦和周边所有的监视器。
以前因为他在国中和高中篮球界太过有名，无人不知的MVP射手三井寿，从高中时代收集报道各种校内风云人物的她自然知道他的存在。但是，那只是作为运动员，作为学生，她怎么能知道一个跑来公立学校打球的学生会和国内第一大财阀三井家族扯上什么关系。
“你就不怕三井集团公开监控，泄露了客人隐私，让酒店名誉受损吗？来往你们酒店的那些名流，谁没有些秘密呢？”麻理故作镇定地抱手看向三井，佯装自信。
“那些名流应该最怕的不是酒店，而是你们这些媒体吧。入住酒店的客人如果隐私受到了侵犯，向警视厅提供相关证据，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呢。”三井笑着翻弄着桌上这些照片，“自然不会以三井财团的名义发布这些照片的，不过是向警方的朋友提供些资料罢了。如果觉得不够，监控录像还可以提供您在咖啡厅和摄影师碰面谈话的有声视频。”
“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情？”麻理终于崩不住那平静之色，声有愠气地向他质问道，“不过是高中时代的队友罢了，何必这样维护他的利益？”
“顺水人情吧。”三井云淡风轻的回道，抬眼看她，“如果不是我有个老朋友的妹妹跟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会等你发完报道之后直接向各家媒体公开这些资料。不过现在，你有了个收手的机会，你完美主播的形象还得以保留，不好吗？”
得饶人处？麻理忽然把桌上所有的照片全部扫到了地上，死死盯着三井，她凭什么，她付出了什么，就有这么多人对她言听计从，我这些年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自认竟然还斗不过一个这样的小女人！她凭什么拥有流川枫，凭什么现在来对我施舍可怜，她算哪根葱？“我告诉你，要毁你就毁，我不需要他们跟我装什么好人！我河合麻理走到今天靠的都是我自己，我还没怕过谁呢！”
“捏造事件原来也是新闻报道的实力啊。”三井拖着腔调这样看着她发疯，“一个这样的主播所报道的新闻不知道还能存在几分公信力呢。”
主编看见两人水火不融的势头，哪一家他也开罪不起，便颇有眼色的借故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三井俯下身来看着她：“既然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回个头就好了。在错的方向付出再多努力，只能是更大的错罢了。”
麻理心中忽然被他的话击中了一般，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结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错了，而是我一开始的出发就不是正确的吗？
“而且流川枫这个家伙，你居然调查了那么多还这么不了解他吗？他是个最不受人威胁的家伙了。”三井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支烟，身子随意地靠在桌上，点燃了它，“你这是自找苦吃。”
三井想起自己当年带着兄弟去篮球队找茬的那天，明明算准了他们如果还手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偏偏这个流川枫，说他太单纯呢，还是目无法纪呢，根本不受他的左右，出手打得畅快淋漓，好小子，真是任性到家了。
“来一根吗？”三井向平息下来的麻理递去了香烟，麻理撇过脸来，“我不抽。”
“看来你还是很想当个好主播嘛，干你们这行的确实要保护个好嗓子。”三井笑了两声，收回了烟盒，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之中，“知错能改这件事情，大概很难吧，我也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了这件事情。”
“不过,听说你在业界拼到今天，如果这点面对自我的勇气也没有的话，就实在配不上NHK的首席主播了吧。”三井起身朝门口走去，临开门处，没有回头，向背后的她招了招手，“全国的观众，还等着你的报道呢。”
做了这么多的错事，还会有观众们在…等着我吗？

【Chapter43】红玫瑰
流川在神奈川并没有住几日，接到Mary电话说过带着翔太回酒店住几日，随后边回美国去，只是她提出了一个请求，让翔太生活在她身边。流川本能地想要一口回绝，可是他不曾开口，Mary便挂断了电话，不是无礼的，她的这个举动忽然让流川明白，她也是脆弱的，是没有勇气听到他的答案罢了。
流川知道晴子很爱翔太，视如己出，可是他也知道现在的Mary也许很需要翔太。
“总之，还是请她来家里吃顿饭吧，我来下厨好了。”
Mary表现得很落落大方，晴子也贤良得体，可是流川却是尴尬的，他从来没觉得生命中这两个女人会有碰面的时候。
晚饭后Mary陪翔太在球场做完日常练习，目送晴子把他带去拿衣服洗澡，她没有插手，也许也能理解晴子对他的不舍吧。
看着流川坐在场边，Mary捡起地面上的篮球，对着篮筐做出了一个投篮的姿势，可是球从篮筐上弹了几下落了出来。
“So difficult，isn't it？”Mary自嘲地朝流川瞥了瞥嘴巴。可是姿势很漂亮。她想起刚结婚的时候，还有耐心在球场边看着流川日复一日的练球，偶尔她也会想，这么枯燥的练习，根本没有比赛那么激动人心，是什么让流川一点一滴地坚持下来了呢。那次她突发奇想捡了流川投完滚到她脚边的球，藏在身后不给他，那时流川还有些羞涩，不会直接跟她说“给我”这样的字眼，她笑着对流川撒娇说：“教我投篮吧。”
站在篮下，手中捧着篮球，她觉得流川在身后靠她那么近，散发着运动后蒸汽一样的汗味，他的手碰到她的指尖，替她调整着姿势，和他近在咫尺的身体一样，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她不是第一次恋爱，却莫名觉得有种心跳过速，只有在学校的时候偷看那些风云人物才会这样吧，离开学校之后怎么还会有这么单纯而莫名的感觉呢。可是她真的心动了，面对这个叫流川枫的男人。
结婚之前并没有多少接触，结婚之后因为她怀有身孕两人也不曾有亲密的动作。她不禁回头偷偷看着她的丈夫，这个陌生却熟悉的他，那么专注地帮她纠正着投篮的姿势，可是她的眼中，却只剩下他了。她轻轻地想靠近他，他却下意识地有些意外地让开，脸红地望着她，青涩的可爱，她不放弃，非要把她的唇印在他的脸上…
时光往复，这一切已是过往云烟了。
她把球捡起来，又投了一个，终于还是投进了，这些年她没有耐心练习过，能投进真不容易。捡起球，走到球场边，在流川身边坐了下来：“Thank you，Kaede.”
“You already give me what I want.”想起来，最初的时候爱他什么呢，他漂亮的外貌，光鲜的职业还是富有的收入，并不是的，那一刻她爱的还是纯纯粹粹他那颗坚毅的内心。只是得之太易，行之久远，渐渐迷茫了双眼而已。我要的不就是那些世间浮华之处吗，到底花了几分心思去爱流川本身呢，而流川已经给了我我想要的一切了不是吗，因为要的是世间的物质所以得到的就是物质而已。
她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打开流川的衣柜，他的衣柜里那些按日期摆放的标签和细致入微的搭配，让她明白了一切，这个看起来文弱无力毫无个性的日本女人已经一点一滴深入了流川的生活中。如同他在美国时候也必须每天吃的白米饭一样，平凡简单，可是流川这样无法改变口味的人却永远也离不开了。
美丽的皮相，不过数年光景，只有留在人心的东西才能永恒，她看着晴子今天娴熟而温柔的做着料理的手指，这样的她能读得了床前月光一样的诗赋，也烹得熟地上的裹腹杂粮，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会爱上这样的女子，也许确实是她无法替代的了的。
“But it's not really I want.”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着流川过，让他想起那年海边晴子看他眼神，“Give my son back to me，I can give up everyting.”
年岁渐长的他渐渐知道，也许没有一个女人是不渴望陪伴和保护的，无论是看似柔韧却坚强的晴子，还是玫瑰一般带刺的Mary。当年让她生下孩子的流川，不能包容和原谅她的流川，毅然决然离婚的流川，忽然对她生出一种不可比拟的愧疚，若然此生注定无法再和她走下去，只能满足这个女子最后的一个要求，把翔太送回她的身边。
第二日，Mary从酒店到家中来接翔太去机场。晴子把他行李收拾好，带着他从屋中出来。
“Daddy，你要保重。”翔太背起包，抬头向流川告别着。
“走吧。”流川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并没有看他。
翔太低下头去，他不敢哭，因为不能让父亲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要像个男人一样坚强，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自己的人，这是他学到的。
他拖着箱子，自己往车上走，晴子忍不住想上前帮他，却被流川轻轻伸手拦在原地。
翔太坐上车，Mary向他们夫妇二人以日本的方式鞠了一躬，便回到车上去了。
车缓缓地开动了，牵动着流川的心，明明日出未久，却觉得天上云霞已近黄昏。
车忽然停了下来，他不自觉往前赶了两步，可还是遥遥相望，车窗被打开了，翔太伸出半个身子：“Daddy，等我也拿到总冠军戒指，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这样喊着，喊完回到了车里，车慢慢的开走了。
一辆红色的Porsche Cayenne这样的显眼，当年在美国的时候这车本来就是配给Mary的，如玫瑰的颜色，招摇而鲜亮，离婚的时候她却没有带走，就这样一直放在了自己身边，用的时候却并不多。
这一抹红色渐渐从他眼前消失，他忽然想起以前睡前给晴子读书的时候读过一本中国的小说，他其实记忆很好，如果当年他好好读书的话也许也会有不错的成绩，让他心中有过感触的东西，往往很容易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来：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他知道，此生他还会见到Mary，可是自今日后，她却永远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了。她带走了翔太，就像斩断了他的骨血一般，她不是故意的，却让他疼的刻骨铭心，在他心中留下一抹鲜红。
流川回到书房，翔太走的太着急，他的机器人和小火车都来不及收拾好带走，流川默默对着他们坐了很久，然后晴子第一次看见他把脸埋进了双手中，这样无声地啜泣起来。
她不知道她在流川心中曾经是不是白月光，可是再美的女人渐渐地也会化作了他每天不可或缺的那口白米饭。听说人类的祖先从天界落入凡间，因为误食地上之物，从此渐困渐重，有了七情六欲便不再能回到天空。原本那样高高在上，冷漠而骄傲的流川，每天被她这样感染着，就如同从此仰赖五谷的天人，因为一颗被牵绊了的心，让他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变得知冷着热，可是也变得会伤也会痛。
人生不能两全，原来不是只有自己有所取舍。本来只是想为他保护翔太的晴子，只是想温暖他的晴子，却因为成为了他生命中不能失去的人，让他不得不亲手斩断了自己至亲的眷恋。第一次见到疼得这样这样刺骨钻心的流川，可是这样的他，却仍然不愿放开她的手。

【Chapter44】Love
其实任何的事情，人都会慢慢的习惯的，会慢慢习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也就慢慢习惯一个人离开了自己身边。哪怕父子至亲，神仙眷侣，不过一世缘分，有深有浅，缘分散了总不过生离或是死别。因为福有尽缘也有了，所以还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倍加珍惜吧，尽量留给对方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流川在NBA期间除了后面几年的年薪非常高额，也因为外形和亚洲市场而拿到nike终生代言合同，所以经济状况在NBA一直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一向没有金钱概念的流川，能够衣食无忧还是仰赖于所有的资产交付了多年从事投资公司的父亲打理。因为一直在打理他的资产所以对他分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资产的离婚这件事，他们是保有质疑态度的，偏偏流川是个不愿与人纠葛的人，也觉得Mary这么多年不容易一，所以直接同意了离婚赔偿的金额。紧接着又是从NBA退出回日本效力，无论薪资还是广告资源自会大幅度缩水，也许比起一般人好了太多，可是有了对比总还是会摘来母亲心里落差的。
都说男孩要穷养，可能流川确实从小丰衣足食，高中时代晴子就觉得他一定非富即贵，因为他从上到下，从衣服到鞋子，再到单车都意外讲究。后来才知道他倒是不喜欢穿名牌，只是对每个东西使用起来的感触很敏感，尤其在运动这种事情上，他不喜欢有掣肘的感觉，所以每次都直接买专业品牌省时省力。
晴子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她持家会考虑很多，所以每次母亲跟他们夫妇二人谈到他财政缩水，提醒他要居安思危的时候，他其实内心会为晴子多少抱不平的。结婚的时候，连两人的戒指都只是商场里直接去买的，无论婚前婚后，她都不曾和自己要过什么，都以为她嫁的很好，婚后却只是泯然众人罢了。在湖人打球的时候，多的是蓝钻紫钻送的球员，送包送车的，流川倒也留心观察过，晴子倒也会偶尔出去买买东西，但是比她们雅致多了，不是私家的茶就是上好的沉香罢了。淡然得让他有些好奇，有些向往。
可是他还是希望尽量满足母亲的愿望，如此晴子便会少承担一些抱怨吧。所以在家养伤不能出赛期间，他还是接了些许的商业代言，新闻一出，大品牌简直踏破门槛，如果说最有商业价值的日本籍球员大概也就非流川莫属了吧，可是他之前却是很少答应这些的。
流川生日过了没有几天，其实就是晴子的生日，因为翔太的时间，晴子没有提及，只是对他说把Mary请到家里来吃一顿饭吧。她不想说，这样的时候他忘掉是正常的，可是任她再大度，也不想在生日这一天让自己丈夫和前妻出去单独吃饭，所以便请大家都来家里尝尝她手艺。
她想起那天见到Mary的时候，真是惊为天人，让她忽然有些相形见绌。别的不论，若单说外形，她高挑精致的样子倒实在和流川很般配。
“Do you need help？”
晴子回头，见Mary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未待她回答径直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蔬菜，皱了皱眉：“How to do these？”
晴子不禁笑了笑，耐心地示范给她看，Mary倒也学的饶有兴趣。
并没有尴尬，两人只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When is the picture taken？”Mary看到冰箱上放的那张湘北队在山王赛后的那张合照，不禁问道。
“This is a photograph of the IH game.High school first grade.”晴子没有回头去看，只是边准备着手里的菜边回答着。
“So cute.”Mary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去看，忽然愣了片刻，“Is that girl you？”
“Which？”
“The girl with brown hair.”
“Yes.That year I made a short hair.”晴子回头看她，自嘲地笑了一笑，大家还是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
Mary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晴子渐觉奇怪，不安地问了一句：“Are you ok？”
“Yep，noting.”Mary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答道，回到操作台旁继续处理着食材。
“Jimmy looks like you.So lovely”晴子感叹道，她发自内心地想赞美Mary的美貌，可是总觉得那样说是于礼不合的。
Mary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Do you know why I and his divorce?”
晴子不曾想她聊的这样直接，她从不过问流川这些事情的，只得如实回答：“No.”
“The hair.”Mary笑着说，“Once I asked him why he likes me，he said 'the hair，I like it brown.'”
她写着流川的强调这样说着，惹得晴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But I do not like this color, I dyed my hair into gold, so we divorced.”
Mary能看似调侃地说出这段往事，想必她已然放下了吧，晴子这样想着。看她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Mary不禁拍着她肩膀，认真望着她眼睛：“Do you know what's the color mean？”看她愣在原处，Mary挑眉拂了一下她的发梢：“You may try to ask him is it true？”
这样的画面，在晴子心中回荡了好几日，很多天之后，她坐在床上，看着身旁那个正在专注看篮球杂志的人，不禁靠近他身边轻轻问道：“枫。”
“嗯？”流川没看她，继续专注看着杂志，只是应了一声。
“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Mary？”晴子心里鼓起十万分勇气问道，反正仗着自己现在十月怀胎，流川也不能那她怎么样。
流川抬头瞥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回道：“头发，棕色。”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激动，可是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地狂喜，他对自己那么多年的单恋竟然是有回应的。她有些得意忘形，咬了咬唇，有些忐忑地问道：“那我能不能问问你喜欢我什么？”
听到这句话，流川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杂志，转过脸来看着她。
这女人，得寸进尺。
他翻身把她双手按倒肩膀两侧，保持着和她身体恰到好处的距离就把她按倒在了床上，有点挑逗地看着她：“我好想…”
晴子眼睛瞪的大大的，虽然这样的情景下，她还是想起上次他在海边说的那样的话，傻傻地回道：“打球吗……”
流川没有理她，伏下身去含住她的耳垂，感觉她浑身一阵激灵，那是她很敏感的地方：“不，要你。”
“不，不行，枫！”晴子吓得想要挣扎，这几个月绝对不可以，可是她根本分毫都动不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间。
感觉到流川在她耳边清笑了一下，在她脸颊上留了一个吻，便放开了自己的手，侧身起了来。
又耍自己，晴子面红心跳地拉好自己的衣领赶紧坐了起来，不禁朝旁边挪了挪位置，这家伙太危险了，总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不能在他面前得意忘形。
这样局促不安的她真的很有意思，流川心里不经觉得她好笑起来，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可是永远还是青涩可爱的。其实很多事情，她对他是千依百顺的，尽量做到他希望的最好，这些他心中都是知道的。
第一次的时候，她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躺在他身下，明明瑟瑟发抖，慌张得要命，却还想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其实当他真的进入的那一刻，他有些意外，她竟然是完璧之身，这个时代，他真是一点也没有想到。他原本只是以为她没有多少经验罢了，从来没有期待过，会有一个女孩干干净净地等他这么多年。
她大概是个很敏感的身子，所有的感知，好的坏的，都会在她身上放大数倍。看她眉头紧锁，明明咬着嘴唇忍着疼痛，却断断续续地说：“没关系的，枫，继续吧。”
她抚在他胳膊上的双手有些颤抖，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嵌入他的皮肤让他有些生疼。流川忽然升起一番无限怜悯的情感，他暂停了动作，俯下身来，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想让她放松一些，缓和着她的疼痛。
其实在美国这么多年，他对女孩子是不是第一次并没有太在意的，在美国很多人对这样的事情都抱着自我负责的态度，他们更多重视的是感官的享受，他本不是那样的，可是多少会受到这种理念的影响。
可是这样的晴子却忽然让流川感到一种纯洁而忠贞的神圣的感情，不只是身体，她是把她的一生都交付于你，她没有要求，可是却引起你的倍加珍重，他虽不在乎，可是这一刻起还是珍重她的，不单单因为她的所谓的贞洁，更多的是她待他的情深意重，她如同精卫填海一样傻傻的执着。无论她等的是不是自己，还是只是一份对待未来丈夫执着而纯洁的感情，这一刻起，都是自己的了，她的一生，从身到心，甚至她的生命和灵魂，都是属于自己的了。
流川吻上她微微张着的嘴唇，交缠唇齿，渴望得到她身上的所有部分。她连亲吻都生涩不谙，等待他的教导和开发。
多少还是难免会想起以前的经验，美国的女孩子通常是放纵的，奔放的，让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恣情所欲的。
但是在晴子身上，他被释放的不是仅仅欲望。他在这种事情上，第一次这么有耐心，陪她慢慢体会，慢慢引导。如此反倒让他更深层，更细腻地去好好感知这件事情，感知这个人。
看着她眼神渐渐迷离，失去自我，他很满意。那褐色的头发浸湿了两人汗水，散乱地纠结在彼此的肩颈之间，缠绕附著，永不分离。
自第一次至今，她羞涩的性子其实每一次依然会半推半就，在流川眼里就成了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她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想征服。说起来很俗套吧，只是没想到在他们身上倒真是如此。
但是流川是个理智分明的人，这十个月他自然怎么样都不会动她的，只是这火攒着，容你得瑟，等十个月之后再慢慢收拾你。
【Chapter4

这一章的插图

【Chapter46】Clear sky
青田终于在今年拿满了世界柔道的大满贯奖项，让身为柔道发源地的日本一雪前耻，打破了多年被他国选手制霸的魔咒。
归过之后，体育部长亲自下达要为青田举办庆功会的指示。
他虽一介武夫，不能参与国政，可是在经济波荡危机的日本，正是民众精神上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鼓励之时，他就出现了，赢来了也许超越亿万市值的胜利。
当然这些都是背后所赋予的附加，可是 时代是需要英雄的，对于任何一个运动选手而言。没有能让自己祖国的国歌响彻世界更加荣耀而值得的事情了。
晴子接受了他的宴会邀请之后挂断了电话，转身正要回卧室，却见流川站着书房门口望着她。
流川只是静静看着她挂断电话，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啊，是龙哥哥希望我们可以去他大满贯的庆功宴。”晴子解释道。
流川不由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倒是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那是她从小的习惯罢了，只是听起来依然刺耳。
“睡觉。”
流川转身往卧室走，晴子吐了吐舌头跟在他身后。
躺回床上，晴子其实有些内疚，他今天睡得这么轻 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把他吵醒了。见他已然躺下，晴子伸手想要关上台灯。
“等等。”流川忽然出声说道，晴子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你不看看枕头下面吗？”在这里躺了半天还没发现，要是真是有豌豆公主的故事，这家伙一定是个冒牌的。
晴子伸手摸了摸枕头下面，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扎上了一个精致礼花，她有些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他在这样的日子里还会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轻轻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钥匙，那上面系了一个小小的纯白的贝壳，贝壳上写着带有门牌的一串地址。
他起了身，透过她香软的发丝吻了吻她的侧脸：“生日快乐。”
在神奈川的时候，他陪晴子看过一个改编自小说的老电影，叫做《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以后你开窗就能看见海了。”流川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因为早年他们的两家的住家都在学区附近，离大海并没有很近，她总是喜欢和流川一起骑车到海边去。那天在七里滨bills坐着看海，她不由感叹了一句：“如果每天早晨推开窗就能看见这片海就好了！”
“那就买下吧。”流川淡淡地回她，他的答案总是直接而简单。
“可是这里的房子都好大啊，如果住的地方变得那么宽敞的话，彼此之间的距离就会变得遥远吧。”晴子这样感叹道，“也许，可以改成一个带有花园的小屋吧，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那行。”
只是不曾想到他会记得自己那样一句轻描淡写的感叹，然后就真的买了下来。也许，这只是让她安心的约定，上一次她哭的时候，他说：“给我五年，五年我就陪你回去。”
你要的生活，我总能给你的。
明明心中欢喜，眼泪却一滴两滴的溢满了眼眶，她把钥匙握在手心，回过头，双手搂住流川的脖子，从来不敢这么大胆的，送上她的双唇，泪水咸咸的，沾湿了他们的脸颊，唇齿，可是却没有分别的意思。
她以前总怕他会推开自己，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害怕了，她要好好地告诉他，彻底地告诉他，我有多么渴望…靠近你……
六本木丽思卡尔顿酒店晚上名流云集，在不少政要的风光之下连当红明星都显得星光黯淡了。
晴子不想失礼于人，她伴流川出席各种场合总还是会刻意注意下身份的。因为有孕在身，只得定制了一件Jenny Packham量身的孕妇装，近来实在丰满了一些，面色倒是好过了从前。
总少不了那些政要无关痛痒的发言的，最初参加这样的酒会的时候，她还会强迫自己好好的专注地去听一听这些演讲，以示她良好的教养。可是久了她发现那么多人都是心不在焉的，表现得异常专注的总是那些有着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利益的人，再附上热烈的掌声。她也渐渐地放弃了在这样的场合让自己真诚融入其中的想法了，因为本来这里就有那么多的不真实和虚妄在其中。
流川永远是漫不经心的，可是饶是他再不想问世事，相关人士的交谈他还是无可躲避的。
“我去休息一下。”晴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便往休息区去了，怀孕进入了后期，脚总会肿的厉害，她坚持不了站立太久的。
即便是青田学长的庆功宴，毕竟体育界和传媒界人士云集，流川所到之处还是会多少引发他们的兴趣。
华盖满京，广筹交错，最初她还是会有小小的虚荣的，她喜欢被介绍说，这是流川选手的太太，久了，这样的兴趣倒也没有了，再鲜亮光华的一面之后，生活依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最终还是我们自己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实在无需向别人证明什么。比起那些别人的赞叹，我想我更珍重的是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吧。
月下，树荫婆娑，晴子披上了外套，可还是有些清冷，怀孕之后，她习惯了安静的独处，那样的场面也待不了太久。
酒店的花园里，你是感觉不到冬天的，他们总是以各样的方式，把这里打理得郁郁葱葱，只可惜太多的景观只有短短的生命，然后就会被替代和厌弃。他们最巅峰的美，人们总是喜闻乐见的，却没有给他们和树林里的植物一般兴衰荣誉的时间，没有了冬日的衰朽，来年也不必去期盼新的生命到来了，谁又在乎呢，总是会被新的植被所取代的，人们要看到的不过是长久的光鲜罢了。
逃脱了宴会的主人公正靠在花园的椅背上，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烟头燃着星点的红色，在寥落的北风里看起来有了些生气。他深深地吸了两口，烟草让身体卸下了疲惫，放松之下却也更感到了冬日里的清冷。高中的时候，他最喜欢出人头地了，那时还因为篮球社的人气总高过自己会感到气结，现在才知道，人生真是最难得就是一份清闲。他有时候倒怀恋起那些无人问津，带着学弟们苦练的日子，至少不会有那些看似光鲜繁杂的人事来不断考验着他们的心智。

“龙哥哥。”听见晴子的脚步，他回头见她到来，自觉地把烟丢到地上用脚熄灭了，一个柔道手，总还有他不拘小节的一面的。
她在那身定制礼服外披了一件质地温软的羊绒大衣，和她一样，温婉地让人很想靠近。
“不冷吗，晴子？”青田笑了笑，站起身来，“里面太闷了？”
晴子点点头，没有出声，天空在人间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深蓝，星光却变得若隐若现，让她觉得有无数的生命在俯视人间，真真举头三尺有神明吧。
“就是想谢谢你那年和我说的那些话，如何没有那些鼓励，也许也没有今天的晴子吧。”欠他一声谢谢，倒是真的，也是客套，今天的晴子在世人又当如何呢，依然平平淡淡地过着她的日子，倒不是一定要拥有谁，只是她知道，若是那时自暴自弃了，也许人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吧。“不知道今天龙哥哥要公开下个月结婚的婚讯，我都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来。”
“晴子。”他忽然忘记自己想说些什么，话到口边，却依旧失言，只能笨拙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盒子，“这个…你的生日礼物…我在国外时候看到的…不知怎么…我觉得很合适你，就拍了下来。”
晴子接过那盒子，丝绒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宝石一样的胸针，淡蓝色的，像是万里无云的万里晴空，然而它还光彩多么，就像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天幕一般，那一定是更高更灵动的生命落入了凡尘。晴子不懂宝石，可是也能知道它的珍贵，她轻轻合上了盒子，送还到他的眼前，只是摇了摇头。
“你可以当作，是我送给孩子……”他有些尴尬，想着也许能找些理由，无论什么都好，只要她愿收下。
“龙哥哥，我不傻…”晴子不敢抬眼看他，可是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这层纸能够永远挡在他们中间，她是愿意自欺欺人的，谁又愿意儿时的美好一去不回呢。
他没有接，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发出了讽刺的笑声，坐回了长椅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倒出了一根，夹在指尖，摸了摸另一个里的打火机，可是半晌，他还是没有抽，只是这样把烟夹在手里。“晴子，收下吧。”他有带着无奈和坦白，“原本想要送你一枚戒指的，可是那小子却回来了，那次去瑞士比赛，见到这个钻石，我就觉得，一定要买给你，因为只有晴子才配得上它的美。当时我就想，这辈子最后一次，再为你付出了。拜托你，收下吧，让我能安安心心的结婚。”
晴子僵在半空的手，有点软弱，他这样的坦白，似乎真是最后的请求。青田复起了身来，把烟放进嘴边叼着，从她捧着的盒子里拿出那个胸针，本想替她戴上，可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青田自嘲地摇了摇头，她早就是个大人了，不是吗。他把胸针递到她的眼前：“戴上吧，晴子，就当是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已经看到了吧。”
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那年她说的那个女孩，是自己。
从高中到现在，他青田龙彦见过不少女子，可他依然认为，晴子是美的，美在她从来不自知。一个女人如果发觉了自己的美丽，总多少会向世界炫耀着“看，我多美。”这样的信息，那样反倒叫男人觉得多少有些无趣。可是晴子，但凡她从小能有一点知道，自己美在何处，也多少能对身边的人有些戒心，可是她是不懂的，仿佛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她的生活里只有哥哥，球队，流川或是学生。可她那副迷迷糊糊却也格外认真的模样却颠倒了众生。
晴子抬头看了看他，只得收起了盒子，接过他手中的胸针，别在里自己的礼服上，月光映照在她丝绒的礼服上，泛着婉约的光芒，反把它衬得越发明亮而耀眼。她戴好，又抬起头看着他：“谢谢你，龙哥哥。”
青田冲她苦笑了一下，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愿，伸手替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衣，叹道：“太晚了，不要着凉。”
曲终人散，晚宴门口各处都是锦衣华服，香宾宝车。
一辆Quattroporte SQ4稳稳地划过街道。流川一般都会选择自己开车，他倒没有tebiew爱车的嗜好，因为篮球运动员手长脚长的，之前那辆Land Rover宽敞方便也开了好几年，总该换换了。
晴子在宴会上一直没有什么兴致，一直在休息区待着，却便要给足青田面子，等待散场才肯回家。上车之间她便倒头就说过，只是脚涨得实在厉害，便脱掉了鞋子，散落在座位下面。怀孕到了这个月份，身子已是十分吃重了，早期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的晴子，到了后期反倒反应连连。
流川尽量平稳地开到了家门口，自己径直下了车，却没有叫醒她，只是到了另一侧开了车门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她没有被吵醒，只是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流川不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不想将她弄醒。
他把晴子送回到房间的床上，总不能让她就这样合衣而眠，便找来了睡衣放在床边，伸手想替她蜕掉羊绒外套。可是解开扣子的瞬间，一抹蓝色的光芒仿佛故意的刺入他的眼帘。
Clear sky，他怎么也不会认错，那是原本他一眼见到，想要拍下送给她的礼物。
流川不是个会去关注这些东西的人，只是那年Mary生下翔太的时候，希望他能送给自己一个价值不菲的粉钻作为礼物，他身边的队友也多是这样的，那年他风头正劲，这样的礼物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要求，可是从此流川心中便留下一个映像，原来这些宝石是用来配给美人的。他回忆里，母亲在生日或纪念日的时候，也总会收到父亲送的珠光宝气的礼物。
晴子对这类东西却没有多大兴趣，结婚的时候她只是拉着他去了Cartier的专柜买了一对寻常到有些普通的对戒，简洁而大方，没有过多的修饰，她说这对戒指寓意很好，是每个女孩从小的梦想。流川那时心里还有些好笑想，大概只是你自己的梦想吧。除此之外，倒真没有见过她有佩戴首饰的习惯。
可是流川依然觉得愧对于她，她之于别的女人，要求少的都让他有点心疼。就连爱，她也不会过分要求的，总是那样温和地等着。
三井学长说过一句话，宠一个女人太容易了，可是识宠的女人却不多。
也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吧，无论怎样待她，她总是容易知足的，快乐却不会张扬的，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接受着你对她的好与不好，如此的性子，只能更叫人疼惜了。
所以他想，总不好亏待了晴子。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在christies的宴会上见到过这颗叫做“clear sky”的蓝钻，浅似大海，却深似天空，倒是符合它的名字“晴空”万里，如沐春风。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它的主人吧，他便让助手去处理了拍卖的事宜。过了一阵却被告知已被另一位日籍买家拍走，两人出价的时候倒颇有几分你争我夺各不相让的意思，可是最后还是输人一筹。他本颇有些不乐，可是钱权倾扎就是如此，价高者得也没什么不妥。后来想起她说的海边小屋，只得退而求次地这样而已，可她的反应依然感动到不行。
如今这颗钻石，却好好的戴在她的身上，却不是出自他之手。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价高者得”的日本男人是谁……

【Chapter47】Hero
流川发誓，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胸针直接扯下来，一个从来不喜奢侈，不善修饰的晴子，竟然心甘情愿戴上别的男人送的首饰。
像是感受到了他恼火的气息，晴子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可是眼睛却仍然不曾睁开。
床头黄色的灯光幽幽暖暖的并不通亮，照在她的脸上明晃晃的，这一副睡脸毫无防备，这是流川最怜惜的样子，也是最讨厌的性子，若是另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也是这副毫无防备的表情。
他冷哼了一声，有点置气地把她的睡衣撂在床上，转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躺在客房的床上，他竟然难得失眠，倒不是多么介意那件事物，只是近来一直如此，晚上没法好好休息。她身子本来就弱，这几个月身子过重，夜里时常呼吸困难或是辗转难为，就连起身有时都不得不帮扶一把。
家里那么多的女佣，让她自己去使唤吧，我为什么要日日夜夜地伺候她这些有的没的，他闷闷地从鼻子出了声气，翻了个身决定安心睡去。
“砰”得一声，随之一阵碎裂的声音，那他从梦的意识边缘拉了回来，甚至来不及清醒，下意识地跳下床推门出去看。
晴子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有些吃力地捏着腿腹，面前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水杯。
晴子见他从隔壁的客房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女佣们慌慌忙忙地跑了来，看见这情景立刻去取了工具来清扫。
“干嘛？”流川走到她面前，语气颇差地问了一句。
“……我想去喝杯水，腿太麻了没有站稳…”她把头低得已不能再低了，她本不愿麻烦流川的，这些日子他已夜夜不能安枕，晴子知道他是个重视睡眠质量的人，以前是绝不能被打扰的，可是近来身子太不方便，夜里总多少会打扰到他。方才醒来，见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流川却不知去向，必是精神上实在疲惫得不堪其扰了，寻了别的睡处。放在床头的水有些凉了，她也不想劳师动众，只是起身想去喝杯温水，许是今天站立得有些久了，脚便在麻得失去了知觉，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门框，却不防神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
流川看着她一副低眉顺眼的委屈样子，实在狠不下心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让她回到床上坐好，女佣很快送了新的温水回来，见她捧着水杯，一副懊恼的样子，流川只得打消了回客房睡的念头，无可奈何地在她身边躺了下了。
像是感受到她的动静，流川回身去看她，见她颇为吃力地伸手想要够到背后的拉链，却不肯言语一声。流川直接伸手将她的拉链一拉到底，玉雪一样的背部就这样暴露了出来，真的美的动人。晴子不曾说话，只是默默地换好了衣服，将礼服上的胸针，细心地去了下来，放在盒里收到了柜中。这一切动作落在流川的眼里，让他本刚刚因为不忍之心而消散的不爽又渐渐回到了身体之中。她到底没有有想过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流川决定不再去想，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会去嫉妒什么人，这种情感为什么会存在于他的身上，他忽然有些想念高中时代什么都不需要去想可以全心全意打球的日子，那时候以为离开了日本离开了学校，就是离开了束缚，现在想想，若无闲事挂心头才是人生好时节的话，真的那时比较容易做到吧。那么不想近人情的他就是最怕这样的片叶沾身，难道这样的过程非得是这辈子一定要经历的吗？
晴子原本不曾多想，学姐说过，流川枫就是个阿米巴原虫，或者说他的身上由怎么会为晴子二出现那样的感情呢，或者说是晴子希望他不曾多想，毕竟龙哥哥说出那样沉重的话，惟此才能忘记她安心结婚生子。她想，等以后找机会再还了他这个人情吧。
渐渐她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自欺欺人，流川怎么可能看不见呢，连续几天吃饭睡觉，除了必要的照顾，基本都是冷言冷语。她知道流川是个寡言的性子，可是生气与否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她想，找个时间，要好好跟他解释一番，可是他平日里倒真不是这样一个爱耍小性子的男人，以前樱木那样，他也不曾对她吃醋介意的，为什么唯独要对不远不近的龙哥哥这么在意呢。
冬奥会的选拔赛已经渐渐临近，日本即将公开国家参加选拔赛的特训人员名单，原以为流川脚伤未愈，不该出赛的。
“冬奥会应该可以出赛吧？”国家队的教练在酒会上对流川这样说着，“正是国家需要你的时候。”
这几天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脑子中，可是医师给他的嘱咐仍然是短期内不宜承受过于激烈的比赛。
晴子那天捧在手中的那颗clear sky散发着天空一样的光芒，可是在他眼里那么刺眼，就像是青田龙彦的光芒，一个世界冠军的光芒，时时刻刻闪耀在他眼前。
清田龙彦，他想起在婚礼那天他对和自己说的话，宾客散尽，他走的时候对流川握手时很严肃地说过：“今天是你的婚礼，我不说什么，但是怎么待她我希望你心里清楚。祝你新婚快乐。”
如今想来，你若与她非亲非故，有什么资格对我和晴子之间的事情说三道四呢？莫不是只因为你成为了这国家的荣耀吗？
我却只能坐着家里像老年人一样养着伤，做着那些无足轻重的投篮训练。
“国家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让那些诊断书都去见鬼吧，曾经断言乔丹能走路就不错的那个医生大概也只能在家里的电视前看着他的话都成为胡扯吧。
流川枫正式归队开始了备战冬奥会选拔的训练，我从来不信，日本队拿不到冠军，我要正面挑战看看，那些梦之队的曾经的队友看看，我流川枫不是走了下坡来才回来等着国家队养老，我回来是要开启日本篮球新的时代的。
“枫，也许你应该放弃今年的赛季，未来还有很多的机会不是吗？”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晴子仍然试图劝阻他。之前，他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地面对这个正常伤病的，过度的身体消耗只会缩短他作为运动员选手的周期罢了。
“我不需要。”
一样是一句不容置疑的话，晴子也会想，许是自己太过多虑吧，高中时代他曾经一次次证明过那些记者的评论有多么无聊，而她的担心有多么多余。哪怕是因为，我太过在乎你，却依然会感到不安。
“听着，流川，我们不可能在奥运会上拿到什么名次，毕竟中国对都很难做到，我们要面对这个现实。”教练在飞机上这样对他说，这样的说法，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他的生涯里所有人告诉他都是，胜利，我们要绝对的胜利。
“可是这个世界只会记住强者，只会记住英雄。我们不能防守，我们要不断的进攻，你没有时间再去考虑那些传球和组织了。即便我们无法通过地区选拔赛，我们需要向国家向世界证明，我们还有个英雄。”教练这样看着流川，“你听明白了吗？”
这样的说法，非常现实，他曾经非常讨厌这样的态度，可是现在却能深深抓住他的心思，简直就像再对他说，你可以在球场上随心所欲了的表现了，再也没有束缚你的规矩了。
曾经安西教练提醒过他，“我说你不如仙道这句话，你明白它真正的含义了吗？”
他会在后来的发展中刻意要自己以传球和组织来控制整场的走势，这样多面的战术当然是非常奏效的。对于他来说，要自己出手，自然太顺手了，太自由了，如今给了他这样一个平台，他何乐而不为呢，也许老师的那一套已经在今天的篮坛过时了也说不定。
我要试试看，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来为日本篮球力挽狂澜。

【Chapter48】第一次
日本的职业篮球远远没有其他大部分发达国家来得成熟，多数的人只在高校之中磨练了自己的技巧，而想要走得更远，社会却不曾提供这样的环境的。
在流川那个年代还不曾有太多的人能够有能力或者有这样的愿望去美国训练篮球，一则训练的艰苦和要求之高很少有能够适应的人，二则未见的未来能够创出一片天地，简直得不偿失。可是流川是个但为付出不问前程的人，他只知道自己一定是要做这件事情的人，而结果他不想多问，因为没有做的话一定会后悔。理想这种东西，只要心愿足够，节衣缩食，寄人篱下，总能完成的，相反即便天资丰足，富甲一方之人，若是动摇，那么一生也不能够完成。
回国之后，其实他也会默默地观察着一切。这么多年，国内篮球界依然没有多少的起色，甚至相较之前是更加落寞的。流川还记得他们念书那个时代大家仍然是向往着篮球的，电视上也总希望日本队能出现世界平台上的选手，雄心勃勃打破世界上那些国家对亚洲人运动的认知，甚至有朝一日可以凭借篮球让国家以你为荣。可是渐渐的，随着大家看到这条路的艰难险阻，越来越多的选手放弃了这条路，而篮球的热度也慢慢的退散……
流川回国以后就连要在电视上看到一场nba的比赛转播都很难，更不要说国内职业篮球的新闻关注，实在久久也不得匆匆一瞥，无非也就是他回国那一阵子国民们能多了几分对篮球的关注，然后有沉默寂寥下来。
在日本篮球不是主流，他必须要面对这样的一个现实。也是因为看到这个现实，早年才远走他乡。
这样的境况是不利于国内职业篮球发展的，流川倒是庆幸自己在发展的期间去了美国，起码他的潜能在系统的训练中得到了足够的开发，如此便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他这几日常常回想起晴子跟他说的，安西夫人告诉他的那个故事，那群在明治维新外出留洋希望救国的学子，异国他乡的苦和累也许并不能消磨他们的意志，毕竟身后还有满目疮痍的家乡等待着。可是满心期待，甚至壮志凌云的他们，回国之后的路也许走得更加艰难，这才是征程的开始。于是，这样的想法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让流川更加冷暖自知……
晴子反复思量，她知道青田一定最近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本来以她的设身处地此时叨扰是万千不该的，可是她还是在心中做出了取舍，古人说“亲不隔疏”，她还是知道这世界上谁是她要共度一生之人的，只是如今，是她真正要拿出勇气的时候了。
接到她的电话，青田原本还不知所来为何，想在家里招待，只是晴子婉拒了，他遂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咖啡厅里，晴子把那个他送出未久的盒子推倒他的面前：“对不起，龙哥哥。”
青田龙彦佯装不明，笑道：“晴子这是做什么？身子不方便还特意跑这一趟。”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所以……”晴子咬了咬唇，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我说过的吧，晴子只有收下我的心意我才能安心的结婚。”青田平静地说着，可他觉得自己的手却好像都克制不住在颤抖，这是他一贯的毛病，从小紧张之后便会如此，只是多年未有了，不，上一次，在她学校门口的那个午后。
“我已经…没有办法考虑别人的想法了。”她只能如实地这样告知，还有半句，未能出口，我只能选择守护，我在乎的人了。
“是流川的意思吗？”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抽上一根烟，可是一则他知道晴子身怀有孕，不能被烟草熏染，二则身为柔道选手本不该沾附这些东西，会损耗他们的身体。可是近来却是戒不掉了，就像晴子，明知道不该，还是戒不掉了。本以为这次可以破釜成舟地了结一切，真是天意弄人，那么柔弱的晴子却都有了勇气来拒绝他的心意。
“…是我自己的意思…”她细若蚊吟地这样说着，却很坚定，“是我自己不该接受龙哥哥的好意。”
她拿起了手包，起了身来：“希望您新婚快乐，我要告辞了。”
“我真的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青田终于抽出一根烟，不徐不慢地点燃。
晴子还在犹豫，他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是这个季节吗？还是与如今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他却仿佛看穿她一般，摆了摆手：“和今天没什么关系。”
“那天你骑个小车，红粉粉的脸…那时候才凌晨五点多，你追在跑去练球的哥哥身后，说要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
“那个看在眼里的男生很钦佩这个小女孩的坚持与勇气，为了也能成为这样的人他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努力至今。”
“请不要说了。”晴子忽然出声说道，为什么忽然对她说这样失礼的话。
“不，不仅仅是钦佩，也很喜欢，但是因为男孩针对感情的一贯思维模式是暗恋不说的……”他一定要一吐而快，她这么潇洒，连安心都不愿施舍，他懂了，她还是选择了流川，以至于在她的家中，她的心里，连这样小小的一席之地都不肯给他，“所以就导致了如此这般……”
晴子没有说话，她没能阻止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会听见他说这样过分的话，对于自己，对于即将结婚的他都那么的过分。她来到这里，是因为有龙哥哥对她的鼓励，让她走到了今天，有恩于自己，所以不忍舍弃，却要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
“我说的不是什么小说，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就是柔道场上最强悍的选手，不给对方留一丝闪躲的余地，“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吧？”
“龙哥哥……”晴子甚至觉得，他那恩断义绝的决心，往昔的情分不顾，以后也许连这样的称呼也一并剥夺而去，也许今日就是她心中二十多年兄妹一般情谊的终结，从此若非良人，只能陌路。
“晴子，你也许已经忘了。”他吸了最后一口烟，深深地吐出，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今天，是我的生日。”

【Chapter49】执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通常冲动之下脑子一热欠考虑的事情，以后往往会悔不当初。但是这件事情，晴子仍然认为，她是思量再三的，可是太过急迫地想要去做，唯一让她忽略的就是竟然忘了考虑对方的感受，但凡是多想一想，她怎么能忘记是青田的生日呢，小的时候他尝尝拉着他们兄妹去他家里庆祝的，每每当别人问，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他总是倔强地红着脸嚷着不能说不能说的。
是自己太心急了，晴子想，终于还是选了个做不合适的时间段，把这伤害放到了最大，毕竟生日这一天发生的任何事，人们总觉得多了太多的附加意义，以及对命运的感知。是什么遮蔽了她的眼睛，那就是七情六欲，流川是她永远都不能失去，也不愿失去的人，所以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也不愿意看他生气。以前，流川去美国的时候，彩子姐劝过她，晴子，流川确实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仪表堂堂，壮志凌云。可是他不属于你，你要看看身边还有那么多的男孩子，他们也不差他什么。是的，晴子看得到，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是吗，他入选NBA，进入替补，成为首发，结婚，生子，他的新闻她想看到，又不想看到，因为每一条都告诉她我们离得越来越远，再也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不傻，这么多年，她没有在等着流川，只是恰巧，没有再遇见喜欢的人。
这样的流川，这么好的流川，来到她的身边，让她怎么能不好好珍惜于他呢，他为她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明明生气还是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还有…还有他许下的五年后陪她回归故里生活的承诺。流川点点滴滴的付出，在她生命中本来就偏颇的天平中让他的砝码更加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这样的流川，让晴子也不忍辜负，想要学会面对和坚强。
她从小是最怕的就是不近人情的，总不愿拨人脸面。若非如此，很多情感上的事情，她也不会拖了那么多年。在学校的时候，她看不懂，难道这么多年还看不到吗，是她不想看到罢了，你不说，我不问，所以才耽误了樱木那么些年。所以，这一次她想一定要表明心意，当断则断，没有念想，未来就不会再有伤害。更重要的是，她在乎的是流川的态度，让她明白了，没有两全的事情。
青田没有去拿桌上的胸针，他站了起来：“晴子，我青田龙彦送出手的礼物，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不要，就扔了吧。”
他的态度这样决绝，让她也无可奈何，这件事情也只得暂时作罢，毕竟自己的心意，他应该也知道了。
晴子回去后稍作整顿，便踏上了出国的行程。她有种深深的感觉，一定要去到他的身边，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让他可以安心备战。当然，晴子还是会想，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流川在面对篮球的时候，是不会被任何人情所左右的，再被挑衅得恼怒的时候，他也是最冷静去分析局势沉着应对的那个人。可是她还是想飞去他的身边，因为她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只有看着你，看着你，我才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This is for your blanket.”飞机上空姐怕她身子不适，贴心地为她送来了毯子，晴子谢过，盖在了身上，确实怀孕期间的女人身体的感知是敏感的。一时没有睡意，她便打开了座位上的旅行电视，选了一部电影来打发时间，是一部香港的电影，很搞笑，大概讲得一位灰姑娘女警和黑帮少爷的故事。翻译很贴心，连背景音乐的歌词都会以不同的字帖标示在旁边。以前老师说的对，语言有界限，可是音乐是无界的，它最能引起所有人情感的共鸣。当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的时候，背景音乐适时响起，她听不懂，可是也会动人，忽然有些多愁善感，明明是部喜剧，她却忽然泪眼朦胧了起来，听着男主角说着要堵上一生的求婚誓言，每个女孩子大抵都能了解这个女主角的心声吧。
“是说谎或是浓情蜜意，
不爱下去怎么会知。
别人都知道我火爆，
直行直冲不守礼貌。
若决心跟了你就不计较，
要和谁人绝了交。
若情感需要这执拗，
落场后只许尽力去跑，
咬着唇边 穿起婚纱上路，
余生请你指教。”
说的真好，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一刻开始，你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谁都不可代替，不可动摇，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课题。
下了飞机，晴子没有通知流川，只是给他的助手打了个电话，并且请他不要让流川知道。她不是想给他惊喜，只是觉得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旅行，这是晴子想要追求自己幸福的旅行。
大家都错了，十五年前，你未负我，那时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是我不够勇敢，如果早点让你看到的决心，也许…也许会更幸福也说不定。她咬了咬唇，自己拖着行李箱往计程车站走去。晴子不是个娇滴滴的人，说爱一个人太过容易，那一年不知道有多少跟你告白说想要陪在你身边的人，可是前路艰险，输赢未知，真的知道你这一路艰辛的，能耐得住寂寞陪你走下来的又有几个，那时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说说而已，这样的年纪说什么爱，又有几人能做到呢。也许，我也不过是那样的女子，其中之一吧。可是如今，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不会再让你觉得寂寞了。
今天已经要迎来小组赛的第三场比赛了，这么早遇上伊朗队，终于还是有是殊死一战的。
休息室里，所有的记者被挡在了外面，教练早早的开始布置战术战略。
流川的脚踝隐隐作痛，让他多少有些分心，可是他能感到问题不大，只是旧伤未愈罢了，在美国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是赛后及时的科学医治，伤势并不会造成过大的影响。
早前居然在场外恍惚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真是可笑，无论身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他心里冷哼一声，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这场比赛因为新的日本队阵容直接对抗亚洲劲旅伊朗队，所以观战球迷和媒体早就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球队下车进场的时候，晴子带着行李刚刚赶到，甚至来不及联系。好在还有人因为晴子身怀有孕，感她来追星的不易，给她让出了一条道站到前方去。
她看见流川走在人群中，想要喊住他，偏偏呼声喊声震天动地，她只能又沦落为了他千万球迷中芸芸众生的一人，每次这种时候她真恨自己和他没有特殊的称呼，能让他在人群之中听得出是自己。
这是在国外，以英文称呼他的时候，无论叫“kaede”还是“rukuwa”都是满是举着牌子的那些张扬和热情的球迷。
“枫！”她还是竭尽全力地呼喊了几声，明明知道他不会听见，却蓦然地看见他回头往这里看了一眼。晴子很想招手，却被挤过来的媒体挡在了人群的后面。
然后，就再也无法相见了，她忽然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浮上心头，仿佛这次不见，此生再见便会恍如隔世了。
明明已经拥有了你，却还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你，难道是我越来越任性了吗？
“您没有工作证，是不可以进入选手休息区域的。”日本的志愿者这样是晴子说道，世界级的赛事总是严防死守戒备森严的。
“我知道，可是我有事情想告诉今天的选手。”晴子解释着，直接就来了赛场附近，可是到了门外却再也无法联系上他的助理了。
“比赛正在进行中，这位女士，如果您有和球队的预约可以请工作人员出来接近，或者您如何是媒体的话等一下我们会安排媒体见面时间。所以还是请您去别处稍等吧。”志愿者扫了一眼她的肚子，知道她一定没有工作的资格可以进入，于是非常客气地冲她作出请的手势。
晴子只得退到门外来，拿出电话一个个找着能联系上的号码。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月光》的奏鸣曲，明明这样静谧的曲子，忽然交织上了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与场内喧嚣之声，让她一时都忘记了接起电话。
她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可是忽然就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她什么也不得看清，只在一瞬的间隙之中看见担架上那个她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Chapter50】曝露
流川是个永远不想留遗憾在赛场上的人，晴子一向知道，可是他已经过了少年时代那个冲动的年纪了，在神奈川的时候明明告诉过自己会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忽然带伤上场，晴子心中朦朦胧胧还是能体会几分的。原本就是这么敏感时期的流川，她却忽略了他的感受。
“和对方的防守队员的碰撞造成了骨折，因为之前那里一直就有旧伤。”助手这样说着，叹了口气，“流川这次选手实在太过拼命了，似乎并不能信任队友的感觉。”
会诊结束以后，医生与护士们如数退出了房间，看来一场大的手术在所难免。
大概因为慌忙错乱之中，助理未来得及告诉他晴子过来的消息，晴子推门进来，见他腿脚已经做了暂时的处理，刚服完止痛药已然睡下了。
晴子在他床边寻了把椅子坐下，他的脸苍白地厉害，流川不是个娇气的人，那年和海南比赛的时候，他硬是撑到连站都站不稳了才下场，却依然心有不甘。疼成这样，一定钻心刺骨了吧，晴子轻轻拂了拂他额上的碎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本来就有伤不是吗？”
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这一次的时候，我终于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了。
“那天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说因为国中时候见到你打球的样子就迷恋上了。”晴子喃喃自语，有些自嘲的苦笑，“其实我没有说完，因为最真实的话，即便身为你的妻子，我也不敢告诉你。那年看见你为了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那么拼命的练习，我就想流川同学的脑中满满都是篮球的事情，没有我进入的余地吧，那个时候我认为，还是放弃吧，我一生都不会成为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了。可是在遇到山王的那个时候，看见泽北那么的强大，我忽然觉得哥哥的梦想不再重要了，输赢也不再重要了，我只在乎你内心的想法。很可笑吧，当年明明觉得你是个救世主，觉得你就是篮球场上的英雄才喜欢上你的，可是最后却慢慢连输赢都放弃了。”
他没有反应，睡的深沉，若非如此她是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的，这么骄傲的他，她怎么敢告诉他，她也爱他脆弱的一面呢。
“我有时候在想，我不想要流川同学再做英雄了，只要做我一个人的流川就好，哪怕能给我一点点的空间就好。流川你后来一定又遇见过很多高手，很多的挑战吧，也许你已经习惯磨难和挫折了，也许在你心里这些比赛已经慢慢的变得平凡和青涩了，可是我拥有的只有那些年啊……”晴子的泪染过她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泣不成声，迟到了十多年的告白，至今才敢说得出口，“流川枫，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我不想你去争什么天下第一，有没有篮球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想要你而已……”那是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内心，跟在流川的身边实在太累了，太累了，不断的往上攀爬，她那些年累的的心力和高度好像已经远远不够了，所以她的心如止水还是被他打破了。一直以来，她怕他看到她这么贪心和俗气的一面，但晴子也是个小女人啊，她只是和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想要流川的爱，想要爱流川，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因为知道这是你此生的理想，我也愿伴你飞翔。
流川，谢谢你，实现了我儿时的梦想，让我看到了篮场上的英雄；谢谢你，实现了我长大后的梦想，让我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
我已经满足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只要你而已。
她伏在床边泪眼婆娑，却觉得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温柔的地替她拭去了泪水，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他并未睡着，默默地这样望着自己。
她握住流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疯言疯语他都听见了吧。我不想管你怎么样看待我了，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这么自私地喜欢着你，喜欢光辉万丈的你，喜欢从不退却的你，喜欢躺在这里平平凡凡的你。
“白 痴。”流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高中时候那个一颦一笑在男生眼中都那么可爱的女人，居然也有这么任性的一面，她真是生生地被他从天上拉入了凡尘，终于变成了一个平凡而执着的小女子。
没想到她真的会追到这里来，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的不悦了，看来在一起久了，确实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流川并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被看穿的感觉，如同在球场上被对方知己知彼一般，也许身为球员久了，这样的全知让他天生就有一种不安全感，所以他对情感向来浅尝辄止的。流川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心中认为迷糊不堪的晴子，潜意识中竟然是矛盾的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情绪，却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
如今她看到了，还哭得这样彻彻底底，他忽然有了几分满足的心理。
原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是她偏偏就这么毫无预告地出现了，没有准备地闯进他的世界。
他的不甘，他的挫败，他的骄傲，竟然在她的眼泪下被融化的消失殆尽，这样的我，还是我吗？一个不争不抢，不愠不火的流川枫。
这样的平静，他有些后怕，在美国那么多年学到的只有竞争，只有争斗，他知道那不是比赛的最高层，传球与配合也只是胜利的一种手段罢了。失去了争斗之心的流川，还是一个篮球手吗？
你的弱点就是太强了，他忽然想起以前安西教练对他的评价，会失却亚洲人在篮球上先天的优势的，太过坚硬，刚则易折。为什么太强会成为一种缺点，对胜利的渴求难道不是支撑球员的全部吗？还是说，那些说白了仍然是欲望，所以过于强烈的欲望让他看不清局势的全部呢？
不要太强……难道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吗？
总之，在这样的时刻，决定生死，他很可能就很久不能再出赛了，或者东西再也回不到巅峰了，甚至…可能永远离开球场了，这难道不是灭顶之灾吗？
这个女人的眼泪让他的心和缓了下来，让他意外的平静地去面对任何将要发生的事实，无论任何事情，可能会如晴天霹雳，可能会如万劫不复，还是会痛，可是他却总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好与坏，可是，他被她变得，却是一个事实。
热带的气候，总是阴晴多变的，窗外的天空中乌云渐渐聚集，如同大兵压境的气息，阵雨就快要来临。
无论如何，我已经把我最真实的自己曝露于你，我还不够好，可是只有承认当下的自己，才是修行的开始。晴子握住他的手，也许，你也没有必要躲避，那一年的赛场上，篮球已经把最真实，最深处的你让我看得彻彻底底。
因为没有遮蔽，所以任何的事情，有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