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亭吧 关注:628贴子:5,862
  • 10回复贴,共1

[风花雪月·第一折·前生悲]千江雪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这里木君,把loft儿上写的小东西搬到贴吧上来,请多指教!本篇原名[初雪],为了凑队形改成现在的名字。
一转眼,嫁入袁家已是十年的光景。这十年来,每每劝他入宫拜谒娘娘,他总是千般的推脱。于是每逢年节生日,就只有我匆匆到宫里坐坐,说说闲话。或许是爱着同一个男人给了我们共同的话题,让我们彼此羡慕,彼此好奇,也暗地里彼此嫌恶。
冬至是正经节日,我在家看着仆妇们整理冬祭的物品,不时有相好的官员到门上问安,迎来送往,好生热闹。正忙着,来报宫里的杜太监停轿,我疑惑是要打秋风,但他只是摇头,连喝了两杯茶才蹦出一句:“快进宫吧,娘娘只怕是……”寥寥数语如同一枚惊雷在我脑中炸开,顾不得规矩礼节,作速整顿车脚赶去宫里。
贵妃的状况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面目平静,脸颊微微凹陷,泛着点不自然的红,彼时正躺在床榻上阖眸休息,听门口迎接我的嬷嬷说,娘娘早上起来还咳了好几口血,现在好容易静了一会儿,宫中的女医来看,也说不中用。贵妃年纪大了,在宫中日益失宠,墙倒众人推,平日里鞍前马后的妃嫔们也不常来问安了。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除了身边伺候的人以外,我还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心头莫名的泛起一丝苦涩,十年来,我与贵妃名为姑嫂,私下里说到对方时也都是愤愤的。想不到最后来送她一程的人竟是我,也只有我。
更何况,连我,还尚且拥有夫君的敬重,贵妃竟就这样秋绢见弃,同为女人,纵然面对着情敌,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同情。
仿佛感应到有人到来,贵妃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见是我,迟滞地顿了顿首,终无力地躺下。许是不想在我面前狼狈,她命左右宫人扶她起来,拿软垫靠着背坐起来,略略咳嗽了两声,才开口道:“嫂嫂来了。还不赐座。”我福身坐下,贵妃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笑道:“看样子嫂嫂过的很好。”我谦恭道:“有娘娘在,全家都安好。”“嫂嫂说笑了,如今是我靠着家里,不是家里靠着我了。”第一次,贵妃在我面前露出了一丝悲叹之意。我忙陪笑道:“这话是怎么说,没有娘娘,哪有袁家的今天呢。”贵妃睨了我一眼:“袁家有今日,是哥哥自己争气,嫂嫂要想明白些。”说罢叹了口气:“也罢了,你才是日日夜夜陪着他的人,我说这些,你又怎么不懂得。”我心里冷笑,日日夜夜?何来夜夜?这些年我与他膝下无所出,还不是因为他从未在我房中歇宿。面上却不肯落下风,只是低眉顺眼地侍立在旁,贵妃像是想起了伤心事,咳了半晌,又停了一阵,才把脸看着窗外,幽幽开口:“嫂嫂,你好幸运啊。我眼里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做了你的夫君。你的位置,我每天做梦都在想,可是这辈子,都不能了。”我一愣,这话实在太逾矩了,皇帝的后妃心里只该有皇帝,现下贵妃说出这话,当真是心灰意冷了么?我站在那里,也不知怎么接话,贵妃看着我,笑着,却止不住眼里的泪花:“怎么,你也当我疯了不成。我自己知道,横竖,这个冬天我是挺不过去了。”“娘娘不要说丧气话……”我小声抚慰道,可贵妃宛若不闻,把脸又朝向窗外,喃喃道:“你不必安慰我,我猜,你心里一定很欢喜我死吧。”“妾身不敢。”我忙起身请罪,贵妃薄唇一勾,道:“敢不敢,你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而我,不过是他心里一个心机叵测不择手段的女人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我在心里呐喊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这些年的委屈和酸楚,不是的,在他心里,你才是他的妻子啊,那些月圆之夜酒醉后的呢喃,那封存起来不许人踏足的小院,那偶尔的亲昵中叹息似的呼唤……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眼角眉梢的每一寸笑意,都是为了你啊,贵妃,你这样自怨自艾,可曾明白我的痛苦?
我摇摇头,不想认输,不想就这样白白把自己赔进去,贵妃以为我是在嘲弄她的痴心,便自嘲的笑笑:“嫂嫂,你也觉得我傻是不是?我是着帝国的贵妃,却还不知足,还想着不该想的人。可我这贵妃,终究也没有哪天当的有滋有味,嫂嫂,你可知我一年到头最喜欢什么时节?那便是冬至和过年,因为这两天陛下会宴请百官,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暖阁的珠帘后,悄悄地看他一眼,没有你,只有他……和我……深宫之中,这是我唯一的期冀和温暖,”贵妃言语间有些苦涩,却迟迟不肯低头,因病而憔悴的脸上倒显出些春情。想是触动了心肠,便又一阵咳嗽,仿佛连心肝都要一并咳出来一样。
我静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贵妃,咬咬唇,终于还是开口道:“娘娘,其实……”
话音未落,外面的嬷嬷来报:“袁大人来了!”
袁大人!偌大的寝宫中仿佛一瞬抽离了所有声息,我与贵妃都凝固在了原地,猛的,贵妃挣扎着扯上了帘子,紧紧握着床帷不松手,一旁的宫人都来劝阻,说舅爷好容易来一次,怎么又不见了,我却明白,她只是希望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是十六七岁最美的模样,狠了狠心,我一步上前扯开了帏帐,却看贵妃只是用被子密密地掩住脸,不时传出两句呜咽。正闹着,他已然来到外殿,在珠帘外遥遥一跪,请安问讯。我见此景,忙带着宫人退至寝宫外,留他二人诉说这前世今生。
“娘娘玉体可还安好?”他颤声问着,良久,内殿才传来一声幼猫似的呼唤:“你终于肯来看我啦。”见他不动,只得命道:“来里屋坐着吧,总在外殿像什么话。”“原来娘娘还是愿意看见臣的。”他的唇齿间透露着讽刺,果然,内殿传来她夹着喘息的怒喝:“袁小棠!你要本宫跪下来求你吗?”语毕,已是泣不成声。我在殿外看的明白,害怕的不是她,是他,是他怕,怕一见情动,怕真心难收,怕自此相思无尽头。我轻轻唤了他一声,提点道:“娘娘念叨了您好久。”他会意,起身向她走去。
她仍是向里躺着的,他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哄劝着:“还是那么爱生闷气。”想了想,补了一句:“这样如何得好。”她枯瘦的手猛的攥紧了床褥,拼命地支撑起自己,满眼含泪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不世出的珍宝,嘴唇动了动,却不发一语,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鬓发,两个人便都停在这一瞬。一眼,万年。
缓缓的,他拥住她,拥著她逐渐颤抖虚弱的身体,她亦紧紧抱着他,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无声无息,却满是暖意,仿佛这就是他们十六七岁时幻想过的一辈子。也是永无可能的一辈子。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她说,死在他的怀里,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朦胧间,我好像听见他说,他一直都在。
我疑惑她为何不讲这十年来的心酸苦楚,不讲她对他的初心不负,单单讲这一句,没头没尾。
大概这一句,就足以让他余生牵念吧。
话若说尽,反倒凄凉,凄凉而生惨烈,惨烈而不忍细想,不忍细想而终逐年淡忘。
她原是那样聪明的女子,自始至终都不想让他忘却自己,这样一看,到头来,赢的还是她。
罢了罢了,输赢又值几何,我拢了拢身上的小褂,我对袁小棠早已心死,这么多年和她,不过相争一口气罢。
如今争的人没了,放眼苍茫天地,竟也徒生一丝寂寥。所谓恍惚,所谓朦胧,是与非,不过当事人知耳。
一个时辰后,他从内殿走出来,声线沉稳一如平常。
“贵妃薨逝。”
宫人们的哀啼萦绕在殿宇间,他拉着我的手腕向宫外走去,我想了想,拿出贴身的手帕递给他,他点点头,抬手抹去了满颊的泪水。但随即便有新的泪珠汹涌而来。
这一日,正是冬至。
这一时,恰逢初雪。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1-04 23:20回复
    喜欢喜欢😍😍️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1-05 18:02
    收起回复
      好虐 心肝儿疼


      IP属地:美国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8-02-02 21:42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