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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权翻译】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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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2018年快乐!
我又来开坑了!
这次为大家送上一篇患上失声症的影山,以及付出各种努力的月岛的故事。
这篇大概是中篇长度,共有7节,我会慢慢更新上来的。
原文请走: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9029015


1楼2018-01-15 20:22回复
    (1)
    我不是薄情,只是单纯忘记了而已。不过,嘛,如果你说忘记了不就是薄情吗,也就如此吧。
    总之我在最近的车站检票口遇上对方时,我才想起自己搬来的这个地方是以前的队友影山飞雄所居住的城市。虽然是借口,但不是假话。
    影山背着长型背包,正从开往乡郊方向的列车月台走下来前往检票口;我则是相反,刚从开往市区方向的列车月台横过跨线桥下来,正打算从夹克的口袋内取出IC卡。
    是影山。就像是血液流过困倦的细胞似的,我理解到这个事实。摆弄着背包的肩带,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的影山也和我一样放慢了脚步,我知道他也发现了我的存在。
    「王者」
    我在检票口前,离影山还有2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自高中毕业以来2年半的重逢。在大学生活的中途,因校舍迁移而在这个秋天搬家的我似乎成为了离影山的大学仅有数站之隔的市镇居民。
    「是吗。你住在这边啊」
    掩饰不了惊慌的影山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影山张开了嘴,于是我等着他说话,然而他一语不发。就我所以,影山在这种时候应该是会说出「噢」、「啊啊」、「那又如何」这类冷淡响应的男人,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就闭上了嘴。
    在离开了东京都中心范围,渲染着乡郊气息的站前风景中,导盲铃声响起。
    高中毕业后,我和影山都进了东京的大学。影山的大学近郊区,与我当初入学时的校舍相距甚远,这两年来从没试过在街上偶然碰到。
    在听到间隔长得让人怀疑下次还会否再响起的电子铃声反复响了数次后,我才注意到不通过检票口的自己和影山有多奇怪,于是我先向他说声「我出去了」,通过了自动检票机。影山检票的确认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在出口前回过头,影山马上像吓了一跳似的缩起肩膀停下脚步。
    影山看上去有点尴尬的把视线落在我的胸口附近。我的思考能力就像是被从站外吹进来的风带走了一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们没有生疏得说一句「那我走了」就转身远去的程度,但我和他的关系也没有要好得会邀请对方「难得碰到,要不要来我家玩?」。
    「你家在附近吗?该不会在同一个方向吧」
    得出了寒暄一会儿,互相报告近况后道别是最恰当的判断,我一边摆弄耳机的耳罩,一边询问他。尽管我们高中时交谈不到数秒就会吵架,但毕竟这么久没见,应该可以闲聊几句和平收场吧。
    影山的眼神有些许犹豫,他闭着嘴,再次垂下头。
    「我走这边。你呢?」
    我指向车站的左方继续问道,然后影山指向右方。他从刚才开始就坚持不说话,但看来并不是无视我。似乎只是不想和我对话。我感到有点生气,因此皱起眉问「你这算什么?」。影山没有回答我。
    「如果你不想说话那也无所谓。我回家了。再见」
    结果还是吵架了啊。我无奈地想道。即使我们关系差得直到高中毕业那天也没能拔掉心中的刺,但被人这般无情对待,使我那诚实的焦躁细胞睽违2年的收到活性化信号。从以前到现在都这么令人不爽这点很有王者本色,但今天的他太不像影山了,一想到这里就令我更加火大。
    我转身背对他,一边从口袋中取出手机,一边往公寓的方向走去。我最后瞥了影山一眼,他也正从口袋中取出手机。他做的明明是和自己同样的事情,但不知怎的令人无名火起。
    在我走了数米,准备横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人扯住我的衣摆。我往夹克看去,看到一只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的手,我还没望见对方的脸就心想「是影山」。
    「怎么了」
    在我的脸旁,影山的黑发和高中时一样在风中摇曳,丝丝分明。他好像长高了,和我的身高差缩小了一点。影山眨了眨大眼,保持扯着我衣摆的动作慌忙地点击手机屏幕。
    「什么事?有话想说就说出来啊」
    「我说…」在我想继续说下去时,影山把备忘录的画面递到我鼻前。是叫我看的意思吗?我奇怪地看了看屏幕,那上面打着的文字让我为之惊讶。
    『我出不了声』。
    ──出不了声。
    我的视线从屏幕往上移至他的脸上。
    影山的样子看上去就像身处于看不见的茫茫大海里,随时会遇溺似的。
    *
    在花店里头悄悄营业的咖啡店内,微微的光线让人想起高中时代消磨休息时间的校舍后方的背光处,而且客人很少,非常安静。天空很好,店内也没有开空调之类的东西,因此真的是没有一点杂音。其实再拐一角就是我常去的星巴克,不过看到在我请他说明后,无精打彩地跟在我身后的影山,那都市化的店铺似乎不太适合他,所以便没选那里。
    进入店内后,我们被带到窗边的吧台就坐。影山一直望着窗外,保持沉默。待两人分的红茶和我的蛋糕都送来后,我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
    「你真的出不了声吗?」
    虽然不是故意,但这简单的问题听上去像是在批评对方似的。我忍住想啧舌的冲动,补充询问「完全出不了?」后,海蓝色的眼里倒映着为窗户所反射的碧绿的影山看向我,点了点头。那个影山吗。我很想解开疑惑,但用是否式提问得到的响应异常简短,对话当然也一下子就结束了。如果想弄清来龙去脉,看来我是不能省力了。
    我在心中自问有必要如此关心影山吗,高中时代的我清楚地发出了否定的声音。影山这种人不用管他也肯定能像杂草一样顽强地活下去,放着他不管也没所谓。──然而,如果我现在就这么离开,今天晚上睡觉时一定会想起这件事吧。我感情意外地细腻。这是我在高中时代吸取到的教训之一。
    「感冒吗?还是喊得太大声弄伤了喉咙?」
    影山左右摇头。看来不是落力为别人打气的缘故。不过看影山的表情,我也猜到不会是这种状况,所以即使让人提不起劲,我还是暗自接受了这个事实,思考别的可能性。这样的话,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但我思想可没柔软得可以轻易接受这个想法。相处了三年,我对影山抱有着偏见,先不管那是好是坏。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影山微微动了动嘴后,伸手去取手机,但之后好像又嫌输入密码太麻烦,于是把手机丢到了桌面一角。取而代之的,他从桌上的台座抽出一张餐巾纸,然后擅自取了我在上课后一直夹在衬衫口袋上的圆珠笔,伏在桌上写出难看的字。『两星期』这三个扭曲的文字就是答案。
    「……两星期?是说不出『话』吗?还是只是出不了声?」
    影山在『两星期』的右下方补充写上『只是出不了声』。我皱起眉,甚至忘了责怪他擅自拿走我的笔。
    「……有没有去医院?」
    我首先问的是这个问题。影山抬首点头,以口型告诉我「去了」。
    然后他再次执起放下了的笔,在纯白的餐巾纸上写字。影山垂头书写的表情没有一点戏弄或是欺骗我的气场,即使是对影山抱有偏见的我也只能相信他没有说谎了。影山把话写完,将餐巾纸推到我面前。
    『他说我身体没有异常,只是暂时性。压力。但是头绪×』
    「我说,你的字好丑。笨蛋,别踢我。这是什么意思?医生说原因是来自压力,但你毫无头绪吗?」
    影山依然撇着嘴,再次点头。然后他从我手中抢过餐巾纸,翻到另一边,在雪白的一面继续把话写上。
    『我有去社团活动,但超不方便,很难和人沟甬』
    「是沟『通』才对,笨蛋。」
    影山露出一脸烦躁的表情,补上一个大大的『辶』,用我的笔粗鲁地敲打桌面。
    「你真的没有头绪吗?」
    我在询问后,见他摇头否定时突然想到,如果是在乌野一起参加社团的时候,我或许能够列举出可能令他受压的原因。例如在比赛时失误不断,或是不满练习时间太少。即使不知道原因,或许也可以告诉他「你从几天前的下午开始心情就很糟,整个人很奇怪」吧。
    在高中时,如果影山心情不好,就算他本人有意隐瞒,但我也能清楚感知得到。当他看上去不是单纯在生气,我就会告诉我感觉到他状况有异,基本上只要观察他一段时间便能找出大概的原因。
    但现在我无从得知。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分别度过了不同时光。刚才没有察觉到影山出不了声,是因为我之前一直身在听不到影山声音的距离。
    我到现在也很想问影山为什么要拉住我,告诉我这件事。以客观角度来看这太奇怪了,很不合常理。但是我没有开口。我心底其实认为影山想告诉我,以及我倾听他的烦恼这事是自然的。
    『你最近怎么了?』
    打开餐巾纸,翻到内侧,得到了一面雪白画布的影山如此询问我。
    「什么怎么了……干嘛突然改变话题?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吧」
    『只说我的事太不公平了吧』
    「才没有不公平吧。你不喜欢的话就别说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住哪里?』
    「……你知道这条大道直走有家洋华堂吗?(注:伊藤洋华堂,日本大型百货公司)」
    『知道。我偶尔会去那里』
    「是吗。我就住在那斜前方的公寓」
    他最后看着我点了两下头以取代「是吗」的回应。
    我不太喜欢告诉别人自己的住处。如果被人以接近车站,进出方便为由成了酒会场地,我可受不了,而且我不喜欢让外人进我家。知道我这次搬家住址的只有我家人,朋友也就山口知道了。
    然而,我很惊讶自己竟会觉得告诉影山也没关系。我也说不准影山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人。最初我们互相说了很多尖酸的话。即使打球打了半年,状况也没什么大改变。
    春高结束后,我感觉影山有一点点靠近了我内心广场的中心。一直在远处的他突然来到眼前,存在感扩大,而我亦接受了这改变。我当时想,我们每天朝夕相见,不论是喜欢还是讨厌,认为他是外人的感觉减弱也是理所当然的。经过3年,影山在我心中逐渐变大。在夹杂了2年空白期的今天,他还是在与离别时同样的地方,以同样大小空降登场。虽然长高了,而且一身比印象中更时髦的衣着,但影山果然就是影山。
    门铃响起,在数群只买花的客人来了又去之时,我们两人杯子里的茶也喝光了。没有蛋糕,手上没事做的影山犹豫了一会儿后再次拿起笔。接着他用依旧很丑的文字写上『排球呢?』,从下窥探我的脸。
    「还有打哦。虽然不及你,但意外地还挺认真对待的」
    我回答后,影山看起来有点焦躁地摇头,飞快写上『这我知道』。他知道吗?这是很意外,但更令我摸不着头脑了。
    「那你想问什么」
    『开心吗?』
    「蛤?」
    我发出疑问的叫声后,影山不害臊地用线条圈起自己所写的『开心吗?』,再次追问我的答案。
    「……还好。所以才打下去啊」
    影山形状优美的双眉不期然向上弯起,露出安心的表情。到底是什么回事啊?影山果然不知哪里有点怪怪的。他手上写『那说好』,但他的侧脸却是严肃的。
    「吶,影山」
    影山微微歪头。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不了声吗?」
    他果然还是一味轻轻摇头。


    2楼2018-01-15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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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姑且也问了影山的住处。他离家最近的车站与我相同,但离这里相当远。他住在从我家步行要花上20分钟左右的地方。
      虽然很在意,不过我也想不到自己可以为他做什么。昨天我确认了他没有更改手机号码后就和他道别了。我用Line找上了山口,问他最近有没有和影山联络,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即使上网搜寻心因性失声的数据,也找不到必然的解决方法。医院是有叮嘱他要准时覆诊,但每两周才一次的心理辅导是否真的可以让影山打开心扉说出自己的事情是一个疑问。
      从乌野毕业两年,没想到来到现在自己竟会为影山的事如此苦恼。
      上午的课节结束后,我来到文理系共享的食堂,遇上了排球部的前辈。他在我拿着托盘四处找位置时叫住了我,并向我招手,所以我也乖乖坐到他对面。
      「哟。社团活动有在努力吗?」
      「是的,嘛,恰到好处吧」
      「喔!那我当你是多努力了1.5倍左右了哦。真努力呢」
      已经引退了的他现在正专心攻读运动医学。我少有地回应他同桌吃饭的邀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觉得自己很现实。他是社团中倾向理论派的人,对我来说也是比较好说话的对象。
      「怎么了?有什么烦恼吗?」
      「……我有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不,只是凭直觉而已。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不对不对,你倒是说啊。说到这里你才蒙混过去也太奇怪了」
      「……哈」
      「反正你平时又不会怎么见到我。我也不会以后旧事重提。对你来说,这样比较好说话吧?」
      被说中了。正如他所说,我不喜欢在倾诉烦恼后被别人担心。我真的很庆幸有这一个乐意只在这里听我说话,及后就让事情随水流去的前辈。
      「……哎。其实是我旧识的事情」
      我犹豫过要不要用「朋友」这个词,但我最后将这说法丢弃,选取了通用性较高的字眼。省去了一些细节,我向前辈说明了事情的概况。
      「原来如此。不过,失声症通常都是女人患上就是了」
      「您觉得原因会是什么?」
      「我也不是医生啦。不是专业人士,而且只有网上得来的皮毛知识就是了……你只说是来自压力,我也不太清楚实况。他的性格呢?是神经质…或者该说是心思细腻的人吗?」
      「不,完全不是」
      「不用这么绷着脸吧?」
      「他是个一点也不细心的家伙。而且是单细胞生物。感觉脑里就只有排球和吃饭,还很自大」
      「是不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吗?」
      「一点也不在意。该说他是厚脸皮吗……啊,不对」
      「怎么了」
      「他也有顾虑的事情」
      「喔」
      「……而且顾虑得有点不自然」
      我脑中浮现的是高中一年级的春高前,以影山为中心,整个社团差点发生纠纷时的事。
      那一场没有人接影山托球的初中县大会,当时在现场的我曾经亲耳听到影山事发前粗声喊出来的说话。他在乌野差点也说出了与当时相似的话,表情顿时变得怯惧,青着一张脸闭上了嘴。就如我那时所想的一样,即使从初中升上了高中,他最基本的思考回路还是没有改变,但现在一想,当时他会这样露出像是在说「不好了」的表情,就是他改变了的地方吧。
      「平时……唔,比较迟钝的人如果对某些事物有过剩的敏感反应,我会猜他过去曾发生过一些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普通地回答「说的是呢」,掩起嘴巴。
      「说是心灵创伤可能太夸张,不过总之就是这类东西。听你的说法,对方感觉是很有运动员气质,而且内心很坚强的人,但他会不会其实也有非常细腻且脆弱的部分呢?」
      「我不知道……」
      「说是压力,可能不是慢性化的,而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受到会心一击的事情也说不定。如果真有脆弱的部分,就是正中红心那一点的刺激」
      我完全停下了动筷的手,回想起前一天影山那过于安静的侧脸,我以指背按压眉心。
      「对不起,让你陷入苦思了。……不过最重要的不是他对你说出了这件事吗?」
      「不,我们只是偶然碰到,不是……」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不是这样的吧。
      我们的确是在偶然、无法预料的情况下重遇,但他也可以选择不说出来直接离开的。我想问影山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我知道影山非常不想让我发现他的弱点。
      ──「可能发生了什么让他受到会心一击的事情也说不定」。
      我内心一寒。
      那是S.O.S.吗
      连影山本人也没有自觉,微弱的求救信号。
      我真想抓住昨天在店前与影山道别后,头也不回地直走往公寓的自己的肩大力摇晃。影山他出不了声。无法呼叫我的名字、挽留我、向我求助。如果我回头了,是不是就会看到影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呢?他是不是在期待着我往回走向他呢?
      「月岛?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没事」
      不对,是我想多了。影山没那么软弱,也没那么矫情。我妄想得太过份了,不过。
      『排球呢?开心吗?』
      啊啊,不会有错。他在打排球时发生了某些事。


      3楼2018-01-16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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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千鹿谷的情报没有错。他不只外表像个老好人,事实上也很亲切。面对自高中时用Line联络过后就没有音信的我,他也认真地回复,给了我必要的情报。
        「练习练得真晚啊。强豪学校果然就是不一样」
        我按照千鹿谷告诉我的时间来到影山公寓的出入口等待他。看到我的影山睁圆着双眼愣住了。一看就知道他想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高中时候经常一起进行合宿训练的森然高中的千鹿谷,现在和影山一起在大学里打球。我无意中记得在决定好出路时,影山曾经在社团活动室里说起千鹿谷。他是左撇子,而且个子高,是将来有望的选手,与影山一起被选进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听说他希望能在大学四年间和影山在同一个社团里活动。这个愿意是达成了,但最终他似乎成了负责照顾影山的人,现在甚至能准确说出影山练习结束后回到住所的时间。
        「可以让我上你家吗?走得太久我有点渴了」
        影山露出困惑和不愉快的神色,一边做出「不行」的口型,一边摇头。他走近腰靠花圃瓦砖的我,在手机上打『有什么事』。
        「话可以到你家再说吧。怎么?你家很脏吗?毕竟他看着就是不擅长打扫的人」
        影山大力摇头,无声说出似是「才不是这样」的话。他用字还是这么粗鲁,但听不到声音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可爱。我有了点余裕,于是推着他的肩说「嘛嘛,我有话想说啦」,指了指公寓大堂外的密码盘。影山有点生硬的从裤袋取出钥匙。
        『先说好,我没有东西招待你』
        他让我看打着这句话的手机,然后我看着影山垂下圆润的脑袋瓜把门打开。
        *
        影山的家和我预想的不同,打扫得很整洁。
        听说他大学的运动部成员基本上都是住宿舍的,但因老旧劣化的宿舍需要重建,影山才会来到了大学近郊的地方一个人住。除了房间内没什么物品外,他的生活看来过得相当象样,还有自己煮食的痕迹,真叫人意外。
        影山在生水和瓶装水之间挣扎了很久,最终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放到坐在客厅的我面前。说不了话的影山难以抵挡别人的攻势,自从我们重遇,他对着我怎样也占不了上风。
        『有什么事』、『我才不高兴』、『喝完了就给我回去』、『我才不脆弱』。代替餐桌的矮桌上放着的大学笔记本写满了单方面的说话。
        「我知道你昨天在花店前一直目送着我」
        『你发现了吗!!』
        「猜对了吗?你这么轻易上当,还真搞笑」
        『说谎而已我没看你马上就回去了』
        「已经太迟了。……发生什么事了的话,我会听你说的,说出来吧」
        影山看着我,轻轻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什么事也没有』?不能说?你这样我很难明白啊」
        『为什么要问』
        「因为看着你无精打采感觉好恶心」
        『你不用费心。反正很快就会好,别管我』
        「如果你真的不想我管你,你就不会拉住我」
        『我只是想确认你还有没有打排球』
        「你不是知道答案的吗?别糊弄我。──别糊弄我了。我自认一直都有认真看着你。因为排球上出现了阻滞,你这里」
        我伸拳轻轻打了影山的胸口一下,他脚步一晃,在惊讶的同时把眉弯成了八字。
        「有多混乱,我可以想象得到。好好看着我」
        影山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咬着唇。看上去一脸要哭的样子。
        从他刚才的回答,我明白到影山知道自己出不了声的原因。有什么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事情压抑着影山,他一定是就这样在无法向别人倾诉的情况下,把自己逼得失声音了吧。
        人頖这生物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改变。这是我的论调,我亦相信这是真理。高中时代的影山为人粗暴,是个单细胞生物,对人的感情很迟钝,老是让我生气。但同时影山也总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害怕,也担心会伤害到别人。他的胆怯使我内心微微刺痛,在我为此感到惊讶时,痛楚又悄然消失。3年就在此反复的循环中过去。影山内心的绽线处在与新伙伴共同度过的时光中被温柔地包覆,编织进了影山这个人的一部分中。
        然而,绽线确实存在。它化作真切的伤痕危险地悬挂在松散的线端,在影山心中层层重叠。我已经不能无视这绽线了。不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是我没法认为它与自己毫无关系。
        「你想治好它的吧?我会陪着你直到声音恢复的,说出来吧」
        『你说你会什么?』
        充满了不安的文字像是孤单站着的人似的,写在全白的笔记本中央。
        「……不是我想奉承你。如果我们立场对调,你会怎么办?」
        当然,我不认为他为我巧妙地付出担心或顾虑。但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你的最高打点是这里」就像你曾经如此要求我那样,你会傲慢地期望我是十足的我,没有一点缺口,想方设法来帮我的吧。
        「你会假装不知道吗?」
        『不会』
        「对吧」
        我从一直低头书写的影山手中取走了笔,擅自合上他的笔记本。察觉到我的要求,影山抬头望向我。
        「你的说话不足够。说明能力也很烂。喂喂,不要闹别扭啦。……我想说。我知道影山不是能向他人说出『救救我』的人。可是,我看着你的脸,大概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在想能听见你求救声的半径,就是能看到你的脸的距离」
        影山的脸上不断泛起感情的波纹,但他没有打断我的说话。他在尽自己的努力聆听,并尝试理解我的说话。
        「不是擅自崩溃了。你知道乌野的人有多重视你吗?不要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王者!?」
        眼前的影山面容扭曲,按住喉咙。他前倾的肩膀在颤抖。我马上去扶着他,他抓住我的双臂,像是催促我说下去似的握紧我的衬衫。
        「不要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走进死胡同。笨蛋就好好借助周围的智慧。……你暂时来我家住吧」
        我把一直在心中打算着的事情说了出口,然后如我所料,影山猛地抬头,把眼睁得几乎要把大大的眼珠掉出来。另一方面,我有自觉说出这话的自己的表情也不太坚定。决心会动摇的,别这样看着我。
        「没办法啊。因为不这样做,我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眼前缺乏理解能力的男人侧着头,脸上写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亲切的三段论法在笨蛋面前没有什么作用。
        如果能想出其他办法,我也不会作出这个选择,但不巧我什么都想不出来,真希望他明白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不过他恐怕不会明白。
        「啊,家务要一起分担哦。我看你也做得挺象样的」
        他动了动唇:『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收拾行李。就算你在这里磨蹭,我也不会改变决定的」
        你以为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吗?肯定会吵架。我不想欠你人情。就算不做口型,影山的想法我也清楚知道得像是直接流到我的脑内一样。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我在与影山相处的三年间,一直都在深切地思考他在想些什么。
        「我不是说我们要每天地友好地一起吃饭什么的。我只是叫你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你想象成是这样的合宿就行了」
        「……」
        这是什么合宿啊傻子。我忍不住自我吐槽,但现在影山似乎真的抵受不了攻势,在舌战上完全赢不过我。影山静静站起身走向组合柜,把行李逐一塞到合宿用的运动包里。
        他蹲着的背影看起来很渺小,我不禁将之与坐在板凳上垂下头的王者的背影重叠。
        那天在我看来相当遥远,而且与我无关的影山的孤独,如今就在这里。


        4楼2018-01-18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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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久等了,第4章先放前半~
          ---------------------
          (4)
          我也不认为我和影山的同居生活会一帆风顺,但是也该有个限度。第一天夜晚真是一团糟。本来我们就从来没有过关系良好的时期。为洗澡的顺序吵架、为睡觉的地方争吵,自以为是地装客气的影山、生气的同时体谅他的我,在没有结果的激烈争吵下,我和影山胆战心惊的二人生活开始了。
          实不相瞒,我很后悔开始和影山一起生活,影山应该也是一样吧。以训练和社团活动的日程为名,尽量互不相见的过了数日后,我们领悟到在学生单间公寓内进行家庭内分居是不可能的,我们直到第四天晚上才终于一起同桌吃晚饭。
          影山作为同居人的能力是在他搬来了大约一星期开始发挥出来的。也许觉得是自己打扰别人的义务,当我一不留神,家中所有家务就会不知何时被做妥,他甚至开始比我这个家主更灵活地生活于我家中。
          影山依然说不了话,所以当他对电器的操作等有什么疑问,就会敲墙叫我。我虽有抱怨,但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影山手边当然的没有书写工具,然后他就会只用表情来表示他的烦恼。我跟他说「你不好好说出来,我不会明白」后,影山就想开口说话,之后发现自己发不了声,又合上嘴巴。──这样的事情重复了数次。每当看到影山焦躁地按着喉咙,我只能拼命忍着想向他道歉的冲动。
          因此,在两天前吃早饭时,我提议他学习手语。高中时他不用十分钟就记住了排球的暗号手势,我想手语应该难不到他,而且我也留有小学时学习过的记忆,正好方便。如我所料,影山只用一天就掌握了技巧,他在那天晚上得意洋洋地做出了「月」「岛」的手势。(不过,因为他在后面加上了「笨」「~」「蛋」,我们当然吵起来了)
          在事情感觉多多少少渐上轨道的第11天,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在第三节课时传出震动。
          『今天什么时间』
          这像暗号一样的信息当然是来自影山的。说起来,今早他说下午的社团活动休息,也没有课节。是因为太空闲吗,他竟然会问我回家的时间,真少有。──虽然我可以理解至这个程度,但不爽还是不爽,你倒是再说得完整点啊。
          『我今天第四节也取消了,上完这节课就会回来』
          我避开教授的耳目,操作平放着的手机。
          算上乘车时间,回到家大概是1小时后吧。
          『肉鱼蔬菜』
          『买东西?你想到哪里买?先说好,洋华堂从今天开始休业装修』
          『这要怎么生活啊』
          『没这么快无以为生啦。下课后来○○车站吧。除了食材我还有别的想买的东西』
          『我知道了』
          既然要买,除了食物,我还想去买点杂货。我们同时放假的机会不太多。二人生活意外地需要一些小用具,例如是分开两人餐具和衣服用的篮子,我打算带上影山一起去挑这些生活用品。指定了时间后,我和他中断了短信联系。
          『对不起,我会迟到』
          下课后去到最近的车站我才发现自己把眼镜忘在了社团活动室。知道肯定会迟到的我给影山发了短信。我们约好在购物中心附近的车站前碰头。我到达广场时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我环视四周寻找在独自等人的男性,但我看不到要找的人。我给已看了信息但没有回音的影山再发一次短信。这种时候不能打电话真是非常不便。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手机开始发出震动。来电者是影山。他打电话来是想怎样?难道他能够出声说话了吗?
          「喂?王者?」
          我询问道,同时竖起耳朵,但电话里头传来的只有街上人群的杂声。从人行横道的旋律看来,他一定就在附近,但这种情况下打电话来实在太没意义了。
          「我说,王者?你在哪里?……影…」
          叩叩叩,我听到了彷佛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敲门声。过了没多久,又传来了「叩叩叩」的声音。我慢了数拍,发现那是电话另一端的人敲打手机画面的声音。
          「你在等人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们该不会是认识的吧?」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到正走过车站庞大的纪念碑前的我的耳中。在雕像后方灌木丛的另一头,似乎有人在寻求浪漫的邂逅。
          「喂……你难道说不了话?」
          我顿时像头部被人狠狠打了一下似的,往左边回头看去。
          向人搭话的男声重迭响起。一道来自自电话的另一头。另一道来自灌木丛的方向。
          「你几岁?真可爱」
          说到这里,完全是标准的搭讪了。可恶。我挂了电话,绕到后方。
          「真可爱……吶,可以和我喝杯茶吗?30分钟…不,15分钟就好」
          「我说!」
          我一回头,便看到圆润的后脑勺,以及男人不象样地热心向他搭话的背影。那是穿着上班西装的中年男子。在材质看似上好、充满光泽的布料上满是难看的皱纹。这奇怪的衣着相当引人注目。
          我一把拉过按着喉咙回头看过来的影山的前臂,挡在两人中间。男人被我的气势所吓,害怕地后退了半步。
          「啊、啊啊……是在等人吗」
          「恶趣味」
          「欸?」
          「这家伙可是头脑比你想象中还要差100倍的单细胞啊。还有你们绝对是不认识的。可以请你马上离开吗?」
          我将在我说到「单细胞」时想从我背后跑出来打人的影山按回身后,威胁比我矮了20公分左右的男人。「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男人语尾声音渐小,再往后退了几步,与行人碰碰撞撞的离开了。
          「好痛!」
          背部传来了锐痛。回头一看,影山以姆指点着食指和中指向前伸出,其他手指竖起的姿势向我的后背施加攻击。
          「……怎么了?你想说『月岛』吗?」
          影山做出的是「月」的手语动作。听了我的问题,影山点头。接着他用右手的所有手指圈成筒状。这是「太」。
          「太……太慢了?」
          影山皱起眉头,再次颔首。
          「这……我给你发短信了吧?」
          受良心责备,我有一瞬间想乖乖道歉,但眼前这张小巧的脸令我回想起我们经常互相怒视的高中时代的排球场,因此别扭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你竟会被人搭讪」
          如果对方是女生,或许我也会考虑到她被搭讪的风险,放弃排球用眼镜,赶到集合地点。不过,要说我考虑不周,也的确是考虑不周。影山不可能慬得妥善应对别人的搭讪,特别是现在就比平常更困难了。
          换作平时的影山一定会大吵大闹地作出一堆愚蠢的怨言,但现在的他只是静静地盯着我,像是在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等待我的说话。在他状似宽容的女友的举动前,总觉得有股强列的失败感。
          「我……多少也有点觉得抱歉啦」
          他的来电是「快点来接我」的意思吧。不知道连续三次的敲击声是否代表发生紧急事态的信号。我再次道歉后,影山以口型说「原谅你」。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需要他原谅的事情,但我姑且忍着不去抱怨了。
          「你早说会有这种事啊,让我可以考虑集合地点」
          影山听后,看上去有点意外的点了点头。
          不过嘛,就算他事前对我说「我经常被人搭讪」,我应该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奇特的人存在呢。虽然只看他脸的话的确是不太差,我也知道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但影山看上去像是会随便接受邀请的人吗?
          「……没事吧?」
          影山点头。看着他,我心中浮现出一种柔软的…不,躁动…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情,可是我不知道这感情的来源。
          总之尽量不要让他站在人群中吧。我在心里如此决定,同时迈出脚步。晚了半拍的影山跟在我后方。
          他还不是全国闻名的选手,但若是关心排球界的人,就算知道青年组或是全日本大学选手权大赛上有一个穿着日本队服、名为影山的二传手也不奇怪。对方突然跑来说「我是你的粉丝」,却不能够出言拒绝交流,应该很难应对吧。──应该是这样,而且我也会鼓躁不安,感到不悦。
          「不要让我太担心」
          我看着前方,抓住追至我身旁的影山的手腕,然后他吃惊的往上看向我。我比刚上小学的孩子更认真地凝视着交通信号灯,想装作不以为意,但当然无法顺利掩饰过去。
          真是愚蠢,他一定以为我把自己当作监护人了吧。说到底,都怪他今天突然抽风问我回家的时间,害得我也失常了。影山应该不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才对。他是国王,我是庶民,就算把我丢下,他自己也能走下去才对。
          我如此为自己找着借口,悄悄把目光移至身旁后,我抽了口气。
          影山稍稍瞇起了眼,他的侧脸似是怜爱,又像是眷恋,让人看着觉得心痛。
          我把手从影山的手腕滑至手心,他也回握了我。我就连被我盯得快要穿孔的信号灯转为了绿色也没发觉。只是很想很想听到影山的声音。


          5楼2018-01-24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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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我们那天吃的是肉。我明明说想吃蔬菜的,但之后却说着「那就炒蔬菜吧」,直奔精选肉区。「那你倒是问吃肉还是吃鱼啊」我们这样子在店内吵了十分钟。最后我妥协了影山调味需像运动员餐那般清淡的要求,决定吃以鸡肉为主料的炒蔬菜。
            由于晚饭是影山做的,所以餐后的咖啡由我来泡,虽然这分工是不太平衡。当我正在泡咖啡时,影山离开了沙发,来到我身旁。和我并排站在厨房的他,我心中暗叫距离太近,但我没有说出来。他平时对着相对亲近的人都是这样的吗?想到这里,我不禁皱眉。
            「王者,热水会溅出来的」
            我制止着把脸凑近咖啡滤器的影山,倾倒咖啡壶。影山像是看演唱会的观众那样,把我的手当作栏栅,探身出去,这使我怕得静不下心来。
            「离远点。如果你在和同居期间受伤了,千鹿谷会飞奔过来的」
            影山皱着眉摇头。
            「不要摇头,那家伙就是爱操心」
            我没有告诉影山,其实自从我与千鹿谷取得联络、到访影山家那天起,就一直与他以Line保持联系。基本上千鹿谷都会在练习前发信息来询问影山的状况,我通常会简单的回答他,然后千鹿谷告诉我影山练习时的状况作为响应,这就是我们一天的流程。千鹿谷发给我的都是「今天配合失误,他有点焦躁」、「他练习后好像沉思着一些事情」、「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从这些像是小学连络册混合日记一样的内容,可以看出他在我介入前就已经很留意影山的状态。
            我把咖啡倒进今天买来的马克杯,把杯子递给影山。影山对我摆出「あ」的手语(像是把竖姆指的动作横倒过来),回到沙发上。
            「如果你平时也能这么坦率就可爱多了」
            以为他想说「谢谢」(注:「谢谢」开首发音为「あ」)的我不禁咕哝道。影山似乎清楚听到了我的低语,以一脸让人看着想为他配上「蛤?」的音效的表情回过头来瞪着我。
            『刚才的”あ”是』
            影山盘腿坐在布地毯上,打开桌子上常备的笔记本开始书写难看的文字。
            「刚才的『あ』是?」
            我拿著自己的杯坐到他身边,他凝视我的眼睛,之后又把目光放回笔记本上。
            『啊-!的”あ”』(注:「啊」发音为「あ」)
            「……蛤?」
            或许是不满意我的响应,影山撇起嘴巴,在『啊-!』的后面画上引线,补充写道『是咖啡!』
            「所以你是在想『啊-!是咖啡!』?***你?把咖啡还来」
            影山连着桌子一起把马克杯抱着,紧守阵地。
            我出其不意地把手伸向影山因垂头保护杯子而打上了阴影的喉头。他吓得肩膀一缩,瞪圆大大的眼睛。
            影山在厨房做饭时,千鹿谷今天发来的Line这么写着。『看看他的喉咙』。『今天晨练后挠伤了。他看上去很痛苦,所以我没能向他搭话』。
            「王者,看过来」
            我一边哄着像孩子般作出反抗的影山,一边托起他的身体,往他颚下窥视。
            「……痛吗?」
            影山的嘴唇做出「不痛」的口型。渗着血的挠痕,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很痛才对,但我当然知道影山不会老实说出来。
            「你真是个笨蛋啊」
            我把放在客厅木制长桌下的急救箱拉到身前,拿出脱脂绵和消毒酒精。
            「……总是这么笨」
            影山因痛楚而紧闭上眼,熬过我为他消毒的时间。贴上OK绷后,影山轻轻睁眼,他就像是在大海中挣扎着似的凝望着我。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影山以眼神询问道。
            「为什么会告诉我?」
            影山有点犹豫地垂下眼,拿过手边的笔记本。
            『我觉得你知道』
            影山用圆珠笔这么写后,又用杂乱的线条把它删去,再重新书写。
            『我觉得你会说你知道。不论是我软弱、没出息,还是不行的地方。我觉得你会让我心想”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然后对此一笑了之』
            我直视影山像是对我们积累下来的时间的理解表示质疑似的视线。
            「真是笑死人了。你一点也没变呢」
            我笑着说后,影山做出一脸要哭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了。你无法灵巧地生活这点事情。
            「但你维持这样就好了」
            即使过了三年,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不过「我和你」改变了。不是什么道理,只是我们互相允许了对方作为身边人存在。我们彼此习惯得如今甚至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希望他改善。
            「王者」
            我以不变的称呼来叫你。你的本质就是彻头彻尾旁若无人的国王。我接受了笨拙,而且是单细胞,没有排球就活不下去的你,所以我才会无数次为了惹你生气而这么叫你。
            「呐,你不是没事的吧。你想我怎么做?」
            「……、岛」
            「王者」
            影山像是倒下来似的,倾身落到我张开的臂弯中。不成声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找寻着出口。无法让喉咙震动,只能以气音发出的影山的话语在向我寻求依靠,并染上了泪色。
            「声音、出不来。月岛…」
            「嗯。是呢。……呼吸慢一点,王者」
            「救我……、月岛、我」
            影山在我怀中低喃的说话使我一阵心寒。我用力抱紧他的身体。
            他说:我很害怕继续打排球。


            7楼2018-01-29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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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那个人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就好了』,他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可以继续打排球了』」
              千鹿谷的话像咒语一样在我脑中回响。
              *
              我自高中以来第一次翘了社团活动。
              装病到他校侦察虽然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但我眼前的光景冲击得让我把罪恶感抹得一乾二净。
              第五节下课后,我来到体育馆二楼的走道不久,他们就隔着网开始打红白赛。影山身在应该是正选组的队伍中,我在看到他圆圆的脑勺后感到安心,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我听不到影山在球场中一直激励队友的叫声。仅仅是这样,就彷佛这个世界上缺少了一种必要的声音。
              中场休息时,影山到场边拿起看来是常备的笔记本,在上面书写了些东西,然后他的队友去看他写了什么。这过程不断重复。虽然发不了声,但还是有对话。影山以外的人当然也在说话。然而,我却觉得自己被丢进了无音室。想表达出来的心情无法化作声音,传递不了,全都被让人窒息的无声吸收殆尽。
              接得好。扣得漂亮。做得好。──跳得好。
              没有了一半为了弥补自己沟通能力,另一半发自真心,影山一直以来说过无数的肯定话语,球场也寂静得令人悲哀。
              「影山最初给我的印象是很静的,但后来发现原来他也很多话」
              我以为自己巧妙地避过了楼下的耳目,但当进入比赛完结的休息时间后,我被发现了我在这里而偷溜出来的千鹿谷抓到了。我们数年没见,但他那老好人的形象依然和高中时一样没变。
              「谢谢你一直和我在Line上联系。那家伙练习后总是一溜烟的离开,完全无法得知他在家中的情况」
              「千鹿谷还真是爱操心呢」
              「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千鹿谷若无其事地对我的挖苦一笑了之,说着「但月岛你也是吧?」把话题抛向我。
              「我不是这样的。这次只是碰巧」
              「碰巧?」
              「巢已在建屋上的感觉」
              「毕竟是乌鸦」(注:冷笑话,应对月岛说的巢)
              「说起来,他用了我很多衣架」
              「果然是乌鸦」
              「真亏你忍得下来」
              「嗯?……你说现在的排球?没什么,毕竟辛苦的是影山」
              「是嘛」
              「不过,影山和月岛一起住后感觉有点平静下来了」
              笑着喝运动饮料的千鹿谷所说的话让我眉头一皱。
              「他应该没有变吧?……我什么也没为他做啊」
              「老实说……其实我有两个『老实说』」
              「先说不好的吧」
              「唔~。老实说,我以为影山和月岛你们关系很差的」
              「这是普通的事实啊」
              「啊,果然是这样吗?不过,老实说啊,我也邀请过影山和我一起住,但被拒绝了」
              「……欸」
              「我想月岛对影山来说是特别的」
              「千鹿谷住的是垃圾屋吧?」
              「才不是!……所以啊。我觉得你并不是什么也没为他做。影山可以和想待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只是这样不就好了吗?」
              「千鹿谷你这人该说是乐观还是悲观呢」
              「──那是大我们一年的二传手前辈」
              保持着笑容的千鹿谷背后,黑暗的窗帘被吹起,传来阵阵寒风。
              「你知道原因吗?」
              「嗯。毕竟我就在他身边」
              「你听过吗?」千鹿谷这样问我后所说出的那个前辈的名字,是在春高时相当活跃的豪强学校出身的选手的名字。他是个我只听了姓名也能回想起他队服颜色和朦胧脸容的人物。
              「我本来有点担心的,但他们很快就要好起来,还经常两人一起练习」
              当时担任正二传的是四年级生,至于候补则是那位二年级的前辈。本来大家都认定他为四年级生毕业后接任正二传的人,但因为影山的加入,他的剧本开始遭到打乱。
              「可是,在你们大学不是或多或少都应该有被别人从后赶上的经验吗?」
              我反刍着脑中逐渐浮现的事情梗概询问道。千鹿谷点了点头。
              「嗯,应该是这样的……是说,不对,即使影山成为了正二传后,两人的关系依然很要好。他们是不同类型的选手,而且影山不在时前辈也会上场比赛。虽然竞争着相同位置,但他们感觉是互相扶持,一对关系良好的前辈后辈……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很羡慕他们」
              脑中闪过一位与这印象重合的前辈,我摇了摇头。
              「不久前的天皇杯是四年级生最后的比赛……当天的二传手是影山。我们拿不到奖杯,前辈们就此引退……在快将离开时,我在储物室碰巧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千鹿谷事先说明「这是影山和前辈最后的对话」后,继续说下去。
              「那个前辈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就好了』,他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可以继续打排球了』」
              我不禁「啊啊」的轻叫了出来。
              如果是为了在那瞬间捂上影山的耳朵,如果是为了带那家伙逃离那里,我肯定身在多远都会立即飞奔过去。
              前辈离去后,影山独自留在了储物室。千鹿谷进去喊了影山的名字。
              「然后那家伙像是悲鸣似的小声叫了『菅原前辈』。那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菅原前辈是乌野大我们两年的前辈吧?──月岛,没事吧……?」
              我阴沉地垂下头,千鹿谷担心地向我搭话的声音在我听来很遥远。
              影山心中决堤的情感像激流似的涌上我心。
              我与千鹿谷道别回到家后,影山的行动还是一切如常。


              8楼2018-01-30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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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等更!楼楼加油哇!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02-02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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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晚上11时,我留下睡在客厅沙发的影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说是寝室,其实只是间放了配合我体型的大床后,基乎不剩一点位置的小房间。若是配合影山的就寝时间,那未免是太早了,所以刚开始和他一起住时,我都会躺在床上稍微上上网、看看杂志,但在狭窄的空间里很难长时间做这些事情,最后不知不觉的就养成了健康孩子早睡早起的习惯了。
                  这一天也是,不到30分钟我便昏昏欲睡。突然门被「叩叩叩」的敲了三次,我的意识渐渐复苏。
                  「……王者」
                  影山拿着手机站在只有月光从窗帘间透进来的幽暗房间。过了一会,我枕边的手机发出了着信铃声。
                  『你全都听说了吗』
                  短信提示在出现在画面上。
                  「真是一板一眼呢,千鹿谷……」
                  我可以简单想象到他说着「我把影山身上发生的事说给月岛听了」,老实向对方道歉的模样。黑暗中,影山的脸打上了白光,他继续打字,我的手机再次发出着信铃声。
                  『对不起,把你卷了进来。那只是我太迟钝罢了』
                  灰色对话框上打着自戒的字句。我犹豫了一下,也操作起手机。他明明就在我面前,感觉真蠢,但我还是抱着想与他对等的心情,以短信回复他。
                  『我不这样认为。你没有自己想象的迟钝』
                  影山的手机震了震,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跪坐在床上的影山笨拙地把给我的回复逐字逐句打出来。
                  『你真温柔』
                  我惊讶地抬头,就见影山脸上挂着随时都会消失似的淡淡笑容。为什么他现在要摆出这么温柔的表情,我似是知道答案,却又不清楚。
                  『谢了。我回家了。对不起,打扰了你这么久』
                  「等…!」
                  我慌忙从倚着床头躺卧的姿势起来,抓住影山的手腕。我对他摇头,影山也同样向我摇了摇头,手指灵巧地摆出「谢」、「谢」、「你」的动作。
                  『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吧』
                  『嗯?』
                  『你觉得自己没有成长吧?觉得自己重蹈初中的覆辙了吧?』
                  『事实就是如此吧』
                  『完全不对』
                  我们牵着手互发短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一定很滑稽,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去想这种事情了。
                  『你是很笨拙没错。可是你也很顾虑别人的心情吧?当然,你也许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伤害了别人或是惹他们生气,但应该不尽是这样才对』
                  『你打字真快,不公平』
                  『烦死了。总之,你别再否定你的排球!带上你国王的责任和自觉』
                  『你在说什么啊』
                  『你忘记了因为你的托球而看到从未见过的景色的小矮子了吗?你以为我打你托球的这三年是过得有多快乐?』
                  『月岛?』
                  我看着睁大了眼的影山皱起眉,血都涌上脸颊了。原来用邮件是可以让人把这么难说出口的东西说出来的吗?影山用口型问我「很快乐吗?」,我自暴自弃的丢下一句「是啊」,别过了视线。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松手,出现了好一阵子尴尬的沉默。过了不久,着信铃声响起。我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我那时也很快乐』
                  这算什么?太犯规了。我摸了摸他的头,将他的身体搂向自己,影山也顺从地跟从我的意思。
                  我把脸埋到影山温暖的身体,隔着他的背操作手机。
                  『我不会道歉的』
                  『道什么歉?』
                  『高中时,特别是初对面的时候,向你说了不少过份的话。』
                  『你还记得啊』
                  『那时的我就是那个样子,那时的你和我就是那个样子。但没办法,因为这也造就了现在的我们,』
                  『是吗』
                  『不要讨厌造就出现在的你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在我怀中恐怕是踌躇着的影山回答我『我没有讨厌』。我摸摸他的头,然后听到一把累得好像快要睡着的透明声音在喊「月岛」。
                  我们不知怎得就是分不开来,于是两人一起躺倒在床上,在彼此的体温里打盹儿,过了一阵子,我的手机再次传来通知的铃声。
                  『月岛』
                  影山面向着墙,握着自己的手机。
                  『什么事』
                  『我明天回去。不是刚才的原因。我已经没事了,所以我回去』
                  『王者,看过来』
                  震机音响起后,我身旁圆润的头部微微移动。他那受夜色渲染的眼睛从下垂的浏海间看着我。
                  我用手心触碰在床上侧着身,正对着我的影山的肩膀。影山没有躲避,他的体温慢慢渗透我全身,使我汗毛直竖。
                  「我…现在想听你的声音想听得不得了。所以,在听到你的声音以前,不会让你回去的」
                  影山的瞳孔微微摇晃,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但他还是静静的看着我。
                  「即使听到了……我也可以挽留你吗?」
                  一滴泪从影山的眼睛流出,滴落到床单上,取代了他的答复。
                  我吻上那行泪以及他的唇后,再有眼泪冒出,濡湿了他雪白的脸颊。
                  我幻想着未来的那一天。我到时一定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了。就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就再没有别的人一样。


                  10楼2018-02-05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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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pilogue
                    事件的那位前辈以就职活动为由,连引退赛也没有出席,是实质上的音信全无状态。
                    我想了想自己现在做得到的事情。在从千鹿谷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的数天后,我在影山同意下与菅原前辈取得联络。他已经是社会人,而且现在还是年末这种繁忙的时候,但他依然选择早退来我家见影山。
                    最初我们是打算隐瞒事情的。不过当菅原前辈看到出不了声音的影山,察觉到我们在这状况下与他联络事不单纯,句句直切重心,所以我们到中途便放弃了说任何借口。
                    「我没见过他,所以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既然影山对那家伙……对不起,那个人表示信赖,我还是觉得那不全是谎言。」
                    总算是抑制了第一次爆发的菅原前辈,在吃过影山亲手制作的高蛋白低卡料理后说出自己的见解。(我和影山被爆发警戒等级节节上升的菅原前辈吓得瑟瑟发抖,只能互打眼色,移走易碎的东西。)
                    「影山你最好别太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别人始终是别人,你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要靠这样来保护自己心中某处吧。……如果要我用自己高中的经验来说些个人意见的话,我会想:你明明有着影山这么棒的后辈,真是愚蠢。」
                    「还有就是」菅原前辈转为面向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的我。
                    「月岛是一个好选择,不是吗?」
                    「对不对?」菅原前辈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向我笑道。
                    影山明明不去管就好了,但他却用笔记本问菅原前辈『为什么?』,于是菅原前辈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就像在说:「我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今天这样子在这里聚在一起」。
                    「嗯~?嘛…怎么说呢,就是几经波折终成事的感觉吧。」
                    ──可恶。别这样。
                    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使我们在那里接吻了,但影山还是不太明白当中的意思。我已经准备好在影山亲口说出喜欢我以前要打一场长期仗的,可是这个前辈却……
                    「记得叫我去婚礼哦~」
                    我脸色越来越差。迟钝的影山做出「月」的手势戳着我的脸歪了歪头。菅原前辈则壊笑着以两手将刀切入他买来的奶油蛋糕。
                    END


                    11楼2018-02-08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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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真的很棒


                      IP属地:浙江12楼2020-03-27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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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04-07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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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翻译!太好看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1-06-13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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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翻译!!如果太太还在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发到lof去,或者授权转载什么的,qaq因为现在用贴吧的人太少啦,今天才知道原来贴吧还有粮诶,话说这篇的月影真的太棒了,很可惜作者没有写影山终于能说话的结尾,对于那个前辈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呜呜我的小宝贝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10-31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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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可爱了吧甜疯了...谢谢翻译!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1-10-31 22:1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