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腊月天更冷了，从大理寺回来，原想先去看一看思丫头，却听身边人说表叔入京叙职，已经到了。
“哦？那便要去拜见的。”
自换身衣裳叫人带路去了，路上将这些时日遇到的事过了一遍，又问了几句九叔的官职之类，说话间便到了。
“拜过表叔。侄儿方从清河入京，一直未见过表叔，过来拜见。”

【每年回来除了半车的公文，还有给家里带的半车特产，入城门一如既往被调侃一番，只不过今年多了一项成家的。好好歇了一晚上，第二天神清气爽。】
：林表侄。
【三哥送的家书里提到过，林家两位小辈进京，“表叔”这个称呼，被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辈分和年龄并没有必然的关系。】
：可还住的惯？
【示意常安上茶和小点。】

进门时见到表叔，好似年纪与自己相仿，便稍放下些见长辈的架势，接了茶水坐在客座。
“都好，是我与思丫头受外祖家的眷顾。”
“听说表叔在均州就任别驾，我只在大理寺当个小小司直，很向往表叔能在外面见见世面。”
从前就有这样的志向，也曾想过随军出征，但到底舍不得思丫头，便不曾考虑外派的官员。眼下思丫头在京中也算安稳，就又动起这些心思。只是官场——要怎么走，又要看几分机缘巧合了。

【我以前在清河因为氏族庞多，也没特意去记，毕竟记也记不住，记住还会记差，跟着兄弟姐妹喊就没错。到了京城，人一下子少了，我又因为常年在外，有什么亲戚更记不得。】
：住的惯就好，家中人多，难免有所疏漏，有什么问题直接跟管家提就好。
【早上吃的少，又饿了，拿了块茶点，边吃边道】
：我每次回来都被家里从老到少问一遍什么时候回京任职，你要是出去肯定跟我一样。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我被家里给牵绊住了。】

“一州一县民情风物各有不同，能出去看看就好。”
况且，与自己亲近的只有思丫头，会过问的人没几个吧。心中轻轻一叹，倒不觉得落寞，反而觉得无人管束，轻松得很。
“可见家中牵挂表叔，确实也该考虑回京事宜，表叔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已经有了阅历，很让我羡慕。”
说着心中思量片刻，不知是否可将大理寺里的事与表叔商榷，眉梢一挑，将手中茶杯碗盖轻轻一阖。
“我才入京为官，有些事有些犹疑，虽然是大理寺内的事，但很想同表叔请教一二。可否？”

【九州四海，怕是穷尽一生也看不完，不过一个地方待久了真会腻，何况我管的中下州，人口少，一本册子就登记完了，整天跟在州府官员屁股后面也不好意思，没事就出去溜达，名曰“体察民情”。】
：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
【脑中转了一圈我有没有什么朋友在大理寺，算了，先听听再说。】
：尽管问。

将话语组织一二，化繁为简。
“我在大理寺誊录案卷，遇见一桩刑案，虽然已结，但是缺了物证，又没记录起因。我思量——大理寺应不会办这样的糊涂官司，定是有人背后操作了……”
“我有些犹豫，依表叔所见，重新过问此案合适否？”
不过是否过问，也非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入大理寺时日尚浅，虽然有心过问……

【闻言笑了下，我不爱当京官其中就有这条，做事总有人掣肘。好的一方面是做坏事要小心，坏的一方面的是做好事也要当心。官场中明里暗里的倾轧少不了，这个案子听起来似乎就是一件工具。】
：那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真的？
【笑着反问】
：就像你说的，没有物证，没有起因。

对，没有物证，没有起因。
若无人誊录整理，兴许会压在大理寺万年，埋没烟尘。
“不过是……好奇。”兴许吐出这二字略为幼稚，不过到底是自家人。自己带着思丫头，若无外祖家照顾，在这米贵油贵的长安独自赁个院子生活，日子会很艰难。所有并不跟表叔忌讳什么，只是笑了笑。
“也许林少卿也不会准许，我也不过是留意到一卷案卷罢了。”

【常安给我倒茶的时候眼睛跟抽筋似的，回以白眼，我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
：好奇就去问问，林少卿人还是不错的。若是无关紧要的案子，让你看看也没什么。
【慢条斯理道。左不过是件不大不小不好看的，真重要的东西，他现在这个位置怕是看不到。打击人上进心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
：刚入官场，没有好奇心才不正常呢。
【笑着揭过这篇。】

表叔一句不正常正中下怀，往日只听教书先生教诲持重不敏，可自己又不是老人家，强忍着好奇心也太折磨。点了点头，应和一句。
“是，林少卿在大理寺很是服众的。”
说着几句闲话，想起昨日在西市寻摸着的一件东西。正是新鲜，刚好带在身上，便斜身从怀里拿出来。是一件机巧之物，初看不过一块木头做的方块，画着西域风格的繁枝金花。拨弄之下可以展开，展开后里面是一只小盒，带着小锁扣，约莫可装些小珠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这个给表叔吧。”
笑着压低声音——“往后表叔有了心上人，写些悄悄话放在里面，多好。我用这个跟表叔换些均州的土产吧。”
这句话是买这小玩具的时候商贩与自己卖弄的，当时也是一时失笑不跌，收入囊中。

【扬眉笑骂】
：你也跟他们一样来埋汰我。
【摸了摸鼻头，说是这么说，不过看起来确实像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东西我等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回家之前不知道又来人，这份是我自己留的，不过我在那边见的用的多，也没什么好稀奇，正好送人也不错。】
【而后又闲话几句，送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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