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你真是个神奇的孩子呢。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在我受到一连串的打击,在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
突然间一条木棍狠狠地穿入墙壁,那个施暴的人被硬生生钉在墙壁上。
他的心脏支离破碎,他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
他身后,是那个在暴怒的状态下,小小的孩子。
我感觉利威尔身上,那么一瞬间,像是在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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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给利威尔换上一身小小的黑色西装,把他的黑发修剪成我记忆里利威尔兵长的模样。
今天是他母亲的葬礼。
只有我和杰瑞,还有利威尔。没有别人会来参加妓女的葬礼。
杰瑞把他的母亲,葬在地下街最富有的人才能安葬的地方。
“人生不过是一场重复的相见与离别,所以,孩子,当母亲不能再陪着你的时候,不要过度悲伤。”
这句话,刻在库谢尔的墓碑上,这是我从库谢尔的日记本的第一页,看到的一句话。
然而杰瑞却在她的墓碑上,又加了一句,“身体安息于此,灵魂得到解放。”
是啊,库谢尔,你永远地睡去了,你的灵魂也从妓女这个称呼里解放了出来,留着你幼小的儿子,在这孤独的人间。
这场简单的葬礼,利威尔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默默地拉着我的手,就像是他母亲弥留之际,把他的小手,放到我的手里。
她泪如雨下,我亦泪流满面,我把利威尔的手,放在我的胸口,“库谢尔,我以心脏起誓,所有想要伤害利威尔的人,都要踏过我的尸体!”
听到我的话,她终于,安然合上双眼。
这临终托孤的无奈与凄苦,究竟有谁能懂。
杰瑞给库谢尔设计的墓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墓碑。
比我母亲的墓碑,还要漂亮。
“利酱,你以后,每年,都可以来这里,回忆你的妈妈。”我拿起利威尔的纤细的手指,让他去触摸墓碑上我为库谢尔画的画像,“妈妈在世的时候,疾病,贫穷,耻辱,都在折磨着她,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啊,我们不能自私地祈望她永远留在人间受着折磨,而今她安息于此,也算得到了解脱……利酱,当你终于成了英雄的时候,别忘了再回到地下街来看看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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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库谢尔那个薄薄的日记本,翻了三遍。
对不起库谢尔,我不是故意要窥测你的秘密,我只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利威尔的亲生父亲的线索。
“林小姐,放弃吧,这样做是徒劳的。”杰瑞一次又一次地来阻止我,“就算是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和妓女生的孩子?”
“是吗……”我把那本日记,锁进安放着库谢尔遗物的箱子里。
那本日记上,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么寥寥几句话。
“他又来了,还是那么温柔,我的天呐,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为何如此想要嫁给他?他睡着啦,我忍不住一遍一遍去抚摸他棕色的柔软的发,想象着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这青春年少的身躯……真是可爱啊……”
那个“他”,应该就是利威尔的父亲吧。
那是库谢尔昏暗无光的娼妓生涯里唯一的一抹光亮啊,突然间有一丝欣慰感浮上我的心头,利威尔,你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而来的孩子,你是真正的爱情的结晶,你是和我们一样,因为爱而出生的孩子啊。
看出来,那个“他”,一直对库谢尔如此温柔,“他”很年轻,很英俊,他是真的爱上库谢尔了吧。
可是不知为何,日记却戛然而止,是为什么呢?
或许,那个“他”,遭遇了什么不测吧。
“这是他的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就当作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我的父亲,也是长着棕色的发,蓝色的眼睛,当年也是很年轻英俊。我的母亲没有留给我任何日记,我也从来没有机会问过她,当年,为何在如此艰难的时刻,选择生下我。
如今看到库谢尔的话,我像是找到了答案。
我是因为妈妈对爸爸那永远的爱与思念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突然想起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教给我向别人自我介绍,“我叫墨菲·威廉姆,中文名字叫做林安吉。”
“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那么长?我说我叫林安吉不可以吗?”
“不可以哦。”妈妈轻抚着我柔软的棕色长发,“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父亲的姓氏也是你的姓氏,你怎么能忘记呢?”
可是我却知道我父亲是谁,知道我父亲的样子。
利威尔和我,一样是可怜的遗腹子,我却无法从那微小的线索里,找到他父亲的下落,甚至找到他父亲的名字。
也罢,在得知他父亲那唯一的线索之后,我的心里却一阵释然,太好了,利威尔不是无名而来的孩子,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姓氏。
就让他成年之后,再知道自己和库谢尔,和凯尼一样的姓氏吧。
利威尔·阿克曼。
“利酱,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利威尔抬起头来,目光里写着难以置信。
“我……妈妈告诉了你谁是我父亲吗……”
“是啊,”我点点他的小鼻子,“你父亲,是个长着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的人,他很爱你的妈妈。”
“利酱……”我把装着库谢尔遗物的小盒子交给他,“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你爸爸妈妈相爱,才有了你,这些年来你父亲从没出现,不是因为他遗弃了你,而是说他……他不知何原因离开了人间,没有机会再来照顾你……”
利威尔怔怔地瞪大眼睛,不断有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
我伸出手来,拭去挂在他腮边的眼泪。
“相信我……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很爱你和你妈妈,可是他却离开了人间,所以我们利酱要好好地独自长大……”
好好地,孤独地长大。
我会陪着你的。
陪着你完成你母亲未能对你的爱,陪着你一步步长成那个清冷的家喻户晓的英雄利威尔兵长。
只可恨我短暂的生命余额已所剩无几,连梦里的体验也只剩短短的六年,我一定要从病魔手里,多抢过来一天是一天,好让自己再多陪你些时间。
我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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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过后,杰瑞带我和利威尔搬进了新的房子,但愿利威尔能在这个好一点的环境里,度过一个温柔美好的童年。
“林小姐,我想想提醒您一句。”
“说吧。”
“我们在利威尔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切入这个故事,只能待在这里短短三个月,这段时光的意义原本就是让在利威尔的少年时代和成年时代出现的你对他来说不至于是个陌生人,让他的记忆里有关于你的印象……这段时光也是自他的母亲去世到凯尼到来时的过渡,他生命里和凯尼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不可缺少的,凯尼所教给他的勇敢与坚毅你我代替不了,没有凯尼就没有后来的利威尔……”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应,“我知道凯尼是不可能容忍我这个外人陪着他的外甥的……我知道凯尼来了我们就得走……”我抬起头来,“我能不能,在他的童年时代……多待上一些日子……”
“不能,对不起。”杰瑞摇摇头,“程序一开始的设计是经您同意的,我们只能在利威尔的童年时代驻守三个月,这个无从选择。下一站是十年后利威尔十八岁的时代,那个时候便出现了岔路口供您选择,您可以选择陪他九个月之后再去到十六年后利威尔的英雄时代,也可以在逃过灾难之后选择放弃进击的巨人的主场,一直在地下街陪他,直到这场梦做完。”
“嗯。”我垂下目光,心里已暗暗决定,我太过清楚自己的性格,在利威尔的少年时代陪他九个月后,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他十六年?
“还有,”杰瑞仍未停下,“林小姐,恕我直言,您何必如此劳心费力。”他推推眼镜,“这段时光的意义对您来说不过是让以后的他对您有所印象,您何必付出如此之多,他越是依赖你,你在他心里的形象就越是接近亲人,您越是像一个母亲一个姐姐,他就越不可能在日后对您产生爱情……这一切都会有因果相互联系啊。”
“杰瑞,你不理解我。”我轻轻叹一口气,“没错,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也曾希望自己会和他相恋,但是现在,我只想拯救他,只想给他尽可能多的爱与陪伴让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好好长大,我只想用这短短的三个月,把他的童年时代还给他,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温柔与希望的种子,这会让他以后的人生都变得温暖与明亮……至于会不会爱上我,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我慢慢走向窗边,“当时,我在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一个生长在这么黑暗的地方的人,会体现出那种对生命的尊重与珍惜,对战友的守护,对梦想对自由的追求,我想,在他童年或者少年时代,一定出现了某个人,那个人教给他了温柔与希望,教给他了对自由与梦想的向往……让他变成了一个粗暴中带着柔软的英雄,变成了一个温柔的浪子……这个人,不会是在他的生命里短短飘过的母亲,不会是粗鲁的凯尼……这个人,也许就是我吧,这也许就是我,远道而来的意义吧……”
“林小姐……”杰瑞摘下他的单片眼镜,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对天使一般的您,如此残酷……”
“残酷吗……”我轻笑着摇头,“或许,是为了让我,和利威尔相见吧。”
“还有,”我转过身去,“以后不要再叫我林小姐了,我的真正的名字叫做墨菲·威廉姆,你可以叫我墨菲,也可以叫我威廉姆小姐。当然,不要让利威尔听见。”
杰瑞郑重点头,不知他能不能懂。
这神奇的缘分啊,这残酷的人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