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元日,天气越发寒冷起来,但抵挡不住人们对迎接新年的欢喜。人们或早或晚地做着贴新桃,裁新衣,备年货等诸如此类的准备。而盘旋飞舞的白雪连着十余日,终于在今日停歇了下来。云雾散去,难得的晴天。家家户户都打开庭门,清扫着积雪,又将还没张贴好的新桃,年画等一一张贴好,好玩的孩子们在街上奔跑嬉闹着,欢笑声伴着吆喝声传遍整个街道,又被阵阵的爆竹声所掩盖,热闹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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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北镇抚司府却显得冷清不少。虽然屋里屋外早已装饰好新桃,年画,窗花等,但却少了些许人气。然屋内烧着地龙,比外边暖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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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坐在屋内,素手执笔,虽说写着一手簪花小楷,但笔画间却透着别样的凌厉。笔尖一提,她再次查看后,满意地笑了笑,连着桌上的帖子一一收好。到底是锦衣卫,新年的贺贴也就只写了同僚和几位相熟的长辈朋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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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窗口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撑开了些,一只信鸽倏然飞进,盘旋几圈后,又稳稳当当地落在窗沿上。通体雪白,尾羽带翠,眉间一点朱砂,是昆仑派特有的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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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下信鸽腿上的信笺,又将几粒花生米放在了一旁,轻笑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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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信笺上娟秀的字体,眸光一动,不禁为这位九殿下平安诞下一子而欢喜。孩子小名唤作“玖儿”,足以见这位驸马对其的喜爱。当年九公主出嫁的盛况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且这位驸马爷是谁,鲜少人知晓,圣上也只道是位江湖昆仑派弟子。有人说是帝王无情,远嫁幼妹云云,殊不知为了这姻缘,这对璧人付出了何等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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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往昔,她不由得心生感慨。虽时隔三年有余,依然记忆犹新。当年轰动一时的案子牵涉出一桩桩密案,一段段旧事。在血泪交织的背后,涉事其中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什么,最终尘埃落定,也只能道世事无常。她看了看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繁复纹路,是传承下来的“木印”,微微闭眼,如今她已为家族平反,终于可以慰籍泉下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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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念,便是女子有孕时的注意事项。她轻笑着,真不知该怎么感谢这位九殿下的好,就连府上的屋子可以烧起地龙也是其特意命人建造,也免了他人非议……她想了想,提笔写下回信,末了,又加上了几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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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亲昵地啄了她的手指,待她装好信笺,展翅飞向了远空。看着信鸽飞远,晴空万里,她披上了披风,决定到院子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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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积雪早已被福伯命人清扫干净,她缓步走在长廊上,细碎的阳光随着步伐在她秀美的脸上慢慢滑过,眉清目秀,真真是不施粉黛犹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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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曾经习武的院子,一个个木桩上依然留着往昔的痕迹。记忆中的画面又再起涌上心头,扎马步,打木桩……这时,耳边又响起爆竹声,她想起了初到这里的第一个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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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记忆比现今要热闹得多。适逢指挥使外出办案,他拉着自己的手几乎跑遍了整个闹市。画糖人,看皮影,听大戏,折闹蛾……再长大些,他们都成了锦衣卫,巡查,办案都成了常态,但每到岁暮,一大堆的点心都会放在她的桌上。他总会突然跳出,往她发间插上一枝飞鸟状的闹蛾,笑道:“什么花啊都不好,还是飞鸟适合我的小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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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她不禁噗嗤一笑。她伸手挽了挽鬓发,看向了新做的几个木桩,轻轻抚上还为平坦的小腹,“你看,这是你爹爹为你新做的,说是要从小培养你,你说他傻不傻……傻得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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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他知道自己有孕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成亲之时,他掀开她的红盖头后,开心得像得了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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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他轻轻抱着她,柔声道:“小亭子,我袁小棠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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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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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她眼眶有些湿润,都说孕妇容易多愁善感,这话真是没说错。她拭去眼角的泪,轻舒一口气,抬头看向湛蓝的天幕,小棠,我想你了,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