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皇历庆315年5月23日。
从季节来说是个温度宜人、暖阳袭人的黄金时间段。貂蝉化完妆从学生公寓楼出来时特地打了一把伞，湛蓝空中的漂浮飞船艇刷着“周末愉快”的字样。自从进了北阳路，她加快了脚步，抬眼发现人行道上的车表时间先是一惊，连手机都没确认是否丢进了包里就飞快地跑起来。时间是早晨八点，尘土飞扬的柏油道路上，骑着共享单车的情侣们一辆接一辆呼啦驶过。单车本身很轻，但那五六辆单车接连扇起的风，差点把貂蝉挑了老长时间的一身豆沙色短裙掀起令人窒息的高度。街边绿化带旁高立着白色四叶感风扇，此时正不停地转着。她被灰呛了几声，捂住嘴咳嗽起来。街对面咖啡奶茶店如往常一样爆满各类上班族和学生党，只有一家brunch小店是自助式窗口。她像星一样的眼睛噌地亮了一下，又马上暗了下去。

搭棚的自助式窗口排了两条不下十人的队，“取餐号”被AI智能的声音连绵不绝地播放循环，混合一阵长鸣声，写着“13号”的火车在貂蝉绝望地看了眼前面仍然文丝不动的队伍后，缓缓从容地停靠在了站台边。鬼知道为什么火车还提前了十分钟啊。她暗暗地想。
上班族们在棚子里挤挤攘攘的该早餐该玩手机，生菜芝士混着一股祖马龙的香水味让人闻了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旁边还有个老太太在上下打量貂蝉，让她觉得浑身不太自在，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拎着包离开了那条队伍。如果不是因为要连续站着拍四个小时的商片这种累断腿的工作，不会让她在这里等着买早餐，这是必要摄入的卡洛里，但是面对立马要迟到的事实，她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烦躁。七厘米的鞋跟不断掂击着地面，发出咯咯哒哒的声音。
不知道是否有种叫目光第六感的东西，窗口队伍外有个男子拿着三个食物纸袋站在店旁，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随意地穿着白衬衫和制服，身后是一排翠绿葱郁的树。短暂的视线交流后，她向那个疑似店铺推销员的男子走了过去。“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是那个套餐吗？”貂蝉指了指led餐牌上滚动的图，在嘈杂的声音里差点就要被淹没。
“是。”奶奶灰男子嗓音冰冷地回答了她。头也没抬，不知道他是出于礼貌的回答还是真的听见了。貂蝉看见他手里拿着看的是最新款可变形的daramax通讯器，不禁感叹现在就连早餐销售员都有这么好的收入。
“你等一下，这个套餐b是32的，我找找零钱。”貂蝉踮起一只腿好让挎包里的钱找出来，翻了半天，递给奶奶灰男子一张钞票，50的。
奶奶灰男子忽然停下了刷屏幕的手，抬起头看着貂蝉，貂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透明玻璃一样。“这个？怎么了？”奶奶灰男子用眼神指了指她手上的毛爷爷，眉峰微微上扬。
“你拿着呀不是32吗？”在火车将要关门的半分钟提示声里，貂蝉直接把钱一折塞进了他衬衣口袋。
奶奶灰男子分明还想说什么事情，但是下一秒貂蝉就拿过了他手里的其中一个纸袋子，他差点气结，把那句我不是销售员啊硬生生憋了下去。只好看着她已经转身跑进了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列车渐渐地加速驶向下一站布顿。

● 貂蝉挂科了。
公孙离赶到她的601公寓的时候，貂蝉正灰头土脸地蹲在沙发上。公孙离把半虚掩的门一把关上，看见貂蝉后拖鞋都没踩稳地就跑了上去。貂蝉头上裹着粉色擦头巾身上一件t恤，连睡裤都没来得及穿地蹲在灰色沙发边。身边摊一堆触目惊心的成绩单和通告信，地毯上混着昨天没来得及用的美白面膜速食面，还有几只口红掉落夹在沙发缝隙间，乱的不行。公孙离知道她平时很爱打扮的，但眼前这副乱兮兮景象就像是三天没打扫了一样，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脏，一只手抓着手机，满脸无助地望着阳台外。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貂蝉的舍友还没回来，黄橘色的支架灯光照下来片片阴影，公孙离见惯了意气风发干劲十足的貂蝉，突然看到此时手足无措的她，只好慢慢走上去抱住，慢慢拍顺她背上还湿漉漉滴水的头发。“不要难过啦……挂科而已，又不是失恋。”公孙离感到肩上的貂蝉发出呜咽声，腾出一只手抽了张茶几上的纸递给她。
一阵吸鼻子的声音。“可是我真的没办法！那个老太太每次都要留我，真的很烦人！”说着，貂蝉就把纸巾揉搓成了一团，啪地一声砸到阳台玻璃。“就要和一年级的一起重修……我不就旷了几节课！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平时分都不给。”
貂蝉口中的那个老太太，就是稷下学院天文科的老教师，已经从无数学生里获得差评。上课迟到就没有平时分，交作业了也没用。公孙离虽然不学这科，但也听了无数次她的牢骚，据说这个老太太上第一节课就把迟到一秒钟的学生关在了门外，气的让人牙痒痒巴不得一剪子咔擦了她的泡面头。

公孙离知道她气的有点累了，起身倒了杯水给貂蝉。“好啦，你吃饭没有？”貂蝉听见她问自己，摇了摇头，又抱着膝盖坐回了沙发边。
“那我帮你叫个外卖？还是吃那家的粥？”公孙离打开手机拨号键，看见貂蝉又摇了摇头。
“你看见人家这么伤心，哎，还喝什么粥……”
“那怎么办？我陪你出去走走？”
“还是算了吧，出去散步碰见那些学霸，我就要难受了。”貂蝉半死不活地随意擦着头发。
“好啦……我倒是有个办法。”公孙离打开小冰箱端了一碟子布丁，是貂蝉的室友大乔做给貂蝉放在里面的。看起来她们经常在公寓里研究这些东西。
“什么？”貂蝉眼皮都不想抬了。
“我之前听李白打游戏时，好像提到过一个学霸朋友，期末考试排名第一的那个……叫什么我给忘了，要不我去问问？”
“干嘛……你要替考？”
“……沾沾，他是男的。”公孙离口齿不清地解释。
“男的怎么替考啦，现在这么严格，他总不能变性吧？”
“我是说给你补习啦！！”公孙离差点被嘴里的布丁噎住。看来貂蝉大概是真的被气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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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相信我啦，你这一科反正是要重学，你不是说不想再让家里人帮忙了嘛！”公孙离想起之前貂蝉说的独立论，还有期末考试不过绝对不能送礼的肯定语气，她准备在貂蝉没有彻底自我放弃之前，一定要一鼓作气帮她把这门考试搞定了。
貂蝉听了，把整个脸埋在了长颈鹿抱枕里，发出闷闷绝望的声音，好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木板一样。“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你放心，明天找个时间去跟他说一下好了。你今天好好休息啦。”公孙离尽量宽慰她。“我先回去了哦。”
貂蝉抬起头看着公孙离走向玄关，踩在白色的枫木地板上换鞋子，她这才想起来招招手，漆了银白色的木门在缓冲关上“滴”的一声后，自动上了锁。随后就是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貂蝉以为是公孙离忘了拿东西，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小跑过去开门。楼层通道的白炽灯光照下来，周围又是楼上音乐班嘈杂的吉他后摇轰轰声，没有公孙离的身影，大乔一个人脸色苍白蹭在走廊尽头的钢化玻璃上。貂蝉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摇她的手喊她的名字。“莹莹？莹莹……”她就好像没听见似的，抬起手猛擦脸上泪痕，转身闪进了屋，连鞋都没脱。貂蝉看着她的白色背影，半天摸不着头脑，追上去拉她。
“……怎么了？”大乔听见貂蝉在问自己，好像梦初醒的人，这才把鞋脱了放回柜子上，东倒西歪的沾满泥的鞋跟。她对貂蝉摇摇头，一股龙舌兰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没把貂蝉熏吐。貂蝉捂住鼻子，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跑出去酗酒，但是大乔已经躲进了房间。
自从那天晚上，一向早睡的大乔破天荒刷了半宿的韩剧，原本公寓就不是隔音效果很好的地方，后半集男主指着鼻子骂女主为什么要作死毁掉他合同的烂俗连环剧剧情，貂蝉光是躺在床上听声音脑子里就已经脑补出了中景蒙太奇。接下来就是彻夜都是听见隔壁闷在被子里断断续续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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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大半夜，早上八点多顶着黑眼圈起来的貂蝉已经整装待发。她出门前再看隔壁大乔的房间时，只能听见轻微的鼾声。但是又觉得不太放心，所以吃早餐的时候多留了一份吐司沙拉给她。
虽然说稷下学院堪称江东地区最有钱最科技化的学校，但是令人发指的就是这个鬼地方居然标榜高级公寓，连最基本的隔音效果都差的不得了，隔壁就算走路走了几步都能数的清清楚楚。害的她现在打了起码两层遮瑕膏才勉强把黑眼圈遮住，心里烦的要命。
貂蝉和公孙离认识在一年级的时候，貂蝉作为舞蹈社的副社长，一年级刚开始时就抽空在各种杂志兼拍走台，后来又经常参加舞蹈选拔，提升的空间非常大。而公孙离比她晚了半个学期入社，她性格开朗又活泼，做事干脆很招人喜欢。貂蝉和公孙离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因为两个人的宿舍是上下楼，后来接触的多了，发现许多内心深处的观点细节都很相似。比如从最爱看的电影，什么悬疑推理的导演拍的哪个镜头最抓人心啦，比如到今年什么牌子出的限量化妆品的哪个色号最心水啦，再比如最喜欢学院哪家咖啡厅和喝的什么咖啡加几勺糖，全都出乎意料的合拍……才认识一年不到，就好像比认识了一辈子的感情都更要深固。
此时貂蝉刚走到熊本咖啡厅，一眼就看见公孙离坐在店外的位置起身，把她拉到棚子里。
“真的是你！你这个渣男，你害死我了！”
大概令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原本坐在公孙离旁边的李白，那只卷成桶状的卷子天降正义般就打在了他的头上。貂蝉这股无名火，她憋了起码六个小时，一股脑怨气通通撒在了李白头上，吼的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你干嘛啊？！”李白被她手里的试卷打到了脑袋，他眼睛狭长，疼的嘴抿成一条线，擒着丝坏气。
“是不是你昨天和大乔吵架了？”
“什么吵架啊，昨天我们去ktv玩啊……不是，我招你惹你了？”

公孙离在一边啃巧克力饼干，一副看戏的表情。李白和她青梅竹马，他是性格大方，爱替人出头，连滑一跤都能单手给个漂亮的俯卧少年，他身上有种仿佛不属于现代的骑士风采，翩翩逍遥风流子模样自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从小到大都有各种女孩围着他转。
“你知不知道她回宿舍了一身酒味，哭了大半宿，吵得我脑壳都痛了一夜！都怪你！”貂蝉没好气地回瞪他，嘴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李白摸摸脑门，气笑的一脸无奈。“是是，怪我，她玩真心话输了，要和阿离单挑啊，我劝架她就打我说我重友轻色。”
说起这俩人大概是两周前的聚会，那些文学系男神女神都去玩了，他们俩也不例外。一个是文静知书达礼的碧玉小姐，一个是风流浪荡子的颜值男神，总是有一种耐人寻味。就算碧玉小姐再怎么作怎么推开他，就算是凌晨两点半的大街上，他也能嬉皮笑脸地哄她回来。对付女人乐此不疲。
貂蝉拖着腮帮子，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对着李白摇摇头。“呵，男人。”
阿离随声附和。被李白呸了一口，气的她一脚回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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