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保一天天长大,好象不爱说话,也不太搭理人。
“是个酷哥哦。”爸爸眼里,宝贝儿子放个屁都是香的。
保保会站起来的时候,就开始”跑”。摔得越疼我跑的越快,等他跑稳当了,就开始学着放慢速度,学着走路了。
不学会走路怎么能跑呢,保保的顺序好象不符合逻辑。”我家保保肯定是个天才!”在爸爸眼里 保保的任何举动都是完美的。
渐渐的,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五岁时,保保还是老样子,我们和他说话,他却看着另外地方。他特别喜欢盯着转动的电风扇看,几个小时都不动窝。听人说小孩开口说话,最先叫的音节肯定是爸爸。可是爸爸痴痴地等呵等呵,保保始终没有开口。爸妈慌了手脚,决定带他到儿童心理卫生中心检查
我永远忘记不了这一天,爸爸妈妈轮流抱着弟弟,手颤抖着,始终无法在那些测试题目上落笔。 那张卷子上着这样几行字--
给父母亲的几个问题:
1. 您的孩子曾经玩过”假装”游戏吗?例如用玩具茶杯假装喝茶。
2. 您的孩子曾经用过食指去指他需要、喜欢或感兴趣的东西吗?
3. 您的孩子对别的小朋友感兴趣吗?
4. 您的孩子喜欢玩”躲猫猫”游戏吗?
5. 您的孩子曾经拿过东西给你或向您显示什么东西吗?
如果以上问题的答案有两个或更多是”不”,怀疑为儿童自闭症。
爸爸妈妈多么渴望所有的回答都是”是”,然而他们再也不能自己骗自己,连我也清楚,根据保保平时的表现,全部回答都是”不”。
一个多小时的诊断里,保保的眼睛象是被诊所里两面飘拂的窗帘”粘”住了,任凭我们千呼万唤,他始终不看任何人一眼,哪怕是和他形影不离的妈妈 ……
反复观察以后,医生扔给我们全家五个陌生的字眼--”儿童自闭症。”口气冰冷,不容置否。
“儿童自闭症,什么意思?”爸爸妈妈失声叫起来。
回家的路上 保保坐在爸爸膝盖上,那里是只属于他的”宝座”,TAXI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一颠一颠,突然一个急刹车,保保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子档风玻璃上,爸妈连忙察看,那里鼓起了好大一个包。
“你哭呵,哭呵,你叫疼呵,疼呵……”爸爸猛烈地摇着毫无表情的保保,不知是哀求,还是绝望。在司机惶恐的道歉声里,妈妈一声不响抢过保保,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爸爸解开衣领,好象透不过气来了,他把车窗摇到最低,呼啦啦的大风冲进来。我紧紧攥着妈妈的裙摆,好怕自己被大风卷走。转过脸去看保保,一声疼都不会喊的弟弟,在妈妈颤抖的怀抱里,象块木头一样摇过来晃过去,他那种就算用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麻木,象活死人一样。
晴天霹雳感觉是什么?流泪是什么?爱是什么?包容是什么?疼痛是什么?拥抱是什么?亲人是什么?在封闭的世界里,保保的心僵化了,麻木了,就像星星的孩子,被封锁在另一个星球上,不为世人所解。在他身上,将永远透着一丝凉意,冰冷而无法接近。医生说得了自闭症,只能减轻,可能无法治疗。保保这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的照料。
一家人的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悲伤给击碎了
说也奇怪,受到打击最大的是妈妈,第一个接受事实并且振作起来的也是妈妈。第二天,爸爸下班,顺路从学校一起接我回家。打开家门的一刹,我们都以为走错了门。 墙壁上、门后、每一样家具上都贴满花花绿绿的看图识字卡片。
没等我们醒过神来,妈妈笑眯眯扑上来,啪啪,我们额头上各自给贴上了一张卡片,”保保--”她大声叫着,”这是爸-爸!这是姐-姐!还有……”她指指自己额头上那张写着斗大的两个字加拼音的小卡片,用夸张的口型喊着,”我-是-妈-妈,妈-妈……”
保保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个苹果,头也没抬一下。苹果也不知给滚了多久了,反正看上去没有一块好皮了。
“下班这么早?”爸爸苦笑着换拖鞋。
“我申请了长假!”妈妈平静的声音。
爸爸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不是好不容易刚刚升职么?”
“从现在开始,我只干一份工作--全职照顾保保,把他矫正成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