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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搴舟中流。”
依稀有女子婉转的词唱,流淌于烟波浩渺的浣江水声间。轻灵飘忽,似是一副图卷,顺着溪流泉水,缓缓铺开。
“今日何日兮,得与子同舟?”
一曲越人歌,吴侬软语,唱得路人止步,听者如临其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浣江旁的桃花花开正盛,她名貂蝉,今日一身锦衣渡江而上,很久之前就听说这桃林有武陵仙君护佑,女子只要来此祈福,必能实现心愿。
那绕梁三日的越人歌,便是由她唱出。随一叶轻舟独渡万重山,梦不完的长魇,回不去的乡关。却谁也不知道,她在江上唱起这扣人心弦的歌曲时,她听到的从来不是乐工们的靡靡之音,隐隐绰绰之间,自江畔总有琴声响起,与她的歌声相合。
或许是被搁置的憧憬期待又重生萌芽,她曾经问过,不知这江畔可有人能奏出一曲仙乐,却总引得旁人轻轻一哂,若是真有这么神奇的琴声,兴许只有传说中桃林的仙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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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临水,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落英纷纷,落入江水,顺流而下,桃林的影子倒映江中,一场镜花水月,分不清到底江上江面是否为真。
乱花渐欲迷人眼,那琴声跃然入耳,仍悠悠深长。也不知漂泊多久,渐有幽幽桃花随风。百花深处烟几重,歌声一曲乍停。难道真是武陵仙君听到了她的愿望?貂蝉循声而去,一路桃林与溪水交相呼应,琴声环绕,仿佛引着她一路向前。
夹岸边纷纷飘零的桃花拂面,暗香扑鼻。似有故人吟声而唱,借水声引领迷途的人回家。可她不是归人,她是过客。她小心靠了船踏岸,有续续琴声从层叠桃树里纷扬而至,扰的她满心惊慌。最终,她停在了最大的一株桃树下,琴声停止,她四处寻找,却遍寻不得那弹琴之人。
桃树下恰巧一条溪流缓缓流过,她随意地坐下,心不在焉地将手探入水中。
桃花源的水,带着春天的暖意,花瓣似是调情一般,从她雪白剔透的素手处拂过。
“流水有意……”她一声轻叹,心中多了一份伤春之情。
就在这时,水面涟漪一动,有人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
只见粼粼波光里,她身后的人,丰神俊朗,有一双深邃的双眼,就算只是透过水面,依旧可以看出眼底的深沉,仿佛重于泰山。倒映的是一张焕然面容,他浅笑之际,俊朗的眉目在水波倒影里舒展开来,微微摇曳。此时花瓣随风而逝,不沾染半丝妖艳,只是潇洒。
是谁?貂蝉急忙转身,却发现,桃树下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貂蝉将目光再次投向水面,水中已经没有那个男子的身影。兴许他不是幻觉,只是影藏在这桃花之中不愿和她相见罢了。
从此之后,她却再也听不到那琴声,仿佛那日在桃花树下所见,已是一场诀别。最终,兴趣平平,貂蝉不再继续唱歌,而是依岸而居。她自幼腿疾,不便奔跑,住到桃花源后,去那棵桃树下反而方便,只是不再闻那琴声,她的歌声也就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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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屋饮水时询问当地人事,得知此地得神仙庇佑才方得风调雨顺,年年丰收。若是见到了神仙,方可长命百岁。她轻笑一声,自知是妇人们的无忌遐想,但也心里没来由欢喜。
貂蝉坐在窗前,任由阳光退去,月上中天,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在朦朦胧胧之中,她仿佛看到有人自月下行来,她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知道,他一身红白相衣饰就像是桃林中飘忽不定的花瓣,随风而起,随风而去,不属于这人间。
算了,或许本就不是真的。
像是在梦里,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她的手心。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背影,银发如月,脊梁挺直。但是这样貌却不似她看到的,倒像是从心底中冒出来的,那如星的眼眸刻入了她的骨髓,那剑眉间无法察觉地染了一丝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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