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自占。

诸葛亮不记得过去多少个年岁了，也不记得他在花树下待了几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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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繁华，也就这般匆匆过去，他只为过路的新嫁娘吟咏几句应应景，尔后又阖目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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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美景唯有桃花琼酿，此外其他俗物都入不得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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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闻掌管生死簿的仙君言道，他这番下来，是有劫要历，渡劫后自可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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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却再算不到其他，只是年月逝去，他倒未曾有过分毫感觉，只觉人世间凡尘俗物百无聊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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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他这棵桃树上倒系满了祈愿符，亦常有男女来此求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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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如此，诸葛亮莫名会笑出声，他也不是月老，哪里来的仙力能给所有人牵出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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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能替新人们吟唱曲子扮扮老好人罢了，且还得看他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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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传的人多了，也神乎其神，来的人便也越来越多，反倒是月老庙常年无人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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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得那牵红绳的还不时恨恨地拎着他一捆红线前来抱怨让诸葛亮不要再同他抢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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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似乎也一如既往地，三四月阳光和暖，桃花开得早，男女前来祈愿时挂在枝条上的红符格外醒目，伴花瓣零落，景象盛极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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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坐在树上翻看书卷以消磨时光，乏了便敛目随意看看树下祈愿之人，视线不经意瞥过一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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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头没有同其他人那般祈愿，而是待人少时找个小角落，动作轻巧地越过缠在桃树一侧以保护桃树的红色缎带，坐在裸露出土地的桃树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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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一亮，倒是有些好奇地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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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哪家的皮孩子，又来这树下打闹了，仔细一瞧却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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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头倒未同其他来捣乱的孩童那般想着要攀爬，而是坐在树下不起眼的角落，兀自掀开了衣袖，手臂上赫然是一道道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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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有些意外，他自是没有受过皮肉之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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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千百年走来，却曾见过这世间战乱，受这等伤还能如此淡然的，的确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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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仔细看来却发觉那姑娘眉目间露出的是绝非同龄孩子能表现出的坚毅与淡然，他颇有些好奇地朝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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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却眼也不眨地自袖口取出白色布带，利落地绑好，那样的力道重得不像对付自己的伤口，口中似乎还在小声喃喃:
“定不能有下次……定不能有下次……你要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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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道伤口显然已经裂开，带上原本结痂的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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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春日阳光再暖些，这般潦草处理怕是会愈发严重，最后结果……定是极为惨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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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跃下了树，抬起手化出白色羽扇，唤起风催下花雨，张开结界让俗人无法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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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这般敷衍应付自己，倒可惜了这副白玉般的皮相。”
他站在那小丫头面前，收了扇子轻笑，白色衣袂翩飞，眉心细长花钿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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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何干。”
见四周无故起风，那丫头倒没有半分惧怕，只是抬眸见到来人后微微警戒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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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探向腰间匕首，似乎随时准备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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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这会儿倒是将面前这丫头完全看清楚了，的确是美人胚子，只是此时脸颊上却沾了些汗珠模样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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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看得出来是上等衣料，极为巧合地将伤口的血与红衣融在一起难以分辨，栗色长发束成一束，眸子里带着他从不曾从寻常人眼中见到过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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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伸出来，我不会害你。”
没有对人表现的敌意有什么反应，诸葛亮只是单膝跪着朝坐着的丫头伸出右手，然后朝人微微眯起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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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笑，当真可谓风华绝代，世间恐怕再也寻不得这般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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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头愣了愣，犹豫地看向他，片刻后伸出手，将满是伤痕的小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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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怯怯，似乎想要在下一秒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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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给人以安抚的笑容，尔后阖目低声念着咒文，再睁眼便已经是那丫头满目惊愕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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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上的伤痕此时已经完全痊愈，甚至半点疤痕都未曾留下，白皙的手臂与方才形成剧烈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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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可信的过了？”
诸葛亮眉目含笑看向面前显然不大相信这回事的小丫头，看她皱巴着一张小脸扒拉自己胳膊的模样，让他莫名觉着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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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妖怪吗？”
那丫头低头查看了一番，的确是没再有伤口了，于是抬眸看向半蹲着十分好笑地看向自己诸葛亮，似乎仔细思量片刻，然后缓慢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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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一瞬间石化，诸葛亮愣了愣后下意识敛目瞧了瞧自己一袭衣衫，他虽在天上并非最为俊美之辈，却也自诩五官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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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头片子倒真是语出惊人，他微微挑眉反问人:
“你哪里看来觉着我像妖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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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这般好看的，多是妖怪，”
非常笃定地，面前小丫头执着地抬头看人，清明的目中倒映出诸葛亮的脸，似乎很不满诸葛亮的反问，随后又加了句，
“子龙哥哥告诉阿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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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一面腹诽是哪家的混小子这么教坏女孩子，一面又同她苦口婆心道:
“妖怪会救人？莫不是早就把你吞入腹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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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神仙？”
小丫头目光一转，抬眸看向人，眼中似乎带着些微亮光，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却抑制不住话语中的恳切，
“可是特地来带阿蝉离开这炼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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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却愣住了，千百年来，倒未曾有人用这般目光看过他，他也并未见过比面前这丫头更动人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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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听人提及“炼狱”，才让诸葛亮回过神，想起方才这丫头手臂上的伤，他敛目思量是何等凶狠之辈，竟对一个孩子下此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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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你命数未尽，何来带走一说？”
诸葛亮倒没再介意些什么，坐在了小 人儿身侧，低声回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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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带走一说，那与他无关，他也无能为力，是冥界老儿该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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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这等历劫之人若是擅改凡人命数，定会受到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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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终究逃不过的……”
小丫头似乎是更早一步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她轻轻叹了口气，小手握成拳头，目光落在拂满了花瓣的地面上。
那双眼中露出瞬间的失落，却又在一瞬间收起来，掩藏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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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微微敛目，他不知面前是哪家丫头，也不知人身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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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瞧见那双眸子坚定地看向自己时，似乎有刹那的触动在心底蜻蜓点水般掠过，或许只那一眼便也无法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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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唤什么。”
诸葛亮自盛着贡品的盘子里挑拣了两块糕点递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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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子龙哥哥给起的。不过父亲道小女姓赵，名婵。”
小丫头看着他十分自然地处置人们献上的贡品，犹豫会儿后伸手接过了糕点，又似乎是害怕弄脏了人一尘不染的袖口般匆匆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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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如尘埃的动作被轻巧捕捉到了，诸葛亮微微侧目看向人，伸手抚了抚人发顶:
“小丫头，你记牢了，想让自己不会永远是尘土，便竭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人世间冷暖，谁也道不明说不清，只有到你能护自己周全之时，才不必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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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的丫头抬眸凝视他，眸子里透露出一丝笃定，然后轻轻点头，发现诸葛亮朝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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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他的银发，碎发飞扬间那双眼眸如同藏匿起花海般惹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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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看向诸葛亮，以至于何时花雨的结界已经散开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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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零落在地，她站在风中，看向大风化小卷起自己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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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着听见了府邸中的仆从人在不远处唤自己名讳，貂蝉仓皇起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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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过头看向原本诸葛亮坐着的地方时，却发现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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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阿蝉会再来找你的！”
她抬起手括成喇叭状朝着桃树喊了一句后转身戴上白纱掩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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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在人转身离开后现身站在树下，看着小丫头理了理衣装后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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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胳膊上未曾有过伤，眼中也不曾慌乱，他看见小丫头同婢子说笑，眼中不见半分方才带着的情绪，唯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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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回到树上侧倚支颔，只是再无心瞧什么书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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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赵婵，赵氏定国侯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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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还是一团稚气，却已在一年前女帝的诞辰宴席之上以一舞曲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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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能给人瞧出以后定是风华绝代，见者更是感叹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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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当女帝问话之时，表现得知书达理，举止言谈间竟不输女帝气势，却又自带柔情，叫女帝好生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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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慨这小丫头既有巾帼之势，也兼具女子娉婷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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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曾见到过赵婵之人，无一不在感慨其性格温婉举止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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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一年前曲动长安后，便再未露面，似乎久居深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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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敛目思忖，那丫头在他面前的模样倒与一般女童无二，只是在离去时的收敛却让他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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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而言，那时的貂蝉虽眼角带着笑意，眼中却是一片清冷，她有意隐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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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绪，诸葛亮唤来土地，让他替自己去查清楚些貂蝉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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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守着桃树，一旦离开半步便要耗损元神。
他只能接着又拎了几只常受桃树雨露恩赐的小妖，着他们去帮忙护那小丫头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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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全然不知自己作何心态，篡改命途定是会被天上星君瞧见的。
不过那时要怪下来，不过也就是将罪责尽揽到他身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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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敛目小憩，脑海中尽是那丫头清脆的告别声，再来寻，他可不一定会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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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却不曾看到，自己小指上的红线此刻若隐若现，正牵向那小丫头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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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看向镜中明眸皓齿的人儿，知道那便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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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赵婵，是定国侯府的养女，是一年前一曲名扬大唐的小丫头。
只是在众人面前笑容温婉的她，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瞧着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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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信得世间表象，那些平凡人瞧见的，也不过都是上等人想给他们瞧见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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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貂蝉从不信佛，亦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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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无父无母，跟随街头戏子流浪四方，主人将她捡回来，只是相中她的皮相，意图将她培养成为最有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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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法书画琴棋舞乐，皆是由大唐数一数二的师傅来教授。练习时则是父亲亲自把关。
一旦出错，他手中的鞭子自是不会空拿着，一鞭下来，足以让她再不敢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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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背后又不知从何处请来了江湖中手执紫青宝剑只身闯荡的女侠客，来传授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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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父亲而言，紫霞师父是另一个极端，虽有时也严厉，却不会轻易对貂蝉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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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会同她谈心，倒更让她觉着亲切。有时练完抛花球后紫霞会将自己给准备的糕点递给她，并嘱咐不要告诉定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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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于她，是如同姐姐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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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貂蝉问及紫霞独善其身在江湖中不很危险，为何不寻一处落脚时，紫霞阖目笑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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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告诉貂蝉，她在等一个人，知那是她命数中的唯一良人，她信那人定会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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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点点头，觉着十分浪漫，同时也将其藏在心底，那是她同师父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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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年便是及笄之年，貂蝉不知道自己的去处，但无论如何，父亲的宏图大业自是照着他所愿一步步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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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不明白那个恐怖的老者究竟在计划些什么，她能做的，只是遵照父亲的话，习琴练舞，将刀刃的锋利注入每一个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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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自己活得如此卑微。
在外看来，她是衣食无忧的名门骄女，实则如何，唯有她心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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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年子龙哥哥方及弱冠之年，父亲在他生辰上露出的笑容，才是真正慈父对孩子的笑容，同她一丝不差地完成剑法时他满意的笑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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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连失落也不敢有，宴会上她不得不一一替前来的贵宾斟酒，尽管戴着面纱，却被迫连眼角也得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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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子龙哥哥将她牵到身后，对要一睹貂蝉舞姿的官宦子弟微微颔首正色说道:
“小妹近日身体抱恙，便不多作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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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似乎只有那一蓝色身影算得上她短暂记忆中的唯一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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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父亲有要事忙，也解了她的足禁，允她去府苑外稍作散心，也为了此次春初迎狄大人巡视与夏至迎女帝前来武陵的那几支舞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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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然不会落人话柄，说他将女儿关在闺阁之中，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明白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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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日在结缘桃树下所见，貂蝉竟觉恍惚，她看向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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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谪仙般的男子，可当真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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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如画眉眼却叫她难以否定。
而最为让她动容的，却是那人安慰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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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貂蝉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她生而仰仗别人而活，要她能护得自己周全，是何等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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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命，却穷极一生都将受命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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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尽管卑微到尘埃里，却依旧要寻得自己价值，貂蝉眨了眨眼，看向镜中端坐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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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人当真是神仙，那貂蝉似乎能将满腔苦水吐给人了，且那仙君看来性情尚温和，不是个难处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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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想起了桃树的传言，貂蝉一愣，该不会那仙君便是替男女牵姻的小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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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公子要回来了。”
婢子轻敲了敲她的房门，躬身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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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
貂蝉起身，抬手示意人平身，目中带着几缕淡淡的，并不轻易表露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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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不过七日。”
婢子朝自家姑娘轻轻笑了笑，似乎也默默替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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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退下罢。”貂蝉点头，难掩心中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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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龙哥哥要回来了，不论如何，与她而言都算得上一桩极大的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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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小姐的新衣裳铺子遣人送来了，您可试试，恰巧公子回来后便是桃节了，侯爷定是要带上公子和您前去赏桃的。”
婢子准备离去，却又倏尔转身，同貂蝉指了指桌上盛着的新衣裳，颔首后缓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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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桃……怕又是父亲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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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想加固百姓对他亲切慈祥的印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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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赏桃，桃林之中最可赏的，便是仙君那棵桃树了，心下不由有些期盼，不知是否再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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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走出庭院，今日功课算是完成了，父亲为迎接子龙哥哥回来开始张罗无暇顾及她。
紫霞也因有事耽搁，故而她只需独自练会儿剑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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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尔瞧见自庭院花园里的白兔，似乎因为被她瞧见而匆匆一头埋进了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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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有些意外，父亲向来讨厌这些个绒绒的小生灵，许是有人大意让它溜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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