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独白

太医为朱慈翊诊治也不得解，只能说朱慈翊可能得了癫疾，让朱慈翊静养休息，顾瀛珠可谓操碎了心。朱由洵见自个儿的解语花也开始郁郁寡欢，没人可谈心了，于是担心起来，去探望自个儿的疯癫儿子。然而朱慈翊见到朱由洵异常惊喜，也没顾礼仪就嚷嚷着他就是自己在天上看到的人儿差点吓懵他爹，御前冒犯本是大罪，但朱由洵看到儿子病的这么严重了并没有怪罪，而是安慰旁边的顾瀛珠，说既然连太医也没辙，听说民坊的庙拜了挺灵，破格让她出宫拜神去，顾瀛珠含泪答应并谢恩。(朱慈翊、朱由洵、顾瀛珠)

【我梦见了翊儿极小时候的模样，那孩子大老远汗淋淋的朝我跑来，清脆的稚子声远远的就开始冲我喊娘，谁都说这是个顶极聪慧的孩子。后来，我又看着，他在书堂与夫子对答如流的，在小马上驰骋，自在的像个在天际里无拘束的小鹰。再后来，他越来越聪慧，也越来越多叫人听不明白的言语。
常常说自己从天上来，是未断仙根的天人，从前总觉是小儿童言无忌权作玩笑。
到了如今，却已成殇。】
【眼跟前总能看见一个细致的平安符，那是我去佛堂拜了三天三夜为翊儿求来的，我想，无论如何，我在竭力。
之前的我，我这个娘亲太不称职，所以受到惩罚。
托了三哥哥偷偷诊治也不得解，只说可能为癫疾，需静养休息。我无法，只能请三哥哥称是弱疾，然后紧闭XX的门，隔绝内外。
陛下却还是察觉了，或许是萧望懿，或许是谁，在陛下耳边言之有异，他说想看看翊儿，又说我近来心绪不宁，令他担忧。】
【我无法，只能提着心去引陛下见我们的儿子。翊儿见到他异常惊喜，不顾礼仪就嚷嚷着陛下就是他在天上看到的人儿。陛下震惊，却不知为何没有震怒。
御前冒犯本是大罪，陛下却安慰着我，不知他是不是补偿我。
顾绮煜死的时候我安慰他，翊儿疯了他安慰我，如是扯平。
其他的理由，我也再想不出。
陛下听说连三哥哥也没辙，命萧望懿去查探疗法。萧望懿再厌恶我，也不敢不从。
没过多久，听说民坊有一庙，极为灵验，破格让我出宫拜神。
不是没有感动，差一点心就不再是自己独有。
却最终被收回，只是含泪谢恩。
我不能给他我的心。就算有那么一日，我也要先安置好我的孩子，要他先平安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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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日娘亲走后我便再无法出门半步。理由是，殿下应当好生歇息，不宜走动。甫知晓，她也是不信我的。所谓养病歇息，终究是为了禁足，掩去风声。娘亲在我身边陆续安插了细谨的心腹，以备日常之需。可我终究是不愿承认，终生将拘束于尘俗。
起初是终日嚎啕，而后是绝食相拒。而今竟已成了蓬头垢面、痴呆不语之人。这儿伺候我的人个个绷紧了面，沉下心来安抚我，泰然自若佯装无事。可我深知，他们个个都如揣明镜——我疯了。
往日熟悉的顾舅舅来探我时，难得地安安分分坐在榻上，任由其将我手搁在缎面迎枕切脉。他不言语，可我分明从他紧锁的双眉觉察出他的无可奈何。我竟油然升起一丝恐惧，愈发躁狂起来，将我手所能触及之物都一股脑儿扫下。
没人会信我，只有人可怜我。
他们还要将我折磨到何时？
滚烫的泪夺眶而出，上气不接下气儿地喘着，如遭天大欺凌。复是被扶回榻上，任由旁人轻声宽慰，兀自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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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日，似也我的转机。
仅有的侍从替我细细盥洗，篦发，妄图将我的每一缕狂纵都悉数刮落。复而替我挽发束帽，着好新衣。自疯了后，罕有的清逸俊然。恍惚间，透过青瓷钵盂中映照的水影，我似看见了，昔日的自己。
我的娘亲在我身侧，一遍遍同我呢喃叮嘱，痴怔着悉数聆入。龙辇既至，尖细的唱喏声划破一室缄默。我见我的娘亲顿时扑通跪下，我竟无动于衷，欲要逃离。未曾料想，跟前的一尊至尊至贵的面容闯入眼帘时，怔了良久，旋即狂喜般冲至他跟前，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时不时回眸盯着我的娘亲，试图让她知晓。
‘ 这个人，我见过！这就是我在天上看到的人！ ’
我疯狂地攥住他冗长贵重的龙袍，一串话语自喉间不可自控地溢出。娘亲当即趋来扯我衣袖，将我的嘴紧紧捂住，又闻其絮絮不止的请罪虚词。
可我偏不能松手，正因他，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我要让他们都相信我，都相信我！
我挣脱开娘亲的束缚，自顾自地说着我的所见所闻。我希图跟前这位至高无上如神祗般的人，能明辨是非，拉我出深渊。
可我迎来的终究是众人的推搡。面前人同娘亲的寥寥数语我皆听得不甚真切。只死死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分明同那日太和殿前，玄衣纁裳拾级而上的少年一模一样！
我无力瘫倒在侧，如抽魂魄。

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