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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堤,细雨如纱,淡妆西湖,杭州的三月像是一壶陈年老酒,入口微温,在肠里慢慢的渗出了醉意,于是迷蒙之间便停下脚步,忍不住就在这古老的城市停了脚步。
这本该是让人倍感舒爽的时节,偏偏西冷印社的小老板日复一日的变得烦躁起来。最开始还只是算账的时候突然把笔重重一磕扬长而去,后来又变成了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甚至还娘们唧唧的把肥肉都专门挑到一边,量的积累导致了质的飞跃,最近小老板开始对着自家店里的宝贝们发脾气了——比如现在,王盟一边擦着手中的青花瓷盘一边叹气,那边清脆响亮的碎裂声像是划在自己心上的刀子,老板这时肯定心情不好,但是收拾残局的肯定是自己,所以,顺便的,出气筒的工作也轮到了自己身上……
王盟唉声叹气的把青花瓷盘摆好放在柜子里,盘子上的一双鸳鸯亲亲密密的戏着水,仿佛在嘲笑他这苦命人似的。
掀开珠帘就能看见吴邪皱着眉站在小厅中央,脚边一地的碎片,晶莹剔透的,王盟瞄了两眼,忍不住的哀叹:哎哟喂,这可是清朝的玉鼻烟壶啊,成色虽不太好,也算个值钱的东西了。他想了想还是说:“老板,您这是累了吧,要不,先到一边歇歇,我来收拾?”言下之意就是求您了别在这儿闹腾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开张吃三年的美梦就教您给砸啦。
吴邪咬了咬嘴唇,皱着眉蹲下身拿手去捡碎片,王盟脸色一变赶忙去拉住他:“老板,这东西可不能用手捡,划破了怎么办?”
“破就破,这么大人了还能怕破个手么。”吴邪盯着地上的碎片,像是要从那里面瞧出个什么名堂来。王盟倒吸一口气,把手在吴邪面前晃了晃:“老板?你真的是老板?叫吴邪的那个老板?那个打个针都能叽叽歪歪大半天的老板?”
吴邪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有些郁闷的看了看王盟:“你他娘的就这么寒碜自己老板,我就这形象?”
王盟摸摸鼻子,傻笑,坚决不回答。
他老板自从云顶天宫回来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在那儿触了什么霉头,除了烦躁之外,还经常发呆,灵魂好似游离在体外,怎么叫都不应,非得站在他面前敲他几下,才恍然的转过头来“哦”一声。
王盟也不大好问,就只好在打理店铺的空闲多看着老板些,希望自己能多琢磨点出来。
吴邪已经走到一旁的黄梨木圈椅上坐着了,捧着下巴又开始神游天外。王盟蹲在地上收拾了东西,又给吴邪泡了杯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我说老板……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人呢?”
吴邪震了一下,瞪大眼睛转过来,王盟立时知道自己摸着边儿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家天真无邪的小老板终于开始思春了,王盟忍不住就起了调侃的心理,嘿嘿笑了两声,拿手肘撞了撞无邪:“老板,哪家姑娘那么幸运被您看上啦?”
吴邪很是鄙视的看了看王盟:“你怎么就想着这些,难怪总算错账。”
王盟干笑了一声,又追问道:“老板,你倒是说呀,谁家的姑娘?我给你出谋策划?”
吴邪皱了皱眉,“谁说是姑娘了……”
王盟立时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嘴巴里能塞个鸡蛋进去,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犹豫了一下才说:“老板,恋爱自由,我不会歧视你的…”
吴邪反倒是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顺手抄起搁在一边啤酒瓶底厚的烟灰缸就丢过去:“你他娘的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王盟忙不迭的把烟灰缸抓住,讨好的笑着:“不是您说的嘛,不是姑娘就是小伙子呗,难不成您喜欢上的是泰国产的…”他越说吴邪脸色越难看,自个儿赶忙就打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吴邪摆摆手,“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王盟也不再问,打算去核算账目。店子里多数时候都很是冷清,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也乐得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城市过清闲的生活。他刚神游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跑出去一看,是个挺眼熟的胖子。
那胖子咧嘴一笑:“你们小老板呢?快叫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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