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尔衮。【我冲他呼道】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你是向着我的，不是吗？【佛尔衮背着身，手又握拳，并不答我，却又没有及时挥动了那双灵巧的手，将我带回哥哥们面前，而我，看出了他此刻的挣扎。于是我上前，握住了他紧握的拳。】你不会强迫我的——佛尔衮，
【酒楼僻静处的屏风后，一株硕大的绿植遮住了我们的身影。佛尔衮是我的第八个哥哥，虽与我并非同胞，却亲爱有加。又因为我们年岁相差无几，于是我总以佛尔衮直呼，即便是此刻，我要逃离这里，我也不会选择，叫他一声哥哥求饶。而酒楼的另一边，正等着我的其他三位哥哥，以及那位尚未谋面的统领。】
【我一刻也未放松。我握着佛尔衮的手，将他的身子转过来，又真诚的，对上他的眼睛——他是草原上的一只猎鹰，他有着那样一双洞彻一切的眼睛。】佛尔衮，亲是阿玛定的，我没有资格说不。可是见不见，我也不能由心吗？
【他的眼神松动了，又抬眸望了望酒楼的另一边。其实我不用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只因为，他是佛尔衮。而他从小，就没有拒绝过我，猎鹰也识得的，这双眼睛。】
【几乎是在那头门开的一刻，佛尔衮拉着我的手跑出了酒楼，他仍要回去收拾我留下的残局，和我尚不知情的哥哥们一起，应付那位阿玛给我定下姻亲的少年统领。而我拿着佛尔衮临走前给我的钱袋子，往最热闹的街上走去。】
【夜幕初临，灯花一片。这是我未曾见过的场景，以至于在街头的第一串花灯面前，便停下了步子，仔细欣赏这草原从未有过的风景。】
【石廊下，夜风习习。灯影摇晃，而我仰着头，正试图透过薄薄的纸皮，瞧瞧里头的芯。】

【十五元宵节，今日是正日子，宫里举行赏灯会大宴文武朝臣，午膳推杯换盏之间喝得有些上头，借口不胜酒力，扶着墙根先出宫去了，晚宴按例是皇帝的家宴，外臣回避，既能躲个清闲，也能得其自在。宫外自然也有花灯会，我对这些大姑娘小娘们儿喜欢的东西原没兴趣，八竿子打不着，往常出了宫门直奔大营，唯独今日约了一门亲】
【自闽境回朝小有半年，虽是班师，究竟是负了伤的，让人心里不踏实，府上催婚事便催得更急。这事儿十七那年催过一回，十九那年催过一回，后来索性躲到营里与兵蛋子同吃同住，对此充耳不闻，至今没有一房妻妾，确实不成样子】
“二爷，您瞅油皮花灯那家门口的大姑娘。”
【顺着青木的声音抬了一下眼，认了有半晌，似乎余些印象，细想又记不起是谁，嗯了一声，道】
谁？
“是葛礼家的小闺女，今儿该在登云楼和您见面的。”
【这门亲是阿玛今年定的，葛礼老来得女，上头八个儿子仅她一枚掌上明珠，不放在自个眼皮子底下守着，竟也舍得让她远嫁京城，我估着这门约莫成不了，也没费心推拒。画像是青木替我相的，待从营里回府，青木满口只有一句话：国色天香，惊鸿一面——】
看来没赴宴的不只咱们一家。

【总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或二三成对，或形单影只，目光又都在我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笑着行远。而我回头时，灯影憧憧下，不远处抱肘端站着个人，与旁人只一眼的打量不同——他仔细的、又玩味的看着我，可那嘴角的笑，让人好生琢磨。】
【我认出了那张脸，眉眼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眼神，看不透彻，不同佛尔衮，更多的，像隼。】
【——他也没有赴宴。】
【此刻相遇，是因我二人双双诿了宴席，兜兜转转，竟又逢在这灯街。我想，佛尔衮此刻，应当松了口气。我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站在那灯下，远远瞧着他。来往长河迢迢，却独为我二人留出了一道，待我站定时，正离他不远不近，对上他的眼睛，一笑而探。】叶赫。

【哪儿来的国色天香、惊鸿一瞥，以我之见葛礼这个小闺女没有青木形容得那么邪乎，再美的皮囊，也是寻常颜色罢了。倒是她还敢走过来同我打招呼，对于逃宴丝毫没有愧色，应道。】
葛礼家的格格有礼，逃了登云楼的宴，这会儿撞上了也很自在。
【蒙旗的葛礼系两朝老臣，前朝初进士登科，为人颇为清廉，于政见上也算有些手腕，改元提了制台，调去陕甘任差。再往上倒几辈儿，也是世代从官。纵比不上叶赫盛极时的光景，终归门当户对，可以婚配】
【自己也不明白在较什么劲，又是同谁较劲，生怕娶回家一房柔柔弱弱的大姑娘，哪怕往身旁一站都嫌腻歪】
让人好等啊。

【我扬眉，直对上他的眼神，笑意不减。】您不在宴上，与我来说，那便不是好宴了。
【微微抬眸，遥遥分辨着登云楼的位置。离的应不远，可远远望去，却叫满街交错的灯火，染的模糊迷离。入京之前，阿玛早已将这桩婚的利害分析了个遍，为显重视，特指了四位哥哥一同上京。叶赫的家世，他的官爵，我是没有资格说不的。】我初来京城，这宴全是为了睹您一面。如今只有您与我，我心中反倒更加高兴一些。
【我回过头来，将他的倨傲，尽收眼底。他应当同我一样，不大满意这桩婚，也不愿意任人摆布，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福晋，但若我二人真在宴中相会，定不是此番场景。而我又兀自摇了摇头——这场宴，他是必不会赴的。复好生行了礼，诚恳问道：】我不识得路，您现下是否方便，带罕娜走走这灯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