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穆克图应妙
（细雨濛濛，接连数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挨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前几日还念叨着，是要将柜子里积了尘的书册，一股脑儿都拿出来翻晒翻晒，至如今，终于上了手，一忙活一个上午，终于是得了歇，累呀——整个人儿都懒散着，软绵绵往椅子上一躺，本是想就歇着了。哎哟，我想起来，还得往那茹古斋跑一趟，将前头约定修补的字画给取了回来。登时便皱了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却也避无可避，躲不能躲。）

代穆克图应妙
（正好一个艳阳天儿，委实容不得辜负，软轿子摇摇晃晃，没多会儿就到了茹古斋门口。数日前翻找出来的画卷，眼看着左上角儿已然给虫蛀去了几口，舍不得就此弃下，故而送来了这儿。眼看着到了约定日子，自然记着将画取回。只是才到了茹古斋门口——好嘛，放眼望去竟是画卷，也不知今儿个的，赶上什么大热闹。）
（我探头又探脑的，好一阵子张望。见画卷前二三驻足，少不了一番评头论足，说的都是些大门道儿，才疏学浅自然不敢妄加议论。往身侧的小姑娘耳侧一凑，小声道）
这……是忙什么呢？

代穆克图应妙
噢，原来是画展。
（回她一个甜腻的微笑，从容地点了点头。假装一副内行模样，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意无意瞥了画卷几眼。显然，不管是粗粗的看还是细细的品，都难觉察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艳阳如金漏过轩窗，洒在浓墨重彩的画卷上，有些好看，嗯，有些好看罢了。又一句没忍住，笑笑模样开了口。）
那……你知是谁的画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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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吹动人额新生的鬓发，唤着婢子脚程快些，已然是数不清，这个月里是第几次跨过茹古斋的门槛儿，再一幅幅的把画瞧过。不论是作画还是赏画，都与真正懂画之人有云泥之别，可即便如此，也拦不得人心心念念，专程寻至这儿。虽不算得城南半仙儿的亲传弟子，也知今儿个的客不会少，一身衣裙也换得了鲜亮的水绿，为了他在人群里一眼能瞧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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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唇间微动，暗自出口一句，一一瞧过茹古斋中的客，远山眉也微蹙。恰逢有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未停滞原处，也跟着往前挪动了几步，直停在画卷前几步，当是前迈不得，后撤不得，堪堪能将画儿的轮廓瞧个大概，却瞧不真切工笔妙处。）
他们啊，在瞧画啊，还有的人是从京郊几县赶来，风尘仆仆的，专门瞧画展！
（一声清亮的音入耳，在喧嚷声中如何都是不同，应了人一句，再多我亦不知，也悉数从他口中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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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却并非来瞧画，而是赴人之约，姑且算作来会人。这会儿才打量起方才与我言话的姑娘，一副闺秀模样，眸间含笑温温柔柔，也觉她像茹古斋的客，而我像对面一得阁的客，前者能赏阅他人画作，而后者，怕只得信手来作书画，谁也瞧不懂，更别提得人夸赞几句。）
这一幅？我知道是徐渭的蕉石图。
（恐是只有徐渭之画，能让人一眼便识出，毕竟花鸟皆为写意，与细致的工笔不同。）
不过，有人喜欢他的画，有人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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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眼一弄襟上流苏，也觉这平日并不多着的水绿色衣裙像是借了旁人的一样，如何都不及平日常着的几种颜色顺眼。所候之人未至，好在是瞧见了画，还是头一幅便让我瞧见了徐渭的。）
别，我可不是行家，恰逢我与人换来过徐渭的《榴实图》，才对他知晓得多些。
（所藏大多是后人仿画，难得有一件真迹，便也爱上这画，就连这作画之人也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儿是老字号，卖的一定是真迹，市面上他的仿制品也不多，一是难仿，二来也并非主流，没准卖不出高价。

代穆克图应妙
真迹？
（我虽非个中行家，却也应知徐渭其名，泼墨写意，神韵为上，诚也算是有些胆魄。加之为前朝遗作，至今日怎么个市价，恐怕已难估量。虽未必会比再往前唐宋繁华是那些大文豪们的画作更值钱，而于我，自然都是负担不起的。哎——看看也罢，也罢了。）
这么一想，现在这一屋子的画卷，可了不得啊。可是若想占为己有，还是需些魄力——你，一看就是行家呀，别走别走，多同我讲些吧。

代穆克图应妙
画卷这个东西谁说的准呢。遇上了有缘人就是千金难买的。换言之，碰上我这样的人不懂行儿的。哎，再好的东西摆在面前，只怕也是要错过的。
（若是说各类书册，那我到还有些兴致，毕竟这一个个的方块字，无规则地堆砌在一块儿，字里行间魅力无穷，但画卷这个东西，终究难琢磨些，心情不同想法不一，品出来的东西，可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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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与玉石一类，被所谓的懂行之人追捧，通常是价格甚高，瞧瞧眼前的蕉石图，再想想书阁中和我的“大作”混杂些放在一齐的榴实图，不由暗自唏嘘，它应该被一个行家装裱起来，再日日邀得宾客来称赞几句。）
是了，你方才的话甚有道理，没准当这一副画出手的时候，也当真是高价，就委屈了我家里的那一副，若不是旁人与我的，定要卖了它，让它落在一个画痴手里。
（若是直接赠画与人呢？至少我无此胸襟，办不成这等半点俗气都不沾的事，若是出手，也得卖个高价，不枉这画的身价，和作画之人的奇才。）

代穆克图应妙
你也藏了徐渭画卷，是那一副？怪不得，听你来说，便知是识他画作的。
（好嘛，敢情今儿个胡乱一问，就遇上了各种高人。这样的学术话儿，说多了准的露馅，一弯唇，笑得尴尬，便想着得将话茬往别处扯扯。别总拘泥于这一茬，叫自己不舒坦的好。）
对了，现下画展这般忙碌，其他的零散生意，他们这儿得找谁是好？我前几日送了幅画卷过来修补，一连几日下来，该是好了的。

（虽是有一幅真迹在手，若说私心，竟也偏向于后世人仿制的另一副，后者颇为坎坷，起初以为是真迹，被人奉以高价，后来经大师鉴得，竟是高仿之作，身价也落下不少。隐隐能从仿作中见得仿画之人的风骨与徐渭相类，他应是知徐渭，却又苦于生计，而作了仿画的吧。）
我家啊，有一幅真迹，一幅是仿的，可我却更喜欢仿制的水仙图了，若有机会我带你来看。
（眸间漾笑，放着真迹不理会，邀人来看仿画的，恐也当真不多。闻她后话，便向人群中一望，小门尚是开着，由此可穿庭中而抵后院。抬手一指，亦与人道）
那儿，直接去找这儿的老师傅就好，小厮们怕是应付不过来画展的事了，我带你过去。

代穆克图应妙
那就麻烦你了，这幅卷，我也算喜欢的了，只是我啊到底是个粗心人儿，前些日子落了几天雨，便叫它遭了殃
（要说起修补画卷的事儿，到底不怎么光彩，得怪自己没有保管妥当。这才叫它边边角角遭了虫蛀。倘若早些晓得会这样，定是要时常展开阴晒。再也不能想起来才来寻，如此啊，可不就自个儿吃苦头了么。）
好的，正好我也想看看，真迹和仿品，到底有什么不同。

（满室皆是观画之人，平时算不上热闹的茹古斋竟也如同对街的茶楼酒肆般，只是这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一副行家模样，再微蹙了眉头道出些听上去中肯的评画之语。）
补画跟买画一样，若有缘分，没准经了老师傅的手，也一点都看不出来修补过。
（我是未曾补过画，却听得旁人比较过这几个书画铺的修补工匠，这里的算是数一数二，至少未有人道过不合心意。与小厮一指小院，也引人过去，后又留了名姓约她看画，便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