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决绝呢。世界本来冷漠。痛苦里因为我总是把它想象得很好。
我记得有次晚自习,我对她说每个周末留校,关在寝室,什么也干不成,真的很恶心很无聊……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种总是怨天尤人的态度让人受不了,一定是的,那次苏和大声对我说,若我是你,我总会找到书去读,总会找到时间去练吉他……这纯粹是你的问题!别总是抱怨没有条件……
我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在我浮躁的高中时代,我常常觉得,情绪很坏,因为离家很远,很想家,在学校生活枯燥而艰苦,压力极大,人前人后都得应付。常常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着一些事情,忍不住就泫然泪下。那些日子我怀疑自己有抑郁症,莫名其妙地,难以自制地感到绝望、惶恐。失去一切兴趣。
还好挺了过来。那种感觉就像塞缪尔·贝克特说的那样,一定要走下去,我走不动了,我还要走下去。
一旦蹲下来,你就会失去再站起来的欲望。
初中的时候,看见郭珊的文章里写,也许活着就是这样,或者毋宁说活在中国就是这样,许多人在一条巷子里挤,有的人要进去,有的人想出来,大家默不作声地抢路,只剩下心里一片嘈杂。
我不知道苏和孩童一样明亮而清澈的眼底有没有这些忧伤的记忆,但我想她所有的,一定比我更平静。你可以看见她行云流水一样干净明媚的文字,令人过目不忘。轻易就摆弄了你的灵魂。我承认我与她同桌的日子,不知道受了她多深的影响——她是意念极为坚定的人,任何人不可改变亦不可影响她,但她却轻易射出光,深刻改变你——非常不可思议。
是她让我懂得,笑比哭好。
我觉得自己真顽固。就是这样浅显的道理。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学习。
十七岁之前隐忍疼痛,十七岁之后却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了。
以前你那么不喜欢我难过,一听到我叹气你就受不了。所以我现在只有笑容了。但是你已经走了,已经看不到我笑了。于是我最后一次觉得难过,因为我从来就没让你看到一个你喜欢的小七。
在难得的空闲里,苏和写很多的歌,编出和弦,拿吉他在熄灯之后摸索到我的寝室来用她的MP3录音,我躺在床上听着她童稚的声音浅吟低唱,简简单单的和弦,朴素感人。那时总是特别惬意,仿佛看见灰暗的画面突然出现一抹亮色,在眼前流淌出一夜的星光。这样美丽的日子,也许再也不会有。我记得我唯一写过一首叫《少年》的调调,可是因为哗众取宠地编了很繁杂的前奏和变奏,被一帮朋友斥为不切实际。从此再也没有写过。因为我不想再写了,写起来就觉得生活的窘迫。但从此却热衷给所有喜欢的歌编吉他谱,乐此不疲。包括我最喜欢的lube的一首歌。我听了之后把它编下来。苏和说她每次调弦都用这首歌试音。呵呵,我想因为它够复杂。
我与苏和说过,要把我们的歌录成CD,还要写更多更多的歌……都希望诺言成真的那一天,所以我们会有一个理由一直维系这艰难的等待。
觉得我们都是不善于书写感情的孩子,无论以文字的形式还是以言语形式,感情不是小孩的事情不是吗?所以我和苏和还像小学二年级的小朋友那样,为讨好那个漂亮又温和的生物老师而尽伎俩,争风吃醋的时候就特别有意思,可是她长得太像小孩子了每个女老师在她面前都温情得像妈一样,这令我非常沮丧。
苏和把她写的言情小说拿给我看,我几乎哭笑不得,那篇言情在传阅了一个寝室之后招来一片唾骂,理由是,文学是要有真情实感,这是理论点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没耍过朋友的写什么言情小说,太乏味了,当厕所文学卖,从出恭看了都便秘。
那次她特别沮丧地迎着我们每个人的玩笑埋着头不吭声,后来我心里挺难过。你看她的文字似错落的鸟群那样肆意而悠长,那是怎样干净的、漂亮的文字,不沾尘俗。可是在面对一沓沓永远也做不完的数学和一堆堆永远也考不完的试的时候,我们脸上的无奈,掩盖同样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