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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08||改文]棠梨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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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08||改文]棠梨煎雪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3-08 22:33回复
    人物:迪丽热巴,刘亦菲
    ☆、楔子
      我是在地安门外一个落败的戏园子里找到迪先生的。
    她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旧蓝袍,坐在戏台子深重的阴影里咿咿呀呀地拉二胡。我踩着阶梯缓步向上,古朴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终究是惊扰了她。
    秋风哧哧地打到深红色的帷幕上,卷来一片泛黄的银杏叶,堪堪落在迪先生脚边。
    我细细打量她,花白的短发齐整地贴在耳后,袍子不算薄,却掩不住她细瘦的身量,脊背微微佝着,满是岁月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她老了,老得再也瞧不出半分当年风华正茂的形容。
    我低头瞧我手头那张晕黄的老照片,越过了几十年的旧时光,却依旧能窥出相片上那两人是何等的风貌姿容。
    我将那张相片递到她面前,轻声开口问她:“先生拉的是《皂罗袍》罢?”
    她缓缓停下了拉琴的手,却并没有抬头瞧我,目光只胶着在我手上。我腕上的镯子顺着滑下,碰到照片上,黄澄澄的染了一片太阳的光晕。
    夜里,她同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她说,现在的月亮,和那时北平的月亮,是顶不同的。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8-03-08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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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发现新坑…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3-08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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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篇文的时候建议听歌一起 贴吧不能分享歌曲 《牡丹亭·游园》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8-03-08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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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名棠梨跟原文两女主的名字有关联,这个没法改,大家将就下吧。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8-03-08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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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北平的冬天总是难捱,大雪纷纷扬扬降下,厚厚地积在屋顶的青砖瓦上,沉甸甸地好似要坠下来。偶然一两点雪团子砸下来,打在簇花的厚帘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茜苑的院子里静得很,只间或能听见一两个下人执着长笤帚刷刷地扫着雪。
            屋里却是另一番旖旎的境况,火热的铜盆里噼噼啪啪地烧着上好的银炭,铺得厚厚的榻上歪了两个人,左边的那个挽着简单的妇人髻,鬓间只斜插了一朵梨花簪子,一袭滚银边的蓝色印花旗袍勾勒出有致的身形,上头半搭着一块毛色水亮的貂裘,她左手将貂裘拢了拢,右手轻轻地拨弄着掐丝珐琅暖壶,皓腕上的镯子碰上壶身,脆生生的声响煞是好听。
            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她乐得掩了唇笑,笑毕又伸手上前轻拧了那人的脸颊一下,一双秋水眼的眼尾微微上翘,悬胆鼻并着檀口香腮,玉雪冰肌,行动间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对面那人凤眼微阖,薄薄的双唇勾起一个暧昧的弧度,半长的青丝随意地散着,一身中式的黑白对襟褂子并未扣齐整,领口松松地敞着,虽是半躺着,却能瞧得出颀长纤瘦的身型。这般的相貌并上这样的身段,竟比一般的女儿家更多了几分英气俊朗。
            这人便是迪丽热巴,迪老爷的独生女儿。而另一位看起来同她年岁相当的妩媚女子,竟是迪老爷从城西的戏园子里新纳来的四姨太,刘亦菲。迪府虽是大家,却人丁不旺,后院儿里除去早逝的夫人,便只剩一位清心淡欲,常伴青灯的二姨太莫氏,比亦菲只长四五岁的三姨太张氏。那些个女眷平日里不爱与刘亦菲打交道,倒是这位好男装的嫡出小姐同她亲近。
            此间迪丽热巴葱根般的指间架着一根细长的烟管,锦缎做的烟袋儿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将福寿膏递给刘亦菲,眼角便带了笑。
            刘亦菲透过烟雾将她的动作看不太真切,要说的话尽数忘在了她的笑上,恍恍惚惚地便愣了神。
            那样的笑仿佛将冰雪里的寒气都驱了开,让她想起入府那日那两祝烧得油汪汪的臂儿粗的龙凤烛。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8-03-08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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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她只是一个姨太太,许多大户人家要纳妾都只一顶轿子从偏门抬了过去便作数。迪老爷却还算疼她,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酒席。
              那夜喜娘丫鬟都被遣了开,只留她一人独自坐在喜房内,一方喜帕遮了她的眼。房门吱呀一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她跟前现出了一双皮鞋锃亮的鞋尖,那人微微俯下身来,近得能让刘亦菲闻到她身上的佛手香。
              一双如玉的手抚上她雪白的手腕,指甲干净指节修长,冰冰凉凉却让她的心荡了一荡,手却辗转转到她手上的雕梨花鎏金镯子,细细转了转,方放下了,却听得身前的人儿低低的一声轻笑。
              半晌没有动作,却忽的头上一轻,眼前一亮,突然闯入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光亮中面前的人渐渐清晰。
              迪丽热巴那日穿的是一身很是新派的西式骑马装,丝绒的黑色小马甲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白衬衣精致的立领衬着她纤长的脖颈和下巴的棱角显出了三分傲气,脚下蹬着一双近膝的皮靴,齐脖的头发用头油紧紧地梳在身后。本就英气的相貌配上这身打扮更显得俊逸出尘。
              她将挑着喜帕的喜秤随意地放在桌上,然后朝着刘亦菲笑,刘亦菲只觉得龙凤烛细碎的光影都敛进了迪丽热巴的笑眼里。迪丽热巴相貌原本略带西域风情,一笑便能惹开一大片紫云英,细细密密地开在人心头。
              “那日春兰坊的掌柜说姨娘订走了我瞧上的这镯子,”她笑着俯身,两指拈了一块桂花糕,勾了嗓子开口,“热巴今日来讨姨娘一块桂花糕,不知姨娘舍得不舍得。”
              说罢将那桂花糕咬了,圆润的指尖擦过薄唇,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竟多出了几分风流。
              刘亦菲眼波一抖,三两下便明白过来她的身份,却未嫌她冒昧轻佻,反倒低低笑开,右手一挽,将手边的一杯刚倒好金骏眉送到迪丽热巴跟前,婉转笑道:“一块桂花糕倒是不够,便再赔上一杯茶罢。”
              迪丽热巴抬眼瞧她,只见顾盼流转间,如水的秋水眼晕染了几分妖冶的红。后来才知道,刘亦菲师从苏派昆山腔,端的是以字行腔的吴侬软语,讲究的是一垂眸一顿首的身段做派。这头一样学的,便是眼儿媚。
              迪丽热巴低头,径直将唇贴上那紫砂杯,下唇堪堪擦过刘亦菲指甲上红艳艳的丹蔻,而后就着刘亦菲的手一仰头喝了,方直起身来,看进刘亦菲的双眼,笑着道了声:“姨娘大喜。”
              迪丽热巴走后不多时,刘亦菲便被丫头婆子伺候着歇下了,只因那夜迪老爷有急报公文,并未过来瞧她。刘亦菲转头看桌上绣着并蒂莲的喜帕,那头一个亦是唯一一个挑了它的人,竟是迪家大小姐。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3-08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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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刘亦菲是正月里头最喜庆的日子里嫁过来的,日子一晃便到了初春。
                夜沉沉,人寂寂。方才下了一场雨,打落了院子里繁茂的梨花,锦重重镶了一地,一半碎入土里,一半被春雨洗净,竟越发雪白娇俏。微风徐徐送入,和着梨花并着雨后的清香,迪丽热巴斜倚在窗棂边,享着这难得的雅致。刘亦菲上前,细心地为她披了一件墨黑的褂子。
                迪丽热巴转过身来,春寒料峭,发丝眉峰上竟然都结了点点夜露,眉眼在梨香中却显氤氲,她拉刘亦菲至窗边,让她瞧院子里的梨花。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她轻声开口,转头瞧刘亦菲鬓边簪的一朵白梨,“姨娘的名儿起得最是雅致。”
                刘亦菲却摇头笑了出来,斜睨了她一眼,带起飞扬的眉角:“可是说笑了。我戏子出身,哪里就配得这样的清雅了?”
                她一面说一面往屋里走,叙叙倒了一杯茶,“我进班子里时形容尚小,还未取字,娘亲从前只唤我阿离。偏生班主是个见惯台上风月离情的,嫌我这名儿晦气,便改作了亦菲。”
                “亦菲?”迪丽热巴却蓦然转身,跟过去接了刘亦菲递过来的热茶,捧在掌心渥着手,随即歪头咬唇向她笑,清冷的脸上带了几分灵动俏丽,眼里揉碎的波光起伏不定:“姨娘同我本是一样的年岁,以后我便唤姨娘茜茜可好?”
                刘亦菲不置可否,也只捧着热茶调弄道:“若是坏了规矩,老爷要罚你,我可是不管的。”
                “爹查南边的院子去了,没了大半月定回不来的。”迪丽热巴起身,揭了桌边的景泰蓝绣牡丹香炉盖儿,拾起旁边的银勺,往里头添了几把香。眼瞧着它燃了,便侧头想了想,又道:“天儿不太冷了,我明日带你出门逛逛罢。”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03-08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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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天才刚刚擦亮,宽宽大大的青石板上还滴了冷凝的露珠,虽是开了春,行人身上依旧是厚厚的袄子,帽子上镶着如今时兴的毛领边儿,车马铃铃响,和着街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拳头大的馒头,大碗的馄饨,白乎乎的热气将整个街道装点得热闹非凡。
                  迪府门前两座石狮子的嘴里还积了雨,朱红的正门中央停了一辆新式的洋车,司机甩甩棉布帕子,将漆黑的车头擦得锃亮。门环轻轻叩响,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跨过高高的门槛,高门阔府里头走出了一双璧人。
                  迪丽热巴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羊绒大衣配上一双低跟皮靴,越发显得身形颀长,灰色的貉子毛领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拂过她精致的下颚,她这日将刘海高高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上挑的眉峰,自是一番神采飞扬的形容。她身边紧挨的是刘亦菲。一身素色的锦缎旗袍,外套一件款式相近的米白色大衣,小巧的脸掩在乌青的发髻和雪白的毛领间越发现出醉人之姿。
                  迪丽热巴在车门前停下,轻拉过刘亦菲,伸出套着黑色羊皮手套的一双手,至颈间替她拢了拢外衣的衣领。刘亦菲不经意一抬头,却见迪丽热巴瞧着自己咬着嘴唇笑。
                  迪丽热巴又牵过她的手,哈了几口白气替她渥了握冰凉的指尖,又仔细地将戌白的手套一根根为她套上,再开口语气便带了三分软绵三分戏谑:“我们这般的模样,若是用戏折子里的话,怕是叫做‘一生一代一双人’罢?”
                  刘亦菲有片刻的怔忡,瞧着迪丽热巴微垂的眼眸,也辨不出什么来,只拉过她的手,摇摇头,柔声开了口道:“这段子可并不吉利。”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03-08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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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往胡同的深巷里走,路便越发窄,只堪堪能容下一个车身。刚见着西关戏院的招牌,便能依稀听见园子里头起得大早的戏子们依依呀呀地吊嗓子。
                    园子里多是半大的孩子,耍花枪甩云袖下软腰,端的是热火朝天。迪丽热巴一行人刚进了园子,众人蓦然安静下来,止了动作好奇地瞧着,直到迪丽热巴不耐地咳嗽了两声,方才有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跑去敲了班主的门。
                    班主忙披了外褂迎出来,一面套袖子一面小跑到迪丽热巴跟前打千儿,四十岁上下的人了,精瘦的脸上被笑容一堆,褶子也皱成了一团:“原是四奶奶同大小姐。”
                    刘亦菲柔声唤了一声班主,迪丽热巴侧头瞧了她一眼,语气随意:“姨娘想瞧瞧从前在园子里常用的那几套戏衣。”刘亦菲的眼波动了动,只为那一声突然的“姨娘”。
                    班主低头笑着称是,眼神儿在迪丽热巴和刘亦菲相携的手上打了一个突,这才忙带着二人去了西边的那个屋子,一面打了帘子,一面絮絮叨地说话,戏唱了大半辈子,嗓子腻了,连带说话也转了好几个弯:“两位贵人若是要,只管打发人来取便是了,来这腌臜地儿只怕唐突了贵人。”
                    进了屋子,迪丽热巴道声多谢,差人送了几块银钱,班主方千恩万谢地去了。
                    迪丽热巴接过刘亦菲脱下的大衣,摘了手套,露出羊脂般润泽的手指,瞧着这满屋子的大红木匣子,微曲食指扣了扣旁边的一个,颇有些无奈地拧了眉头:“难得领了你出来,你竟要来瞧它。”
                    刘亦菲捧出一袭归置得齐整的对襟霞帔,整了整交叠的鸳鸯领,小心地抖开,大缎上华丽繁复地印着色泽鲜艳的平金绣。红彤彤的一片亮了迪丽热巴的眼。
                    “你不懂得这里头的讲究,戏服不能洗,一洗便废了,只能天气晴好时搬出去晒了,再喷了白酒刮了浆方才装箱,”她将戏衣披上,抚上袖口凸起的牡丹绣,低了头若有所思,“从前教我的先生说,经了这许多故事,戏衣件件都成了情意的壳。”
                    迪丽热巴靠在箱子旁,看着她的眉眼突然就出了神。一向都知道她的眼神儿勾人,但这般动人的神采和光亮,却是在她对着这戏衣时,头一回见着。
                    刘亦菲低低地叹了一声:“这戏衣里头,是有魂的。”
                    外头又起了清清脆脆的唱腔,传到静谧的屋子里显得益发空灵幽怨,迪丽热巴突然开口:“为我唱一段罢。”
                    刘亦菲侧耳听了听,轻启朱唇,一起调便缓缓地和了上去。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03-08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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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理鬓,簪花,抛袖,下腰,一转身一回首间盈盈的双眸直睇着迪丽热巴,带出了千般情思。曲调悠远迂回,一张口便拔了水磨腔,字里腔间好似糯米在石磨里磨出了黏黏的汁液,一出《皂罗袍》被吊得缠缠绵绵,婉转柔曼。
                      妙曼的身形款款行到迪丽热巴周围,玉指挽花,水袖一掩遮了半张面,只露出一对如泣如诉的瑞凤眼,软绵的思意配上这欲诉还休的旖旎风光,迪丽热巴恍然间便有些明白了为何父亲瞧了那样多戏折子,却偏生瞧上了这位正经只担了两次角儿的新旦。
                      最后一个清冽的尾音未歇,迪丽热巴起身,接过了晚霞般的云袖,一挑眉嘴角便也染了三分笑意,兜了衣袂一顿足一作揖,活脱脱一个玉面星眸的倜傥小生形容,凤眼微斜,回身一搂,圈住刘亦菲的腰,便在她耳边转调接了一段《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她的声音不比刘亦菲华丽富美,字声行腔也颇为随意,但却别有一番低沉扰人的天然韵味。如石间滴水般轻缓缓打在刘亦菲的耳畔。
                      刘亦菲一侧腰躲了她的手,款步迈开了两步半,迪丽热巴一伸手想要复拉她,手却从她削约的肩上滑了下来,抓了个空。
                      刘亦菲止了声音,回头瞧她半探的手,凝住了眉头。
                      行话里这叫做“抓帔”,不是个好兆头。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8-03-08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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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家科普一下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03-08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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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归去时二人舍了车和随从,只闲适地行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迪丽热巴正想着拉着刘亦菲去瞧瞧前街口春兰坊的新首饰,却见迎面来了一做士兵打扮的青年人,到迪丽热巴跟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后方道:“迪小姐安好。曹七少正在醉香楼上头吃茶,瞧见小姐了,想请小姐去坐坐,说说话。”
                          迪丽热巴一扬眉,朝左面的醉香楼上瞧去,只见透过二层包厢的雕花木窗,隐隐约约瞧见里头坐了一位戴了军帽的军官,隔得远了,眉眼不甚分明,只堪堪露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迪丽热巴握着刘亦菲的手蓦地一紧,刘亦菲回头瞧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随即转头换了一脸云淡风轻:“烦请带路。”
                          进了醉香楼,刚拐上阶梯,便见着梯口一边立了一个卫戍,迪丽热巴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卫兵手上的步枪,抿了抿薄唇,眼神敛了些微波澜。
                          包厢挺大,四角也立了四个卫戍,腰肩挺直,面上肃穆,腰间别了手枪,枪杆晃了些许太阳的光。当中的红木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茶点,一双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握了薄胎青瓷的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搁,暗红的液体晃了两晃,几乎要荡出来。
                          刘亦菲微抬了眼,沿着那双手往上,这才瞧清了曹七少的模样。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身着一件暗青色的军装大衣,肤色比一般行军打仗的军官要白净些,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梁使轮廓如刀裁一般分明坚毅,只是如此的五官竟搭了一双桃花眼,一笑便带了几分邪气,为这威严中添了几分俊逸。
                          这前两年刚变了天,如今正是直系军的好日子,这位军官便是上头曹大帅的亲侄,北平城里无人不识的曹七少,名唤曹士琛。那曹士琛不过三十出头,已任了军中的旅长,正是风貌正盛,前路大好的年纪。
                          “我便说瞧着依稀像你。”曹士琛掩了衣袍起身让座,执起壶亲自为迪丽热巴添了茶。曹士琛同迪家原是旧识。迪丽热巴嘴角含笑,握着刘亦菲的手大大方方地坐了。
                          曹士琛的目光这才转到刘亦菲身上,刘亦菲垂着眸,一张尖脸儿端的是芙蓉玉面,曹士琛递了杯茶过去,又道:“这位小姐倒看着面生。”
                          迪丽热巴眉头一突,探手握住刘亦菲,清浅笑道:“是我父亲新纳的姨娘。今儿天好,我便央了她同我出来逛逛。”刘亦菲转头看迪丽热巴的侧脸,虽一样是笑着,眉目间却含了半点疏离客套,和平日里笑的十分不同。
                          曹士琛点点头,饮了一口茶,一对桃花眼带了笑,目光从刘亦菲身上打了个圈又绕到迪丽热巴的面上:“迪小姐俊秀清灵,新奶奶又艳极无双,各有风貌,放做一堆瞧着真真是一双佳人。”
                          话是恭维,语气却带了轻佻,迪丽热巴笑过未答,只转了话头同曹士琛寒暄起来。
                          话过了几回,曹士琛瞧了一眼外头越发热闹的街景,右手轻轻扣着桌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闻府上最近同段家走得近了些。”
                          迪丽热巴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双腿交叉翘了个二郎,皮质的鞋尖微碰了碰桌角,笑着揭过:“生意人罢了,便是做了几桩买卖,又哪里算得上交情了。”
                          曹士琛却转头朝她瞧来,话依旧随意,唇角轻轻扬起,看进她眸子的眼神却未见笑意:“说生意人便是过谦了。迪家虽说现下改了经商,祖上却是捐了官的。单说这京城里头,又有谁不瞧着迪家的面子?”
                          迪丽热巴施施然起身,为曹士琛添了茶,又含笑圆了几番话,方才绕过,曹士琛瞧着她那番模样,也并未再为难,再客套了几句,便遣了随从开了车来将两人送了回去。
                          车上迪丽热巴右手撑着额角,似是累极了,并未再说话。刘亦菲也瞧着窗外掠过的景色,难得地发了好一会子呆。
                          行驶的车轮带起细细的尘埃。这北平城里的尘土啊,这几年亦是换了几回主了。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8-03-08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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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春天的韶光一转眼便尽了,又几月的光景,至暑气正盛的时候,便到了刘亦菲的生辰。
                            因着前两年世道不甚平稳,府里便许久没有办喜事了,好歹又是新姨太进府的头一回生辰,迪老爷便发了话要风光体面地办一场喜事。
                            八月初五这日,才刚入夜,迪府的灯笼便红了半边天,北边的戏台子早早就搭了起来,戏台子下方端放着数十张桃木圈椅,流水介进进出出的下人将瓜果甜点用高脚珐琅盘子装了,安放在椅子一旁的小几上。
                            再过了些时辰,迪老爷便携着几房姨太太并热巴入了座。刘亦菲因是寿星,便坐在了第一排迪老爷的旁边,右手边正是一袭深色长袍的迪丽热巴。这日她身着喜庆的中式桃红斜襟大褂,细细地梳了妆,胭脂浅浅晕在两颊,髻旁插了一只平日里不大带的老料玉钗,印着红灯笼的颜色越发华美动人。
                            迪老爷为着让她欢喜欢喜,专程请了她从前的戏班子来唱三日戏,班主捧了戏本子来,刘亦菲照着老爷的喜好点了两三出戏。迪老爷甚是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一旁的迪丽热巴含了一口糖蒸酥酪,微眯了眼,有些嫌腻得慌。
                            一打板一拉弦,台上的戏便悠悠开唱,一位花妆貌美的刀马旦身着大靠,顶盔掼甲,转了几个翻身往台中央一站,右手一撑便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做了亮相。那刀马旦凤目一瞪,便起了绣口华声开唱,甫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微的低亮,众人方才知这位红装旦角竟是反串。
                            那旦角缓步行到舞台边,几不可闻地朝正前方刘亦菲轻一眨眼,刘亦菲瞧着这眼熟的面貌,甚是惊喜地用帕子掩了唇,随即摇头轻笑了出来。
                            迪老爷原本正阖着眼顺着戏文晃头细品,听得她这一声笑,便也细瞧了台上那位男旦,瞧了半晌方开口问亦菲:“你认得他?”
                            亦菲扯了绢子柔柔回道:“他叫坤哥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从前在园子里时同我最是要好的。”
                            迪老爷点了点头,右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道:“生得也倒是好。”略顿了一顿,便转了头同身边随侍的管家道了声:“赏。”
                            管家笑着应了,便朝着台子拉长了调子喊了声:“赏——”
                            话音未落,早有台下端了碎钱盘子候着的几个小厮,抓了几把碎钱便往台子上扔,红烛高照的庭院里,震天价的喝彩叫好声和着钱币滚落在木台上骨碌碌的闷响,此般的热闹中,迪丽热巴饮着桃源酿,侧头瞧着刘亦菲笑靥里的胭脂,也有些微醺了。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8-03-08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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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天儿便不算好,乌泱泱地聚了好几朵灰云,重重地在天边压下来,刘亦菲起得迟,绣了会子花便觉得心头有些不爽快,想着这两日戏班子也在院子里头,便唤了丫头来换了衣裳,也未簪花,一袭素衣便去了北边,想找坤哥儿说说话儿。
                              一路过树穿花,方从小径转了出去,正见到院子的月亮门,却见一大帮子仆妇匆忙地进进出出,几个丫鬟抬了水进去,后头的老妈子又领了几个粗壮的下人。
                              刘亦菲瞧着众人皆垂首快步,除了细碎的脚步声便再也没人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沉闷的气氛仿佛染了天边的乌云,让她心头突的一跳。
                              进了门却见慌张的众人间,班主颓然跪坐在门前呜声痛哭,发丝凌乱,鞋也未来得及套齐整。刘亦菲忙上前唤了他,他一抬头,眼泪和鼻涕早已浸到粗糙的皮肤间的沟壑里,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失了焦地朝她望来,愣了半晌才嗫嚅了几下干裂的唇,似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屋内的下人却抬出了一个人,用厚厚的灰布蒙着看不清脸,只依稀辨得身形有些瘦小,没有穿鞋的脚现出白惨惨的颜色,光瞧着那青灰白的肌肤便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蒙住脸的布上渗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摇摇晃晃间惹得刘亦菲胸口一闷。
                              她的脸上已没了表情,只轻声问班主:“是谁?”
                              班主忙止了呜咽,抽搭着利索地回她:“是坤哥儿。”
                              她眼睛只盯着那尸首垂下来的手腕,上头套了一根编织的红绳,脑子转了一转,又转了一转,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又问了一遍:“哪个坤哥儿?”
                              “还有哪个坤哥儿。”班主哑了嗓子,只盯着地面低声呢喃,“我说老爷瞧上他合该是他的福气,留在园子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头天里也应了,谁知……谁知现下竟想不开,一头往柱子上撞了……”
                              刘亦菲木然地瞧着坤哥儿渐去的尸身,仆妇来来往往,她的耳边却静默了,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直到班主爬到她脚下,干枯的手用力攥住她手腕,快语低声祈求:“亦非,亦非,你可要同老爷说,是坤哥儿不识抬举,并不干我们班子里的事,老爷疼你,你千万念着咱们往日里的情分……”
                              刘亦菲的耳边轰然炸响,似漫天的乌云突然滚了惊雷,她突然甩开了班主的手,提了裙摆便追了上去,脸上的神色让一旁伺候的仆妇着了慌,忙上去拦了她,她挣扎不过,只眼瞧着坤哥儿的尸身快要从拐角处消失,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只抖着嗓子开口:“让我瞧他一眼,我只瞧他一眼。”
                              抬着坤哥儿的下人忙加快了步子,只见坤哥儿手腕上那根红绳儿在拐角处晃了一晃,如鲜血般的色彩便是刘亦菲最后瞧见的模样。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03-08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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