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WARNNING_自/残有
三天过去,克里斯怀疑自己迷路了。
直升机已经报废沉海了。岛上有山,明明看起来很很近的直线距离东绕西绕之下半天也到不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去找先降落的皮尔斯以及威斯克,还是乖乖待在原地,找个显眼的高地放把烟。
毕竟已经傍晚了,还是待着好,人找人才是最急人的。可是,总感觉皮尔斯会很危险。
烤着兔子的克里斯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强烈到甚至连转动树枝的频率都大大降低。
“杰克……你说威斯克会不会把皮尔斯烤来吃掉啊……”
克里斯注视着兔子肉上滴下来的油,面色阴沉地说。
“不太可能。”
栗发青年摇摇头,接过手继续翻滚着逐渐褪去红色的鲜肉。
“为啥啊?”
克里斯稍有诧异。
“他喜欢折腾。”
杰克不假思索地回答。
克里斯表情越发僵硬,他完全可以想想出“折腾”二字背后的可怕场景,并且加上了个人感情色彩。他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恐惧,可是他脸上却一直一阵红一阵白的,这种感觉莫过于将一只可爱的小狗仔孤零零地扔进了凶险万分的老虎洞。
“皮尔斯他应该能自保吧…………实在不行放电逃走应该也可以吧。可是威斯克好像又变强了…………咋办啊咋办啊……”
被罪恶感深深折磨的克里斯在草棚里翻来覆去地数羊,死活就是睡不着。
夜色愈浓,好不容易眼皮子变重了不少。突然,迷迷糊糊看见威斯克从草棚子外面捡起了烤肉架,吓得他冷汗直冒,想要爬起来却四肢麻木动弹不得,他呼吸逐渐困难,心跳加速,孤立无援,只见着黑衣的男人慢慢靠近了他,双眼投射出地狱业火般的光泽,披着妖绿色的月光,阴冷而笑,然后趴在他的肚皮上拿着小刀子来回比划。
“去给我烤肉,喂不饱我就把你切碎卖了换现成的吃,而且只卖五角钱一斤。”
“啊——!”
克里斯尖叫着从地上弹起来,差点把草棚顶给撞掉,迎接他的是杰克踹向他腹间的一脚。
“你他娘的有病啊!先是数了半个小时的羊,现在又大吼大叫,烦不烦啊!”
克里斯尴尬地笑笑,捂着肚子蹲下去躺回草甸上。想了想又爬起来,把烤架收走,在草棚外面一连挖了三个深坑,放上削尖的木锥,绕着草棚转了一圈,四下里警惕地看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又钻回草棚。
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浅,玫瑰色亦或者说是鱼肚白的光芒穿刺云层,淌进皮尔斯眼里,将露水照得透亮,泥土腥味在黎明的一场小雨后轻轻打碎在空气里。
“孢子的香味。”
威斯克醒得很早,脸上沾了些血液,用小刀从容地扒着野狼皮,沿着红色的肌肉与乳白的脂肪细细切割。
“岛上怎么会有狼?”
“这是个半岛,每年海平面稍有下降的时候,和山脉相连,但一年当中绝大部分时间陆桥都处于淹没状态。”
“这皮……”
“剥了晒干送给你披着,肉烤了给你吃,剩下的我要拿去做陷阱。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意见。”
看见威斯克难得地为自己着想,皮尔斯心中难得地升起了一丝感激。
“还要赶路呢。”
他抬头看向天空,日光渐渐隐去。
灰蓝色的苍穹遥远而深不可测,似从天际扣下的大手。
岛上景色很不错,没有人的痕迹,树林茂密,墨绿的植物越发高大,藤蔓缠绕在石壁上,增长如伤口处的裂纹。一切都有着蛮荒的味道,从山顶望去,越发感受到天地之浩大。有白色的海鸟在辽远处鸣叫。
这天威斯克似乎极为低落,罕见地没有磨蹭,两人无话可谈,一直默默向前快速行进。
皮尔斯不知是好是坏,可他也不敢发问。
直到傍晚,其实离克里斯所在地已经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两千米。
在岩下落脚,威斯克寻了一处温泉,想要将身上的血污冲洗掉。
他仰坐在温泉里,温暖的水温让他昏昏欲睡,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小刀,顺着自己的腹部切割进去,看见苍白得病态的皮肤往外流出滚烫的富有生机的血液,汩汩地像山间的泉水那样活泼,不,比泉水还要好,它毕竟是活的,它是那样浓稠而新鲜。痛苦让他清醒,可氤氲的雾气让他想要怀旧,水声依旧潺潺而平和,他决定再进一步。
他将刀刃完全没入肌肤,他疼得想要大叫,可他依旧平静,一潭死水般的平静,甚至能感觉刀子最开始是冰凉的,慢慢地变得火一样烫。他松开手,任由小刀穿过肌肉,刀尖刺住胃薄薄的表层,然后感受胃一点点地被完全刺透。
刀钝,这一过程缓慢异常,他张大了嘴急喘几口气,当金属终于切开了薄膜,他忽然感到一下又不那么痛了,腥甜倒涌,从喉咙里溢出。那种混沌的感觉又汹涌而来,将他淹没,恼怒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狠狠用双手握住刀把,向下剖开,他看见一条血线在身体上蔓延,他有点眩晕,视线发黑,猩红滚滚而出,染红了泉水。但他没有停止,反而用手将红线撕裂成一个大洞。
看看,淡粉色掉出来的肠,玫瑰红色的破开的胃,哦,痛觉,它来得稍晚一些,可它那样猛烈,让威斯克颤抖着抽气,他终于痛苦地呜咽起来,但半道上又将那声响收回,磨碎在牙齿间,吞咽进喉咙里,他将手指扣在岩缝间,用以缓解疼痛的不适同时利用它带来的清醒。他的灵魂又短暂地活了回来。
眼前的一切消失,他看见暴君的利爪,滚烫的岩浆,感受到每一次反噬时每一根肌肉的**,还有心跳停止,血液倒流的感觉;他看见斯宾塞,看见威廉,看见克里斯,他以绝对的冷静去浏览自己的曾经。可这样的清醒正在逐步褪去,他必须继续。他摸向软糯的肠,听见滑腻的声响,寻觅它的根源,将它割断,抛入水中,身体很快变轻——他正在忍受非人的疼痛,他知道这一切的基础源自他的自愈能力,若非如此,他早已死去。
威斯克能够更遥远地回溯了,他回想起他曾经的蹒跚学步,每一株花草都别样地清晰,秋日冷冽的风,无边无际的雪原。他知道他就要看到想要的了——他疯狂,他无畏,他不记代价的原因,他渴望脱胎换骨,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只是不知又会出卖什么。
他将自己除了心脏与肺以外所有内脏切得一干二净,灵魂与身体的重量越来越接近。他看见教堂里的光,歌声,朦胧的话语,可他已经把自己掏了个对穿,可以摸到脊背。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已经看不见东西,就连疼痛的不适也淡漠了无数倍,血快要流干,慢慢接近脑死亡的边缘。他知道要赌一把了,他依稀摸索到了脊椎骨,光滑,温暖,于是他将它扳断。
他发现自己一下子流出了眼泪,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他看见救赎者的面孔清楚起来,他看见重压在自己胸膛上的脚挪开,他看见救赎者滚烫的圣水浇在自己身上,烧掉他的皮肤。他看见重而生锈的巨大铁十字破腹而入,他看见自己面容扭曲地扭动,直到痛到失去知觉,他便不再挣扎了,他看见救赎者温柔地吻了他的面庞。
“现在你无罪了。”
“不,克里斯,不!”
宛若当头一棒,他不知自己希望看到这一切抑或不是。
他想要大喊,复杂却强烈的感情充斥了他的全身,可却发不出声,眼前漆黑,一头栽倒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