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睡在床上，无心阅读只是随便翻翻手里的小说，刷啦啦的翻页声让自己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拖着时间喝完了手边那杯感冒药水，我喊来女仆帮我收拾那些来看我我的贵妇们带来的礼物。我喜欢亨利太太带来的八音盒，她说这玩意可以帮我解闷，它的声音清脆如夜莺，只需要逆时针轻轻一转，那上面装饰的金色的马匹就会伴随着音乐上下起伏，这个小玩意显然给我烦闷的感冒时光带来了一些乐趣。我把它留在了枕边。其他的礼物我就让女仆一一收拾到木柜的最上层妥善保管。
事实上我的感觉并不好，在春季被流感击中，尽管这给我带了一些超乎寻常的友谊——那些平时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们都一个个接着来看望我，她们用贵族小姐专用的，夸张的语调对我表示同情和祝福，然后我们在这间也许空气并不流通的房间里寻找话题，最常谈的无疑就是那些叽叽喳喳的八卦和传言，比如某位声望颇高的先生被他的妻子发现了他在外面的情妇之类，这有时会让我们大笑，不过我打赌我笑起来的声音一定因为干哑的喉咙并不动听。
就在我又昏昏欲睡的时候，远远的敲门声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想想，这一次是谁，哦，海伦娜，我想她还没有来看过我，感谢上帝，我总是喜欢听她讲的冷笑话。”心中这么想着，我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梳子理了理我乱糟糟的头发，往背后放一个靠垫让自己可以坐起来。
脚步声走到了我的房间前，显而易见我的预判出了些差错。我用感冒时奇怪的上扬语调表达了我的略微惊讶，“哦，肖恩，我真开心能在这时见到你。”

伦敦最近的气候十分温和，如同四月漫步在泰晤士河旁的光景，感受似是春天女神那般的微风拂过面颊。令人稍感遗憾的是窗外除了笼罩在这座城市中的模糊白雾外，几乎叫人看不到蔓延至尽头的道路。来自中华的料理最大限度的满足着异国商人的胃口，即使他拒绝了他国的酒水，而是带来一瓶上好的甜味烧酒与我共享。
这笔生意无疑是谈的非常成功的，那些盘踞在世界最顶端的蓝血们高傲的仰着头嘲笑某些人，例如一个男人在西部发现了金矿而赚上大笔财产，摇身位列与他们同样的地位——暴发户，这是他们对于这类人的不屑的称呼与评价。但是瞧瞧看，他们是如此的豪爽，我几乎可以从他们口袋中榨出寻常贵族的一倍。
抱着因顺利商谈带给自己的好心情，按照原定的行程造访亨弗莱府邸探望我那可怜的金丝雀。说实话我极为厌烦疾病，它不仅会拖累我的步伐，更会让一些趁机巴结的人物把艾尔维斯的门槛踏破。仆人将我带至她的房间，隔着厚实的木门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清香。
“午安，简。”
看着她身后的软垫和略显凌乱的发丝，推断出应该是刚躺下没多久。病气总是会让人懒洋洋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妥。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正，随后伸出手轻搭在她的额头上，感受不到炙热温度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又顺着发间向下替她梳理整齐。
说来交往已有数日，自己对她的爱好却不甚了解。模仿着吉尔打交道的那套挑选几样自己觉得还不错的甜点，几乎是算好成品完成的时间取走带给简。不论是新鲜的果肉还是柔滑不腻的糕点，放置过久只会索然无味。
“药品苦涩，吃些甜点心情也会好些。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好几种，你要看看吗？”

“你看上去很开心，遇到了一个慷慨的合作人吗？”挥挥手让我的女仆把房门开着不必管，这样可以涌进一些新鲜空气。而我看见他自从踏进我的房门起脸上就带着笑意，看望一个卧病在床的女士是不会给他带来这样显于形色的快乐的。彼此都是与金钱打交道的人，我因此可以探索到他的情绪。
和他一样，我也喜欢直爽的生意伙伴，想比起与一些傲慢的贵族的文字游戏，那些一锤定音的生意人更能让我心情愉快，他们的确半句离不开钱字，有人认为这很粗鲁，但我觉得他们只是做到了生意人的本分，与我们这一类喜欢用甜言蜜语把金钱包裹起来的人不同，他们的手上流着创业艰苦的汗水，因此他们更珍惜得来不易的生活。
收回了思绪，我的目光停留在他带来的几个小甜点上，那杯子蛋糕上装饰着漂亮的奶油和切片水果，还有精心撒上的糖粒，漂亮的颜色在我眼前跳动，就像春日里苏醒的鲜花和蝴蝶，感冒这样灰暗的日子快要结束，我喜欢这些带着甜味的小糕点，相比起其他礼物，这更务实的甜点的确博得了我的欢心。
“这很好，肖恩，我喜欢这些糕点，但它们离我太远了，你愿意把盘子放近一些吗？”

闻言不可置否的微微点头，银行的资产家向来是严谨富有逻辑的，她想必对痛快遵守条约的人也十分欣赏。点心散发的香甜与漂浮在空气中的清新混合沁入心扉，如同幼年时期置身法兰西玫瑰园，看着拥有比金丝还漂亮的头发的少女婉转流连于花丛，如此舒服又缓慢的时光。
尽管坐在柔软的床上享受美食是已婚之人的规矩，但让衣着单薄的少女离开温暖的绒被受凉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既然没有旁人在，偶尔的任性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前两日在詹姆斯爵士那里用了晚餐。他的夫人不太高兴，尽管礼节依旧保持的那么好。你知道那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比如风流的爵士和郁郁寡欢的夫人。”
话音未落起身落座在床边，侧过身拿着银勺挖起小块软绵的糕点——带着小块的草莓与一朵鲜花样式的奶油，正好是能被轻易送入口中的大小。窗外的光线几乎是正好的洒在彼此间，渡上层层暖意。瞬间有那么些许的恍惚，仿佛我们不是因利益而结合的贵族，只是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当然。仅仅只是瞬间而已。
“爵士夫人平日喜欢与名媛们喝下午茶，想必也和你聊过不少这方面的心思吧。”
甜点被递到她的唇边，我微笑着试图打开她的话匣。

我张嘴把那一小口夹着奶油的
蛋糕吃进嘴中，用优质牛奶打成的奶油一下子在我的嘴里散开，味道那么香软，就像春天盛开的第一朵粉色樱花。松软的蛋糕几乎不需要我的牙齿的帮助就化开了。这样可口的糕点化解了感冒药的苦味，也化解了我这几天卧病在床的无聊与苦闷。
在我童年时我和我的童年伙伴最喜欢各式各样的糕点，于是我们家的厨师总是能做出各种新花样，在春天的时候她会用花瓣和绿叶装饰甜点，再把甜点做成蝴蝶与盛开的百合花的模样，有时甚至装饰了金箔。那样的下午茶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意义，我穿着漂亮的长裙和伙伴玩贵妇人的游戏，却迟迟舍不得吃造型漂亮的蛋糕。
“她的确说过这样的事情。”我露出一个女士特有的，带着一些狡猾和八卦意味的笑容，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等着他自行领会我的言外之意，但却又忍不住说出我知道事情，“她曾经向我抱怨过詹姆斯先生在家外的时间太长了，于是她只能和我们一起喝茶解闷。我承认她是一位非常幽默风趣的女士，但我想詹姆斯先生并没有欣赏她的这些特质。”
“我没有想到艾尔维斯家具有商业头脑的你也会关心这些不入流的八卦，但我想恭喜你找到了一种解闷的绝佳方法。”这么说着，我笑着用搅拌棒搅开红茶里的牛奶，然后喝上一口润润嗓子。

“人们总是会觉得常见的太无趣，而去寻找自认为稀缺的，这位先生可真是有眼无珠了。”
默然片刻坐直身体偏过头注视着她，微扬的细眉和唇角也似乎掩盖不住金瞳里沉淀的郁色。恪尽职守的女士并未等到归家的先生，又或者反之，不论哪种都是那么的隐晦不得见人，却不得不承认它太过于常见，以至于众人谈起时皆是满脸的心照不宣——例如前几日简在舞会上遇到的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士，竟也成为他人饭后的无聊谈资。
“解闷？你误会了，要知道，这些消息更新的非常快，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花费大量时间去收集它们。而我关心的只有艾尔维斯，还有你。”
我想起那个远走高飞的女孩，想起那个还未经证实就已经被埋没在大海中的阴谋。当然，即使是合作多年的经营伙伴遇到分歧也会各怀鬼胎，所以无论是尤兰达的离开还是与简未知的将来都应该不感到意外，这才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为何会介意？明明不过是，不入流的小道消息而已。
“以后早点回来，夜间风大容易生病。太过于沉溺宴会，你的身体也会罢工。”
心底微叹，将头垂了下去没有给她瞧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许是气氛使然，神差鬼使的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却最终还是在停在床沿边。

看着他想触摸自己指尖却又不知为何垂下的手，轻轻动一下嘴角做出个微笑来，事实上自己已经非常满意，毕竟这样的联姻总是少不了算计和缺少的人情味，肖恩愿意来看我，纵容我像婚后一样在床上享受我的糕点，至少在此刻我已心满意足。
“不必勉强自己，肖恩，你要知道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因此无需勉强，也不必回避或是退缩。”
自己对爱情的观念并不浪漫，大约是因为每个贵族子女都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再加上母亲的婚姻也是如此，而自己的父亲又过于严厉。我当然期盼浪漫的爱情与相遇，但既然出生起就被冠以亨弗莱的姓氏，那么自己的一切都必须为之开辟前路。
肖恩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会成为我的合法丈夫，我当然非常私心想要他的温柔，但我需要利用的却是他的聪明和手段，还有艾尔维斯的财富与权势，准确来说是互相的利用，让我们建筑起金钱的帝国和堡垒。
“肖恩，告诉我，你有过渴望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