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允妍］180404 文文||孤夜难眠【改文】（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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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总是不太平。
林允儿还没有等到郑秀妍的回答，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林允儿眼神一凛，脑海里一下子蹦出所有和郑秀妍相关的人，却不知道这时候来的人，是想做什么。郑秀妍也很意外，她自从住在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拜访过。
门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林允儿看了郑秀妍一眼，示意她去开门，自己拿了放在桌上的手枪，紧握着。
打开门，郑秀妍向外看了看，楼梯过道间空无一人。郑秀妍皱皱眉，刚准备关上门，突然看见门口出现了一道黑影。伴随而来的，还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郑警官，又见面了。”
T 靠在门口，一只手抵住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他的目光没有落在郑秀妍身上，而是越过了郑秀妍，看向了站在她身后，举着枪对着自己的林允儿。T 眯了眯眼睛，不徐不疾地说：
“别这么着急啊，林允儿。你的老朋友还没来呢。”
林允儿眼神一凛，直接扣下扳机，T 却轻轻一侧身，躲了过去。郑秀妍正准备往前和T 近身交手，却被突然移到身边的林允儿拉住了手腕，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回卧室，反锁门。Tyler在外面。”
郑秀妍皱眉，不肯动，凭什么让她回去？林允儿见她不肯动，T 又站在门口不离开，眉头一皱，硬扯过郑秀妍，把她拽进来，拉到自己身后。
T 看到了两个人的动作，竟然意外的没有做些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带着笑容。见林允儿将郑秀妍护在身后，终于开口说：
“游戏开始了。”
林允儿和郑秀妍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游戏是什么，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
“小允儿，想我了吗？”
Tyler从楼下走上来，大大咧咧地进了门，T 在他身后跟着进来，关上了门。林允儿后退几步，几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正中，气氛诡异地对峙着。林允儿的食指一直扣在扳机上，枪口指的方向，是Tyler。
Tyler也不急着躲，不徐不疾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顺手拿了一块茶几上洗好切块的苹果，放进嘴里。
郑秀妍已经通知了警视厅的同事，不出意外，十分钟之内他们就能抵达这里。而Tyler似乎没有躲的意思，吃了一块苹果，才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林允儿，问：
“怎么不动手抓我？”
林允儿食指一直紧扣着扳机，只再用一点力，子弹就能破膛而出。Tyler见她没回答，又继续问：
“是不是，只要没进入那个状态，你就不敢和我交手？”
T 站在旁边，也勾起嘴角笑了。
林允儿脸上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眼神里慢慢生出狠戾的神情，纯黑色的瞳仁里，开始有隐隐的怒气在浮动。她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一点一点弥漫开来。Tyler嘴角的笑意更浓烈了。
“允儿，不行！”
郑秀妍觉察到了林允儿的变化，虽然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抓住Tyler和T，但她不愿意让林允儿冒险，哪怕是一丝风险，都不行。林允儿没有看郑秀妍，她的双眼，死死盯着Tyler，周身散发出的阴戾，一点一点，在快要静止的空气里涌动着。
“回卧室，锁门。”
林允儿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语气是郑秀妍未听过的决绝。郑秀妍站在她的身后，出人意料地上前一步，拉住了林允儿的手臂，用更加坚定的语气：
“不。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
这间房子里谁都没预料到郑秀妍会这么做，尤其在这种紧绷的时刻，下一秒，弦就会断裂。林允儿眸中，意外地闪过一丝惊讶，她也没想到，郑秀妍会如此坚定。
Tyler坐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容收敛起来，他察觉到，林允儿身上阴冷的气息在收敛。他慢慢起身，目光落在郑秀妍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才开口：
“郑小姐，你真是……抑制了一个天才的诞生啊。”

郑秀妍听着Tyler说话，目光却完全落在林允儿身上，她也感觉到了，林允儿正介于两种状态的交界之处，走错一步，将万劫不复。Tyler突然动作，修长的手臂直接伸向郑秀妍的脖颈，准确无误地卡在了郑秀妍脖子上。同时，Tyler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了郑秀妍身侧，用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松开手，Tyler刚才掐住郑秀妍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力气，只不过是为了分散郑秀妍的注意力，像她这样善于心理学的人，很容易洞悉出T 的动向，他没必要弄死郑秀妍，他的目标，是林允儿。
林允儿一动不动。她身上的气息，在慢慢散去。她盯着Tyler，轻轻开口：
“放了她。”
Tyler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戏谑地笑了：
“我没想到，居然能在你这里，听见你求我。”
Tyler话音都没落，林允儿就已经闪到了他跟前。黑洞洞的枪口，抵在Tyler心脏的位置。

Part21
幽深的巷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罪恶的人们向更深处去。
郑秀妍终于放开了林允儿的唇，两个人的脸，都染上了红晕。郑秀妍撇开头，看了一眼Tyler消失的方向，像是在逃避话题一样，小声说：
“他跑了。”
林允儿弯起嘴角笑了笑，抬手轻抚郑秀妍的长发：
“你先回家，我到前面去看看。”
林允儿转过身去，朝着漆黑的巷道深处跑去，她风衣的末梢轻轻扬起，细长的双腿交替前行着，纤瘦的背影愈行愈远。郑秀妍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是和她一样的坚毅。如不是知道她很难再追上Tyler了，郑秀妍怎么会放手让她一个人前去。刚才奔跑的过程中，郑秀妍目测出了Tyler的跑动速度，若是Tyler一直往幽深的巷尾跑去，这个时候，林允儿已经不可能追上他了。但郑秀妍没有想到，如果Tyler有意等着林允儿呢？
郑秀妍看了眼林允儿追过去的方向，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突然心底涌起一阵没有来由的恐慌，就像那天午后，在那棵梧桐树下，她看见空荡荡的轮椅一样。她摇了摇头，想甩掉那些不好的感觉，打开手机照明，顺着小巷的另一条路，走了出去。
公寓外停着一整列警车，金泰妍和权俞利已经回到了那里。郑秀妍走上前问：
“没追上？”
权俞利摇摇头：
“允儿呢？”郑秀妍无奈地摇摇头：
“一个人往前追了。”
金泰妍和权俞利都皱起眉，但也没说什么，出任务当然会有危险，担心总是有的，但祈祷平安就是她们能做的所有了。
“还回警视厅开会吗？”金泰妍问。
“不开会，没什么意义。对了，FBI的人一个都没来？”
郑秀妍环视周围，却没有看见一个FBI的警员，不免有些奇怪，这件案子，应该是他们主管吧。
“好像一个都没有来，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通知了他们，但是都没来。”
郑秀妍皱眉，他们是觉得林允儿已经强到不需要帮助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打算来抓住这两个罪犯？郑秀妍匆匆对金泰妍和权俞利交代了后续的事情，就回到了公寓里，她要等林允儿回家，而且，Tyler和T的举动她还没有想清楚，要好好理一理头绪，FBI的举动也很是奇怪，好多好多问题，都等着她去想，她需要安安静静地想问题。
漆黑的巷道里，林允儿放慢速度，停了下来，嘴角还余存的笑意也尽数收敛了起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只笔挺地站在道路正中间。
“小允儿。”
Tyler从阴影里走出来，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亮。他在林允儿面前站定，手上握着一支枪，乌黑的枪管对着地上的青石砖瓦。林允儿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久才开口：
“Tyler，你到底想怎样？”
眯起眼睛，Tyler看见林允儿戒备的神情，竟然手一扬，把枪丢开了，枪落地响声清脆却骇人，金属撞击地面，砰然一声。
“不干什么，别紧张啊，小允儿。”
Tyler往前走了两步，更靠近林允儿了一些，微微低头，凝视着林允儿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你的女朋友不在了，可以进那种状态了吧？我可是，很期待呢，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林允儿没有动作，周身的气息虽然冰冷，却没有那股绝望的阴冷。
“不答应？”Tyler又逼近了一些，
“你这样子，打不赢我的，怎么能活着回去见她？”
不知道是Tyler的话刺激了林允儿，还是气氛太阴冷，林允儿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暗沉，手腕突然转动了一下，下一秒，Tyler的右肋就已受到一下重击，他弯腰捂住右肋，脸上却是漫起了笑意。小允儿，你的速度，真的快了好多，而且，我似乎已经，看不出你出手之前的起势了呢。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林允儿像是根本就没有动作过一样，眼神又恢复成一派清明，她不敢在那种状态里待久了，尤其是和Tyler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下一秒会打出一张什么牌。
“哎哟，Yoona，你太逊了。”

Kris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林允儿皱了皱眉，眼神仍然停留在Tyler身上，Tyler饶有兴趣地看着Kris。Kris从林允儿身后走过来，扭头对林允儿说：
“Kim找你，他在酒店房间里等你。”
林允儿虽然很不爽，却也知道，Kris不会假传Kim先生的命令，只得先行离开，留Kris独自一人对付Tyler。
林允儿走了，Tyler却没拦着，反而感兴趣地看着Kris，他想知道，是什么人，才能对林允儿说出，你太逊了。
酒店房间外，林允儿敲了敲门，听见里面Kim先生的应答，推门进去。在来的路上，她没想通，这个时候，Kim先生找她会是为了什么。
“你没有用全力。”Kim先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林允儿进去才发现，林允阳Tiffany都在里面，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林允儿没有坐，站在Kim先生对面，一字一句：
“我用了全力。”
“你没有完成我给你的任务。还是说，你完成了，但是故意不做？”Kim先生的脸上有了怒意。
林允儿低垂了视线，不再说话。的确，她根本就没打算用那种连她自己都感到绝望的状态来办案，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唯一担心的是，她的事情，Kim先生知道多少？
“如果是那个女人让你选择违背我，那么，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回纽约。”
Kim先生的眼神，直直的落入了林允儿心里，她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情。Kim先生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不能反对，无法违抗，不可逆转，他的命令，是绝对的，就像她的速度一样，没人超越，没人战胜。

Kim先生的房间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窒息一般沉重的压抑感笼罩着这间房子。没有人说话，林允儿眼神里的惊恐，迟迟没有消散。
Tiffany偏过头去，不敢看这样子的林允儿。林允阳紧捏着拳头，视线在Kim和林允儿之间来回游走。他们不是不知道林允儿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们没法违抗Kim。
整个房间里，只有Kim一个人，气定神闲。他甚至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却不是在对林允阳说话。
“送她回纽约，立刻。”
“是......”
林允阳和Tiffany不敢不回答，只得上前一步，站在了林允儿身旁。他们没有强行动手，在事情没有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他们不能和林允儿撕破脸。林允儿没有动作，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她缓缓抬眼，漆黑的瞳孔里弥漫着坚毅，目光直直地落在的Kim脸上。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Tiffany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闭了眼，狠下心：
“走吧。”
林允阳伸出手，抓住林允儿的手臂，像是要借力拉她站起。却没想到，林允儿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气氛瘆人的空间里响起：
“你们凭什么以为，能再一次把我，从她的身边带走？”
“凭我啊。”
林允儿的瞳孔极速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打开的门那边。年轻的Henry，身形挺拔，笔直地站在门边。他脸上没有了曾经开朗如阳光般的笑容，好看的眼睛隐匿在灯光暗影里，像玉面的修罗。林允儿在看到Henry的瞬间，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众叛亲离。她在看到Henry没有表情的脸庞的那一瞬间起，就知道，和Kim先生的博弈中，她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Kim清晰地知道她的每一个软肋，精准而高效地击打中了她血淋淋的伤口。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Kim当年急切地想要她来到FBI，不是因为看中了她的速度，而是因为看中了她的第二人格。在翻看林允儿和T 对决的档案时，Kim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女人，不只是速度快这么简单。Tyler是Kim授意监狱里的人放出来的，给Tyler铺好路，让他顺利到达中国。让Kim更省心的一点是，Tyler刚到中国，就误打误撞劫走了还在养伤的林允儿。探知林允儿底细的行动，就变简单了很多。Tiffany的蓄意接近，林允阳的旁敲侧击，一切很小的细节叠加在一起，Kim意识到，此人，有用。
Kim的能力，在于极强的洞察力和预判力。他能透过所有的细节，模拟出一个人成长的走势。就像他发掘Kris时，Kris还只是一个只会泡吧的街头混混一样，他提前感知到了林允儿另一人格的存在。他利用自己的发现，再加上残酷、毫无人道的训练，达到一切他想达成的目标。Kris起初只对小的割伤感觉麻木，Kim让人用钝锈的刀锋，一点一点切割Kris的皮肤，每天如此。Kris如他所愿，成为了不知道疼痛的麻木的人。
林允儿刚进FBI，Kim就找她谈过。不过让Kim不确定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领域，能涵盖林允儿身上的第二个人格。说是像第二人格，却又不是。一旦进入那种状态，又极难控制住自己。Kim罕见地没有在她身上施加残酷的训练，而是让她自己摸索。
当林允儿发现Henry的潜力时，她知道，如果她就这么把Henry交给Kim，那么Henry会受到无法想像的折磨。的确，有很多本来很有天赋的刑警，在Kim的重压下，没能熬过去，放弃了当刑警的梦想。
Kim想要打造的，是一支没人能战胜的队伍，他根本不在乎队员的情感和身心。这支队伍，必定是冷血的。这就是林允儿当初亲自训练Henry的原因。这样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男孩，她不愿意Kim毁了他。
而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站在林允儿面前的Henry，不大可能，是一个没有经过Kim训练的男孩了。林允儿眯了眯眼睛，看见Henry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她想，这间屋子里，要说唯一一个她不会与之动手的人，就是Henry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在Henry伸出手想要抓住林允儿的时候，林允阳刚好伸手抵住林允儿的后背，而Tiffany选择退后一步，拉开了自己和林允儿之间的距离。林允儿，却一动没动，伸出手，交出她的枪，眼神里是死灰一般的绝望。Henry拿过她的枪，制约住她的手臂，押送她去机场。她没有一点反抗。

Tiffany和Henry押送林允儿去机场，林允阳去取林允儿的各种证件。坐在Tiffany和Henry之间的林允儿，眼神虚幻地落在视线无限远处的浮点上，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不悲伤，不绝望，不失落。她的手机被Henry搜出来放在他自己身上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给郑秀妍发条短信，就又要，不辞而别。
去机场的高速从未这样畅通过，似乎只用了几分钟，他们就已经到了机场。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林允阳已经在警局拿到了也的所有身份证件，也在往机场这边赶过来。林允儿安静地听着Henry和林允儿联络时的话语，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FBI办事的效率极其高。不到凌晨三点，林允儿就已经坐在了候机厅。一句话都没有说。Henry问她渴不渴，她不答，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回纽约，她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瞬间暗淡下去。凌晨三点多的航班，空荡荡的候机厅只有他们几个人，像是要把她送往地狱的专机。
而此时，郑秀妍在自己的公寓里，迟迟没有等到林允儿。电话拨打了很多个，全都打通了，只是一直没有人接听。终于，到后来，再打过去时，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是因为手机被打没电了么？郑秀妍紧锁眉头，颓废地坐在沙发里。她终于意识到，当初在那条漆黑的巷子里，自己没来由的一阵心悸预示着什么了。那感觉，和当年她被Tyler劫走时的心慌，太像太像。林允儿究竟要多少次想这样，不辞而别？
郑秀妍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不清楚她去了哪里。讽刺的是，和几年前一样，凌晨三点，飞往纽约。只是这一次，郑秀妍想不到会是因为什么理由。她只觉得，几个小时以前的温存，小巷里深深浅浅拥吻，是她太想她，臆想出来的幻梦一场。
梦醒时，又在何处扮离人？想要在一起的年轻的心，几经打磨，已没有了棱角，变得光滑圆润。几年又几年，没有人等得起。此去又经年。

三月的清晨，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提着用藤条编织的菜篮，拉开家门，想要穿过门前的巷路去街对面的菜市场买菜。她刚走两步，就看见青砖铺设的道路上有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她继续往前走，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再往前，变成一大摊一大摊瘆人的血迹。老人颤抖着抬眼望去，不远处路面正中，有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他身下，血液蜿蜒成河流，往四周扩张。
金泰妍和权俞利在接到报案以后，带着自己的队伍直奔现场。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他们看见郑秀妍蹲在尸体旁，戴着白色的手套，仔细翻找着，在搜寻线索。尸体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名成年男性，脸部被用小刀割下一整层皮，面目全非。从身材上看，较为魁梧，是很多成年男性都具备都身材，范围很难缩小。
郑秀妍肯定这是Tyler干的。残忍的杀人手法，不留痕迹地犯案，昨晚追击的地点，无一不显示出这起案件的源头。郑秀妍只觉得这具尸体，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却又不清楚是哪里来的熟悉感。金泰妍戴上手套，仔细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死者身上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
“让沈昌珉带队过来鉴定死者身份和死亡时间。”
金泰妍吩咐手下的刑警去通知五队，自己则站在郑秀妍身侧，问：
“允儿呢？没跟你一起下来？”郑秀妍眼看向金泰妍，没什么感情地说：
“不见了。”
“不见了？”
金泰妍想不到自己会听见这样一个诡异的答案。一个能力超群的刑警，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失踪了？
“谁知道呢。先查案吧。”
郑秀妍没多说，低头摘下手套，拿出笔和本子记录案情。金泰妍紧锁着眉头，她意识到不对劲，没什么把握地开口：
“你应该先找到允儿。”
“找她？”
郑秀妍的声音突然拔高，眉眼里有了一丝和林允儿很像的狠戾。直勾勾地怒视着金泰妍。
“***去哪里找她？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拿手铐铐她***都能跑了！”
连珠炮似的话语从郑秀妍口中砸向金泰妍，甚至包含了金泰妍从未在郑秀妍口中听到过的粗口。这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洞察力极强的刑警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权俞利封锁了现场，甚至把其他的刑警都遣了出去，来到金泰妍和郑秀妍身边，疑惑地看着她们。郑秀妍怒火冲天，而金泰妍，一脸惊愕。
“怎么了？”
权俞利开口，问金泰妍，而不是郑秀妍。郑秀妍的盛怒溢于言表，她不打算再往上浇油。
“林允儿不见了。”
金泰妍平复了脸上的表情。权俞利皱了皱眉，她看见郑秀妍脸上的愤怒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贯的冷漠和平静。
“这么说来，FBI的人，已经不见了四个。”
郑秀妍猛然抬头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四个？”
“昨晚上Tyler和T出现以后，我们联系上FBI的Kim先生，他说，他已经派出Kris去现场，林允儿当时和你在一起，Tiffany和林允阳在Kim先生那里。而今天早上，我们再联系Kim时，他说，他也联系不上几名队员了。他给我的名单里，有三个人，林允阳，ITiffany和Henry。现在，多了一个。”
郑秀妍眯了眯眼睛，眼神里的狠戾让金泰妍和权俞利不寒而栗。FBI来到中国的成员加起来不超过十个，而仅仅一个晚上，就有四个人联系不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FBI很奇怪？”
金泰妍轻声开口。无论是昨晚没有人协助追击，还是今天早晨的失踪，都让人感到奇怪。但是又只不出来其中哪一个具体的环节让人迷惑。权俞利点点头，继续说：
“据Kim说，昨晚他派出了Kris，我们却没有看见Kris......”
“等等！你说谁？”
一直没有出声的郑秀妍猛地打断了权俞利。
“Kris。我说的是Kris。”
权俞利不清楚郑秀妍在想什么，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金泰妍，却发现她好像也不理解郑秀妍。

郑秀妍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介于惊恐和兴奋之间的古怪神情，她的眼神倏地转向那具尸体。她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Kris。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因为Kris的身形和这具尸体是那样接近，也因为，那件被血水浸泡的黑色外衣，正是几天前Kris穿过的。死去的人，是Kris。
郑秀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脑海里闪过一连串想象出的画面。如果昨天晚上，Kris按照Kim的吩咐，来到这个小巷追击Tyler和T ，他能看见林允儿在漆黑的巷子里奔跑，所以他加入了林允儿的行列，一起追捕Tyler。然后Tyler停下来了，在这个地方，和Kris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搏斗。她记得林允儿对她说过，Kris对痛觉无感。难道Tyler已经强大到了使一个对痛觉无感的人都扛不住的地步了吗？很明显，Kris输了。但是，林允儿呢？林允儿在哪里？
一堆理不清的问题在郑秀妍脑海里炸裂开来，她缓缓蹲下身子，抱住头。轻轻开口，嗓音暗哑：
“死的人......是Kris......”

首尔警视厅的忙碌状态已经达到了饱和，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奔走，却没有具体的方向。郑秀妍在重压之下几近崩溃，Tyler和T 仍在潜逃，Kris被Tyler杀死，林允儿下落不明，连FBI的其他人，现在也根本联系不上。摊上这样一件糟心事儿，郑秀妍都快要头疼得炸裂了。
两个重量级的逃犯逍遥法外，最得力的帮手音信全无，首尔警视厅这一下才是陷入了重重困境。郑秀妍坐在办公室里，烦躁地用手抓着头发，可是思绪越来越乱，根本不能进行有效的犯罪画像。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郑秀妍含糊应答一声，推门进来的，是金泰妍。
“接下来，怎么办？”
金泰妍几乎是绝望地问出这一句话。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我不知道。”
郑秀妍的声音里，充斥着太多连她自己都没想象到的绝望。
事情变得棘手，别无他法，只有被动地等待下一次事件的发生。
纵使警视厅万般遮掩，Tyler再次杀人的事件还是被媒体捅了出去。一时间，东临城人心惶惶。很多大骂刑警没有作为的信件寄到警视厅，警视厅的市民热线也被打爆。群众的不满达到了巅峰。郑秀妍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的状态还要糟糕了。
坐在办公室里，郑秀妍花了几乎一整个下午才稍稍平静下来，大脑终于能正常地工作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开始从头理清这件事。
地下停车场里莫名死掉的十二个人，Tyler和T 走进她家里和她们的对话，漆黑的巷子里被割取面部的Kris。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点，只是她没有找到罢了。还有，FBI不负责任的消失。
话说回来，FBI的不对劲郑秀妍很早就有察觉了。那还是FBI刚到首尔时。下了飞机，每个人都是单独行事，完全没有和首尔警视厅一样的融洽的气氛。后来开会也是，各自发表各自的意见，完全不像是一个集体。他们更像是在完成个人的任务。所有的队员之间，似乎只有一个共同的联系点，Kim先生。而且，FBI的队员都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狠戾，让人不愿意接近。这种感觉，只在Henry和Kim身上比较弱。
郑秀妍还是想不清楚，一个权威的刑事机构，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他们难道不担心犯罪逍遥法外吗？
突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慢慢爬上郑秀妍心头。
如果，Tyler和T 只是FBI利用的一项工具呢？
郑秀妍猛然想到林允儿之前说过的，Kim先生希望她能自由进出她的第二人格。郑秀妍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和Kris讲话时，无意间瞥到Kris手臂上数不清的恐怖的伤疤。她突然有了结论，只是这个结论，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恐怖感瞬间侵蚀过来，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抖，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就要淹没她。
纽约，确实一派平和的景象。三月的纽约，天空中还有细细密密的雪花在纷飞，外间温度很冷。林允儿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刚想停下脚步暖暖身子，就被从背后传来的一股力量胁迫着继续往前走。后面的，是Henry。他们刚下飞机。Tiffany没有跟回来，只有Henry一个人。还是林允阳了解她，他说，只要Henry一个人押送她就够了。因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Henry动手的，更何况，动了手，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正常的情况下打赢Henry。
他们的目的地是FBI总部的地下实验室。那里有一间Kim先生为林允儿这种类型的人，量身定做的房间。数米厚的强化混凝土墙壁有三面，剩下的一面，是加强的防弹玻璃。房间每一个角落都被监视着，房间里的设施很简单，但足够齐全。这间房子林允儿以前见过，她亲眼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身材魁梧壮实的男人，在里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Kim先生认为那人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而那人不愿在Kim面前展现他的力量，Kim就把他丢进这里，与世隔绝。最后，那个人进了精神病院，他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瘦得只剩一百斤，像一截枯木。曾经林允阳还对林允儿开玩笑说，如果世界上有人间地狱的话，那么一定是这里了。
林允儿面色平静，甚至是平和地看着Henry打开了那间房子的门，她没有等他动手，自己主动往里面走。只是，在他关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漆黑的瞳仁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样清澈，如同黑夜里的星星，如同初生的林间小鹿。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一个字都不问。

Henry一时间愣住，深蓝的眼眸里有了一丝迟疑，却瞬间被慢慢的戾气取代。他关上门，大步流星地走向与那间房子相反的方向，没有回头。
监视器上的红色广光点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像是一只隐藏在黑夜里的血红的眼睛。林允儿抬头看向监视器，她知道，Kim就在监视器背后，盘算着如何整治她。她不知道Henry什么时候开始就被Kim先生控制了的，她只知道，Henry已经变得和所有经Kim训练过的人一样，麻木而冷血了。
囚禁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骚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息。只是这个世界，处处是险恶，人心都麻木。

气氛很奇怪，Henry盯着林允儿平静的脸庞，想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以为，林允儿的要求会是为自己提高一些物质需求，毕竟这间房子里的生活无聊得可怕，没想到，她只是要求给郑秀妍买一块蛋糕。Henry怎么都想不通，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但这不是过份的请求，Henry应该帮她完成。
“可以。但是不能以你的名义给她订。我会用不留名的方式，让外卖送到。”
只说不能以林允儿的名义，却没忍心告诉她，Kim先生已经给她铺好了一条路，一条通向万劫不复的路。她再也没有可能见到郑秀妍了。
“嗯，谢谢。”
林允儿又坐回到沙发，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看，这些天她的生活，除了按部就班的吃饭睡觉，就剩看书了。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给她订蛋糕？她过生日了吗？”
Henry原本准备去订蛋糕，却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林允儿。他没期待林允儿回答他，他问的问题，林允儿几乎不会回答。和往常一样，林允儿先是沉默着，低着头，目光低垂，Henry清晰地看见，她冰冷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喜欢吃甜品。”
Henry愣住了，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隔着万千里路，千里迢迢为你订一小块蛋糕，只因记得你爱吃甜品。Henry没再打扰林允儿，退出去了，留林允儿一人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听见Henry出去的关门声，林允儿把目光移向门口，暗淡多日的眼眸里，闪现出了一缕光亮。她知道，郑秀妍不会让她失望。她，不求自己能和郑秀妍再相逢，不求自己能挣脱牢笼，她只求郑秀妍平安。她明白，很快，Kim的行动就要开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即将要到来的那一段时间。但她仍然要竭尽她所能，帮助郑秀妍。
首尔，又到了白天，昨天Tiffany被杀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地传播开，现在就连警示谈话里，都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害怕下一个被割去脸庞的，就是自己。郑秀妍早已不是一队的队长，队里对她的信任度也已经变淡，她几乎不发表对案件的看法了，也没有人问她。只是金泰妍和权俞利偶尔会来征询她的意见，在得到几次无关痛痒的答案之后，也就不再来问她了。
中午，郑秀妍就早早回到了家里。警视厅里的氛围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把资料都带回家，仍然努力尝试着去分析。
Tyler和T 的每一次犯罪行为，都被她做成剪贴报，铺在书房的桌子上。她坐在桌子前面，望着这些图片出神，却意外地听到有门铃声响起。她这里，似乎有好几个世纪没有人来了，她的第一反应竟觉得Tyler和T又来了。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大白天的，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出来行动。
打开门，是个外卖小哥。郑秀妍惊讶，自己并没有订外卖，问那个送餐的人是谁订的，却得到回答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单，反正嘱咐说按时送到就行。郑秀妍又问订了什么东西，回答说是蛋糕切片。范夜岚也没有多想，想掏钱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钱了。郑秀妍接过蛋糕盒，关门进屋。
她把那个精致的蛋糕盒放在凌乱的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块蓝莓巧克力蛋糕切片。郑秀妍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吃甜品了，她试着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次吃甜品是在什么时候。上一次，是林允儿去FBI之前......她猛地睁大眼睛，一个不切实际地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这块蛋糕......会不会是林允儿订的？
她为什么不留名字？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还活着？为什么又一次一走了之？为什么要订蛋糕？一连串的问题涌上脑海，郑秀妍快要崩溃。她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块蛋糕。的确，她以前最爱吃蓝莓巧克力蛋糕，也会在每次完成任务之后点名让林允儿做蓝莓巧克力蛋糕......每次完成任务之后！
郑秀妍猛然意识到了林允儿的用意。以前每次完成任务之后林允儿都会用一份小甜点奖励她，这一次，她迟迟没能完成这个任务，却还是收到了这样一份曾经当作奖励的蛋糕，林允儿是否在告诉她，她的思路，是正确的？自从那一天被Kim当面暗讽之后，郑秀妍就没有再继续那个想法，毕竟那太不可思议。案件又陷入无头绪。没有人支持她，她自己也想要放弃。可是，这块蛋糕的出现，她似乎又能感受到林允儿，一直站在她身后鼓励她、支持她的感觉。久违的安心感。
她是对的，只要她大胆地走下去。

房间的套间里放着一台电脑，电脑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监控视频，闪现着蓝色荧光的屏幕上，画面显示的地方，正是Kim的房门。郑秀妍从刚到这里来一直到现在的所有举动，都被Tyler尽收眼底。Tyler很清楚，郑秀妍已经怀疑上了Kim。
Kim听到Tyler的话，也不意外，只说：
“先把尸体处理了，再去对付那女人。”
Kim转身进了里间，查看监视器画面里郑秀妍所在的位置。那是走廊尽头的一个拐角，如果他走出房间，很难注意到那里有人。而郑秀妍，可以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很聪明的女人。
T收拾完现场，用黑色的布袋装好尸体，问Tyler：
“这次把尸体丢到哪里去？”
Tyler眯了眯眼睛，盯着横放在地板上的黑色布袋，嘴角上扬，阴阴地笑起来：
“就扔在这里。”
既然郑秀妍已经找到这里了，他也没打算继续把这里当作秘密交易地点了，就扔在这里，还省了很多事。只不过，他在离开这里之前，要先把郑秀妍处理掉，那个麻烦的女人。
Tyler戴上口罩，遮住大半部分脸庞，从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袖口，走到门后面，轻轻拉开门。他走了出去，径直走向郑秀妍先前站着的拐角，却惊讶地发现钱，那里空无一人。Tyler眯了眯眼睛，深蓝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危险的锋芒。他向四周寻找，查看近距离郑秀妍有可能躲的地方。
当时Kim房门一开，郑秀妍就集中精力盯着那里。却怎么也预想不到走出来的是Tyler！郑秀妍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Tyler，转身就走，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极速往下跑，她一定要赶在Tyler追上来之前，跑到酒店大厅求助。至于证据，Tyler从Kim的房间出来时，就已经被郑秀妍藏在胸针上的针孔摄像机拍到了。她的推理果然是对的！
一路向下时，脚步太急，被Tyler听到了，也一路向下追去。郑秀妍能清晰地听到Tyler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和自己因为恐惧而愈来愈快的心跳声。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郑秀妍不得不拼命向下，只要到了酒店大厅里，那里会有更多目击者。
突然，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郑秀妍疑惑地向后张望，身后空无一人，而她的身子，却猛然撞上了一个人。她转过头来，看见T带着笑容，挡在郑秀妍面前。
“你怎么忘记还有我了？我的速度，如果不是林允儿，恐怕没有人能赶得上吧？真是自不量力。”
T 说话的腔调仍然给人压迫感。他的速度，郑秀妍的确望尘莫及。但他提到了林允儿，郑秀妍的目光猛地变锐利，也不顾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下意识就问：
“林允儿在哪里？”
回答她的不是T ，而是悠哉悠哉地下楼来的Tyler。
“小允儿啊，被我杀掉了呢。”
Tyler脸上笑着，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沾染着血迹的匕首，他抬起手，把匕首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
听到这样的回答，郑秀妍难免有一瞬间的失神。林允儿......死了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T 趁着郑秀妍一瞬间的恍惚，手上的小刀直刺郑秀妍后颈，郑秀妍笔直地倒了下去。
“啧啧，还真被你说中了，小允儿是用来对付她最好的武器。”
看着H手起刀落，Tyler忍不住赞叹。
“林允儿不还没死吗？”
T没有理睬Tyler的赞叹，而是问出另一个问题。
“瞎扯的嘛，反正K不会再让她们见面了，死了倒解脱。”
蹲下身，Tyler把郑秀妍抱起扛在肩上：“走了，这女人现在还不用死。”
T 跟在身后，嘲讽一般，低声说：
“你也知道解脱。”

远在大洋彼岸，正是深夜，林允儿所在的房间没有窗子，看不见纽约灯火辉煌的夜晚。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象着此时首尔的夜晚，会是怎样的。她已经不大会经常被梦魇惊醒了，但她也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索一些白天不大能静下心来思考的问题。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胃里翻涌着，很不舒服。林允儿慢慢坐起来，捂着心口，心跳突然变快，她很难受。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突然觉得烦躁，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她好像用了很大的劲，木制的桌子整个飞撞到墙上，断裂了一条桌脚。
外间的门被猛地拉开，Henry匆匆跑进来，查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他见林允儿身形挺立，笔直地站在房子正中，脚边是倒下的木桌，桌子的一条桌腿已经断裂，混凝土制成的墙壁上被撞出一个很深的凹痕。Henry露出兴奋的笑容，这就对了，这样的林允儿才是Kim先生想要的林允儿。但是，下一秒钟，Henry就笑不出来了。
林允儿缓缓抬头，原本清澈的鹿眸，变得猩红，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她紧盯着站在玻璃墙外面的Henry，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她精雕的脸颜在黑暗里显得如此完美，也如此恐怖。Henry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恐地瞪着林允儿，一边给Kim先生打电话。林允儿以前进入第二人格时，要么是遇见了绝望的境遇，要么是她自己想要进入。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Henry都未见过她的眼睛，变成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色。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清楚林允儿为什么在深夜突然变成这样。
“出什么事了？”Kim永远云淡风轻。
“Yoona进入那种状态了。”
Henry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发抖，他的眼睛还停留在林允儿的身上不敢有丝毫闪神。他感觉，这块双层的加强版防弹玻璃，在林允儿面前，不堪一击。他随时提防着林允儿。
“很好，尽量让这种状态持续久一些。必要的时候用上兴奋剂，直到她能一直待在那种状态里，并且听命于我。”
“很难说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能撑多久，您尽快赶回来，她一旦失控，后果难以想象。”
Henry语速很快，他伸出一只手，随时准备开启这牢笼的第二道保护门，也就是隔在玻璃墙和他自己之间的一道玻璃门。
电话刚挂断，一直没有动作的林允儿突然闪过身子，移动到了玻璃墙面前，Henry都没有来得及按下打开第二道保护门的开关时，就已经伸手碰到了玻璃墙。双层的防弹玻璃，她似乎只是轻轻一碰，就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玻璃渣满地都是，Henry直接暴露在了林允儿面前。
林允儿猩红的眼睛里闪现着兴奋的光芒，Henry已经吓呆了，神志无法支配自己的动作，呆愣在原地，挪不开脚步。林允儿像是慢动作一样，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她脸上，是如同死神一般，冰冷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