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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政非政】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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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这个写鳞非的冷CP狂魔又抽风了。
在Iof发了一阵儿了,想起贴吧没有发,发一下吧。
偏历史向,不太走天九设定,介意的话请不要点。


IP属地:宁夏1楼2018-04-06 00:20回复
    有些废话说在前头。
    嬴政有大功于华夏。
    书同文,车同轨,北击匈奴;
    合六国,伐诸夷,开辟疆土;
    兴水利,修直道,增进向心;
    立郡县,废分封,中央集权;
    一道德,尊法度,再定次序;
    迁豪富,破强族,初废割据。
    这一切并未一蹴而就,一朝功成。
    除了一道德被汉武帝以独尊儒术的方式达成,废除分封以汉家诸帝不懈努力最终推恩令和酎金夺爵双管齐下得以实行,而得到解决,其他的,或长或短,甚至长达千年内,才陆陆续续得以实现。
    其中很多东西,至今依然在实行。
    劝君莫骂秦始皇。
    高度根本不一样。
    超越时代太多的人,永远是悲哀的——不为人所理解。
    时人如此,多数后人也如此。
    我们需要数千年,放眼全世界,仔细观察对比,才能真正体会到,这是什么样的遗产。
    只是他和他的偶像,早已沉睡。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有些事,虽经历万千年,又有什么改变呢?
    【知人者智,知己者明。胜人者有力,胜己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愿都能记取。


    IP属地:宁夏2楼2018-04-06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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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 [qiú]
      1.〈名〉
      (形声。从人,九声。本义:同伴)
      2.配偶
      我仇有疾,不我能即。——《易·鼎》
      结发辞严亲,来为君子仇。——三国魏·曹植《浮萍篇》
      3. 同本义
      仇,雠也。——《说文》。按,谓雠也,二人相当相对之谊。
      仇,匹也,合也。——《尔雅·释诂》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诗·周南·无衣》
      公侯好仇。——《诗·周南·兔置》。笺:“怨耦曰仇。”
      君子好仇。——《礼记·缁衣》
      仇 [chóu]
      〈动〉
      1.报复
      臧使者枉用三尺,以仇一言之憾,国贼戾之士哉!——高启《书博鸡者事》
      2.校对
      如:仇校(校对)
      两个音的意思都用上了,读哪个音都可以,双关。
      想想我的墨卫五星au标题也读qiu,忽然感到肥肠的巧合(闭嘴)……


      IP属地:宁夏3楼2018-04-06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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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很长的前言——
        重温史记并脑洞很愉快,写出来就不愉快了——越写越长啊啊啊啊啊!
        所以到后面我有些写到急躁了,虎头蛇尾,将就看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之所以写甘泉宫的鲜血,甘泉宫为太后所居,嫪毐反叛时欲攻始皇所在的蕲年宫,并未得逞。史记的记载是“战咸阳”,所以最后还是写了甘泉宫。
        司马迁说始皇是看到《五蠹》、《孤愤》大为激赏,说出“死不恨矣”的,我一直觉得他有塞私货,用他人杯酒浇自己块垒的嫌疑……
        当然,如果这确实是真实的话……
        大家可以看看这两篇的内容,揣摩一下为什么始皇会对这两篇格外激赏。
        我个人是认为,如果这是真的,韩非和始皇某些心态是同理的,某些愿望也是,才会造成始皇这种反应。


        IP属地:宁夏4楼2018-04-06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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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雉鸡传说是个很著名的传说,我用这个传说来穿针引线,是为了隐喻韩非的思想让他得以“王天下”。
          这也是利用历史巧合的一个脑洞。
          传说是这样的——
          有个陈仓(对,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那个陈仓)人抓住了一只异兽(名字异体字我就不打了),没人知道是什么,于是准备去献给秦文公(在不同的记载里这个有所混乱,总之就是文公和穆公中其一,但按历史先后,文公早),路上遇到两个男女童子,童子说出了异兽的名字和行为(常埋藏于地下,吃死人的脑子)。
          异兽于是口吐人言,反坑了一波二童子(真是互坑的异兽界啊),说出二童子叫作陈宝(陈宝到底是他俩的名字合称还是一种物种的名字一直不可知),得雌者可为霸(霸主),得雄者可为王(王天下)。
          陈仓人于是丢下异兽去追逐二童子,童子化为雌雄二雉鸡飞走——到这里不同的书籍记载有所差异,总之,有一点是大多数典籍里比较一致的——雌雉鸡化为石头,留在了陈仓北阪。后来秦穆公在这里建立了陈仓祠。
          《史记》和《水经注》里的记载没有前面这些传说,比较接近于陨石说,但也提到了异状——陈仓祠经常有无规律的流星似的光芒降临,古人认为是神来,或者一年几次,或者经年没有,但来的话必然是“光自东南来,野鸡皆鸣”。
          这个传说中的雄雉鸡后来飞到了当时的云阳衡山(与今天的衡山不同),衡山因此改名为雉衡山。
          这个东南来的光芒,就被解释为雄雉所在的云阳发出的光。
          陈仓后来改名时,因为此地的雉鸡石是那只雌雉鸡,因而取“陈宝”的“宝”字,以及“雉鸡”的“鸡”字,更名为“宝鸡”。
          陕西宝鸡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你们看,历史离我们是不是从来都不遥远?


          IP属地:宁夏5楼2018-04-06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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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因为惫懒,多处引用了史记的原文。大家可以去古诗文网直接找史记的原文和译文看,首页右边下方就有。
            很多事情自己看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如焚书坑儒这个事情,当大家看到始皇其实开始的时候是一直给钱给地位养书生方士,只是没给他们权力,又因为他们看不惯他,就吃饭砸锅,背后说他闲话,干工作不出业绩,混饭吃混到最后跑路——大家对焚书坑儒的观感是否就有点不一样了呢?
            我一直觉得,既然是历史人物,历史为骨,真要是骨质疏松,看个热闹,那就太可惜了。
            我也一直希望大家在看我拙劣的文字之余,能跟我这个文盲一起,多少顺手学习和了解些什么——因为拨开那些尘土和晦涩,历史其实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东西。
            如果我写的东西能激起大家了解历史的一点点兴趣,我觉得我写的就有了意义。
            开学习支线并不一定非要学出什么,贵在培养兴趣。
            不为别的,只是让我们更了解自己从哪里来,又会向哪里去。
            好了,其他废话堆积在文后吧……


            IP属地:宁夏6楼2018-04-06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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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写的时候听的是 大唐无双游戏音乐《破阵》。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听。


              IP属地:宁夏7楼2018-04-06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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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前后连贯,以防度受贪吃,每层正文标注次序,不是分章节。
                (1)
                他的手肤白脂细,除了些许历久弥新的剑茧笔茧外,并无什么褶纹。
                这十来年的养尊处优,看来确实影响不小,似乎早已磨平了他在赵国时经历的一切风霜暗刻。
                只是,当他终于伸手欲取下面具时,指掌瞬间凸露出的巨大且鲜明的关节,又忽然暴露了这已久居尊位的秦国之主那熊熊燃烧到快要无法再隐藏的,欲将天下与人心全都牢牢握在掌中的野心。
                秦王其人……得志则食人。
                大梁人尉缭的这段话忽然像疾风一样,迅速掠过韩非的心头。
                【韩非自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自己注定会因这个人而死。】
                ※ ※ ※
                太过热烈,并不一定是种好事。
                他从他的母亲身上知道。
                他从他的父亲身上知道。
                他从他的臣下身上知道。
                他以为,他早能淡看。
                早能忘记。
                痛快淋漓的燃烧,到底需要几次相见,多少会意?
                只需一面。
                只需一眼。
                他和那个人的心意相通,这世上无人堪比。
                他和那个人的朝夕相处,却只有那样短……
                那样短暂,短暂得完全不值一提。
                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中,短暂如长河中偶生的浪花。
                ——却是那样使他念念不忘,令眼前一切尽皆失色,味如嚼蜡的浪花。
                ※ ※ ※


                IP属地:宁夏8楼2018-04-06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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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
                  人的一生何等短暂……
                  却又时时漫长得无味。
                  那样畅心快意的默契,洞彻了然的会心,令人愉悦得近乎发狂。
                  那样宣泄尽了隐藏的阴郁,径直指向本心所欲的一切。
                  那样地令人感到心醉神驰,却又不由得深深恐惧的……
                  痛快。
                  李斯有能力,也有野心。
                  很识趣,却也不乏私心。
                  尉缭有眼力,也有决断。
                  很聪明,却也很有手腕。
                  他们可以成为他得力的爪牙,顺手的重臣。
                  千里马的骨。
                  随从周身的风云。
                  他有足够的自信——
                  自己能给予,也能控制得了这样的人。
                  这个天下迟早要在他脚下俯伏。
                  他的眼中没有别人。
                  他们不懂他。
                  他不在乎。
                  王者的宿命便是孤独。
                  他品尝着孤独,像品尝时光和生命酿成的美酒。
                  骄傲于此。
                  陶醉于此。
                  他踏在甘泉宫凌乱的血迹上欣然接受它。
                  他站在吕不韦死寂的坟墓前泰然接受它。
                  那时,他还没有看见过那个人的书。
                  他还不知道,在这个世上,竟有着那样的存在。
                  ※ ※ ※
                  【十年……李斯上书说,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说秦王,请先取韩以恐他国,於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不可与久游。”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以为秦国尉,卒用其计策。而李斯用事。】
                  那个人和并不重视自己的君王正思考怎么对付他的时候,他正在用功名利禄钓鱼和养鱼。
                  不信服,不亲近,这又怎样?
                  他需要的,从来也不是这些。
                  一时一事之术。一长一得之人。
                  但有所用处,必将为己所用。
                  先生既看得见这苍茫的世间,难道看不清到底在何处才能彻底施展自己,以成就不世之功、盖世之名吗?
                  寡人能放手任用先生,消灭一切掣肘,令先生一展所长。
                  以秦国之重,寡人之信,先生舍此,将欲何之?
                  愿先生熟思!
                  言辞恳切礼节周全的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尉缭眼中的挣扎。
                  始而灼亮,继而明灭,终究尽熄。
                  在和颜悦色行礼罢转身昂然离去的他的背影后,那躬身长揖的英才,是必将流传千古的俊杰。
                  只是,即使这样的人,若有所欲,若有所求,也终将落入彀中。
                  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 ※ ※


                  IP属地:宁夏9楼2018-04-06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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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 ※
                    【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当涂之人擅事要,则外内为之用矣。……重人不能忠主而进其仇,人主不能越四助而烛察其臣,故人主愈弊而大臣愈重。】
                    【凡当涂者之于人主也,希不信爱也,又且习故。若夫即主心,同乎好恶,因其所自进也。……今人主不合参验而行诛,不待见功而爵禄,故法术之士安能蒙死亡而进其说?奸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故主上愈卑,私门益尊。】
                    【夫越虽国富兵强,中国之主皆知无益于己也,曰:"非吾所得制也。"……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也。今袭迹于齐、晋,欲国安存,不可得也。】
                    【凡法术之难行也,不独万乘,千乘亦然。……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论悖矣。……治辩之功制于近习,精洁之行决于毁誉,则修智之吏废,则人主之明塞矣。不以功伐决智行,不以叁伍审罪过,而听左右近习之言,则无能之士在廷,而愚污之吏处官矣。】
                    【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且人臣有大罪,人主有大失,臣主之利与相异者也。何以明之哉?……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此大罪也。臣有大罪而主弗禁,此大失也。使其主有大失于上,臣有大罪于下,索国之不亡者,不可得也。】
                    他坐在南窗下,专心致志地读这卷书。
                    不时随着文字的跌宕或激昂,或愉悦,或严肃,或爽然自失。
                    几案上的酒浆早已冷却,却没有人来换新。
                    他早就屏退了他们……也彻底忘记了召唤。
                    那些文字像是早就已经沉睡在他心底。
                    此刻,又从他自己的心胸中汩汩流出。
                    那些久被压抑的……
                    那些步步隐忍的……
                    那些被愚钝的网罗束缚,已然百般不耐的……
                    那些被傲慢的颟顸困锁,久欲付诸烈火的……
                    莫能名状的兴奋似野火,如惊雷!
                    在胸中点燃,在心间炸响——
                    是的!
                    对的!
                    就是这样!
                    没有错!
                    这是我想说的!
                    这是我要听见的!
                    一字不差,没有一句不畅快!
                    看完一篇,便忍不住再接着看下去。
                    放不下……
                    舍不得。
                    看完最后一个字,恋恋不舍地合拢韦编时,心中竟只有强烈的失落与无边的怅然。
                    便忍不住,再打开一次——
                    忍不住,再读那么一遍。
                    一遍。
                    再一遍。
                    不知目力不继。
                    不知己身疲倦。
                    怎么这就没有了?
                    真是太好了……
                    但,为什么这就没有了?
                    他紧紧握住那卷竹简,像是握住自己勃勃跃动的心脏。
                    他绕室彷徨,胸中只有无比激烈的兴奋和无处发泄的壮怀!
                    为什么此刻没有惊散浮云的白虹?
                    这样的文章,只有长啸和剑光,连弩与兵戈,才堪为注脚!
                    只有惊雷和狂风,长河与山岳,才与之相配!
                    身躯忽冷忽热,血液在叫嚣和沸腾!
                    燥热得憋闷难耐,身心却又被巨大的兴奋感所彻底笼罩。
                    如在云雾之中,周身洋溢着近乎脱力的飘飘然——
                    原来,兴奋到极处,竟是全不自觉,亦不可自制地……
                    舞之蹈之。
                    ※ ※ ※


                    IP属地:宁夏10楼2018-04-06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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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 ※
                      大王把自己独自关到了深夜,又疯了似地舞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剑。
                      他下令将泄露此事的人都拖出去斩首的时候,唇边仍带着欣然沉醉的微笑。
                      那样落在旁人眼中只余无穷恐怖的,畅意又迷醉的微笑。
                      只是,那微笑之中,不免带着极度的怅然。
                      “李卿,看。”
                      他摊开竹简,看见李斯那令他感到微微不悦的,恭谨却并不怎么感兴趣的目光垂落在竹简上。
                      李斯的瞳孔缩成一根针。
                      李斯他……认得?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头脑却愈发冷静,转瞬间便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得更形热切——
                      “不知此书为何人所作?寡人若得见此人,与之同游,死不恨矣!”
                      李斯在自己的表情露出僵硬和勉强前,迅速垂首行礼,将它及时掩藏——
                      “李斯知道。此书乃是我的师兄,韩国九公子韩非所著。”
                      李斯再度抬起头,便落入他已然掩藏好激越和热切,显得愉快而期待的目光中——
                      “李卿,可愿为寡人前往韩国一行?”
                      ※ ※ ※
                      他要借此机会掩饰行踪,亲往韩国一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李斯。
                      首席剑师盖聂不赞同的沉默,终于化作一声暗叹。
                      他的行动虽然大胆,布置却一如既往地理智和缜密。
                      盖聂深知无可再劝,只好去分派人手,自己反复研究推演保护他和安全撤退的方案。
                      他注意到了。
                      却又好像全然未觉。
                      期待的澎湃一如他未曾见过的海潮,往而复来。
                      令人坐立难安,浮想联翩。
                      韩非是什么样的?
                      那个熠熠生辉的灵魂,那个与自己所思所想全无不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等待将幻想构建得愈发缤纷。
                      那个孤独而坚韧的身影,那个忧愤又不屈的灵魂。
                      他在睡梦里看见他,在行路上听见他。
                      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在人生最阴暗的岁月里,就与他神会过。
                      不止一次。
                      亦不止一夕。
                      前往韩国的日程那样短。
                      他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它更长!
                      ※ ※ ※


                      IP属地:宁夏11楼2018-04-06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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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 ※
                        他终于看见了韩非。
                        韩非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不……
                        如果实话实说,韩非与他想象中的,不是很相同。
                        可是,当韩非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这才是韩非。
                        比他想象中的,更符合他的想象。
                        韩非就该是这样的……
                        韩非再不可能是其他样子。
                        敌国的公子。
                        盖世的雄才。
                        同翱九天的智者。
                        却又全无争竞之心。
                        似是久已相识的老友。
                        一时间提不起任何敌意与防备的故人。
                        “韩非先生。”
                        他似乎方从万古中醒来。
                        第一句,便是那样怀念的温和。
                        “韩非拜见秦王。”
                        韩国的九公子向着他从容行礼,不卑不亢。
                        韩非他,可能……
                        真的无法被他招揽。
                        喜悦兴奋像是秋风中的叶子,正袅袅飘落。
                        既有得偿所愿的舒畅快意,又不免犹疑与失落。
                        一时间他竟茫然若失,忘记了应对。
                        不惧怕我,也不求请于我。
                        那样的人,已经在我面前。
                        他带着愉快又不甘的心情,轻轻伸手揭开面具——
                        像是不过开了个久别重逢的玩笑。
                        只是,他回答得那样热切而又亲昵,像是唯恐令敬重的挚友和故人稍有不快——
                        “嬴政受教了。”
                        清风如流水般掀动他们的衣襟,满载此刻两相会意的快然。
                        那样的光阴,每一寸,他都愿量珠换取。
                        ——如果做得到。
                        如果做得到。
                        【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後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 ※ ※


                        IP属地:宁夏12楼2018-04-06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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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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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最可喜的事,是有个人无需言语也可懂得自己。
                          这世上最可怖的事,是这个人与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同。
                          无需言语便可了然的快意,如同流水和岁月的静谧与安然。
                          投合相契,却又注定了相离。
                          他们的道,未曾志同道合,已然分道扬镳。
                          他是已然大权在握的秦国之主。
                          他却仍是不受韩国重视的公子。
                          世人轻他,笑他,辱他。
                          他报以烈火和深土。
                          亲人轻他,慢他,弃他。
                          他却仍怀抱着深情。
                          此生中,他们短暂聚首的时光里,那些令人心醉神迷的畅快中,夹杂着无数的争执和负气。
                          每一次争执之后,他都发狠再也不见他。
                          然而,每当看见阶下台前的这些人,却又想再看见。
                          有种愉快和满足,安慰与畅意,什么样的劫夺和占有都比不过。
                          甚至,有时,连生杀予夺,令万千人为之奔走俯首的权力所带来的迷醉,也比不过。
                          超越了躯壳的欲望。
                          超越了世俗的一切。
                          一旦得到,便害怕失去。
                          始而痛心疾首。
                          继而愤恨不已。
                          终究咬指噬心。
                          命运也许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你最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纵你富甲天下,君临万邦,又如何!
                          求而不得的痛苦失落,终究化为尊严与骄傲受挫的愤怒和猜忌。
                          毒液浸润着胸膛,熔岩在心底咆哮。
                          原来,我还可以更恨……
                          比恨那些已经死在手下的对手,更恨一个人……
                          寡人不想再看见你。
                          ——送他去南郡!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不久后,韩非就沉默凋谢在云阳。
                          ——什么话也没有留给他。
                          什么话也没有留给他。
                          【十四年,攻赵军於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非使秦,秦用李斯谋,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
                          ※ ※ ※


                          IP属地:宁夏13楼2018-04-06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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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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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阳北扼汝洛,南控荆襄,为故楚行宫地。】
                            【秦于云阳设县,为雉县。】
                            【陈仓人获(米費),道逢二童子。童子言其名,具其诛法。(米費)遂言二童子为陈宝,得之雄者王,雌者霸。】
                            【陈仓人逐之,雌者化为石,置之汧、渭之间。至穆公时,为立祠陈宝,在陈仓之北阪。】
                            【雄者飞南阳,今雉县也。秦欲表其符,故以名县。】
                            【每陈仓祠时,有赤光长十余丈,从雉县来,入陈仓祠中,有声殷殷如雄雉。】
                            他在位的第十四年,那个人去世了。
                            这世上最懂他的那个人离开了他。
                            从此一去不回。
                            他才不过二十七岁。
                            这个世上却已再没有人了解他……
                            没有人愿意了解他了。
                            他怀疑过许多种可能。
                            到底是谁,究竟如何,将韩非带离了这个世间。
                            动机太多,可能太多,却每一个都没有任何确凿无疑的证据。
                            比仇恨更糟糕的,是不知道该恨谁。
                            也或许,负气的自己,才是悲剧的源头。
                            云阳,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奇异?
                            为何终究永远埋葬了一个为他所梦想,又伤透了他心的灵魂。
                            他登上云阳的城台,水风中有清远的鸣声。
                            似远又近。
                            注定难求。
                            “你们听见没有?”
                            “——雉在鸣。”
                            侍从们恭恭敬敬,却难掩满面的迷惑。
                            这个时节,哪来的雉呢?
                            大王是幻听了么?
                            他们听不见。
                            他们不相信。
                            他从他们毕恭毕敬的愚蠢面孔上读出满心的不然。
                            强烈的不悦浮上心头,旋即被孤独淹没。
                            他们听不见那满怀耿介的鸟。
                            政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可是……
                            你,怕是早已经忘记了政。
                            对吗。
                            文公失去的那只雄雉飞去了又飞来。
                            可是,寡人也一样失去了……
                            他手按城堞,侧耳默默谛听。
                            你不离去,是还有什么要告诉寡人吗?
                            【彭铿斟雉,帝何飨?】
                            【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每陈仓祠时,有赤光长十余丈,从雉县来,入陈仓祠中,有声殷殷如雄雉。”
                            是吗……
                            政终将实现那个共同的愿望,实现那个理想……
                            即使,那个理想,是由政实现的。
                            祭祀之时,你会来看望寡人,对吗。
                            雉的清鸣悠长宛转,似乎迢迢无尽。
                            他离去的身影变得更加坚定。
                            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
                            ※ ※ ※


                            IP属地:宁夏14楼2018-04-06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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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 ※
                              【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籓臣,已而倍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灭之。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灭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後世。其议帝号。】
                              【二十六年,秦初并天下。】
                              你所尽力保护的,终究背叛了你。
                              政没有杀他们。
                              今天的这一幕,他们看到后,会有什么感受?
                              你所希望执行的,即将一一实现。
                              和朕一起看着吧……
                              看这天下,将怎样改变!
                              让那些讥讽和嘲笑,轻视和鄙夷,全都被埋进土里!
                              让他们在九幽之下诅咒吧,看这世间无可逆转地变更!
                              朕和你的成功……
                              必自此为始,至于万世!
                              郁金酒洒在风中,化成晶莹细小的水滴,纷纷飘落在九重台下。
                              ——像是一阵醉人的香雨。
                              逸乐于度朔之山的灵魂啊……
                              朕有佳醴,你……
                              曷不归来?
                              ※ ※ ※
                              【三十一年十二月,……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陛下!陛下!陛下如此出行,奈社稷何!”
                              新任的亲卫首领急得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在他面前苦苦劝谏。
                              他垂眼看着亲卫首领,不说话。
                              威势久积的始皇帝淡然下临的目光,仍能令这久在禁中的护卫头子汗流浃背。
                              他却走了神。
                              很久前,也曾有一个人,不赞同他微服出行,阻止他去见他。
                              只是,并没有说话。
                              已经开始令他感到陌生的盖聂的面孔在心中浮现了一刻,旋即湮灭。
                              他看着面前远不如盖聂的人,心中只剩下疑惑。
                              朕所用的人,变得越来越差了?
                              是朕的眼光出了问题,还是……
                              朕老了?
                              这一年腊祭之时,他潜去陈仓的计划还是夭折了。
                              而且,恐怕从此后,很难再去了。
                              兰池遇盗的事把臣子们吓坏了。
                              他冷眼看着,忽然觉得荒谬得可笑。
                              我们当年都很厌恶的重臣,还是重生了……
                              头顶的苍天厚重深远,有什么东西无可更改地默然运转着。
                              他裹紧重裘,却仍感到砭骨的寒意。
                              黑沉沉的天际远处,有一颗孤零零的,明亮的星。
                              ※ ※ ※


                              IP属地:宁夏15楼2018-04-06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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