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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弘光帝“失德”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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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弘光帝“失德”驳议张玉兴
网上载的一些大都只有前面一点对失德的叙述,却没有后面的驳议,不知怎么回事。
提供一些参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4-10 00:09回复
    南明弘光帝朱由崧向来以“失德”著称,后人多秉当年诸多文献绘声绘色之记述,谓其乃腐朽王朝的最昏庸的帝王,唯知享乐,不问政事,沉湎酒色,荒淫透顶。虽间亦有不同声音,而难撼通识,几成定谳。[1]然而细检史籍,可知最令人作呕的内容,竟传闻难据,透过渲染的迷雾,其显现的却是并非昏庸且颇有个性的政治家形象,因撰此文以辩白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4-10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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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关于朱由崧“失德”的记述初现政治舞台,即声誉不佳。朱由崧,神宗之孙,福恭王朱常洵之子。常洵乃神宗宠妃郑贵妃之子,神宗备极珍爱,拟立为太子,招致众臣的坚决反对,“争国本”之事,持续了很长时间,终迫使神宗改变初衷。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常洵至封国洛阳,其所受宠赐甲于诸藩,久负骄奢淫逸之名。由崧随父居处,四十六年,封德昌王,进封福世子。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正月,大顺农民军攻下洛阳,常洵被杀,由崧仓皇出奔,避居怀庆。崇祯十六年七月,袭封福王。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日,怀庆府夜变,由崧出逃,“狼狈走卫辉府依潞王”。[2]三月,京师破,与潞王常俱避难至淮安。四月,南京诸勋贵大臣,以北京陷落,崇祯帝自杀,紧急集会议立新君。以就近而言,有福、潞二王。而按伦序首推福王由崧,然东林派大臣以其“有在邸不类事”,史可法谓:“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3“]非天子器。”[4]吕大器、张慎言、姜曰广、钱谦益等大臣,更明确提出其有:“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的“七不可”[5]立之说,从人品上否定了他。而马士英虽以福王“非人望所归”,[6]但独念其“昏庸可利”,[7]乃决心推戴。总之,几无异议的是,由崧初次登场即以品行不端名世。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4-10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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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政、怠政及荒淫无耻。由崧被马士英等抢先拥戴称帝后,其荒淫怠政之恶名随之而起,且愈传愈广,被描绘成干尽了败国亡家之勾当,成为人人痛骂的靶子。时人张岱说:“自古亡国之君,无过吾弘光者。汉献之孱弱,刘禅之痴呆,杨广之荒淫,合并而成一人。”[8]又说:“弘光痴如刘禅,淫过隋炀,更有马士英为之颠覆典型,阮大铖为之掀翻铁案,一年之内贪财好杀,酒宣淫,诸凡亡国之事,真能集其大成。”[9]江南人董含也说:“由崧质性暗弱,有蜀后主、晋惠帝之风,而荒淫过之。”[10]其具体表现是:乱政诸端:用中旨,翻逆案。最引起争议和朝臣愤慨的是,以中旨起用所谓名在逆案、已被废锢多年的阉党人物阮大铖。六月,当马士英上奏称臣“冒罪特举知兵之臣阮大铖,当赦其往罪,即补臣部右侍郎”后,由崧即立加准许,赐冠带陛见。随后,于八月末,乃以中旨起用为添注兵部右侍郎,举朝大骇。本来朝中任命官员的正常途径是会推,即经内阁会议后提名,再由皇帝颁旨。现在由崧竟改变这一相沿成习之法,以口传的方式自行任命,即用中旨,破坏了常规。于是部院大臣科道官员等纷纷上奏,各言逆案乃先帝(崇祯帝)所钦定之大案不可翻、阮大铖不可用。如翻此案“岂不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义之气!”[11]此乃浊乱朝政,万不可行,然由崧不听。阁臣姜曰广、兵科给事中陈子龙接连上疏,极论其危害。姜曰广所奏尤为言辞激切,中有:“臣闻王者奉三无私以治天下,故爵人于朝,与众共之,祖宗会推之典,所以行之万世无弊也。昨者翻逆案之举,导内传而废会推,此尤不可之大者也。……臣观先帝之善政虽多,而以坚持逆案为盛美;先帝之害政间有,而以频出口宣为乱阶。用阁臣以内传,用部臣、勋臣以内传,选大将、选言官以内传。……阴夺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此可为训哉!先帝既误,皇上岂堪再误哉!”[12]俱不听。除阮大铖外,由崧以中旨起用名列逆案之人还有袁宏勋(任侍御)、杨维垣(任通政使)等多人。
        复厂卫。东厂、锦衣卫是明初以来设置的特务机构,皆司侦缉刺探,乃皇帝之耳目。它是皇帝亲自操纵,超越正常的法律途径的一种严酷统治方法。以缉事、诏狱、廷杖为主要手段。其专政对象是一切臣民,重点是朝臣,造成了社会空前的灾难、恐惧和极大的混乱,反对及取消的呼声迄未间断。但皇帝为加强对臣民的控制总不愿放弃。七月,由崧在内监的怂恿下决定设厂卫,招致阁臣高宏图、姜曰广、王铎,及众臣的连章反对。痛言此乃害民误国之举,必不可设,由崧一概不听。且将阻谏的礼科给事中袁彭年,降级调外;而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因上疏中愤激道:“厂卫之设,飞章告密,内外交通,神器互借,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不亡何待?”[13]被罚俸一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4-10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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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颁《三朝要典》。
          《三朝要典》天启时修,乃魏忠贤及阉党攻击陷害东林党之作。书中所载万历、天启间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极尽颠倒罗织之能事。崇祯帝惩治阉党,从编修倪元璐之请,下令禁毁。十二月十五日,通政使杨维垣遽转副都御史,请重颁《三朝要典》称,当年三大案之成,皆东林党人颠倒黑白,欺骗君父的造谤之作,今“重颁天下,必不容缓也”。[14]并请昭雪追恤因三案被罪诸臣。随之侍御袁宏勋等复请追论焚《要典》诸臣之罪。九江总督袁继咸上疏言:“《三朝要典》为先帝所焚,不宜存。”[15]而左良玉亦上疏谏阻。由崧皆不听,遂命礼部访求《三朝要典》送史馆,并命吏部察明因修《三朝要典》而获罪诸臣,即崇祯时所定的阉党人物,分别复职,把翻逆案由个别扩大到全面。怠政情形:大权旁落。文献所载由崧即位后,不仅大翻成案,倒行逆施,极力乱政,更为突出的是以怠政闻名:“至马士英当国,直高拱听之,不复知外边事矣。”[16]由崧曾自言:“天下事有老马在,何虑!”[17]于是马士英与阮大铖沆瀣一气,要君弄权,法纪皆废,弘光朝一片乌烟瘴气。时由崧“深拱禁中,唯渔幼女、饮火酒、杂伶官优人为乐。马士英当国,与刘孔昭比浊乱国事,内则韩、卢、张、田,外则张、李、杨、阮,一唱群和,兼有东平、兴平,遥制朝权,抚宁、忻城,侵挠边事。烽警**而主不知,小人乘时射利,识者以为寄生之国也”。[18]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4-10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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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士英当权后卖官鬻爵,政以贿成。他疯狂搜刮敛财,时民谣曰:“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至乙酉二月,因输纳富人可授翰林待诏等官,故末一句更改为“翰林满街走”。[19]阮大铖自任职兵部之后,凡察处降补各员,贿足则用。还公开炫耀行贿理财之经验:“国家何患无财,即如抚按纠荐一事,非贿免,即贿求,半饱私橐耳,但令纳银若干,于官应纠者免纠,欲荐者予荐,推而广之,公帑充矣。”[20]国家败坏至此,兵科给事中陈子龙沉痛上疏道:“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陛下入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之时,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下,臣诚不知所终矣!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养,臣甚为之寒心也。”[21]由崧进而唯知淫乐而不问国事厌弃朝政。“时大兵南下,势如破竹。王除夕怃然不乐,亟传各官入见。诸臣以兵败地蹙,俱顿首谢罪。良久,曰:‘未暇虑此,所忧者后宫寥寥,意欲广选民家,以充掖廷,唯诸卿早计之。’或对曰:‘臣以陛下忧敌兵,或思先帝尔。’遂散出。”[22]次年四月二十九日,早朝于武英殿,廷臣姚思孝、乔可聘等痛哭于由崧之前,以不救扬州之围,致其陷落,追究马士英责任,愤而举笏击之曰:“腹心之患,何故坐视?”由崧初而木然默坐,不闻不问,继而大呼道:“大婚要紧。”[23]并下令散朝。五月初四日,百官贺,“上以鱼须之娱,不视朝。”[24]初五日,“百官进贺,上不视朝,以串戏无暇也。”[25]内监车天祥奏报清兵南下风声紧急,形势危殆,由崧听罢大怒,“掷碗而起,殊不欲闻也”。当天午刻,却令民夫觅蟾蜍二万只开剥,押收大内取酥,以做春丵药。[26]荒淫:由崧沉迷酒色竟至不可救药,具体之事有:选淑女。由崧登极后的第二个月,便下诏议大婚、选淑女,[27]于是访求之使四出,社会即出现混乱,朝臣纷纷上奏谏阻。八月初二日,科臣陈子龙奏称:“有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持之而去,闾井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私自搜采,殊非法纪。又前见收选内员,虑市井无籍自宫希进,昨闻果有父子同阉者。先朝若瑾、若贤,皆壮而自宫者也。”御史朱国昌奏曰:“有北城士民呈称,今未见官示,忽有棍徒哨凶,擅入人家,不拘长幼,概云台去,但云大者选侍宫闱,小者教习戏曲。街坊缄口,不敢一诘。”九月二十四日,工科李维樾言:“日来道途鼎沸,不择配而过门,皆云王、田两中贵强取民女,以备宫闱。有方士营杨寡妇家少女自刎,母亦投井,亦大不成举动矣。”[28]对此,由崧并无所动,仍下令命再选。并谕工部:“大婚应用珠玉等,如数解进。”[29]十月十四日,谕侍郎管绍宁:“京城有才家,且无淑女,着博访细选。”又谕内官田成、李国辅,分路速选淑女。十七日,谕太监韩赞周:“挨门严访淑女,富室官家隐匿者,邻人连坐。”[30]十一月十二日,以中宫礼冠三万金、常冠一万金,令户部措办。[31]次年二月,以京城所选淑女不称意,“命于嘉兴、绍兴二府选淑女。”[32]二月二十三日,命礼部广选淑女。一日马士英奏云:“选妃内臣田成有本来报,杭州选淑女程氏。”由崧一见,大不乐,已而批旨云:“选婚大典,地方官漫不经心,且以丑恶充数,殊为有罪。责成抚按道官于嘉兴府加意遴选,务要端淑。如仍前玩忽,一并治罪。”阮大铖曰:“定额三名不可少。”浙江巡抚张秉贞、内官田成得旨赴嘉兴挑选,嘉兴“合城大惧,昼夜嫁娶,贫富、良贱、妍丑、老少俱错,合城若狂,行路挤塞。苏州闻之亦然,错配不可胜纪,民间编为笑歌”。[33]返乡御史祁彪佳记载道,此时“因奉旨选婚,越中嫁娶如狂,昼夜不绝”。[34]沉迷声色,纵欲无度。
            有关由崧酗酒纵欲之记录不胜枚举: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4-10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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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极初,日召对辅臣,或昼再接。浃月以来,时免朝。八月,选民女入宫,征教坊妓六十四人……十二月,西宫成,卜日临御,上色不怡。赞周请其故,上曰:‘无佳优,奈何?!赞周泣曰:‘臣意官家思先帝,乃如此抱恨乎!’上晨饮讫,内臣又递觞,辄举之不却。酣淫驰纵十月,未几,蹈汉成之讳,旋幸无恙。明年,都市榜上供春药,贻笑四方矣。”[35]
              “甲申秋,南教坊不足充下陈,私征之远境。阮大铖、杨文骢、冯可宗辈各购进。大内尝演《麒麟阁》传奇剧,未终,妓人首戴金凤者三。盖宫例承幸戴金凤以自别也。上体魁硕,一日毙童女二人,厚载门月裹骸出。若干质弱葳蕤,委于尘露。则马士英望风导欲,大铖辈从之而靡耳……上初立,都人忻忻,谓中兴可待。不数月,大失望,有苏台麋鹿之惧。”[36]
              “弘光深居禁中,唯渔幼女,饮火酒,杂伶宦,演戏为乐。”[37]
              “弘光中朝,天宫道士袁本盈进春方:用人参饲羊,羊饲犬,细切狗犬拌入草中喂驴,候驴交峻作时,割其势以啖至尊,御宫人,多以洪巨创死。后跻道士太常少卿,用黄盖双棍。乙酉正月初六日,上传天财库召内监五十三人进宫演戏饮酒。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抬出北安门,嗣后屡有之,曲中少女几尽。”[38]“马士英听阮大铖日将童男女诱上。正月十二丙申,传旨天财库,召内监五十三人进宫演戏饮酒,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乃旧院雏妓马、阮选进者,抬出北安门,付鸨儿葬之。嗣后屡有此事。由是曲中少女几尽,久亦不复抬出,而马、阮搜觅六院亦无遗矣。二十日甲辰,复召内监进宫演戏。”[39]“正月丁酉(十三日),命天财库内监五十三人入宫演剧。上好狎饮,声乐不辍。”[40]“五月壬午朔,或书于长安门曰:‘弘主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谄;羽公凯歌以休,且听阮中曲变。’羽公,鸿逵字也。丙戌端阳节,福王在宫演剧。内旨:召乞儿多捕虾蟆,为房中药。士英平日好斗蟋蟀,故时人又称虾蟆天子,以对蟋蟀相公。”“辛卯,内传选中三淑女,放还母家。召马士英入见,士英无语,唯书一‘避’字于几而退。午刻,集梨园演剧,福王与诸内官杂坐酣饮。”[41]“马士英在弘光朝,为人极似贾秋壑,其声色货利无一不同,羽书仓皇,犹以斗蟋蟀为戏,一时目为‘蟋蟀相公’。迨大清兵已临江,而宫中犹需房中药,命乞子捕虾蟆以供,而灯笼大书曰‘奉旨捕蟾’。嗟乎,君为虾蟆天子,臣为蟋蟀相公,欲不亡得乎!”[42]
              “初一日壬午,有书联于东、西长安门柱云:‘福人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幕府凯歌已休,犹听阮中曲变。’又云:‘福运告终,只看卢前马后;崇基尽毁,何劳东捷西沾。’又云:‘二翻世界,七煞卷地扫;东林一路踏江南,四镇擎天归北幕。’时张捷率百官进贺,阮大铖虚报捷音,又与杨维垣谋杀东林诸人,故有此联。”
              “初二日癸未,遣京营兵二百迎黄得功移守坂子矶。时清兵已驻瓜州,欲渡,犹不思调大帅与郑鸿逵为犄角,乃徒守坂子矶以御左兵。士英之罪,可胜诛哉!”“初五日丙戌,百官进贺,上不视朝,以串戏无暇也。”[43]
              “辛卯晨,传旨:淑女在经厂者,放还母家。午后,唤梨园入大内演戏,帝与韩赞周、屈尚忠、田成等杂坐酣饮。二鼓后,上将二妃与内官多人,跨马从通济门出。文武罕有知者,唯内官遗冠带、印篆以百计。”[44]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4-10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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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关于朱由崧“失德”记述真伪的辨析
                寻检史事,探求真丵相,一般说以当时人或身历其事者之所载最有参考价值,故多为人们所重视。细检当年载有朱由崧事迹之书,人们会惊奇地发现,详载其所谓“失德”事之书并不多见,只集中在几种书内,而缺载或略载之书则甚多,按诸书所载内容,可具体划分为以下五种:
                一是明确指出朱由崧荒淫无耻、酗酒纵欲,乃至厌弃朝政之事者,以谈迁(公元1593年—1657年)的《枣林杂俎》、陆圻(公元1614年—?)的《纤言》、计六奇(公元162丵2年—?)的《明季南略》、邹漪(明遗民)的《明季遗闻》,以及张岱(公元1597年—?)的《石匮书后集》、董含(公元1624年—?)的《三冈识略》六种书为最。前四书乃绘声绘色,细致入微地加以记载,后二书为议论,具体已见前引。
                二是虽然载有由崧荒淫之事,然却加以存疑者,当时人题梅村野史的《鹿樵纪闻》可为代表。该书虽载有“端阳节,福王在宫演剧。内旨:召乞儿多捕虾蟆,为房中药”[45]之事,然又议论以“至如娈童季女,方药纵淫,皆传闻之过”,[46]加以否定。
                三是尽管载有由崧耽于声色,乃至因而怠政,然绝不提及荒淫纵欲之事。此类书籍较多,如查继佐(公元1601年—1676年)的《罪惟录》、黄宗羲(公元1610年—1695年)的《弘光实录钞》、顾炎武(公元1613年—1682年)的《圣安皇帝本纪》、夏允彝(?—1645年)的《幸存录》、文秉(明遗民)的《甲乙事案》、夏完淳(公元1631年—1647年)的《续幸存录》,以及戴名世(公元1653年—1713年)的《弘光朝伪东宫伪后及党祸纪略》等。四是虽然载有由崧之事迹,却对其无有贬词者,有姜曰广(?—1649年)的《过江七事》、应廷吉(明遗民)的《青磷屑》及顾苓(明遗民)的《金陵野钞》。
                五是不仅不提及由崧荒淫纵欲之事,且加辩诬。如曾任弘光朝给事中李清(公元1602年—1683年)的《三垣笔记》、《南渡录》及《甲申日记》。如何看待上述歧互之书,同是当时之人所写之各书,彼此何以差距如此之大?稍一辨识即可以看到,大量记载的由崧荒淫无度之事,皆属宫闱隐秘,而秉笔记载者当年并无与弘光宫闱密切接触之历史,显见,其所书皆据传闻,且无法核实。传播如此污秽之事应当说是对福王一系成见甚深者所为。而对福王一系成见甚深者,乃东林人士。人们看到东林人士从由崧一登场即冠以“七不可”之恶名,从而“不类事”愈衍愈多。但一开始的所谓“七不可”,即很难找到准确的事实根据。或谓“不孝”尚有事实,这就是《明季南略》所载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日,“怀庆府夜变,帝同母出走东门,弃母兵间,狼狈走卫辉府依潞王”[47]之事,按此记看来,危难时刻只图自我保命而弃母不顾,当然是不孝。然此论亦难确立,因《罪惟录》还另有不同记载:“及怀庆陷,与母邹太妃及继妃李氏出奔,半道失,单身依潞王卫辉。”[48]仓皇中半道走失,乃意外之事,谓为不孝则牵强。可见所谓不孝之依据,乃在疑似之间。至于其余“六不可”,则更难找到事实的支撑,故东林人士散布的“七不可”,纯属莫须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4-10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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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莫须有之事竟广为流传,进而危害发酵,流毒甚巨,实有深厚的社会原因。其问题之源头在于明神宗的荒淫怪异,宠溺郑贵妃、福王,而引发社会,特别是东林党人普遍的厌恶之情。随而诸多传闻便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由崧自然被涉及,对其不利之传闻便越来越多,亦愈加复杂;无法证实之传闻既多,真假难辨,多为莫须有,实为厚诬。流被社会,厚诬竟成信史,左右舆论,人们不能不信,对由崧的厌恶之情,可谓根深蒂固,终成政治陷阱。即正直人士亦难辨识,竟信以为真,而推波助澜,铸成历史大错。史可法、张慎言、姜曰广等最初之见解本此。而由崧即皇帝位后,马、阮擅权,阉党人物重新起用,人们厌恶与怨恨之情有增无已。而阮大铖投帝之所好,进献优伶入宫演戏,供其欢乐,于是荒淫纵欲之传闻鹊起,哄传都下,而东林党人对此指责、批判的声音迄未止息。东林人士向以疾恶如仇、忠耿清廉著称,在社会上颇有威信。因而东林人士,或具有强烈东林背景,以及有东林倾向之人的一些言论,包括其有意无意散布之传闻很容易被人们所接受。于是一些史家有感于弘光朝的混乱,受其影响,激于义愤便以传闻为信史而备载于书,竟而流传于世。史家陈寅恪曾云:“东林爱憎之口,未必尽可信据。”[49]可谓卓识。尽管当时一些人所载由崧的那么多绘声绘色的荒淫纵欲之事,但人们有理由怀疑它的可信度。当然,东林党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它本是一个非常复杂而松散群体,人员面貌不一,对问题的看法各异,而对由崧诸多传闻之态度亦能分出高下。
                  人们可以看到,关于由崧的传闻可分两类:一是即帝位前的所谓“七不可”说;二是称帝后的荒淫纵欲之事。前者多发生于河南福邸,时地皆远,难得证实;后者则出现于南京宫闱,近在咫尺,易于判断。东林人士对前者的态度,相信者多,前述已可证明。而对后者,因置身其中,对其真伪自有辨察之力,故人们看到虽有相信并散布者,但总的说来则并不多见。而颇有影响的人物,如查继佐、黄宗羲、顾炎武、夏允彝、文秉等,皆为东林党或有东林倾向的重要人士。当哄传甚嚣尘上之时,他们却冷静对待,其所著并不言及由崧荒淫之事,这很发人深省,足见他们写的是信史,尊重的是事实。而东林人士姜曰广,则是上述所列记载弘光朝史事诸作者中,唯一一位在弘光朝任职的高官。他乃弘光朝东阁大学士,属该政权的核心人物。他思想敏锐,立朝忠耿,为反对由崧起用阉党阮大铖、复设厂卫,进行了不懈的斗争。然因曾主立潞王之议,被马士英抓为把柄,屡遭排挤诋毁而愤然离朝。乃名副其实为弘光朝亲历者、当事人,是弘光朝最有资格的历史见证人。他与由崧有近距离的接触,也是最有条件了解宫闱内情之人。其所著述当最有权威。然其叙述自身在朝亲历之事的《过江七事》一书中,虽具体细微地记述了弘光朝诸多大事件,且处处涉及由崧,不但对由崧无贬词,且对社会哄传所谓由崧荒淫纵欲的失德之事竟只字不载,这尤为发人深省。当事人、亲历者既毫无感受,只能说明哄传之无据也。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4-1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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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又一位亲历者给事中李清,更对所谓由崧荒淫纵欲之事的真实性提出了明确挑战。他曾深有感触地记载道:“上燕居深宫。每徘徊诧叹,谓诸臣无肯为我用者,于声色罕近也。然读书少,章奏未能亲裁,故内阉外壬相倚为奸,皆归过于上。如端阳捕虾蟆,此宫中旧例,而加以秽言,且谓娈童季女,死者接踵。内外喧谤罔辨也。及国亡,宫女皆奔入民家,历历吐状,始得其实。又旧辅吴寓居溧水,曾见一大,询及宫府事。言:‘上饮酒宴乐有之,纵淫方药等,传闻非确,惜为大学士马士英所挟耳。盖缘士英为御史黄澍所纠,密疏言:上之得立由臣及四镇力,其余诸臣皆意戴潞藩。今日弹臣去,明日且拥立潞藩矣。上信其言,为雨泣久之,以后一切朝事俱委士英。’又言:‘士英听阮大铖奸谋,欲以《三朝要典》闯击事,兴党人之狱,上独不允。’亦可想其为人矣。”[50]可谓道出了历史真相,这不啻对由崧之为人平反辩诬。而当时秉持此见者绝非李清一人。
                    钱谦益降清后而悔之,痛定思痛,回忆弘光帝时乃以《一年》为题吟诗道:“一年天子小朝廷,遗恨虚传覆典刑。岂有庭花歌后阁,也无杯酒劝长星。吹唇沸地狐群力,嫠面呼风羯鬼灵。奸佞不随京洛尽,尚流余毒螫丹青。”[51]深沉地慨叹一些人对弘光帝的乱政厚诬,形象地指出由崧荒淫酒色之事并不存在。这又是辩诬之作。陈寅恪云:“牧斋此诗所言,固是偏袒弘光之辞,但亦应取与东林党人之记载,以由崧为天下之恶皆归焉者,参互比较,求一平允之论也。《华笑杂笔》壹‘黄梨洲先生批钱诗残本’条,《一年诗》批云:‘金陵一年,久将灭没,存此作诗史可也。’然则,梨洲以牧斋此律为诗史,则其意亦不尽以弘光为非,可以窥见矣。”[52]曾积极参与当时政治的黄宗羲(他本是坚定的东林人士),耳濡目染之事既多,却在自己《弘光实录钞》等著作中,只字不载所谓由崧的荒淫之事,何以如此?应该说这不仅仅是“不尽以弘光为非”的问题,而是尊重事实,审慎下笔,以留信史,其态度是老实的、严谨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4-1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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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的另一首诗云:“鸡人唱晓未曾停,仓猝衣冠散聚萤。执热汉臣方借箸,畏炎胡骑已扬。(乙酉五月初一日召对,讲官奏胡马畏热,必不渡江。余面叱之而退。)刺闺痛惜飞章罢,(余力请援扬,上深然之。已而抗疏请自出督兵,蒙温旨慰留而罢。)讲殿空烦倒坐听。肠断覆杯池畔水,年年流恨绕新亭。”[53]且不论钱谦益在这里如何自我标榜,但却透露了由崧直至弘光朝瓦解之前,仍勤于政事,御经筵,认真听取治国之策;惜其抗御无方,竟至一朝覆亡。由上可见,当年对流传的所谓由崧荒淫纵欲事,即有不同的意见,甚至否定的看法,了解这些均有助于人们深入正确地认识弘光帝朱由崧,也是治史者不可不深思详查的问题。
                      然而,当年详载由崧荒淫事之文献尽管不多,对后世之影响却颇深。由杨陆荣的《三藩纪事本末》以下,诸如抱阳生的《甲申朝事小记》、李天根的《爝火录》及徐的《小腆纪传》与《小腆纪年附考》等书皆秉承其说,对由崧之为人加以描绘,这对后世影响巨大,几成史学界的主流看法。而不以由崧为荒淫,秉持《南渡录》之见者虽不乏人乏书,如温睿临的《南疆逸史》即是,然并未被世人看重。人们更未玩味、深思当年的亲历者严肃史家查继佐、黄宗羲、顾炎武、夏允彝、文秉、夏完淳,以及戴名世等著作中,何以只字不载由崧荒淫之事?而当年最具权威的亲历者姜曰广,以及亲历者应廷吉、顾苓之著述虽亦涉及由崧,却无贬词,这都说明了什么?人们亦似乎并未留意。足见,谓朱由崧荒淫透顶则难符实际,但疑而不清的问题依然存在。因此,朱由崧的真实面貌尚有待认真探求。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04-1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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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述诸多记载中,足见其思路清晰,不事张扬,并非做作。其态度真诚,清楚展现了谦逊务实的政治品格,很难与昏庸连线。
                        朱由崧具有博大恢宏的政治气度。
                        他不计前嫌,宽容厚道。当五月初一日,由崧到南京,首先拜谒孝陵后,即问懿文太子陵所在之处,“遂往瞻拜”,[59]“遂诣瞻拜”,[60]“驻瞻良久”。[61]懿文太子陵,即明太祖朱元璋长子朱标的陵寝,朱标次子即建文帝朱允,被其叔父即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从其手中夺去帝位者。朱棣之举造成懿文太子后世之帝系终结。应该说懿文太子是足以令成祖之后,即历代明朝皇帝尴尬面对的深有所负的先人,他们多采取回避的态度。由崧临此特为探询并前往正式瞻拜,缅怀之情油然而生,展示了直面历史的恢宏胸襟。而更为令人赞叹的是,他即位后不久,竟对他的直系祖先即朱棣一系欺侮废黜贬斥,被遗忘一二百年的朱标(懿文太子)、朱允(建文帝)、朱祁钰(景泰帝)及其夫人追复为帝为后,并上谥号、庙号。如追复懿文太子朱标谥曰兴宗孝康皇帝;追上建文帝朱允谥曰嗣天章道诚懿渊恭观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追上景泰帝朱祁钰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尔后,又追谥靖难之役中死难者,即被朱棣所杀忠于建文帝之大臣方孝孺等70余人,及追封英宗(朱祁镇)复辟时蒙冤被害的于谦,以伸张正义。当时的史家面对此追封帝号、谥号、庙号之举,曾感叹道:“海内望此典几百余年矣,至是始克举行,详书于册,深善之也!”[62]由崧所为确实是令人感叹的善举,其意虽在争取人心,但却突破了直系祖先以来无人敢碰的禁区,再一次展示了其不固执僵化,所具非凡而博大的政治家胸怀。
                        由崧之得位,实乃四镇及马士英之力。当日反对立福王而力主立潞王者,乃姜曰广、吕大器、张慎言、钱谦益,以及史可法等一批东林人士,若按明英宗正统、天顺年间追究立外藩事,诛杀大学士王文之先例,诸臣皆难幸免。然由崧对诸多持异议者不仅不加谴责,且加擢用,弘光朝建立后内阁及部院大臣,多为东林人士,其襟怀大度非一般帝王可及。他重用反对者,是重用人才,意在治国,成算在胸,绝非一时之冲动。对外界一再怂恿之谗言,并不动摇。即位后亦从不追究异议者,这是非凡的气量,难能可贵。
                        一日,马士英故意言及立潞王之事,由崧曰:“朕叔父立,亦其分耳。”[63]五月二十八日,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由崧曰:“朕遭时不造,痛深君父,何心大宝。直以宗社攸关,勉承重任。当日效忠定策诸臣,朕已鉴知,余不必深求。”[64]对定策时持异议者不深求,是他既定方针,他说到做到,实际是毫不追究。大器因此不安而乞罢,由崧亦不许。当接见阮大铖时,阮挑拨道:“陛下只知君父之仇未报,亦知祖母之仇未报乎?”[65]祖母谓即神宗宠妃郑贵妃,这是以三案挑激由崧,意在激起其对东林党人之仇恨,然由崧对此并无所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4-10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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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北来太子所持之态度,诸书所载截然不同。[66]或称由崧欲加害太子,或称抱审慎真诚的欢迎态度,何者为是,虽均难落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北来太子迄未被害,而如果由崧确欲置其于死地随时即可实现,而此太子经审问虽被认定为假冒,仍下令将其保护起来,从这点看由崧加害北来太子之事难以成立,其仍不失宽厚与审慎。朱由崧具有理政能力,勤政治国,努力稳定政局,既有主见,亦能纳谏。由崧即位后,“恭俭明仁”,[67]勤于政事,曾一再召对阁臣,先后无虚日,或一日再召。五月二十三日,早朝毕,勋臣刘孔昭等恃拥戴之功,无忌惮地攻击东林派大臣吏部尚书张慎言,指斥其排忽武臣,专选文臣,结党行私,是真奸臣。咆哮殿廷,并再次煽动拥立之事,声言:“慎言原有二心,告庙定策,阻难奸辩,不可不诛!乞大奋乾断,重处慎言,为欺君误国之鉴戒。”由崧并未按勋臣的思路走,而是当即制止,并极力调和,“谕文武官各和衷,勿偏竞”时,辅臣高弘图等大臣难安其位,纷纷求去。于是,他特召高弘图、姜曰广、马士英于行宫,对弘图曰:“国家多故,倚赖良多,先生何言去也?”对曰:“臣非敢轻去,第用人一事,臣谓可,勋臣谓不可。是非淆乱,臣何能在位。”由崧曰:“朕于行政用人未习,卿等所言,无一不从,勿疑有他。”[68]态度真诚恳切。由崧在位既久,亦并未懈怠,仍努力协调各方,以安定全局。
                          一次召对马士英、姜曰广时,马士英再提拥立之事,充分表演,极尽煽情之能事,坚请诛杀东林大臣,叩头上奏曰:“臣以拥立皇上,触东林奸党,必欲杀臣。”语未毕便号哭起来。复奏曰:“臣知奸党必不相容,臣孤踪,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乞皇上念臣拥戴微劳,放臣归田里,以此全活微躯,矢来生再效犬马,臣不能复事皇上矣!”语毕,头抢地,呜咽伏地,不肯起。由崧颇为感动,温言道:“卿起,卿自爱。朕与卿作主,谁敢螫卿耶?”士英奏:“臣之残生托在皇上,臣切愤刘宗周欺藐皇上,无人臣礼。臣矢以死奉皇上,天必杀此老奸!”由崧为之色动。姜曰广愤然曰:“士英言太谬!宗周屡朝耆旧,守道坚固,清确之节,黄发罔渝,真所称古社稷臣。先帝犹卒优容之,其谁得而杀之!”士英曰:“曰广与宗周,此即所谓东林奸党,此即俱不立皇上者也!”曰广曰:“尔梦语耶?迎立时,宗周尚在越,臣书生又不握兵。”由崧转瞬之间,神态沉静,见二人争辩不已,遂立加制止,但绝不言及迎立之事,及评判谁是谁非,动情道:“唯天降罚于我家,朕以凉德,勉服厥命,恐坠祖宗之遗绪,用托二卿,以匡不逮。亦冀卿同心戮力,集乃事,宗社无疆之庆,朕亦尚有余休。乃交恶,予将畴依!呜呼,人各自见,细故可捐。自兹以往,毋介乃衷,毋复有言!我闻在昔圣朝,时则良弼同寅和衷,卿其敬听朕命,罔俾昔人专美于前,予嘉乃德,唯汝永念!”又极力加以调和:“朕德弗克,实则何心!两卿心事,朕所深鉴。其即入直,同归于好,唯公家是急,用慰朕悬衷。其无复补牍,出亦毋以语人,以滋藤葛。其切听朕言,言不再!”[69]
                          显见,由崧不仅思路清晰,思想境界更高人一筹,这是高屋建瓴,摒弃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他时刻不忘的是要臣下一心一德,和衷共济,以稳定政局(当然稳定与否,是另一问题)。这充分展示了其以博大胸怀力控全局的政治家风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4-10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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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崧认准之事态度颇为坚定,往往不受外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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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他理政有度,并非固执不化。复厂卫行缉事及重颁《三朝要典》,是弘光朝最引争议的两个大问题。由崧之处理,再次展示了其理政能力与政治家气度。七月,由崧在诸怂恿下拟复厂卫,招致诸臣连章上疏激烈反对。御史祁彪佳疏陈缉事、诏狱、廷杖,为三大弊政,力请永行禁革。姜曰广疏奏有“缉事不除,宗社且不可知,何有厂卫”[73]等语。然由崧不听,坚持发旨行缉事,大学士高弘图力持不可,上疏力争。由崧大怒,当即召对弘图,切责道:“尔辈党同把持,视圣旨为故纸!朕作一事,便禁切不得,但使我寄坐可乎?”高弘图坚不奉诏,再奏道:“皇上即威震雷霆,微臣不避斧钺,敢昧死再进一言:缉事乱政,必不可行。”由崧愈加愤怒,责其蛮横放肆,弘图乃叩头谢罪道:“臣愚不识忌讳,逆隆旨,亡状,万死!臣自知不称任使,不宜辱政本地。负主恩,当罢,请得乞骸骨!”[74]面对阁臣如此不懈的抗争,由崧终于醒悟,权衡利弊,他还是接纳了弘图、曰广之进谏:设厂卫事作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4-10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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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崧具有谨慎为政之品格,从未偏私报复,亦从未假手枉杀一人。
                              由崧即位伊始,朝中即党争不可开交。诸勋臣及阉党臣僚攻击东林派大臣尤为激烈,不断借题,欲置其于死地。由崧心中有数,以极大的政治涵养,从不追究,亦不治罪。当姜曰广因由崧坚持以中旨起用阮大铖,愤然上长篇言辞激烈奏疏,中有:“先帝既误,皇上岂堪再误哉!”坚决求罢离朝。疏上,由崧并未怪罪其冒犯,而是温旨慰留。而马士英、阮大铖则大忿,阴嗾勋臣朱国弼、刘孔昭以诽谤先帝为辞,交章攻之。由崧并不理会。年底,阉党人士翻历史旧案。通政司杨维垣之奏请重颁《三朝要典》,欲追究当日主张定三案之人,并牵连东林党人。由崧优容不许。乃曰:“宵人躁竞,不难矫诬君父以遂其私,姑不追究。其《三朝要典》,礼部访求入史馆,以存列圣慈孝之实。”[75]这引起巨大波动,群臣闻之多不自安。九江总督袁继咸上疏力争:“《三朝要典》为先帝所焚,不宜存。”宁南侯左良玉亦上疏论之。由崧曰:“此朕家事,列圣父子兄弟之间,数十年无纤毫闲言。当日诸臣,妄兴诬构。卿一细阅,亦当倍增悲愤。但造祸之臣,物故几尽,与见在廷臣功罪无关,朕已悉从宽宥,不必疑猜。”[76]
                              本来重颁《三朝要典》,可以成为借以发泄自祖母郑贵妃以来,福王一系所受之委屈,并清算久存成见的东林人士之机会,何况由崧本人亦是直接受害者,而阉党人士一再“以三案旧事激上怒”,然而由崧并未被左右,加以利用,泄愤报复。而是一再颁旨:“不必追究。”“此皆往事,不必更提。”[77]采取了平衡战术,仅访求《三朝要典》并宣付史馆,对当时所定逆案之个别阉党人物适当平反,并非要清算历史旧账,大搞株连。此举乃是对长期以来曾在政治斗争中,特别是定逆案以来,一再受压、受歧视的名列逆案的人物,抚平其心中的创伤,而并不追究相关者,对东林人士并无损害。他抱定宽容方针,对所有受压者,都表同情,都施恩惠,意在缓和双方之矛盾,使人人心情舒畅,以求社会安定,用心可谓良苦。
                              马士英甚恨江西总督袁继咸,便托词“均劳逸”,[78]曾两次推举其为刑、户侍郎,拟待其入朝加以陷害。由崧却有所察觉,面对会推拟用之奏,怒斥道:“彼地需继咸耳,此地何需继咸?而一拟再拟!”[79]竟皆不点用,致继咸免遭劫难。定从逆六等罪,又作定顺案,原本是阮大铖、马士英精心策划的一场政治迫害案,矛头对准东林人士。所谓顺案是针对阉党人物的逆案而言,即追究北京陷落时,投降大顺政权的官员罪责之大案,亦称从逆或从贼诸臣案。作为一个有作为的政权而言,追究惩治叛逆之臣,乃履行正常职责,无可非议。由崧对此事之关注与操作并无不当,问题是马、阮塞进了私货。马士英因荐举阮大铖引发朝野反对,甚忿。阮大铖曰:“彼攻逆案,吾作顺案相对耳。”于是士英疏攻从逆,谓“闯贼入都,侍从之班,清华之选,素号正人君子,皆稽首贼庭。”[80]实是张大其辞,罗织罪名,借此以打击并牵连东林人士。由崧览奏,为严肃法纪,遂命科道官逐名核奏。七月初八日,颁谕命对北京从逆诸臣仿六等定罪。十天后,以刑部定罪量刑太轻,又颁谕曰:“所拟从逆诸臣,如领兵献策,即在庶僚,岂可末减;督抚总兵,降贼情罪极重,岂可列二等;京堂科道翰林,受贼伪命,岂可止于一绞;封疆大吏,闻变倡逃,岂止于流;献女献婢,岂止于徒。诸臣负恩辱国至此,须有定案昭示天下。”[81]曾定罪拟诛杀者甚众,几经反复,直到第二年四月,由崧令三法司从速结案,但最后定案执行,由崧批准所杀者仅“从贼者”三人:光时亨、周锺及武愫,所谓罪有应得。同时,以“结党乱政”[82]之名,勒令周镳、雷祚自尽,令此二人之死,虽有扩大化之嫌,然其取咎亦并非无由。这满足了阮大铖报复之心愿,但阮普遍打击东林人士的图谋并未实现。总体说来,如此处理打击面很小,并未引起大的波动。由崧还特别强调:“此外,当日有挟持异议者都与大赦。朕为天子,岂计匹夫夙嫌,并案内曾得罪皇祖妣、皇考者,俱勿问。文武诸臣,不许再提往事,屡污奏章,违者治罪。”[83]他一再避开私人恩怨,坚决阻止一切报复行为,展示其审慎态度,其目的仍在国家政局之稳定。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4-10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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