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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子非 @天琴公子 @tuyinxue @花魔葬 @草木葳蕤君归来

8.
适逢花灯节，不只是即墨的居民都出来看花灯，逛夜市。还有不少外地来的游人。城中可谓人满为患。紫英带着玄霄走到热闹的夜市小吃摊，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紫英问玄霄:“这红绿八宝饭是即墨有名的，师叔可要来一碗?”
玄霄笑道:“五谷皆是浊气。但陪你沾染一下，也是无妨。软红千丈，总要与你一同看遍。”
紫英一怔，立刻红了脸别过头去。幸而在夜色中，又是七彩的花灯照耀下，也不甚明显。他低声道:“师叔辟谷多年，我倒忘了。”
他一害羞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玄霄笑起来:“你倒要陪我不吃东西了?”说罢便起身去吩咐老板娘，来两碗红绿八宝饭。
那老板娘因着客人多，生意好，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一面在灶台前忙着，一面道:“客官，抱歉，今日人多。你要等上一会儿。我刚蒸下去，得等下一笼出炉。”
玄霄走回坐位，对紫英道:“咱们去别的摊位?”
紫英摇头微笑:“坐一会儿，无妨。”
玄霄在紫英身旁坐下。紫英望着跑来跑去忙碌的老板娘，眼底露出笑意，玄霄便问:“你很喜欢看这景象?”
紫英点点头:“百姓忙于做生意，只道是寻常光景。在乱世中，却是难能可贵。弟子忍不住便想多看一会儿。”
玄霄笑叹:“你怎么跟夏元辰一个模样。难怪他能答应把光纪寒图送你。”
二人说话之间，紫英抬头望见不远处夏书生带着莲宝，也往这边走来。莲宝小手牵着夏书生往前走。夏元辰被她拉着，一面与两人打招呼，一面笑道:“莲宝，走慢一点儿。当心跌跤。”
紫英道:“夏公子与莲宝也出来看花灯了。”
夏元辰抱着莲宝在桌边坐下，摇头:“她爱吃甜的。小孩子这个年纪又容易蛀牙…唉。”
“哦?”玄霄笑看紫英:“爱吃甜的，同你一样。”
紫英尴尬道:“师叔莫要取笑。”
夏元辰望着玄霄，从袖中取出光纪寒图:“东君，这个还是交给你为好。紫英四人皆无法执拿此物，尤以菱纱与紫英为甚。他二人体寒，此物一入手，便会伤身。”
紫英想起白日在夏元辰家时，夏元辰虽拿出光纪寒图，但他一碰触，便有天寒地冻之感。菱纱再试，直接尖叫了一声跳开。天河与梦璃拿不到片刻，也都脸上变色。而此刻玄霄接过光纪寒图，只若无其事地握在手中，一面同夏元辰谈话。只听夏元辰叹道:“东君，我虽将此物交予你，但仍要告诫你一句。修仙艰险。琼华派剑走偏锋，更有利用你与紫英，以求全派飞升之嫌。之前失却望舒，将你冰封，便是前车之鉴。”
玄霄冷然道:“此中道理我焉能不知。然玄霄岂是受人利用之人?我与琼华派，不过所求皆同，一时共事罢了。你安知不是我利用了琼华派?他们需要我的至阳功体修炼羲和，我却也需要他们传我仙家心法，以求飞升。”
紫英一愕，道:“师叔你…竟是这样看待师门?”
玄霄回头微笑看他:“怎么?”
紫英摇头，看向夏元辰:“夏公子…你何以称师叔为东君?”
夏元辰道:“你师叔是日神留于人世的最后一支血脉。我等小仙不敢直呼名讳。都尊称他为东君。”
紫英心道原来如此。玄霄之所以心高气傲，连琼华派也不放在眼中，更有俾倪世人之感，皆因其出身尊贵。甚至连凡间地仙，都对他尊敬有加。
他二人说话间，莲宝已吃完了红绿八宝饭，自己跑出去玩了。紫英听着夏元辰与玄霄谈话，二人聊的都是仙家之事。夏元辰再三劝说玄霄放弃修仙，玄霄只是不听。最后夏元辰望着紫英，道:“我说他不动。你是新任望舒宿主，却怎么看?”
紫英犹豫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紫英已被选为宿主，身中寒毒非师叔莫能解。我可有别的选择?”
夏元辰道:“只要你不愿，东君亦不能强人所难。但你若再修炼下去，身中冰寒之气越重，只会越发离不开羲和宿主。”
紫英不料夏元辰说得这样直接，不禁脸上一红:“我…”
玄霄笑道:“当断不断。紫英，你若听他的，不怕我一怒之下伤了元辰?”
紫英越发窘迫，急道:“师叔不可。”
夏元辰微笑摇头:“东君与你说笑呢。”
紫英越发尴尬，彻底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瞧瞧莲宝。”

他方走到小吃摊外，便看见莲宝哭着跑回来，越过他往内奔去。紫英连忙跟着回来，只见莲宝扑在夏元辰怀里，抽泣道:“耳环…花灯…海浪…爹爹…”
夏元辰轻轻拍着她安抚道:“莲宝不要着急，慢慢说。”
然而莲宝是个痴儿，说了半天也只是重复那几个字。玄霄与紫英都没有听懂。夏元辰却是听明白了，叹道:“她跑去海边玩花灯，估计把她最喜爱的耳环放入花灯，顺着海浪漂走了。”
玄霄摇头:“她不过一个五岁孩童，你给她买甚么耳环?”
夏元辰脸上微微一红:“那是我当年买给静兰的耳环。她甚是珍爱。不想莲宝也喜欢，非要不可…”
他正说着，莲宝哭得更大声了，开始将他拉着往外走。夏元辰温声道:“莲宝，耳环随花灯漂走了，拿不回来的。爹爹给你重新买一副，好不好?”
“不要…”莲宝哭得甚是伤心，只是不肯。任夏元辰怎么哄也不听劝。最后夏元辰只得不好意思地望着二人:“真对不住。莲宝平时很乖，极少这样闹的。”
紫英见莲宝哭得伤心，望向玄霄:“弟子或有一法。”
玄霄点头:“今日十五满月，或可一试。也正好考教你心法修炼得如何。”说罢便起身:“元辰，走吧，去海边。紫英说要帮莲宝将花灯弄回来。”
夏元辰牵着莲宝起身，歉然道:“多谢东君与慕容公子盛情。只是御剑海上，毕竟危险。我不想让莲宝冒这个险。”
玄霄笑道:“我几时说过要让紫英抱着娃娃在海上飞?”
夏元辰疑惑地跟着二人来到海边。只见海上生明月，清光洒落无垠海面。近海处零星飘着数十盏花灯，想是被上一波海浪给带走了。莲宝焦急地指着那片往外海飘动的花灯:“爹爹…耳环…”
紫英召出望舒，犹豫地望向玄霄:“师叔…”
玄霄断然道:“狐三尚且可让海上起风浪，你身为望舒宿主，难道便不能改动潮汐?记得我教你的口诀。”
紫英点头，随即凝神默运望舒心法。如同数天前他在青鸾峰脚下催动望舒，令月华大盛。此刻他得玄霄指点，比之当日力量强上数倍。即墨海上皎皎月轮因他引动月力，光芒渐增。紫英亦受冰寒之力反噬，如当日灵力被抽干，浑身发冷的情况又再次袭来。便在此时，他捏着剑诀的左手却忽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由掌心传来雄厚而源源不绝的暖流，倾刻流遍全身，缓解了天寒地冻之感。紫英知是身边玄霄运功相助，便继续专注于咒诀。月光在他催动之下，光耀数倍，直至亮如白昼，映照整个即墨。城中的居民纷纷注意到，开始仰头观望，响起此起彼落的惊叹声。
随着潮汐漂远的数十盏花灯，因着紫英改动月相，引起涨潮，纷纷飘了回来，靠近海滩。莲宝拍着小手欢呼，踩着浅水奔入灯群中寻找。夏元辰卷起裤管，跟过去一起找。不多时两人一同欢呼，莲宝捧着一盏莲灯跑了回来，奔到紫英面前:“大哥哥…看!”
紫英垂头，只见莲灯烛火未尽，映着花蕊中躺着的一对白玉耳环。那耳环用料虽不如何名贵，却是精心雕就，是兰花的形状。他点点头，温声道:“好了，莲宝，取出耳环，把花灯放回海面。这样你许的愿望，才能实现。”
莲宝点点头，喊道:“修仙!”然后跑到夏元辰身边，将耳环交给他，又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在海水上。紫英撤了望舒之力，恢复潮汐循环。数十盏花灯便随浪潮飘远了。
紫英虽已收起望舒，身边玄霄却还握着他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紫英窘迫地一挣，悄悄将手抽出。玄霄轻笑了一声:“你说，小小女孩，又是个痴儿。她许什么修仙的愿望?”
紫英讶然:“莲宝的愿望，是修仙?”
玄霄撇嘴:“她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
紫英摇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许这样的愿望…”
“呵，”玄霄冷笑:“她虽是痴儿，但七生七世的愿望，却不会因为轮回转世而忘掉。夏元辰本人不知。但我却在一次机缘中得知莲宝便是他数百年前的妻子静兰。那女子死后，坚持要留在夏元辰身边，可她轮回投胎了七次，有时是鸟，有时是树，便没有一次是人。如今好不容易托生成个女孩，偏又是个痴儿。”
“……”紫英讶然不能言语，但听玄霄继续道:“因此，她生生世世立下愿望，必要修成仙身，好长伴夏元辰左右。”
紫英摇头叹道:“这却又是何苦…”
玄霄望着紫英:“我素有修仙飞升之志。你若不成仙，数十年后，与我便是陌路。”
紫英双颊微红:“师叔，弟子只求追寻大道。至于成仙，却多半需要机缘。师叔若这样说，确是强人所难了。”
玄霄盯着他半晌，最后被气得笑了出来:“你就只有这点出息?”
紫英反问:“追寻大道，在师叔眼中，是没出息?”
玄霄淡淡道:“你追寻的，是世人之道。而我求的，是仙道。”
“弟子从小学的，是君王之道。”紫英执拗道:“历代帝王多有求仙者。却也是先安黎庶，才求升仙。否则就成昏君了。”
“你现在可不是皇子了，与我谈什么君王之道?”
“君王之道，即天地大道。紫英虽已非皇子，却仍立于天地之间。如若有可能，师叔，”紫英温声道:“哪一位帝王不希望江山、美人、升仙，三者皆得。在得遇师叔之前，紫英只知江山，不知后两者。”他微微偏头，不敢看玄霄:“师叔，你令弟子好生为难。”
玄霄听得他温言如此，凌厉气势渐缓，微笑道:“你现下知道了，却不知如何抉择?”
紫英轻轻摇头:“师叔，弟子愚钝。”
玄霄还待与他说什么，夏元辰已经牵着莲宝走近，笑道:“多谢二位了。今日阴阳双剑之力，当真令我一开眼界。”
紫英与夏元辰寒暄几句，便见天河与菱纱朝这边奔来。梦璃在后跟着。菱纱一面跑，一面喊道:“紫英!我们就知道是你…简直太漂亮了!那么亮的月光，把全城的花灯都比下去啦!”
她奔到近前，细看紫英:“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怎样…咦，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紫英道:“没有的事。今晚出来很久了，我们先回客栈。”
玄霄含笑目送四人回到城中。紫英这般柔和却又极有主见的性子，越发令他欲罢不能了。
紫英回到客栈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与玄霄那一席话，他也算是剖出了真心，直到现在还心跳不已。菱纱探头望着他，笑道:“想当年诸皇子比武射猎，紫英一马当先，最是英勇。如今见了玄霄师叔，却要红着脸逃跑。这是什么道理?”
梦璃微笑:“英雄难过美人关。菱纱明知故问。”
“……”紫英装作没听见两个女孩子谈话，径自往楼上客房走去。

9.
深夜的醉花荫，月影绰约，暗香浮动。
紫英腰悬望舒，独自在花影间缓缓前行。远远望去，可见他似乎背着寒月剑匣，但靠近了才能看清那剑匣形状的东西，其实是一把七弦古琴。只因形状酷似，又是夜晚，故而极易使人错认。
醉花荫中灵气鼎盛，在此修炼的花仙精灵也皆有一定修为。故而此地也是琼华派弟子试炼的场所。若是入门弟子来了此处，往往被花仙精怪们打得狼狈而逃。
今日花仙们照常围了上来，却在触及紫英时纷纷痛叫着避开:“哎哟，好凶!”
“紫花你今天怎么了?这不是普通的五灵归宗!”
“就是呀，今日怎地对姐姐们下这么重的手。你生气了么?”
紫英停步，微微一笑，面对着四五位花仙:“我并没有动手。姐姐们若对我下手轻些，也就不会伤及自身了。”
一位花仙细细观看紫英身周，讶然发现五灵剑气缭绕之中，多了凛冽的冰寒之气。她笑起来:“看来紫花没有愧对东君教你的望舒心法。你这是把望舒寒气导入五灵归宗心法中了。如此强大的剑意，可令我们以后都不敢小瞧你了。”
紫英微微点头:“我称它做‘九幽淬寒剑’，你们看可还使得。”
“使得，使得。东君定然满意。”花仙道:“紫花这些时日这般努力修炼，可不就是盼着不教东君失望。除了他教你的五灵归宗与化相真如剑，你尚能悟出自创的剑法。真是再聪颖不过了。”
另一位花仙笑道:“可是我觉得东君除了盼着紫花进步，更盼着一些别的。紫花美人儿，你什么时候才肯对东君以身相许呀?
紫英绷着一张脸，继续往高处走去。花仙们笑闹着跟在他身后，却不敢再袭击他。
“东君仙姿卓绝，惊才绝艳。他到底哪里不好，你就是不答应人家?”
“就是，世上多少花仙树仙都盼着东君垂青呢。你不要，那就让给我们呀。嘻嘻。”
“哟，沐风可不会同意。我这就喊她过来。”
“沐风因着东君心有所属，正伤心着，躲起来好几天啦。不过我敢打赌，等一下东君过来，她一定会出来。”
“你赌什么?”
“赌不出半年，紫花定然对东君以身相许。”
“哈哈哈哈哈…”
紫英装作没听见，继续往高处走。花仙们见他不理会，觉得没趣，跟了一路也就纷纷散去了。却说紫英初到醉花荫，是由玄霄领着，来此教授他琼华剑法与望舒心法。紫英自己也多来此练剑。花仙们时常围观，纷纷赞叹紫英生得与花仙们一样貌美。从此便紫花紫花地喊他。紫英起初抗议过几回，奈何花仙们说: 你要知道这是爱称。喊你紫花，那是我们把你当成同类呢。
紫英来到高处的空地，此刻月出东山，清辉满地，暗香浮动。他将古琴放置石台尚，盘坐下来。他握剑的手指修长有力，右手拨动琴弦，左手若蜻蜓点水，打出几声空灵泛音，调好了音。继而在低沉的散音过后，悠远苍凉却又凄美的曲调自他指下流泻而出: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紫英随音律歌吟，声若清泉。他生长皇家，自幼学习君子六艺，于音律上也有较高造诣。昔日往往于宫廷宴会上弹奏一曲，颇得当时大燕皇帝喜爱。此刻他于月下弹奏的是一曲《长相思》。此曲歌词取外放之文人游子怀念帝王之意，借美人为喻，本自凄美绝伦。配上紫英琴音婉转铿锵，抑扬顿挫，更显歌者一腔情思沸腾，是以吟咏抒怀，直令闻者神魂为之所摄。一时醉花荫的花仙树灵们皆驻足聆听。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紫英唱罢，手挥琴弦，余音不绝。腰间望舒忽与琴音相和，散发冷光，响起悠远龙吟。他停了琴音，抬首果见月下一人白衣广袖，卓然而立。凌厉眉间火纹散开，周身阳炎隐隐，散发温热灼人气息。那人俊秀眉眼间满带笑意，耀眼得使紫英不舍移开目光，却又刺疼双目。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以日神为名，是为东君。
“…师叔。”
玄霄微笑:“我方才听见了什么?”
紫英仰头一笑:“思念故国罢了。”
玄霄轻笑:“呵，若是思念故国，曲调应当凄凉幽怨。可是你这琴声中，更多的是且悲且喜，婉转缠绵，一腔情思不得舒放。那是在思念一个求而不得的美人，才会有的心绪。”
紫英未料玄霄精通音律若此，竟能听出他琴歌中所藏心绪，不禁有些慌乱，别过头去，前言不搭后语:“弟子修为尚浅，怕令师叔失望。”
玄霄点头:“你所创之九幽淬寒剑，我已看过，颇集五灵归宗与望舒心法之大成。你年纪轻轻便能悟出如此高深剑道，日后不可限量。得道飞升也并非难事。”
紫英眼中闪着惊喜光芒:“果真?”
玄霄笑道:“我几时骗过你。”
他说罢，缓步向前。这一次紫英没有退避，一直仰头望着他。直到玄霄走近，弯腰捏住紫英下颚，笑道:“你在怕什么?”
紫英安然回道:“惧日光耀眼灼目，怕多情亦是薄情，更忧江山美人之不能两全。”他说着，握住玄霄手腕移开，轻笑摇头:“怕是弟子多思多忧，教师叔见笑。”
玄霄只觉紫英款款低语，挑眉浅笑，虽温润如风，却将他心底那把火撩得倾刻成燎原烈焰。他忽然一挥袖扫落瑶琴，同时将紫英按倒在地。紫英但觉一阵天旋地转，仰面满目星辰，尽落入秋水双瞳之中。玄霄面容近在咫尺，有若艳阳，引得他着迷地伸手碰触。他想，什么忧虑、惧怕，今晚都暂时抛开吧。
接下来有肉渣，在下一楼贴石墨文檔，被吞了的话再告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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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紫英隔日清晨，是被菱纱等人的说话声惊醒的。
“紫英，起来上早课了。”梦璃站在窗下，温柔地呼唤。
接着是菱纱的笑语:“小紫英睡过头啦，稀奇稀奇。天河，你以后也尽量睡，看他还能不能凶巴巴地罚你去思返谷。”
“菱纱，我觉得紫英睡过头一定有原因，该不会是生病了…”天河说。
紫英不无慌乱地起身穿衣，开门出来。菱纱探手要摸他额头，被紫英躲了开去。
“奇了奇了，这家伙今天怎么不斥我胡闹了?”菱纱自言自语。
“紫英，你还好么?”梦璃关心地问。
紫英微微点头:“还好。我没事，不用担心。”
梦璃眼神略带责备:“彻夜不归，别要是跑出去受了风寒。你本就是望舒宿主，体寒更甚于常人…”
紫英再没有比此时更加痛恨梦璃在夜晚能察觉方圆一里内的人是否入梦、有无安睡的能力了。梦璃正说着，却见紫英白玉一般脸颊上泛起可疑红晕。身边菱纱猛地扯了她袖子一下:“这么巧。我昨晚溜出去藏经阁看书，路上也瞧见玄霄往后山走。”
紫英转而痛恨起菱纱的家传绝学了。
天河若有所悟:“原来你们也会跟我们一样，夜里溜去播仙镇玩?”
梦璃噗哧一笑:“原来如此。良宵一刻值千金。菱纱此次休得与紫英追究。”
菱纱细细端详起紫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紫英殿下。看在你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追究今早起晚的事了。”
紫英一甩袖往剑舞坪走去。三位友人跟在他身后。等紫英停步回头准备上早课时，只见那三人都笑着看他，不禁头大如斗…这还怎么上早课?
梦璃笑道:“罢了，紫英，放我们一天假又何妨。”
菱纱忍笑:“殿下昨日大婚，该当罢朝三日，多陪陪王妃才是。还给我们上什么早课?”
天河问:“王妃在哪儿?”
梦璃摇头:“咱们既然上了仙山，怕紫英是襄王遇神女。那人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天河你瞧不见。”
菱纱笑弯了腰:“哎哟，梦璃你…噗哈哈哈…”
…简直越说越不象话。紫英尴尬地转过身去，喝斥也不是，辩解也不是。幸而这时一名琼华宫的入室弟子前来传唤:“紫英师叔，掌门与众长老有请。玄霄太师叔已经过去了。”
紫英一怔，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紫英来到太一宫时，但见掌门太清、长老重光、青阳皆在。玄霄也已立在一边。此外尚有多位执事、入室弟子恭候左右。紫英知如此必然有要事宣布，当下抱拳为礼:“紫英来迟，愿领责罚。”
太清微微一笑:“怕此时不是罚你的时候。”
紫英愧疚无以言表，此刻玄霄亦是略略躬身一礼:“是弟子教导不严，愿代领责罚。”
紫英听得玄霄如此说，虽知掌门等必然不知昨夜之事，仍羞愧得简直想找地洞钻下去了。太清点头:“如此就罚你二人今后加倍刻苦修炼吧。”说罢他忽肃然道:“玄霄、紫英!”
“弟子在。”二人同声抱拳应道。
“我今日命你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件关乎本派命运的大事要说。”太清缓缓朗声道:“昆仑诸峰之巅，有天光投下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通仙之途，若能通过，则可白日飞升成仙。只是那里灵气充沛，彼此激荡，绝非一人之力能够靠近。吾派修仙，虽日积月累，勤奋不懈，可惜成效甚微。”
“直至第二十代掌门道胤真人，这位绝世之才的先辈，悟出以人养剑，万物分阴阳，而阴阳生万物。若能修炼出一对雌雄双剑，以巨大灵力形成剑柱，直冲云霄，至昆仑山上天光投下处，则门派中诸人皆可抛却肉体凡胎，成为仙身。”
“自那之后，吾派穷三代之力，于宗炼长老手中，终成羲和、望舒两剑。”
紫英讶然道:“…师公?”
太清微微点头:“没错，便是你师公宗炼。”
紫英颤声道:“羲和与望舒之力异常霸道，非常人之所能驾驭。锻造此剑之人，若以肉体凡胎反复受冰寒与火炎之力侵蚀，长久下来…”他微微咬牙:“师公英年早逝，莫非与此有关。”
太清微微叹息:“紫英，你深得宗炼铸剑养剑之学，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紫英心下大震，他虽然师从宗炼多年，却是直到近日才见识了望舒之力。且直到此刻，才忽然明白宗炼的死因，竟与自己有关。只听太清话声又起，一字一句，刺入他心坎之中:“而后，宗炼为寻双剑宿主，踏遍天下，找寻生辰之中阴阳极盛，且具有修仙资质之人。这样的人可说是万中挑一。他耗费三年，直出东海羲和之国，找到了玄霄。”太清说罢，看向紫英:“最后，他返回中原，走遍乱世硝烟，最后在南燕找到了你。”
紫英想起当年宗炼对自己甚为慈爱，悉心教导。从不曾对他提起阴阳双剑之事，更不曾说过自身积下旧疾，乃是因铸剑造成。他微微哽咽，眼眶泛红:“虽为升仙，却不应先以活人为祭。这代价…太大了。”
太清微微摇头:“他一见你幼时的模样，便甚为喜爱。也不管你是否为女子，又出身皇家，绝不是望舒宿主的最佳人选。他派自己的弟子收你为徒，便又动身前往酆都，找到了夙玉。我当时要带夙玉上山，他却坚持说你才是真正的修仙之才，望舒宿主。我俩起了争执。便在这时，他接到你师父为妖物所害亡故的消息，便动身前往大燕国，亲自教导你。从此不曾再回来琼华派。”
“……”紫英越听，心下越是震惊。只听太清叹息:“最后你还是上山了。证明宗炼才是对的。只可惜了夙玉…”
太清叹息声中，似在惋惜自己昔日最出色的女弟子。只是他很快便抛却这感伤情绪，道:“若要做成剑柱，单凭你二人灵力，与附近山峰之灵气，尚且远远不够。其余的便要从妖界取来。”
紫英奇道:“妖界?”
太清道:“不错，道胤真人夜观星象，发现有一妖界如天轨运行一般，每隔十九年，便接近一次琼华派。只是此界行迹隐去，本派须以双剑之力冲击而上，令其现形，将其网缚，在想方设法取得其中灵力，同时亦可将妖物除去，岂非两全之策?”
“……”紫英微微皱眉。他心想，隐去行迹的妖界，应当是与世无争，不想令人类发现。如此…
然而不等他细想下去，太清又道:“紫英，你是否愿承担望舒宿主之重任?”
紫英抱拳，低声道:“弟子身中望舒寒毒，非师叔莫能解救。且弟子若不担此任，亦无法完成师公遗愿…”
玄霄忽道:“仅此而已?”
紫英大惊回头。只见玄霄笑望着他。太清不明所以地望着玄霄，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每日去禁地修行，禁地之门须由灵光藻玉开启。你们各持一块，切不可交由其它弟子。紫英，夙玉的灵光藻玉意外落入你手中，从此由你保管，也是机缘。”
玄霄淡淡道:“禁地不用去了。”
太清奇道:“你说什么?”
玄霄抱拳:“昔日师尊开辟琼华后山禁地，为我与夙玉修炼之所，乃是因男女大防，我二人虽为至阳至阴之体，却不得从对方身上直接汲取灵气，故而须借极寒极热之地修炼。今日我与紫英…”他回头笑望紫英:“似可省去此一麻烦。”
太清大为震惊:“玄霄，前一阵你才对我说，紫英身为男子，修炼望舒只会较女子更为艰难。需借三寒器辅助…”
玄霄道:“紫英仙材卓荦，出人意表。得我指导不足一月，已然炼化光纪寒图，自创九幽淬寒剑。不只远胜当日夙玉，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直追道胤真人。”
重光看向紫英:“紫英，我记得你之前对是否担任望舒宿主，仍有疑虑。如何今日便一口答应?”
青阳肃然道:“玄霄，你的意思是，你二人可以从对方身上直接汲取灵气?”
紫英双颊泛红，微微甩袖:“师叔所言荒谬，请恕紫英不能应允。”
琼华宫内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玄霄缓步向紫英走来，而紫英站在原地，只觉紧张得双颊发烫，心跳如擂鼓。他不知道玄霄要做些什么。然而玄霄只是走到他面前，靠近紫英耳边压低声音:“敢情你以为昨夜只是作梦。如今还想反悔?”
他声音压得虽低，只令紫英一人听到。然琼华宫内已尽皆哗然。太清轻咳一声，转过头去。青阳望着二人，抚须而笑，起身挥袖道:“罢了，都散了吧。”

11.
直到走在炎帝神农洞里，紫英都不肯跟玄霄说一句多余的话。梦璃试着与玄霄攀谈:“玄霄前辈，您别计较。紫英从小养尊处优，多是骄纵惯了的。”
玄霄淡淡一笑，没有回话。上午琼华宫内他坦然言道可与紫英双修的事，一下子在琼华派内炸开了锅。紫英面上挂不住，提议当即前往寻找另外二件寒器，暂避风头。
菱纱无奈道:“如果紫英骄纵，都是梦璃你宠的。”
梦璃抿嘴笑道:“紫英自来宠着你们俩。我再不宠着他，紫英成了没人疼的了。”
“紫英从来都是很落落大方的，很有皇子风范。”天河说:“可是碰上玄霄，他就变得容易生气，像菱纱一样。”
菱纱抱头:“天河你这比喻…”
梦璃笑:“这比喻可是妙极。”她侧头偷瞄玄霄。只见玄霄虽不言语，但唇边笑意似乎更深了些。紫英走在最前头，一直装作没听见。此时忽然快步往前而去。菱纱讶然道:“这就生气了?小紫英，你慢点—”
她速度是几人中最快的，追上紫英时，但见一青衣少女倒在地上，身旁一头火属妖兽正准备往她白皙项颈咬下。紫英一招三才朝元，击退妖兽。随即蹲下查看那少女。
菱纱赶到，喘息道:“小紫英，你可是救下一条人命。”
紫英正拿起那少女手腕把脉，皱眉:“此女身中只有冰寒灵力，恐怕并非人族。”
玄霄此时也已来到，接过那女子另一只手腕探察，道:“灵力微弱。”
紫英会意，尝试以自身望舒寒气注入那女子脉门，少女当即悠悠醒转。玄霄微笑点头道:“你做得很对。”
紫英得玄霄赞赏，脸现喜色。少女缓缓撑起身，见了紫英，低声道:“谢谢。”
紫英问:“仙子如何到得此地?你受不住此地酷热，方才昏倒，险些为妖物所害。”
少女道:“我叫楚碧痕，居于此地东北的月幽之境。为寻找一物而出来…”她说话时一面打量几人，看见玄霄时忽然一愣，脸上微微泛红:“…东君?”
玄霄却是不认得她，微微挑起眉毛。楚碧痕别过头去，叹息:“是我弄错了。都过去几千年了。主人都不曾归来，东君怎可能还在人间。”
梦璃温声道:“你见过日神东君?”
“…主人带我们见过一回。”楚碧痕说，神色羞赧:“东君神采，令人向往。”
“你的主人是谁?”紫英问。
“…炎帝神农。”
菱纱吃惊得摀住嘴。玄霄点头:“神农既为炎帝，上古时期与羲和之国交好。认得我的祖上，也不为奇。”他轻笑回望紫英:“你别误会。”
紫英微一甩袖。
楚碧痕一双明眸亮了起来，望着玄霄:“你…果真是东君血脉。无怪音容笑貌，酷似东君。”
玄霄问:“你可知梭罗果的下落?”
楚碧痕道:“既是东君相询，小仙不敢隐瞒。此物正在我居处。请随我前往月幽之境吧。”
菱纱扶着她站起来，楚碧痕依然虚弱，慢慢走了几步，向紫英道:“这位公子，你…能挨得近一点么?”
“……?”紫英困惑地望着她。
楚碧痕道:“…此地酷热。你体质冰寒，我挨着你，便觉得舒服些。”
“…………”
菱纱撒手放开楚碧痕，哈哈哈哈笑弯了腰。梦璃也掩嘴轻笑，别过头去。紫英看着几个女孩子，觉得头大如斗。玄霄脸现寒意，冷然道:“把望舒给她。”
紫英依言解下腰间望舒，递给楚碧痕。楚碧痕将望舒抱在怀中，叹了口气:“嗯，这样可以了…你们笑什么?”
“噗…没什么。我们走吧。”菱纱憋笑道。
几人来到月幽之境，但觉此地不愧为神仙洞府。虽为酷热岩浆所环绕，竟仍寒冷如冬。中央一株十人合抱的梭罗双树隐隐散发灵光，另一青衣女子正在树下抱膝沉睡。
楚碧痕上前唤醒楚寒镜。楚寒镜悠悠醒转，打量几人时神色还有些迷茫，在看见玄霄时，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叹道:“我又做梦了。”说罢垂头又要睡去。
菱纱忍不住，噗地笑出来。梦璃也微笑摇头，给她施了些醒神香。楚碧痕用力摇了她几下:“你没做梦!是东君来了!”
楚寒镜稍微清醒，揉揉双眼，又定睛望了望玄霄，起身低声道:“…君上恕罪。东君驾临，我姊妹二人有失远迎。”
玄霄点头:“我来此，是为寻梭罗果。”
楚碧痕在旁边道:“姐姐，把炙炎石的下落告诉他们吧。”
楚寒镜愣了愣，继而惨然一笑:“君上要我二人性命，只管取去。又何必…”
玄霄冷冷道:“你何出此言?”
楚寒镜又细看了看玄霄，柔声道:“对不起…我看错了。你是东君后人吧?既然不是要取我姊妹性命，那么你因何要那梭罗果?”
紫英抱拳道:“是为我修炼之用。既是仙子为难，那我等…”
玄霄打断道:“紫英，住口。”
紫英望着玄霄，皱眉道:“师叔!”
楚寒镜见了二人情状，凄然一笑。楚碧痕跺脚，恼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胡涂!东君在此，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楚寒镜微微叹息:“你如何笃定…罢了。”她望着玄霄，温声道:“望西北而去，最炎热之处，炙炎石就在那里。只是主人说过，炙炎石由极强悍的火属妖兽看守。东君少时，勿与之动手。否则你二人相斗时，强盛的火炎之力，恐致洞府崩塌。”
玄霄点头:“紫英应付得来。”
二人走在通往炙炎洞的路上，紫英问玄霄:“听二位仙子言下之意，若取梭罗果，则她二人性命不保。唯有师叔能出手相救?”
玄霄道:“确实如此。”
“弟子愿闻其详。”
玄霄笑望着他:“少时要我救她们，只需你允可。”
紫英奇道:“救人之事，我自然无有不允。师叔放手施救就是。”
玄霄淡淡道:“话不要说得太早了。”
紫英心下疑惑，暗自思量。玄霄的心思，他向来猜不透。可却似乎正是这猜不透、摸不着、看不清，恰成了致命的吸引力。就像太阳一样，光烈灼灼，令人仰望，却难以逼视。万物赖以为生，它却又变幻不定，极具摧毁的力量。
他暗自想，那梭罗树仙姊妹，千万年前，是否也曾心折于当年日神东君这般的神采。

他们来到炙炎洞，不出所料地同熔岩兽王动起手来。熔岩兽王火炎灵力极盛，口中喷火，能达数丈之远。天河、菱纱与梦璃为血肉之躯，承受不住此等灼烧，幸而紫英手持望舒，在前全力撑起一道冰幕，替他们挡下席卷而来的致命火柱。三人抢得时间，纷纷退避至洞口。
玄霄站在紫英身边，却不出招。紫英一面招架，一面喊道:“师叔，切莫动手!”
菱纱讶然看着紫英在前抵抗熔岩兽王，竟连衣角都没被烧着，不禁惊叹:“不愧为望舒宿主，这样大的火都烧不着紫英!可是他一人怎么打得赢这样强大的妖兽?玄霄怎不帮他?”
梦璃一面观战，道:“紫英修炼短短一月，冰寒之力已然强盛如此。若换作玄霄，他已然修炼十年之久，火炎之力更不知如何惊人。玄霄手持羲和，虽能斩杀熔岩兽王，但两方相斗时激发的强大热力，恐将此地岩石尽皆化为岩浆。这炎帝神农洞，也就崩塌了。眼下唯有以水克火。”
玄霄从怀中取出龙穴石髓，于掌中揉合，以热力将之融化，挥袖将其中蕴含灵力导向望舒剑。望舒得了羲和宿主激励，瞬间蓝光大盛，于紫英手中发出嗡嗡剑鸣。紫英出剑之时，威力大增，打得熔岩兽王连声痛吼。
玄霄沉声道:“五灵归宗，接以千方残光剑。紫英，你一招就能拿下牠。”
紫英道:“多谢师叔!弟子理会得。”
紫英幻化出五灵剑光时，玄霄不再说话，使一招魔焰融金笼罩住熔岩兽王。
菱纱讶然:“玄霄不是说了不动手么?”
梦璃摇头:“他使的只是辅助法术。菱纱仔细看。”
几人定睛细看，但见那熔岩兽王已为火属，体温灼热。加以魔焰融金之力，体表坚硬皮铠竟开始融化。菱纱瞧着，不禁赞道:“玄霄这一招聪明!”
“紫英，出手!”玄霄喝道。
紫英忽然腾空跃起，手中望舒挽出无数剑花，布下彷如天罗地网般的剑阵。一时炙炎洞中皆为紫英冰蓝剑光笼罩，好看已极。气温也从酷热难耐瞬间下降至常温。菱纱惊叹声中，紫英挥剑斩下，千道剑光便齐齐向熔岩兽王头顶刺下。
熔岩兽王倒地之时，几人兀自尚未回过神来。他们都无法相信紫英仅凭一人一剑，转瞬便击杀了上古妖兽。双剑之力，可通仙神。此言不虚。
紫英自己似乎也没有回过神来。他提剑站在原地，怔怔望着玄霄。但见玄霄赞许地望着他，笑而点头:“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紫英，你在怕甚么?琼华派上下除了掌门与长老，已无人是你对手。试问今日，何人敢小瞧了望舒宿主?”
紫英挽剑将望舒收起，别过头一甩袖:“君子不争匹夫之勇。以武服人，更非治国之道。”
玄霄笑:“别与我谈你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琼华派那批小毛头更加不懂。”
菱纱抱胸点头:“对，紫英。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们都不读圣贤书，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
紫英没忍住，微微一笑。玄霄也忍不住笑起来:“紫英，我真想知道，你们除了把我比为神女、美人、女子，还比作了什么?”
紫英:“没有的事。师叔别误会。”
菱纱的大笑声中，紫英头也不回，当先朝外走去。玄霄拿了炙炎石，随几人回到月幽之境。
楚碧痕看见玄霄手中炙炎石，极为欢喜，伸手便来拿。玄霄冷冷道:“炙炎石为上古东君遗留人间之物，我凭什么给你?”
楚碧痕诧异地望着他。楚寒镜轻轻叹息:“东君，此物既已到手，便给她吧。千万年了…此事终要有一个了结。”
紫英皱眉:“仙子似有难言之隐。我等愿闻其详。”
楚寒镜望着他，柔声道:“公子气度不凡，敢问姓名?”
紫英抱拳:“大燕国遗后，慕容紫英。”
楚寒镜点头:“原来你是个王子。”她顿了顿，道:“我姊妹二人，是梭罗树仙。当年主人神农神上，为梭罗树注入灵力，化生为我二人。只是我们为半仙之体，体内只有冰寒之气，无法离开梭罗树周围。主人曾与我说过，待我二人成年之后，若以炙炎石身合，则可成为真正的仙身，就不必困守此处了。但在主人失踪后，我姊妹二人因无法取得炙炎石，困守这里，长达数千年…”
菱纱讶然:“你们在这里待了数千年?”
楚寒镜微微点头:“是有这么久了吧?或者有一万年?我记不清了。主人没有对碧痕说过这件事。只因炙炎石只有一块。我们二人之中，若有一人成仙，另一人便要死去。梭罗树本只有冰寒之气，一旦得了阳气滋养，开花结果，也就要枯萎了。”
梦璃轻声道:“原来如此。你是想把这成仙的机会，让给你妹妹?”
紫英于方才几人对话时一直暗自沉思，此刻忽道:“且慢。或许有一种方法，能令二位仙子皆获得至阳之气，不必再困守此地。”他说罢，回头望向玄霄。
玄霄微微一笑。但紫英分明望见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危险。果然，玄霄冷笑道:“很好，不愧是身带至阴至寒之气的望舒宿主。你因与我修炼双剑而修为大进，便以为她二人—”玄霄指向楚碧痕姊妹:“也可以这么做?”
楚寒镜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慕容公子，别再说了。”
紫英见玄霄仍冷着脸，不由焦急，抱拳一礼道:“弟子恳求师叔，相助梭罗树仙。”
玄霄冷笑:“你怜念苍生，连这两位树仙，也一视同仁，这般顾惜。却不知你到底明不明白所谓身合之意?”
紫英一惊，脸色微变。转头看那梭罗树仙姊妹，只见楚碧痕轻轻跺脚，红晕满脸。楚寒镜亦是双颊晕红，垂头低声道:“不是教公子别说的么?”
“…………”紫英尴尬得一句话说不出。
楚碧痕回头望着楚寒镜:“姐姐，等我成仙之后，东君也能保你不死。我得炙炎石，你得东君。这样，很公平。”
楚寒镜微微咬牙:“东君何等人品气概，他绝不会答应。”她说着，又放轻了声音:“碧痕，以你的心性，就算以炙炎石身合，也无法成仙的。罢手吧。”
楚碧痕恼怒道:“我可不想与你共享东君。”
楚寒镜尴尬了一瞬，歉然地看了一下紫英:“东君心系慕容公子，眼中哪有我们二人?你我困守此地，虽亘古寂寥，却也有彼此相伴。总好过…”
她尚未说完，玄霄淡淡道:“罢了，炙炎石你拿去吧。”说着便将炙炎石递给楚碧痕。
紫英大惊，喊道:“师叔!”
楚碧痕拿到炙炎石，喜出望外，对楚寒镜道:“姐姐，待我成仙之后，会永远记得你的。”
“碧痕—!”

梭罗树仙与炙炎石身合之时，强大的灵力冲击令几人退出方圆五丈之外，耀眼的白光令人睁不开眼睛—
待得他们终于能再度看清眼前事物时，楚碧痕已然魂飞魄散。
楚寒镜跪坐在地，垂泪道:“碧痕…碧痕…东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英微微咬牙:“师叔，就算是为紫英修炼，你又怎可如此?”
玄霄冷然:“我是助她成仙，怎料她自取死路?我身为东君后人，难道无权处置东君遗物?我现下可与楚寒镜身合，助她成为真正的地仙，可是—你可会允许?”
紫英不料玄霄如此思虑缜密，心机深沉，竟使他无法反驳。他心下着急，顾不得与玄霄争吵，从树上取了梭罗果，塞在楚寒镜手中，扶着她起身:“仙子…你怎么样?”
楚寒镜摇头:“梭罗果我用不着。你拿去吧。不出三天，梭罗树必将枯萎，我亦会随之消散。公子不必自责…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久到我也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这样也好…我可以回到主人身边了。你…不要责怪东君。”
玄霄走到梭罗树旁，手按树干，缓缓将灵力注入其中。楚寒镜原自委靡不振，身体逐渐透明。却在玄霄灵力注入梭罗树后，又慢慢开始凝为实体，脸色也红润起来。几人讶然看着这奇景，直至半炷香后，玄霄收掌，回身对楚寒镜道:“为报你相赠梭罗果之惠，这至阳灵力，当可维持此树三年不枯。你也可以离开此地了。天下之大，九州四海，你去好好看看吧。”
楚寒镜怔怔看着他，渐渐绽开笑颜:“三年…很多了。如此足矣…东君…谢谢你。”
菱纱叹道:“仙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楚寒镜起身，极轻极轻地道:“万年魂梦，常见东君音容。我能与东君同游天下么?”
玄霄抬手以自身灵力幻化出一朵火焰般艳红的凤凰花，拈花上前:“这朵花，与你作个念想。”
楚寒镜接过凤凰花，垂泪道:“嗯…见信如晤。谢谢东君。”
楚寒镜珍而重之地将凤凰花簪在鬓边，在几人护送之下出了炎帝神农洞。她在望见洞外的阳光花鸟时，激动得再度泪下。她几度留恋地望向玄霄，方才启程。树仙的身影消逝在远方之后，几人尚自感叹不已。
紫英扣着手中梭罗果。如今他已经能够手握寒器而不为冰寒之力所伤。但他却微微咬牙，脸色有些泛白。菱纱一看他不对劲，拉了梦璃与天河，低笑道:“好浓的醋味。紫英要发作了，咱们走。”
三人御剑离开后，玄霄兀自笑望紫英。紫英咬牙冷笑:“真不知师叔是多情，还是薄情?”
玄霄走近他，笑道:“惧烈日耀眼灼目，怕多情亦是薄情。身在皇家，你见过几许多情，便见过多少薄情，是也不是?只是，望舒宿主，你现在，可有后悔的机会?”
紫英猛然抬头，回望着他:“师叔，你欺人太甚。”
“你怒气不小。”玄霄笑道:“不只是为了楚寒镜吧?”
紫英冷冷道:“信手以灵力幻化凤凰花，可谓栩栩如生，如火如荼。此等术法，莫不是醉花荫中哪位花仙教了师叔?”
玄霄抬手捏住紫英下巴，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双修道侣，灵力至纯。最忌外人功体入侵，否则对自身修为，将是极大损害。我若与楚寒镜身合，便也不必与你修炼双剑了。两股至阴灵力，将会极严重地扰乱我至阳功体。至于沐风…醉花荫中仰慕我的花仙，何止百位?你真要一个个去计较?”
紫英一怔，不禁失笑。堂堂月神之后，自是不应与弱小的花草仙灵计较。天河说的没错，他本自落落大度，但碰上玄霄，不知怎地就成了这样。
初夏午后阳光和煦，穿透林间树叶，斑驳摇曳。野外树林中万籁俱寂。玄霄从身后抱住望舒宿主，助他炼化梭罗果。
紫英靠在玄霄怀中，一面运行望舒心法，一面叹道:“师叔想要为我取来梭罗果，却又不愿强取，是以设计将炙炎石给了楚碧痕。又恐我心生不忍，故而自损修为，替楚寒镜延寿三年。还恐刺激得我不够，再幻化出凤凰花赠她…”紫英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道:“师叔好深沉的心思。弟子这一辈子，当真无处可逃?”
玄霄轻笑:“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紫英沉默。早些时候，他可以选择不做望舒宿主。他方才也明明可以选择让玄霄与梭罗树仙身合。但他却宁愿牺牲掉梭罗树仙姊妹，也不想让出玄霄。可是…不对。
紫英低声道:“就算弟子允许，师叔也不会这么做吧?”
玄霄沉默半晌，道:“你果然知我。”
紫英轻叹:“紫英私心甚重，配不上师叔。”
玄霄淡淡道:“你一定要光风霁月才好?望舒为月，你便不能只靠着反射烈日之光过活?”
紫英断然道:“不能。”
玄霄低笑起来。紫英这样的硬气与风骨，实在令他又爱又恨。这是夙玉从来没有的。足够坚硬如冰，却又十足温柔似水。这便是真正的望舒宿主。
梭罗果最后一丝寒气被吸化之后，紫英也不觉有些寒冷。当初炼化光纪寒图时，他受不住天寒地冻，在玄霄怀中晕了过去。而玄霄很君子地没有对他做什么。这次，紫英一样只能靠在玄霄怀中，冷得发抖。
玄霄在树影摇曳中揽着他，垂头吻上紫英柔软的唇，渡以至阳灵力。紫英吃惊，连忙抱住玄霄脖颈，以免跌落。玄霄的嘴唇温软而干燥，十足霸道地辗压着，掠夺着。至阳之灵气也迅速灌入紫英体内，直至他胸腔中，口鼻间，都充满了玄霄的气息。
难舍，沉醉，却又温柔。
二人分开时，紫英明眸中尚含着水雾，迷茫地望着玄霄。他全身都已暖起来，嘴唇有些红肿。
他从来不知，双修也可以这样。
于是他说:“算了，师叔。弟子不逃了。”
“哦?”玄霄挑眉，看看周围，又望着紫英，笑了:“幕天席地，好呀。我不介意。”
紫英瞬间红晕上脸，低声道:“师叔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说完便御剑腾空而去。玄霄望着天上，摇头笑叹:“言而无信。”
一红一蓝两道剑光，于夕阳中，往西面昆仑山而去。

更新啦
@纳兰子非 @天琴公子 @tuyinxue @花魔葬 @草木葳蕤君归来

写这篇有点儿把玄紫都拉下神坛，沾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息，两人性格上都更贴近常人了。有心机，有私心，当然…也要有平凡人的相濡以沫。
天水违行的主题是 "爱情"。写爱情的百转千回，占有，私欲，爱恨交织。写人性的综错复杂。写玄霄的霸道与温柔，执拗与心机并存。写紫英的细腻与坚持，私心与大爱。充满了人性的矛盾，但又恰到好处地融合。
大多数时候都是小甜饼。可能有微虐，但绝对是HE，可以放心观看。

12.
从炎帝神农洞回到琼华派之后，紫英依然极少呆在派中。身为望舒宿主，必定与羲和宿主有些流言蜚语。当年夙玉如是，紫英也未能免俗。他倒也并非畏惧人言，只是不喜行走派中，引人注目。
从此望舒宿主就成了琼华派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号人物。
自修炼望舒心法后，紫英时常需要借月力修行。因此紫英总在入夜后御剑离开琼华派，去到昆仑山中的揽月峰，在峰顶可以完全沐浴到月光的地方独自修炼，或由玄霄辅助炼化望舒寒气。清晨再回到琼华派给天河等人上早课。在那之后他多是在房中自行休憩看经。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月山,天枢也。……日月所入。」天枢即天柱，与天沟通的桥梁，这一通天之山最常见的名称就是昆仑山。昔日玄霄与夙玉在琼华后山禁地修行。但他与紫英却弃了后山禁地，改在昆仑山中修炼。于紫英来说，是觉得荒山清静。于玄霄来说，亦认为于昆仑天枢修炼，更能沟通天地日月之力。
这一夜，紫英来到揽月峰，却见玄霄已站在峰顶，背对他而立，白袍衣袂随夜风而动，周身泛着炎光。夜的无尽黑暗，丝毫无法浸染这烈日一样的男子。
紫英御剑而至，落地无声。默默在玄霄身后抱拳一礼。但听玄霄道:“不过七日，你已完全炼化融合了梭罗果的寒气?”
“是。”
玄霄回过身来，看着紫英，轻笑一声，上前握住他手腕探查。果然冰寒灵力畅通无阻，已经与紫英血脉融为一体。但脉象却有沉细淤塞之相。玄霄修炼双剑多年，通阴阳之学，晓人体经络，可说得上极通医理，知道这是心绪烦闷所致。当即问道:“紫英，你有心事?”
紫英一愕，而后摇头失笑:“这都被师叔瞧出来了?”他沉默片刻，叹道:“师叔，弟子是不祥之人，生克父母师长。而今只为紫英一人修炼，又已牺牲多少人命?宗炼师公、梭罗树仙…甚至夙玉师叔，也是为望舒所害。此刻望舒才能在紫英手中。”
玄霄望着他，沉声道:“你于心不忍?”
“紫英并非铁石心肠。”
“那么，你为何愿意修炼望舒?”
“因为，”紫英侧头想了一会儿，一双明眸望住玄霄:“弟子并非铁石心肠。”
玄霄差点没笑出来。紫英看似不着边际、互相矛盾的回答，他却听懂了。紫英第一句并非铁石心肠，是因心性慈柔，悲悯苍生。第二句是望着玄霄说的，自然是说他并非铁石心肠，这才对玄霄心动，答应修炼望舒。紫英内心委实也矛盾得很。
玄霄上前，轻抚他脸颊:“知道当年夙玉给我说这些时，我怎么斥责她的?”
“……?”紫英疑惑地看着他。
“妇人之仁。”玄霄说。
紫英立刻拍开了玄霄的手。而玄霄却笑出来:“不过，你跟夙玉不一样。你比她胆子大得多。”
紫英冷冷道:“师叔不要拿我比女子。”
“哦?”玄霄依然笑着:“只许你拿我比美人，不许我冒犯殿下一句半句?”
紫英微微颔首:“紫英好歹是个皇子。”
玄霄险些给他气得笑出来。仔细一看，却见紫英唇角也略带笑意。
…竟是如此调皮。
玄霄心中一动，猛地拉住紫英手腕往自己一扯。紫英原没设防，一下子被玄霄揽到怀中。玄霄轻咬他耳垂，炙热气息喷在耳后:“你这般硬气，我何时方得等到你承欢身下的那一日?”
紫英双颊火热，挣扎道:“师叔放手。”
双剑宿主之间天然的吸引力，致使玄霄每回抱住他时，他都会全身发软。而这种情况，又随着二人情动，有越演越烈之势。玄霄轻笑，只是紧紧圈着人不放。紫英挣扎片刻，也停了下来，微喘道:“师叔修炼双剑、是将紫英当成鼎炉。但于紫英…却不能如此轻易、交付身躯…若是那般随性、我又置尚未答允师叔的许诺于何地…”他说着，感到玄霄手上力道微松，立刻挣脱出去，退出几步，低声道:“紫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身中满是寒气，再也无法婚娶。甚至身随羲和宿主之意而动，以致无法自控。师叔莫非觉得还不够?”
玄霄凝望着他，低笑:“自是不够。你这般模样，我怎么忍得住。”
“…………”紫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甩袖子别过身去:“弟子要修炼了。师叔请便吧。”
玄霄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紫英不想理他。
“你太过任性。”玄霄说:“你总爱玩火，却不愿意烈火焚身。我告诉你，天下没这个道理。”
紫英脸上一阵火热，反问:“那么弟子该当同冰块一样冷冰冰地，不通人情才好?”
玄霄笑起来，心想你大约是舍不得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悄立风中不动。月明之夜，天凉如水。昆仑山巅寒冷夜风徐徐吹拂，片刻后，情热的两人都冷却了些。玄霄方才缓缓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只想把你当成鼎炉?”
紫英咬牙，摇头:“好，算是弟子说错。”
玄霄叹道:“你就不怕你错得离谱?”
紫英心中一动，低声道:“弟子说过，我修仙，是为求道，不为升仙。那么我若愿意委身师叔，只能因为一个理由。”
只能因为情之所至，而郑重交付，允诺。沉甸甸地，不带半点轻浮。
玄霄微微一笑:“我也是你的道么?”
紫英轻轻点头。
玄霄:“不胜荣幸。”
紫英脸上微微一红，却仍嘴硬道:“不斥责弟子没出息了?”
玄霄笑:“得寸进尺，以下犯上。你出息得很。”
紫英:“……”

只听玄霄又温声道:“你今晚所言，我都听进去了。我不了解你的帝王大道，不懂悲天悯人，虽不能苟同于你，但我也不至于会说些什么开解你。你自己想好了便是。”
“紫英明白。”
玄霄微微一笑，紫英的骄傲，他都明白。紫英并不需要他开解。与他说这些心事，也纯粹是出于信任，而非需要他开解什么。
但见紫英仰望夜空，道:“师叔之道，紫英虽同样不理解，但也略知一二:烈日于万物生杀予夺，劳之以生，息之以死。是为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正因为这生杀予夺、高高在上的圣人姿态，上古之民，才称日神为东君、君上。”紫英说着，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东君凌驾于天地之上，因而不解我等草芥刍狗的天地大道。因为他自己就是天。”
紫英引用《道德经》中的章句，句句说得精辟。玄霄笑意温然，道:“你知我甚深。”
紫英微微一叹:“至于帝王祭天，则是为万民沟通天地，祈求风调雨顺，无有干旱灾涝。但愿没有那一天，我也必须为了万民，向师叔祈求些什么。”
紫英的目光望向东面。彷佛望见了在他们目力所不能及的神州大地，有万家灯火，正在劳生息死。这千万子民，同沐日月辉光，但他们的诗歌中却只歌颂月亮，不提太阳。也是因为如此，望舒宿主总有着悲天悯人的多情。而羲和宿主秉承东君生杀予夺的神格，对苍生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与怜悯。
玄霄叹道:“我有些替你可惜了。你若继位，当是人们所说的千古明君吧。世人无知，竟将你视为阴煞不祥之子。”
紫英微笑:“师叔替我可惜?不是替天下苍生可惜?”
玄霄微微挑眉:“如你所说，我视苍生为刍狗。有什么好可惜的?日落月升，我所能看见的不是那些蝼蚁草芥，而是你。”
面对这不知是婉转还是直接的表白，紫英有些脸红，随即摇头道:“紫英觉得，现下还好一些。昔日我在皇家，看多了贵戚大官们腐败情状，却无能为力。现在手握望舒，拥有强大力量，也许还更能替万民做一些什么。”
“这便是你说的，顺天意而行?”玄霄问。
紫英微微颔首。玄霄心想，紫英固执，甚至可说是冥顽不灵。但他的执念偏又柔软似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他虽不能苟同，却又深深被这样的紫英所吸引。
静夜沉沉，天风吹拂着大燕皇子的衣袖。使他看来如月下谪仙，欲乘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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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本来就想写点儿刺♂激的，不过好像却写了一堆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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