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赤井是在第一时间就往下跳的。
借一个滚翻卸去冲力，身体就已暴露在强光之中。起身时子弹擦过他耳侧，赤井本能地闪避。
就慢了躲这一下的时间。
就慢了十分之一秒。
铜弹穿透男孩的胸膛，单薄的脊背炸出血花。
赤井猛地扑出把男孩压在身下，感到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两人之间流淌。
“光彦？”
男孩哼出一个细若蚊蝇的鼻音。
“听着，你是个男子汉了，现在我要你和我一起做一些事。你做得到吗？”赤井把右手垫到光彦背后，尽力摁住那个血洞。仅仅是做这些事时稍微抬起一点身体，密集的子弹就从背包上划过。
光彦想点头，但最终只是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保持清醒。等一下安室哥哥会过来掩护，然后我们就一起往回爬，怎么样？”赤井露出一个冲矢昴的微笑，男孩也笑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安室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和谷口翻过墙，冲到一个与赤井他们相反的方向，朝自卫队打出整整一梭子弹。
琴酒一手把元太拦在身后，站在第三个方向举起步枪。
瑰丽的枪口焰在夜色中显得那么耀眼。
大部分火力很快被吸引过去，赤井趁机托起男孩清瘦的身体，单手匍匐着带他回到黑暗中相对安全的位置。苦艾酒和世良带剩下的人翻过了墙，灰原冲到他们身边，一看见光彦的伤势就发出愤怒的质问：“怎么回事？”
赤井的目光躲闪一下，幸好当下没时间让他回忆这情景有多熟悉。他把男孩放平在地上，卸下背包试图找到有用的药品。
“我会死吗？”光彦用细小的气音问着，觉得从这个角度仰视灰原十分新奇。
“不会的，丧尸都没能把你怎么样。”自卫队的职责是保卫公民，他们怎么可能杀你。
赤井的包刚刚被打破，里面的东西乱成一团。想要的东西好像永远都会被压在最下面，他焦躁得几乎想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灰原从书包里找出比较小卷的绷带应急，才按上光彦的伤口，双手就在一瞬间被染红。
男孩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很无力的。
他的呼吸又浅又快。
探员终于找到大卷的绷带和幸存没破的酒精匆忙递过去，灰原摇了摇头，抬起眼皮：“还是找找吗啡吧。”
那双焦急的绿眼睛突然暗了下去。
*
他们把光彦埋葬在墙外。
即使探照灯还在不停地扫来扫去，即使他们在墙外待那么久会很危险。
但他们谁也不想把他留在那个黑暗的围墙之内。
他是个勇敢、坚强、友爱的孩子，他成功地逃出了这座围城。他理应在外面长眠，在一片理论上安全而自由的土地上。
他们掘一个浅浅的坑。
元太和步美在哭。两个孩子倚靠着墙角蜷缩着，不敢向大人那边再多看一眼。灰原试图安慰他们，但很快自己也掉下泪来。
“逗他们一下吧，像你经常做的那样。”苦艾酒走过来拍了拍世良的肩，这个女孩正沉默地坐在孩子旁边。
当所有人都陷入疲惫和失望带来的灰暗死寂之中，世良总是用笑声点亮他们的活力。“嘿，是你说的，黑暗来临的时候更需要快乐。”女人蹲下去平视着她。
她这才看见那双绿眼睛里含着的泪水。
“是韦斯莱兄弟说的。”女孩摇了摇头，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但很快失败。她望向那些大人的方向，果然长大了就会变坚强吗？那里就没人哭鼻子。
所有人都只是在安静地把土铲起来。
赤井跪在地上，用一把已经钝掉的匕首一点一点撬着土块。他们没有大的工具，这项工作似乎永远都不会到尽头。
赤井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一停下他就会看见男孩冲他露出的那个坚强的微笑，看见几个月前他们嘻嘻哈哈管他要咖喱饭的样子。
他的耳边回响起灰原那句愤怒的质问。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慢了一拍。他可以不躲那一下的，那颗子弹最多削掉他的耳朵。他不会有什么事，却能救下那孩子的命。
那双冰蓝色眼睛里的怒气那么熟悉。
总是这样，他总是犯错，连个人都保护不好。
明美死的时候，也是被打穿胸膛吗？
反正苏格兰是这样的。
“嘿，”安室在他眼前挥了挥沾满土的手掌，“去休息一下吧？苦艾酒和谷口都已经换了一班了。”
赤井怔了一下，才感到胳膊在发酸。他有些木然地摇摇头，抬起头看到安室的脸。
看到那双紫灰色的眼睛。
很不同寻常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也没有仇恨，甚至可以说还有一点关切。
于是赤井苦笑一下：“你原谅我吗？”
原谅这个词让安室感到些莫名。他想说我当然理解你，同为警察他也遇到过没能把人救下的失败。可他还没开口，赤井又自嘲般笑了：“我又是这样。”
一瞬间安室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像一阵电流猛然窜过他的脊骨，安室感到头皮骤然地发紧。他想追问下去，但赤井看起来完全飘忽在一种怪异的精神状态里，没等他做出回应就低下头顾自撬松新的石块。而琴酒的声音又冷不丁插进来。
“你到底要纠结这事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站起身冷笑一下，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你们其实没那么在乎他，死了就死了，别再演什么自责的戏码。”
安室震惊地抬头盯着他。
“他又不是你们谁的弟弟，一个陌生的麻烦小鬼而已。”琴酒斜了眼那盖在风衣下的小小尸体，“演出悲伤的表情，就为了对得起你那虚伪的道德？”
“住口！”安室猛然起身，向前一大步几乎把鼻尖戳到琴酒脸上。他回头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赤井，冲琴酒呲出牙压低了声音：“你这样会杀了他的。”
“你什么时候竟然开始维护他了？因为你们同样是虚伪的正义使者吗？”长发男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女人？那个……好像是记者的？”
“藤原裕子。”安室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颤抖了一下。
他有一丝很不妙的预感。
赤井终于抬头看他们。
“对，就是她。”琴酒咧出牙齿，“她没感染。”
安室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一点点结冰。
“那是我咬的。”
长发男人的八颗牙在月光下白得发亮。
“凭你们的能力，认真想的话，一定会发现那只是我不愿意多带累赘而用的手段吧。”琴酒大笑起来的样子几乎有些瘆人，“你们其实也不想带她，救人只是出于所谓的道义。一旦有一个既对得起道德又顺应内心的机会出现，你们想都没想就丢下她了——别这样看我，波本。难道哪里不对吗？如果她是**妹，你一定会看出来我耍的把戏。”
“闭嘴。”安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嵌进掌心里。
这副样子或许让琴酒觉得很有趣。他更夸张地笑起来：“承认吧，你们只是不好意思直面自己内心，非得装出高尚的嘴脸。谁不是自私的呢？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但，琴酒，没有人是完全自私的。”赤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走到安室身边把他往后拉了一点，“元太往前跑的时候，你按住他了。”
琴酒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知道探照灯可能会扫到你，但你还是过去了。”赤井侧着跨了一步，挡在安室和琴酒之间，“为什么不承认你也是会在意别人的？承认自己会为别人感到难受没什么大不了，何必非要编出这套理论来骗自己。光彦死了，你很难过，我知道你很难过。”
琴酒低低地冷笑了一下：“你是说要我像你们那样一脸软弱地沉浸在悲伤里？”
“但人类就是这样的啊。”赤井抬起头望着高墙，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那双绿眼睛对焦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们战斗了那么多天逃出来，不就是为了继续做人类吗。”
脆弱的，但同时也无与伦比伟大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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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_<)~光彦便当🍱了呜呜呜呜

chapter 25：
天终于是要亮起来了。
山峦晦暗在稀薄的晨光里，一群鸦雀被日光惊起划过天际。经历了漫长一夜的幸存者们沉睡在树影下，间或有人发出细微的鼾声。
苦艾酒被鸟类的啾鸣唤醒，一睁眼就看见琴酒正在自己面前。
“走吗？”那个男人压低了声音。
他已经收拾好了背包，抛弃很多负重只留下轻便的必需品。那头银发很少见地被绑起来，一条文艺复兴时期的黑色发带垂在脑后。
“不和他们一起走吗？”苦艾酒有一些惊讶，但更多是意料之中。她站起身时小心没吵到旁边的世良，少女轻哼一声拱了拱脑袋。
“难道等着他们一出城就把你铐起来？”琴酒笑了一下，“何况带着小孩谁也出不去。”
“不会的，琴酒。”赤井悄无声息地靠过来，连琴酒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远处那片小小的墓地。
昨晚他和安室都坐在那里守夜，琴酒以为他们正在梦中，但现在那些密布的血丝和眼底的疲惫让人怀疑他从没入睡。
“你以为这种警察的小把戏就能骗我？”伯莱塔在指间一翻，枪口便对上赤井的心脏，“别拦我，不然我就开枪。”
赤井平静地举起双手：“谁都知道你硬气，没人指望从你这里问情报。何况Boss已经抛弃你了，现在抓你也不能钓其他人——而我们需要你，琴酒。”
“只是因为两个人带六个麻烦出去太难了吧。”琴酒冷笑一声，枪口几不可见地垂下一些。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赤井顿了顿，“更需要你带我们去组织的基地。”
“你是说让我带这些孩子出去，然后再回这个鬼地方？”琴酒几乎被气笑，“为什么你们那么执着开发疫苗？这个城市还有救吗？”
“有救。”一个声音从更远的地方传来。
安室站在那个不起眼的石碑旁，举起枪稳稳瞄准琴酒的眉心：“只要还有一个人就有救。”
“苦艾酒。”琴酒低声发出命令。
“对不起，”女星退开两步，袖珍手枪收在摊开的掌心，“这次我站他们这边。”
长发男人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下去。
他垂下持枪的左手。
“那就陪你们犯一次蠢。”
*
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驻守的自卫队完成了一次换防。
机枪班组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人数较少的精确射手。防线不再由密密麻麻的士兵组成，三三两两的射手分布在几个相隔甚远的掩体后面。
很显然，应对白天和夜晚他们有两种战术。而精确射手的身上盖了伪装网，瞄准镜前加装了遮光筒。
他们防的不是丧尸，是企图偷渡的人。
几个孩子被叫醒，揉着哭到红肿的眼晴看大人做出发前的准备。安室拆了最后一个自热包，勉勉强强把几罐速食粥加热到温吞。湿润的热食是几天前都无法想象的盛宴，两个小学生抱着罐子喝得呼噜呼噜，眼中却还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昨晚他们也是用好吃的食物庆祝即将的出城，迎来的却是同伴的尸体。
世良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示意他们打起精神。
“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要喔！”少女笑着眨了眨眼睛，即使自己的眼睑也还肿着。
赤井在画一张地图，标出两侧山上可能藏狙击手的位置和每个射击点覆盖的角度。没有一条线路是彻底安全的，他们必须依靠树木和残余的夜色掩护前进。
“明明把树推光里面的人就插翅难逃了，怎么留这样一个破绽。”琴酒发出一声嗤笑。
“伐木要环境厅批准才行。”安室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不是吗？”
“都开始封城杀平民了，却批不下一个伐木许可。”琴酒哼了一声，“你们的行事风格真有趣。”
“杀平民可没人知道，就算有人曝光也能'辟谣'。”常上热搜的女星笑起来耸了耸肩，“铲平树林却很容易被拍到铁证，还会有人猜那是为坦克推进东京做准备什么的，民心更乱。”
所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孩子们那边发出收拾东西的声音，柯南站起来冲他们挥了挥手：“我们吃完了，什么时候走？”
他们分成五组，一个大人带一个小孩，世良和谷口一起行动。两个没什么经验的人结成一组让赤井很不放心，但谷口又更不可能带一个孩子。他很担忧地看真纯蹲下来把鞋带系紧，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涩：“到时候跟在我们后面，如果我出意外就去跟安室——明白吗？”
“放心啦，”真纯拍拍手站起来，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超级无敌谨慎地好好跟在你们后面的，就盯着你们。”
“也要记得看周围。”赤井叹了口气，蹲跪下去往她的运动鞋里伸进手指试探一下松紧，拉了拉最后一个扣眼然后把散落的鞋带塞起来。柔软的鞋底磨损得很厉害，他站起来用力抱了抱妹妹的双肩：“等出去，好好休息吧。”
真纯张了张嘴想说我还要跟你们回来，但谷口已经过来了。他背着精简过的背包，看起来整装待发。赤井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大小小被留下的东西整齐叠在那块无字石碑旁边。
“准备走吧，”赤井拍拍真纯的后背，“去和小弟弟告个别。”
*
安室带着柯南在最前面。
他不放心其他任何人对士兵下手，坚持自己去做摸哨的那个。赤井尽量缩短和他们的距离，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而支援不及。
“你的麻醉手表还能用吗？”金发公安侧身藏在树后，压低声线。
“能用，但只有一发，距离也有限。”柯南小心探头朝士兵望了一眼，他们离第一个射击位近在咫尺。
那是两个射手趴在半人高的沙袋上。一个更高的掩体堆在前面，只有枪口从那上面露出来。安室无声地把突击步枪转到背后，解下塞在毛衣背心里的领带缠上左手腕，冲柯南打个手势便放低重心悄悄走出树后的阴影。
男孩心领神会，放轻脚步从另一侧接近掩体，赤井和灰原紧接着向前推进了五米。
瞄准镜限制了士兵的视野，使他们注意不到近在眼前的危险。安室小心地猫在沙袋下方，等待柯南到达右侧。
麻醉针射出的瞬间，安室猛然伸手攀住上方的枪管，左腿蹬地一个借力便拧身翻上掩体。未被麻醉的士兵正要出声，安室已将他死死压在身下，右臂一绞勒住他脖颈，左手顺势就把领带团塞进嘴里。射手挣扎去摸腰间的匕首，刀刃出鞘却被禁锢了角度使不上力道，只堪堪划破安室的外套。
安室屈膝压住他手腕，匕首便脱手落到地上。“老实点。”金发男人把声音放狠，摘下他胸前的对讲机扔给柯南，抽出手铐熟练地把他反铐起来。士兵很快放弃了折腾，听凭自己身上的自卫手枪和其他补给都被缴下。柯南从包里抽出绳卷，帮着把他和那个昏迷的士兵捆到一起。
缺口已经打开，只要不引起其他士兵的注意，就能安全通过这条防线。安室把手举到一个谨慎的高度，比出成功的信号。
剩下的人开始继续往前移动。安室和柯南离开这处射击点，小心探索一条能绕开后方驻营的路线，用红色的落叶留下标记。二十分钟后他们找到一处安全的角落，离军营很远，而且再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达一条乡村公路。
一个绝佳的集合地点。
很快赤井和灰原也到了这里，紧接着是谷口和世良。稍晚一些，苦艾酒带着步美也加入了他们。所有人都毫发无伤。
但琴酒迟迟没有出现。
一种怀疑在他们的眼神中无声地传递着——琴酒还是不信任他们，走另一条路出去了。事实上他们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所以才安排琴酒和苦艾酒带与组织无关的孩子，以免他们试图带走雪莉或者工藤来换回Boss的信任。谷口读出这种微妙的空气，拉了拉背包的肩带：“我们还是先走吧？”
所有人动起来，整理自己的行装。苦艾酒沉吟着望向他们来时的路，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他不会把那孩子怎么样吧？”
“他大概会把元太留在什么人多的地方，让他自己去找爸妈吧。”安室跟着望了一眼，生平头一遭如此笃定地相信琴酒不会伤害一个人。
然而那个穿黑色大衣的身影出现了，旁边还跟着一个胖胖的男孩。
琴酒身上的冷气重得他们老远就被冻着。那个长发男人斜睨着身边的小孩，几乎要把银牙咬碎：“他，怎么会，走得这么慢？”
元太憨憨地喘着气。琴酒低低用意大利语骂了一句脏话，但所有人都笑起来。
“走吧。”赤井打开自己关了大半个月的手机，用最后一点电量搜索着信号。世良闻声很自然地抬头看向哥哥，看见升起来的太阳正好悬在他脑袋后面，那鼻梁和颧骨的锋利线条都好像有着金色的柔光。
日光大亮了，天空白茫茫的。
世良几乎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刺眼。
-tbc-

沙发

文笔大赞

沙发

地板

地下室

第一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