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龙会一下子记住这家咖啡店的店主，是因为店主看他的眼神。
他一开始把它解读为专注，虔诚，深情的眼神，后来来店里喝咖啡的次数多了，他又多揣摩了几次，才明白压根不是这么回事――这位店主看每一个顾客的眼神都是这样的。
……应该只是因为店主太想赚钱，所以看到顾客就倍感亲切吧。
仿佛在这双写着$的眼睛里，阿龙已经随着嘭的一声魔术效果音变成了一沓钞票。
被阿龙问到为何如此喜欢身外之物后，店主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房租很贵的，年轻人。”――明明长着一张比阿龙还年轻的脸，还装得一副老成的样子逗阿龙玩。
他说的也是事实。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做生意也实属不易。于是，尚在读大学的阿龙也被店主的情绪感染，像已经走入社会，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们一样，感叹了一下人艰不拆。
『二』
阿龙的校区在偏僻郊区，而这家咖啡店就在这个偏僻郊区的地铁站旁。去的人基本都是学生，起码阿龙每次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这样。
小情侣们到了这里就各种逗闹撒粮，男孩子聚到一起就说笑着打扑克，再多几个人就开始一起畅谈人生理想――于是这家店基本与安静优雅无缘。
在他们之中，独来独往的阿龙无疑成为一股清流。这位小朋友总是寻一处僻静角落慢慢品他点的摩卡，一般像这样的走的都是阴沉忧郁路线，他却偏偏满脸都写着乖巧。
店主每次看到这张乖巧的脸，都想好好逗上一逗。
“不是第二杯半价吗？”
“情侣买才半价。”店主随口忽悠了一句，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阿龙盯着菜单满腹狐疑：“这上面又没这么说――”又突然一手握拳敲在另一手的手心上，像是想到什么绝妙的馊点子。于是阿龙再一抬头，眼里就带点狡黠了：“不如咱们两个当情侣吧。”
像是全身刷的过了电，店主惊的一个激灵，嘴角也抽了一下：“我，开玩笑的。第二杯，半价，稍等。”
好啊，什么听话乖巧端庄矜持，敢情都是装出来的。

『三』
这天阿龙进咖啡店的时候，店主正在打电话。他用方言跟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聊着什么，就连笑也比以前开怀得多。
阿龙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店主，怪新奇的。店主电话刚挂，阿龙就忍不住问：“谁打来的？”
店主这才发现阿龙在这里，他如实答了：“我爸妈。”答的时候又像是想起电话里听到的什么趣事，笑了笑。
“对了，今天摩卡卖光了，不打算喝点别的吗？”
阿龙看看四周寥寥的顾客，显然不相信今天的生意会好到卖光什么东西。店主知道已经忽悠不了他，于是尴尬地咳了两声，去给他泡摩卡。
“你刚刚说的是你们家乡的方言？”阿龙在等咖啡的时候和店主闲聊。
“嗯。”
阿龙又略显突兀地问了一句：“那‘我想你们了’用你们那的方言怎么说？”
店主说了一遍。阿龙边听边回忆，发现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咖啡店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另一家店门口正用喇叭播放今日促销云云。阿龙瞄了一眼窗外，走了一会神，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盯着店主：“既然想他们，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路费太贵了。”
“……”阿龙竟无言以对。
店主听着摩卡壶的动静，知道咖啡泡好了。他朝那边挪了两步，把咖啡倒在杯子里，像是自言自语，带着无奈的语气：“忍一忍，过年的时候就回去。”
阿龙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些安慰的话，然而他还没开口，店主就把咖啡端过来了：“说起来，你为什么每次都只点摩卡？”
阿龙没有马上端起杯子。他用食指轻轻勾住弯成耳朵形状的杯把，眼底的悲伤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匿起来。
他朝店主微微牵了牵嘴角：“因为我的哥哥喜欢喝咖啡，尤其喜欢摩卡。”
“那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把他带过来。”店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龙的哥哥喜欢喝咖啡上――他仿佛又发现了一丢丢商机。
阿龙一看到店主边说边两眼放光的样子，就忍不住吐槽：“又来了，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能多拉来一个顾客就是一个对吧。”
店主不好意思地笑笑，默认了。
阿龙见他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
让阿龙把其他人拉来这家店，阿龙也许还做得到，只有他的哥哥阿飞，他再也无法把他拉过来了。
阿飞在四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阿龙不想再听到有谁为此唏嘘，也不想看到有谁因为不小心戳到阿龙的痛处而愧疚，所以他一直不提起这件事。
可虽然没有被追问，阿龙却还是怔怔地盯着咖啡好一会。慢慢抿了一口，也没尝出是什么滋味。
之后，店主就没给他多少在回忆里沉沦的机会了，一句问直接打断阿龙的思路：“那你为什么会经常来这儿，而不是去其他的咖啡店？”
“就当做个调查了，只说长，不揭短。长的我再接再厉，短的就随它去吧。”说罢店主真的拿起纸笔打算记下阿龙的反馈。
阿龙反应过来后，笑出声来：“我当然不是没去过别的店。这附近的咖啡厅我都去了个遍，最后还是觉得这里的摩卡最合我口味。”
店主在心里四舍五入把阿龙的话当成对自己泡咖啡技艺的夸赞，又高兴又有点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他更希望听到的答案是“因为店主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风趣幽默”之类。
店主心虚地用食指蹭蹭鼻尖，对自己说，唉算了吧，自恋也不是这么个自恋法。

『四』
地铁站旁的夜晚安静得有些冷清。寥寥几盏路灯的灯光怎么也连不成一片，像舞台效果那样在地上打下几处光斑，与周围的暗色对比鲜明。
店主刚要从屋里锁上店门，就看见一个人走近这家店。店里的灯还没熄，暖暖的照在店里和店外的两人身上，比街边苍白的灯光要看起来舒服得多。
来的人是阿龙。
“要打烊了。”店主虽然这么说，但看阿龙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让阿龙进到店里。他揉揉眉心，觉得不管阿龙现在有没有喝咖啡的念头，都应该先打消再说：“大晚上的别喝咖啡。”
“知道。”阿龙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单手托腮，若有所思，“我今天在这住一晚。”
“……啊？”店主原地站了一会，阿龙没走；店主去锁门，阿龙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阿龙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明天是我生日。”
店主愣了一会，笑道：“好啊，明天的咖啡我请了。你今天早点睡。”说着就要带阿龙去睡觉，阿龙却没动：“我不困。”
店主哪好意思瞎说什么“可是我特别困”这样的大实话。他注意到了阿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忍心就这么不闻不问，只好舍睡陪君子。
正当他在想该聊些什么时，阿龙就开口了：“可以和我说说么，你当初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开店？”
阿龙是想起了店主和他的家人打电话的那次。
他的家乡应该是个很远的地方，他有爱着的家人，他在家乡的生活也一定很开心――他怎么舍得离开，千里迢迢到这里来的？
“因为……内心的呼唤。”
阿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店主。
店主料到了阿龙会是这个反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骗人。支撑他来这里的，就只有无论如何也要来这儿的愿望本身而已。
他也曾奇怪，他怎么也找不到来这座城市的理由，可为什么还是宝贝似的揣着这个愿望，执拗地走了这么远的路，到了这个地方来？
就好像磁力的吸引，让他命中注定就应该在这里落脚一样。
“最初我跟父母说我要一个人来的时候，他们愣了好久。因为我要求的，和一家三口去旅游完全是两回事。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去一个远得一塌糊涂的陌生城市，他们当然舍不得。”
“他们纳闷，以前的我从来不会提这样的要求，怎么――”店主把即将随着说出来的“自从”吞了回去，“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纳闷归纳闷，他们终于还是架不住我软磨硬泡，把我放出来了。”
可店主心里清楚，那哪里是因为他的软磨硬泡，分明是因为他意外出车祸以后，父母不忍心再让儿子受到任何形式上的伤害，就处处顺着他的心思来。
愧疚在心头蔓延开来。他们现在，一定更希望他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他却心安地接受了他们的纵容，离他们更远了。

『五』
店主忘了把卧室里的闹钟拿出来。于是这天早晨，本该睡到自然醒的阿龙被闹钟吵醒，本该早起工作的店主还呼呼大睡。
我都被吵醒了，他凭什么还在睡！――这是于情。按时起床，按时工作，才能多赚钱，他那么渴望赚钱，我这是为他好。――这是于理。
于是阿龙整理好床铺以后，大步跨出卧室，走到店主身边，清清嗓子，喊了一声：“老板，醒醒！”
店主迷迷糊糊起来，进卧室洗漱过后又迷迷糊糊从卧室里飘出来，和阿龙说了一声：“生日快乐，阿龙。”
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睡醒，声音里带着些迷蒙的雾气。
“……你说什么？”
“生日快乐。”店主眼睛眯成一条缝，拉完百叶窗又去开门锁。
“后面那句！”
“……啊？”店主打了个哈欠，向柜台走去。
他每天刚起来都是这么半睡半醒的吗……阿龙哭笑不得。他和店主说：“我在这待一上午。”

『六』
于是阿龙在他的生日这天，一上午都是在咖啡店度过的。店主似乎是临时起意，让阿龙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于是现在阿龙就在外面懵懵地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炒菜声。
咖啡厅里有个小房间，放着烤甜点的微波炉，还有煤气灶和炒锅。店主放着擅长的甜点不做，反而想尝试做做家常菜。
使用炒锅频率极少的店主，居然就放心大胆地加油加菜加盐，时间的掌控全凭直觉，不知哪来的迷之自信。
――就像以前曾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一股油烟味炝了出来，店主端着几盘菜过来。阿龙夹了一口，停顿片刻，流下两行清泪。
“真是……太难吃了。”
“是吗？”店主有些诧异，也夹了一口，沉默良久。
……果然很难吃。
“抱歉……我该先尝尝的。”
店主心里念叨着，该死的盲目自信。
“我就奇怪了，它们看上去那么正常，为什么味道这么一言难尽。”阿龙说罢还要坚持着继续吃。
店主看不下去，按住他的手：“你，你先等等。”然后火速跑到店外，又点了几盘菜回来。
之后，店主这一顿吃得十分煎熬。他后悔莫及，当初是不是就该直接这样买回来的？唉，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幸好……幸好他没有在意。
“哇，老板，这是哪家餐馆的，我以后要经常去。”阿龙把父亲跟他说的食不言寝不语都放到一边，边漱着根鸡骨头，边和店主说。
嗯？店主真真切切地犹豫了一下。他居然有些担心阿龙会转移阵地到那家店。
阿龙猜出店主在想什么，一丝得意上心头。
“放心吧，我肯定还经常来这的。饭是饭，咖啡是咖啡，不冲突。”
店主安下心来。他刚刚走神的时候不小心夹了自己做的菜到嘴里面，不好意思被阿龙发现，只好不着痕迹地咽下去。
然后颇为纳闷地嘟哝着：“我以前做饭明明没那么难吃的――”
却自己愣了一下。
以前？
再想找到这份记忆的源头却不可得。

『七』
十一月的尾巴，十二月的前奏，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温暖的店里突然一阵妖风吹过，店主双手环抱，声音直打颤：“快把门关上。”
阿龙从善如流，关了门，把雨伞往地上一放。他刚刚从冷雨乱飘的门外进来，坐下来后边缓边跺脚，意欲尽快驱散周身的凉气。
“老板，你们那儿这时候应该下雪了吧？”
店主一想，对啊，他们那一般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他点点头。
“明明家乡那边冷得更厉害，到了这里每天看手机上显示的气温，都比我们那高的多，可照样受不了。”
店主无奈地笑笑，接着说道：“都说这个城市养人，恐怕把我养的都不经冻了。”
“不一样，你们那干冷，我们这湿冷。”阿龙也跟着笑，“你穿的肯定也比在你家乡穿得少，才能觉得冷。”
阿龙走过来，拿过柜台上的一个小本翻了翻。
那是店主用来记录顾客的点餐的小本，店里用的还是这种传统的方式，完成一样，就勾去一样。店主每次勾去的时候都只在上面划一道，足够醒目，又不至于遮住原来的字。
他只是想随便看看，谁知，越往后翻，越让他吃惊。他翻到店主最近写的两页给店主看，目光里全是疑问。
店主也为之困惑不已：“我，写着写着就写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龙又盯着那两页字好久，然后抬头看着店主。
“你问过我，为什么会经常来这，不是去别的店。”
阿龙的眼里有店主猜不透的情感。他将脸慢慢凑近店主。
――当然不只是因为咖啡，更重要的，是因为……
店主并没有躲开，只是愣愣的，想知道他究竟要如何。而就快要碰上对方双唇的时候，阿龙突然停住，思绪猛地回到现实中来。
“对不起……”
声音很小，很含糊。阿龙说完这一句以后，转身跑出咖啡店。
店主大喊：“等等――你――”
见阿龙还在往前跑，店主的声音弱了一些，听起来囧囧的：“你……忘了拿伞。”
果然，过了一会，阿龙还是跑了回来，急匆匆拿了伞，又急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是啊，伞是他忘在这里的东西，拿回去了以后，他也就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了吧……
店主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双手垂着，内心一阵空落。
柜台上的小本展开了两页，是阿龙最后翻到的两页。上面的字，开始时还是偏幼圆体循规蹈矩的模样，再往后，笔锋就愈加凌厉起来，像是在极力挣脱先前的束缚一般。
――写着写着，就写成这样了。

下一更尽量更到结局
我以后妈的名义担保最后是HE

本来想屯到结局一起发的orz
但是为了我在贴吧的活跃度（喂）还是已经写了多少就发多少吧orz
这次发完再有一两次更应该也能更完了XDDD

阿龙这一路上失魂落魄地狂奔，手中的伞只是被他象征性地举着，有雨打在他身上也不去理会。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有水顺着他的头发漉漉地滴落在地板上。
他脱了鞋，把鞋和雨伞一并扔到一边，连湿透的衣服都忘了换，就这样直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因为刚刚跑了不短的一段路，他的呼吸也显得急促。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地，竟变成了轻声抽泣。
为什么三番五次去找他？
类似的问题，阿龙答过，可当时，他没有答出真正的答案。
他去找他，是因为他从他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他能捕捉到店主不经意流露出的与哥哥相似的气质，他贪恋这种感觉。每次和店主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可以骗自己，哥哥还在。
一开始，阿龙还会提醒自己，他想象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可现在，他却越来越觉得，他想象的，也许就是真的。
他越发这样相信，是在看过店主的字以后。阿龙早就把哥哥的字迹牢牢刻在脑海里，恨不得将他一勾一画如何起笔停顿都揣摩个透。而柜台上的那个小本，最后的字迹，分明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一字体。
只有哥哥才写的出那样的字。
到如今甚至，只要店主对阿龙说他是阿飞，阿龙就会马上完完全全地接受。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说。每每在阿龙满怀希望的时候，店主状况外的反应又像一瓢冷水泼过来，让阿龙觉得自己的猜测荒唐至极。
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置疑后又一次次相信看似荒唐的事实，越是这样反复，越是矛盾，越是痛苦。
思绪又拉回很久以前，阿龙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缠着哥哥和他一起玩打手势的游戏，还要把自己发明的一套手势教给哥哥。
哥哥问，直接用手语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又另想一套手势？
小阿龙一开始神秘兮兮地不肯答，直到哥哥全部学会以后，才开心地公布原因：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懂的暗号哦！
阿龙回忆起了那些手势，他抬起手，用如他所说，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语言，比划出一句话――
『哥哥，他真的很像你。』
然后，阿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眼泪从眼角滑落到嘴边。
――哥哥，他真的很像你。
――即使他和哥哥有着不同的容貌，不同的乡音，不同的年龄，可他依然像哥哥，很像很像。
咖啡店里，低着头发愣的店主突然听到有顾客点热摩卡，他猛地抬头，对方并不是阿龙。
他顿时没了精神。为顾客泡好摩卡之后，他鬼使神差给自己也泡一了杯。将咖啡送到嘴边前恍惚想起曾有一个少年趴在他肩上，要他手里端着的摩卡喝。
少年要，他便给。少年兴冲冲端起杯子，可只喝了一口，就吐出舌头，眉头皱成一团：“苦。”
店主的心像是被谁牵了一下。他放下咖啡杯，又怔了许久。

写到“阿龙早就把哥哥的字迹牢牢刻在脑海里，恨不得将他一勾一画如何起笔停顿都揣摩个透”的时候才不会承认我想起来的是我小时候模仿家长的笔迹在试卷上签字还被家长抓包的经历XDDD

『八』
店主几天没见到阿龙了。他很想见阿龙，却一直没有去找他。
店主也对自己疑似逃避的举动颇为不满，但他意识到，阿龙希求的，绝不仅仅是他现在去找他见他就能实现的。
在见面之前，有一些事情该弄清楚，有诸多记忆该找回来――自己一定是忘记过什么的。如今他已经断断续续地忆起一些，却仍然难以把它们连在一起。
他隐隐觉得，关于他的事，阿龙一定知道一些。而阿龙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贸然说出口后，有些东西会得而复失。
所以在记忆寻回之前，他不会主动去找他。如果这一片混沌不化得清明，就只会继续伤到阿龙。
可记忆如果真能那么容易被寻回，自己又何必一筹莫展到现在？他一阵烦闷，站得疲倦，干脆斜倚在柜台边。
几个手势从他双手上不经意溜过。
就连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在这一瞬变慢。他心头一动，看着双手的目光里闪过粼粼细碎的光亮。
他开始一次次地重复刚刚划出的手势，直到终于想起，这些手势连成一起，是在说――
『我喜欢你。』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懂的暗号哦！
刹那间所有散落的记忆都找到一根串起来的线，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闪过，画面里的主角是同一个男孩，他在男孩身边，看着他从幼年，少年，成长到青年。
原来记忆可以沉寂数年，也可以一朝尘尽光生。
“阿龙……阿龙……”
他不停喃喃着弟弟的名字，继续一遍遍比划着那些手势，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想起来，这是他几年前还没来得及和阿龙说的话。
于是他轻声地，自顾自地笑了又哭，哭了又笑。过了不知多久，才发现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他旁边，定定地看着他，像他一样红了眼眶。
除了阿龙还能是谁呢。
阿龙本想问什么，双唇开了又合，最后他还是决定换成无声的交流，同样用他们的暗语来问――
『真的吗？』
你哭了，我看到了；那句『我喜欢你』，我看到了。
你是哥哥，我相信是真的。
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阿飞噙着泪，笑了一声：“傻阿龙，当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几年前，他本以为阿龙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如今却终于能有机会让阿龙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阿龙还给他一个大力的拥抱。他紧紧抱住阿飞，迟迟不愿松开。
他哽咽着对他的哥哥说：“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就剩一更就完结啦，流下了不能一口气更到结局的泪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