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山
二八少年郎,一袭青衫双双打马而过,俊秀风流,眉眼多情,伴着江南的缠绵细雨,来到了这小镇上。
临街卖豆腐的阿姆看着愣了眼的田间小妹直直撞上行街的木柱,吃痛之余又掩着清荷手帕兀自羞涩,在一旁吃吃笑着,顺带取笑“侬咋的不知羞啊!”。而见过世面的幕僚老爷只朝马蹄上扫了两眼,再观来人面如冠玉,气骨风华,便知不是寻常人物,遂急急转了身回去告于县令。勾栏里的花娘看见这么个潇洒公子,比之桥上撑着双鲤伞立着的白衣小娘子要奔放多了,素手随意攀折一支艳花,自楼上抛下,恰恰扔到了别人的马上,看着公子抬头望向这处,回以一个千娇百媚的笑。
薄唇一勾,公子水墨般的眉眼生动起来,同身后一袭黑衣的人说:“啊决,人都道东京如梦,可来了这江南才知道,这儿风味比之咱们东京可是毫不逊色啊”
于决一板一眼地回道:“是,公子”
配上他那板正严肃的神容,真真让赵佶觉得无趣至极。
赵佶遂也懒得和他再说,只翻身下马走过渡头边的杨柳陌下,自己走着看这江南的好景致了。
与大都东京繁华喧闹不同,这江南水镇,是从水墨中咽染出来的,白粉墙黑瓦楞,恬静宁和得不像话,却又有红灯笼青石板,孩童打闹街市来往,生机勃勃热气腾腾。
从小活在繁华热闹的东京城的赵佶,还不知道竟能有地方能美的如此柔和内敛,合人心意。
找到一处顶好的客栈,赵佶把马绳交给了后边的于决,就走了进去。
“客官好嘞,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早就眼尖地候着了,麻溜倒下茶水迎了人进去。
从袖中拿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扔过去,赵佶自然的吩咐:“给我准备间上房”
小二笑成元宝样,正准备领这位爷上楼,赵佶却忽的停住了,看向柜台处,素手翻飞,算盘打的噼啪响的掌柜娘子。
只见那小娘子只简单用云纹木簪挽了个烟涵髻,柳眉微蹙水眸半敛,仍掩不住一身如水风华。
赵佶看她,却并无猥亵之意,只是欣赏,而下一秒也被吓得差点一个咧跌。
只见小娘子将芙蓉面现出,却柳眉倒竖,河东狮吼:“阿福!你是不是又偷帐了?!”
正是名为阿福的小二软了腿,连忙到她跟前,耳朵被拧了个通红。
赵佶看着,忍不得轻笑了一声。
这江南,还真是有趣。
正准备接着转身上房,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着的是两声糯糯的“娘亲……娘亲!”而后赵佶腰身就被一撞,藏蓝丝绸布料多了几点墨黑。
赵佶低头看向撞上自己的傻小子,希孟也用自己的小鹿眼无辜地抬起看着赵佶。
赵佶心想,这江南的人,都生的这般好看吗?
希孟心想,这人,长得真好看。
只见希孟小脸一皱,连忙退开两步,道:“对…..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赵佶担心地看了看他手上的水墨,勉强地回了句:“无事”而王希孟这是把手中的画举起来,看着自己手中原本拿着的纸也因两人相撞而皱了,马上小嘴一瘪,侬软的语调中又添了些委屈的声调:“我的画…….还没给娘亲看呢”
赵佶听闻是画,正欲一看,还没看得一半,衣袖又被拉了一把,却是希孟眼珠一转,看到了自己惹下的祸事,藏蓝锦缎上的乌黑两点“啊!你的衣服”
而后又讪讪收回手:“啊!这儿也有了……”
赵佶失笑。
软糯的人儿却正经弯腰赔了礼,腰间的明月珰相碰叮当作响,如清泉击于白石,乖顺的眉眼板正起来,像是学堂里的小夫子。
“希孟给公子赔礼了。”
而后补上后半句“公子的衣裳只能找我阿娘商量了……”
赵佶只问他:“你的画能给我看看吗?”
小公子原本在等候发落,听见这么一说却有些羞涩:“我……我画的不好”
“无妨,给我看看吧,衣裳就不必赔了”
“那……那好吧”
希孟将刚画成的江南图奉上。
赵佶爱画,尤擅工笔,希孟的画风格却与他迥然不同,工笔精致华丽,布局讲究,此画却散漫自由,看似无意一笔却能别有韵味。
画中是江南的孩童嬉闹,拿着酥糖编着栀子手环,在长街短巷之中疯跑着捉迷藏,被阿爹打发去垆头沽酒,与阿娘一同去河阜头摸一碟青螺,还有灶头糯米飘香,桥头乌蓬轻荡,青梅酒,桂花糕,露水煎茶,罗雀叽喳,水墨勾勒点点,而意味无穷……
赵佶看痴了。
他自诩见过无数大家真迹,自己也有所造诣,却也不敢说就能画出这般意境,要说此画能出自一个垂髫之儿,那可真是天纵之才了。
“这……可真是你画的?”
小公子唇红齿白,扬起头与他说:“是”
…….
“希孟,怎么啦?”掌柜娘子教训完了阿福听见了自家儿子这边的声响,走上前来,金莲轻动,腰身袅娜,着月白色的对襟襦裙缓缓而来,宛若荷塘新开的幽莲。
“阿娘……”希孟怯怯喊了声“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公子”
“你啊……”杜娘青葱般的指头戳了戳希孟的额头,其上豆蔻恰是江南女子的新花样。
“客官,对不住了,您这件衣服怎么赔?”自家儿子惹的祸,没办法。
赵佶的眼睛还在那副图上流连,听见此说,灵机一动,:“衣裳不必赔了,赵某初到此处,人生地不熟,就让小公子陪我游玩几日,当作赔罪如何?”
“这……”小公子有些不情愿
“好吖!”杜娘爱财,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下轮到赵佶疑惑了,他还以为要多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