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隔天醒来，喜闻乐见地，他迟到了。其实这不能怪他，沙加那张沙发并没舒服到让他一下子睡得那么死，他很早就醒了，在那间房子里等了沙加许久，久到他都迟到了还不见妖怪先生过来拿钥匙，于是他只能匆匆跑去学校上课。
对于沙加，除了知道他的种族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连电话号码都忘了跟他要了，这直接导致只能沙加找他，而他找不着沙加。
事实上沙加也不多经常来见他，一年这个期限于穆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他还是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这位老祖宗的出现于他来说已经是个惊吓大礼包，穆可不指望他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别的更大的惊吓。
不过沙加每次出现，都跟凭空蹦出来似的，每次都能吓他一跳，他都要怀疑沙加是不是故意的了。
这天晚上，沙加出现在他那间套房落地窗外头的阳台上，穆刚好泡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他已经把这里当成是溜出学校玩回不去时的临时旅馆了，沙加落下来的时候黑色的风衣的后摆呼地掀了起来，看着跟蝙蝠翅膀似的，穆一抬头正好看见这么一幕，差点以为屋子外头落着个吸血鬼，他一激动抓起脚下的一只拖鞋打开窗子就砸过去。
得亏沙加反应快，一手抓住了穆砸过来的拖鞋，又给他丢了回去，刚好丢到穆的脚边，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穿上那只拖鞋，有点尴尬。
沙加知道他又翘课了，于是给他带了点夜宵，穆高兴地找来两只玻璃杯倒可乐，沙加说他不喝，一手拿起夜宵旁边的一罐冰镇咖啡，穆吃着他买来的炒粉和烧烤，笑他不懂享受。
沙加叹了口气，看着对方填得鼓鼓的腮帮子，像只驻粮的仓鼠一样，扯了张抽纸给他，“不是说过，晚上要锁好门窗吗？”
穆往嘴里灌了几口可乐，冰凉的气泡瞬间在舌尖上炸开，他舒服地打了个嗝，慢悠悠地说：“这里18楼，除了老祖宗你谁能从外头爬上来，蜘蛛侠么？”
“我叫沙加，别老是用这么奇怪的称呼叫我。”
“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很晚了。”穆没在意他的反抗，“该不会是来看看我睡了没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觉着有道小风飕飕蹿着，贴着他的脖子一掠而过，冻得他皮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他想应该是沙加没关好窗，于是放下手里的夜宵打算去关窗。
“我放心不下。”沙加跟着他起身，比他快一步关好玻璃窗，顺手拉上米黄色的窗帘。
穆不解其意，茫然地望向他，问：“放心不下什么？”
“他们动了我的东西。”
穆呆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沙加说的是什么。
沙加看着他呆滞的反应，有点头疼了，“你都不看新闻吗，他们昨天把我那串佛珠挪了位置，送去博物馆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哦，我看你平时都不在意，你都不上心你家，我着什么急？”
沙加叹了口气，说：“是别的东西倒还好，若我想取回来，随时都可以，反正那些东西没什么价值。只是那串佛珠不同，动了只会给我添麻烦。”
穆奇怪地看着他，“一串佛珠而已，难不成比你家里的瓶瓶罐罐还值钱？”
“不是……”沙加有点无语，这人怎么老是想着钱，“那串佛珠，动不得。”
“动了会如何？”
沙加说：“要是挪了位置，那可不得了。”说着他揪着窗帘的手一动，一把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穆扭头一看，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差点被吓得停止工作了——明亮的落地窗边趴着一只不知道是啥玩意的东西，大张着流着粘稠黑粘液的嘴，两只长歪了的眼珠子盯着他，跟见到天鹅肉的癞蛤蟆一样兴奋到直冒绿光。那东西还有一条鱼尾巴，只是早已腐烂，露出里面的骨头，隔着玻璃都好似能闻到一股腐臭的鱼腥味。
它在窗边游来游去，始终隔着一点距离，好像这屋子里有什么令它畏惧的东西让它不太敢靠得太近，可猎食的本能又叫它流连不去。
穆连忙后退几步和它拉开距离，其实外面不止这一头，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月光下东撞西蹿，有些倒挺漂亮的，像水族馆里漂亮透明的水母一样，有些就和这东西似的，影响市容十分丑怖。
向着这个方向虎视眈眈望着的倒不少，只是没有第二只像它这样大胆贴在落地窗前和他面对面，甚至还伸出绿幽幽的舌头像舔冰棒一样对着他舔了舔那扇玻璃窗。
穆觉得今晚发生的事要超过他的接受和理解范围了，在遇到沙加之前，他是个无神论者，遇到沙加之后……emmmmmm还是去求道符买把桃木剑防下身吧。
“这又是啥玩意儿，你的宠物？”
沙加怕他看着恶心便关上窗帘，穆说别啊，别关我还没看够呢。
“这种，你看不下眼的，是厉鬼。”沙加把他摁回沙发上，拉上窗帘，理由是小孩子睡前不能看这么刺激的东西，否则会做噩梦，“还有那些好看的，是没来得及投胎的普通鬼怪。”
听他一说，穆的好奇心来了，兴致勃勃地问他：“你那串佛珠就是用来超渡它们的？真好玩儿！！”
沙加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佛珠压着一条黄泉路，挪了位置的话结果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就会从那里逃出来。”
“那怎么办？”
“我大概要收拾几天，总不能放着不管。”
穆点点头，继续捧着他的炒粉吃起来，“话说鬼都是怕阳光的吧，嗯，你是个例外。”
“我不是鬼，怎么你老是不信我呢？”
穆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于是说：“哎，道长，老祖宗，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你捉鬼能不能带上我，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些四次元生物。”
沙加一口回绝了，“你能不能安分两天，我好不容易找到和江山长得一模一样的你，你想让我再一次失去江山吗？”
是了，他只是江山的替代品，如果不是这张脸，他和沙加，哪里会有什么交集点，一不小心就得寸进尺的忘了，唉。
“好嘛，我知道了，凶什么凶。”穆哼唧两句，沙加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穆自认理亏，由着他蹂躏自己半湿的紫发，好好地扮演着让他觉得安心让他感到高兴的江山。
所以，以前你和江山的日常，就是这样的？
穆刚泡完澡，身上还带着水香，沙加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沐浴液和洗发水，他记得浴室里是没有这些日用品的，大概是穆从宿舍里拿来的，他想，他是不是应该买些日用品回来以备不时之需呢？
“你专门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吓我吧。”穆看了看那拉得严实的窗帘，“还说不放心，你哪里不放心了？”
沙加笑了笑，把放在穆头上的手收了回来，掌心朝上向穆摊开，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他的手里凭空多出来了一条链子，上面挂着一把白色的金边的小扇子，他把链子交给穆，说：“你带着它，晚上也不能摘下来。”
穆看着手心里的链子，那把小小的扇子倒是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小女孩喜欢的造型，他想该不会是沙加把他当小女孩给他份礼物哄着他玩吧？
“道长啊，这不会是你们茅山的哪样宝物，让我带着辟邪吧？”
沙加有点头疼了，脸是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还是一模一样的声音，但为什么这人投过胎后性格就变了那么多呢，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人，一样的魂，一样的模样，却是已经物是人非。
他还是我爱的那个人吗？
“不是，从墓里带出来的，送……还给你。”
“呦，你是让我把文物戴在身上吗？会被抢的我跟你说，现在的飞车党可猖狂了。”
沙加被他叽叽呱呱的吵得脑壳都疼了，他不禁怀念起以前那个白衣翩翩温文尔雅的江山，“你把它当钥匙坠也没什么所谓，只要带在身边就行了。”
“哦。”穆吃了两口，抬起头来盯着他，沙加不明所以，穆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拉开了的窗帘，外面那只鬼还在舔玻璃，他嚷嚷道：“要么你想个法子让我看不见它，要么你把它赶走！！”
“你怕了？”沙加嗤笑一声。
“看着影响我胃口。”
“你倒是习惯得快。”沙加挥了挥手，那只厉鬼尖叫一声，化作一点点亮光消散在夜空中。
“那当然，我连你都不怕，它们好像也挺怕你的，那我干嘛要怕它？”穆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放下一次性饭盒，顺便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沙加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电吹风，帮他吹干了头发，穆难得的安静，他很少被人这么伺候，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爹不疼娘不爱的，他能指望谁来伺候他？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别的小朋友有父母疼爱，可他没有，所以他要变得坚强，变得厉害才能保护自己。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受伤了。
沙加收起电吹风，摸了摸那头手感好到爆炸的柔软紫发，穆由着他摸，既然沙加给了他住的地方又给他买了吃的，那他就该好好遵守契约，好好扮演他的挚友。
“你该睡觉了。”沙加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穆笑话他，“你怎么像老妈子一样。”
“你以为我想吗，是你太不听话了。”沙加叹了口气，思索着等有空就去附近的家私城买张床给穆，小孩儿还在发育阶段，老睡沙发总该是不好的。
“这周末有空吗？”
穆从沙发上蹦起来，激动地回答：“有有有，道长你是不是想带我去捉鬼？”
“去给你买张床，添些日用品。”
穆失望地摊回沙发上，“哦，谢谢了，让你破费了。”
沙加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穆不爽快，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看不懂小孩儿的心思，又或许几千年过去了，他和江山的代沟越来越大了。他打开窗走出去，回头叫穆过来关窗，穆不愿意了。
“道长，你就不能不当蜘蛛侠吗，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走出去如何？”
“我不想走楼梯。”
穆不以为然：“谁让你走楼梯，去坐电梯啊。”
“……我不会。”沙加面露难色。
这下穆真的笑出声了，他怎么就忘了，沙加可是老古董啊。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向落地玻璃边的沙加，笑着说：“下次我教你。”
沙加看着他漂亮的碧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千百年前，江山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对他说我教你武功的场面。
“好。”他转过身，看着天空中那些忽明忽灭的鬼魂，叹了口气。
他到底没说明白，像穆这样的硬生生等了千年才去投胎的生魂，在它们眼里如同上好的牛排，鲜嫩软，五分熟，带血丝的那种，还浇上黑椒汁，如此高大上，特香。
他刚踏出一步，那扇落地窗又被打开了，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一手捉住他的衣摆，沙加一愣，连忙回头呵斥他：“回去睡觉，胡闹什么！！”
“你凶什么，我会去睡的。”穆懒懒地撇了撇嘴，递上一只手机，“你手机号多少？”
沙加愣了愣，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他无奈地说：“手机拿过来。”穆期待地递上自己的手机，然而，沙加还没来得及接过穆手里的手机，一群胆大的厉鬼不要命似的咧着巨大的嘴咬过来，沙加连忙圈住穆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用自己的身体把穆挡个严实。
穆只感觉一阵强烈的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屋里传来什么破碎掉的声音，他听到沙加怒斥了一句，是什么他没听清，只模糊知道那从沙加胸腔里传出的震动大约是叫那些玩意儿滚。
他抬起头看了沙加一眼，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眼睛里，不像最初见面时那样一点光彩都没有，不再那么虚幻缥缈了，至少，他生气时，眼睛里的确是有真实的情感的。
“你真好看。”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沙加一时无语，心中的怒火因为穆这个傻乎乎的笑容一下子烟消云散。
穆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笑嘻嘻地递上自己的手机，在沙加既无语又无奈的表情下，他的手机里多了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
努力填坑中。。。。。填完了还有逆光这篇。。。。心累，想到什么写什么吧，画风突变画风突变画风突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