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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磨坊:一个人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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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吃完饭后,我们俩开始上岗。
“你们俩看,这个活很简单,拿锤子把旧电池砸开,砸裂了以后,把黑粉末子抖出去,把碳棒扔了,剩下的就是这么一个铝皮,铝皮留着就行。”粗人边示范边说。
确实简单,这活只要是脑子还算正常的人,就都能干,不就是搞破坏么,这种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讲,不用教,基本无师自通。
粗人教完我们俩以后,在一旁观察了我们的劳动效率,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说他要先走了,要去上班,留下了我和汪众开始正式砸电池。
一人一把钉锤,一个石头敦子,就是我们的劳动工具。砸电池是个简单粗暴,且十分脏的活,每个电池被暴力砸开以后,里边的黑粉末都会随风飘扬,沾在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还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害得我们俩时时刻刻的注意调整鼻子的呼吸角度,以减少黑粉末的入侵。
“老板其实是个收破烂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单位。”我边砸边说。
“嗯,也不知道他怎么从哪收来了这么多的旧电池。”汪众说。
“不知道,也许他是电池厂的职工,利用工作之便,悄悄弄来的,没准是偷的。”我说。
“啊,他是偷的,我们俩是帮他处理赃物的,不会有事吧?”汪众眼白的比例增大了很多,满是黑灰的脸上,我看到了一张严肃的表情。
“应该没事吧,你看这都是旧电池,应该没事吧。”我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嗯,不管了,好好干吧,老板说今天要砸完这么多才能休息。”汪众看着身边堆像小山一样的旧电池,认真地说道。
“嗯”。
砸了一下午,我和汪众满身都是黑粉末,除了眼白以外,满脸乌漆墨黑的,大口呼气,鼻孔里都往外冒黑烟尘,活像从煤窑里爬出的矿工一样。就这样,我们俩还干的不亦乐乎,相互取笑着对方的矿工象形,比赛着砸电池的速度,聊着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俩人也不知道傻高兴什么,开开心心的一直砸到了天黑。自由自在的童真仿佛又回来了,不用去思考,目标就在钉锤与电池之间,简单粗暴,又十分的纯粹。
是谁给了你就业的机会?是谁给了你建设家庭的可能?是谁让你得到了发展自己的可能?工作是一种态度,它决定了我们快乐与否。
——洛克菲勒
在这种环境下的乐观,应该不是天生的,而是一种被逼出来的苦中作乐。
不知不觉砸了一下午,天已经快黑了,我对汪众说:“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该做饭了,要不然一会儿天黑了,什么都干不了,这里没有电。”
“嗯,今天就到这里了。”汪众说。
准备开始做饭,这才发现,棚子里除了有面条,竟然没有一粒大米都没有,举目往四周一看,远处的灯火,影影绰绰,意味着要想走到那里去买米,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显然不太划算,我们俩只好咬咬牙,强忍着痛苦,又吃了一顿面条。
晚上躺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床上,没一会儿汪众竟然就睡着了,显然今天一天把他累的够呛。我躺了一会儿,脑子里思前想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爬起来到外面,站在那里发呆。看着满天的繁星和远处的万家灯火,我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也想起了远在南京另一个郊区的母亲。
......
上次见她,还是刚刚过春节不久,转眼又大半年时间没见了。那次母亲回家,母亲为我们兄弟炒了两个菜,我看着桌子上的两份菜,赌气地说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家每天吃饭都是四个菜,还有汤,你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我和弟弟只能这样天天这样苦熬着日子。”
母亲看了我一眼,丢下手中的饭碗,摸着我的头小声地说道:“是我不对,我现在去买。”
我不敢想象当时母亲的心情是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她去卤菜摊买菜时心情。我永远记得母亲出门时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拎着菜篮,一言不语,红着眼圈走出了门。
“你们等一会儿再吃,我很快就会回来。”门口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母亲拎着两碗卤菜回了家,而我竟然已经赌气地三口两口吃完饭了。母亲看着我一言不语,幽幽地留下了两行眼泪。
母亲那次从家里回南京后,我竟然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等她再次回家时,我早已不在老家,想必,此刻她正在南京的另一个郊区,思念着我。想到这里,我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话,恐怕就是那句——四个菜。
......
一阵凉风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最近这大半年,我在老爷子的饭店里,从没有睡过好觉,基本上每天就是三四个小时,有时候下午趴在饭店桌子上打盹的时候,盹着盹着竟然不经意中流鼻血,而自己竟全然不觉,李芳在旁边路过时看到地上一摊血渍,提醒了我才知道。其实我的鼻子从来都没有什么问题,流鼻血是严重缺睡眠导致。
回到棚子里,看到汪众睡得很香,我不忍打扰,悄悄地躺着边上,和衣而睡。
四周一片寂静,实在是个睡觉的好地方,等我们俩早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棚子的边上,就是一条灌溉用的小河,我们俩跑到河边洗了洗脸,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志明,你快看,河里有条鱼。”汪众指着水里的鱼对我说。
我一听,马上屏住呼吸,瞳孔为之一缩,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河里可不止一条鱼,是一群鱼,在优哉游哉的游弋。
“哈哈,不错不错。”我满脸笑意。汪众也满脸笑意盎然。毕竟,我们都是食肉动物。
“今天咱们就动它们手?”我对汪众说。
“不好吧,初来乍到,还是要低调一些,反正它们也跑不了。”汪众说。
“好的。”我说。
又吃了一顿该死的面条后,我们俩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坐到了小板凳上,挥舞起钉锤,开始了黑烟缭绕的工作。
叮叮当当砸了一整天,吃了三顿面条,天都黑了,不见粗人的踪影。
“老板一天没来,他也不担心我们跑了。”汪众说。
“哈哈,我们能跑哪去?这里有什么东西能丢么?”我说。
汪众不顾满手的黑灰,摸了摸黑车轴似的后脖颈,窘迫地笑了。
叮叮当当又砸了两天,又吃了六顿面条,孤坟那么高的旧电池堆都快被我们俩砸平了,还不见粗人踪影。
第四天早上,我们俩刚刚起床,就看见远处的田埂上,粗人蹬着满满一三轮车的旧电池,往棚子这里吃力地骑着。我们俩看见后,竟然高兴地蹦了起来直挥手。好几天以来,终于见到了第三个活人了。一时竟然高兴的不能自己,仿佛孤悬海外的战士见到了援军一样。
粗人看见我们招手,赶紧也朝我们挥手,我们俩赶紧跑过去帮忙推车。
粗人看见我们俩一大早就满脸黑乎乎的,忍不住笑了说:“你们俩怎么不洗脸啊?”
“洗了啊,没有肥皂,清水洗不干净,就这样了。”我说。
“哦,那下次给你们送点肥皂来。”粗人说道。
“老板,你怎么好几天没来了?”我上前边推车边问道。
“这几天不是收货么,刚刚攒够这么多,赶紧过来了。”老板说。
“哦,你从哪弄来得这么多电池啊。”汪众好奇地问道。
“都是收的,都是收的。”显然老板对旧电池的来历,没什么兴趣做详细解释。
粗人满满一大三轮车的旧电池卸到地上后,地上又堆起一座小山,看样子,又够我们俩砸一两天的。
粗人仔细检查了一下我们的劳动成果——装满了旧电池铝壳的四个大竹框。
高兴地说:“你们俩不错,不错,比原先的那两个小子干得好,继续加油啊。”
听粗人这么说,看来我和汪众的表现超越了我们的前任。
随后粗人到棚子里考察了一下我们俩的生活情况,被子还是那个被子,只是比前几天更黑了,碗和筷子还没有少,还剩余了的好几把挂面在桌子上,随后粗人说道:“等过两天我在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点菜和肉来,这几天你们先艰苦一下。”
“老板,能带点大米来么?”我问。
“想吃大米饭啊?那还得炒菜,你们会炒菜么?”粗人说。
“会啊,会啊。”我忙不迭地说。
“行行,等我下次送电池来,给你们带大米。”粗人痛快地说。
“好嘞。”我们俩满是期待。
粗人又客气的关照了几句后,蹬着三轮车走了,留下了一堆小山似的电池,等我们俩去处理。看到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们的心里,有些惘然所失,竟然希望他早点回来。两个人天天围着旧电池转,实在太寂寞,这里没有书、没有乐器、没有收音机,连电都没有,最可怕的竟然没有大米,太不精彩了。
又过两天,快接近中午了,粗人果然蹬着三轮车又来了,我和汪众又如上次一样,欢欣鼓舞地迎了上去。一看,嚯,除了一车的旧电池外,还带了一桶说不上名字的液态状的化学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另外还有一袋大米和肉及蔬菜、肥皂什么的。
看到这些吃的用的,我满脸笑意,心里暗暗想道:老板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是个守信用的人,值得我长期跟他干下去。我暗暗打算要把砸破烂的工作,当作长远的事业来发展。想完后我会心地看看汪众,汪众看样子和是我一条心,也打算一条路走到黑。


1楼2018-05-10 00:07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