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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短篇】染香扇 BY:大风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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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


1楼2009-04-25 21:58回复
    第一章 
      京城三月,春光烂漫,翠染柳梢,花满枝头。 
      洛章晟站在京城朱雀大街的街头,面对着熙熙人潮,唏嘘感叹。 
      今天是试举新科前三甲游街的日子,状元、榜眼和探花据说全是年轻俊美的少年郎,因此全京城的老百姓几乎都挤在街边看热闹。人人都想一睹三位少年才子的风采。 
      洛章晟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中的凄凉更甚。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被他爹一顿大棍子打出了家门,只能流落街头,寂寞徘徊。只因在本次的试举中,他很不幸地名落孙山,而新科状元郎却正式他爹的死对头右相宋朔的儿子宋韵知。 
      宋右相的儿子高中榜首,洛左相的儿子却榜上无名。也难怪左相大人会觉得脸上挂不住,要暴跳如雷,怒气冲上九霄。 
      洛章晟在人缝中漫无目的地踱步,没留神被争着往街边挤的一个行人一胳膊拐子撞了个踉跄,哗啦带翻了旁边的一个小摊,摆摊的小贩见他衣衫华贵,没敢大声抱怨,只念叨了一句:“公子走路小心着点。” 
      远远的一阵吹打声传来,应该是三甲游街的队伍已到了不远处,街边的人潮骚动雀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锵锵的锣鼓声,滴滴答答的吹打声,好不热闹。 
      洛章晟就在这一片喧嚣声中慢慢地弯下身,将刚才撞翻到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 
      被他撞翻的摊子是个卖画轴扇子等物品的小摊,洛章晟帮小贩捡完了地上的东西,向小贩赔了个不是,随手拿起一把刚刚从地上捡起的折扇把玩。 
      这把折扇看起来是把旧扇,绫绢扇面,沉香木扇骨,散着一股幽幽的沉香。洛章晟随口问那小贩:“怎么你的摊上还卖旧物?” 
      小贩道:“公子,是你拿的巧,我这摊上只有这把扇子是旧物,它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给我的人还说是件大有来历的东西来着,若是碰见识货的人,能卖个好价钱。结果我摆着快两年了,也没见有人稀罕过它。敢情我是被骗了。” 
      洛章晟笑了笑,信手将折扇打开,只见折扇的一面题着一首旧诗:“风暖仙源里,春和水国中;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这是唐时宋已的一首咏桃花的诗,题诗的墨迹清峻飘逸,落款处只写了一个韶字。再翻过另一面,空空的扇面上却只画着几根树枝,光秃秃的,既没有一片花瓣,也没有一片叶子。 
      洛章晟不由得疑惑道:“看另一面题的诗,画扇面的人应该是想画一丛桃花,为何只画了几根树枝在这里,一朵花 都没有。” 
      小贩袖着手道:“我怎么知道,就是因为这样,这把扇子总也卖不出去。那些看过扇子的人都说,树枝上无花无叶,摆明了暗示着花凋叶残,又衰又败,触霉头,都不买它。但这扇骨扇面都是上等材料做的,一看就是金贵东西,没准真是个宝贝,触不触霉头也是见仁见智,您说是吧公子。” 
      洛章晟手里握着扇子,耳中听得却是三甲游街的敲锣打鼓声与人群的欢呼,想来那宋韵知现在正骑着骏马,身穿红袍,帽插金花,得意洋洋。就像三月京城中绚烂的春花,极尽荣华,自己却如同手中这把折扇上画的那几根光秃秃的树杈。他春风得意马蹄疾,自己却寂寞伶仃在街头。所谓同人不同命,更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洛章晟再次感慨地叹了口长气,看了看手中的折扇,忽然发现那几根秃头秃脑的树杈很符合自己此时落寞的心境,便又叹了口气,向着扇面喃喃道:“我能在此刻遇见你,也是种缘分吧。”


    2楼2009-04-25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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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买下那把旧折扇,只花了二十文钱。 
        洛章晟袖着扇子继续在街上慢吞吞地踱步,心道,不知道自己这团名落孙山、扶不上墙的烂泥,在他人心中,又值几文钱。 
        游街的三甲刚到朱雀街,此刻正在道路中央缓缓前行,人群的欢呼声扎的洛章晟耳朵疼,透过人缝,隐隐可以看见在最前面的状元宋韵知骑着高大的白色骏马,华美的衣袍红的刺眼。 
        洛章晟贴着街边的店面和墙根走,准备找加茶楼酒馆进去避避。他前方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痴痴凝望着街中央,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 
        洛章晟看见这个哭得像粥一样的小书生,顿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兄台——” 
        小书生却像被雷劈了一样跳起来,向后一闪:“大胆!无礼!你想干什么!” 
        洛章晟尴尬地一笑,连忙道:“这位兄台,在下是看你正在伤心,忍不住过来劝慰一下。” 
        小书生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脸颊,带着哭腔道:“我伤不伤心关你什么事!” 
        洛章晟叹息道:“唉,兄台,你我俱是此次应试的失意人,看着他人春风得意地游街,心中当然不好受,不过兄台你还年轻,大不了重新来过,三年之后,说不定新状元就是你,看开些。” 
        小书生一言不发,瞪着黑亮的双眼望着洛章晟。洛章晟拱手道:“对了,既然同为失意人,不如一同去酒楼消愁一番,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楚天阁是洛章晟最中意的酒楼,这里的雅阁清幽,酒菜精致,小伙计腿脚利落,态度殷勤。 
        洛章晟和小书生一同坐在楚天阁最幽静的雅间里,要了几样小菜,一大壶上好的竹叶青。 
        竹叶青清澈醇厚,小书生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自斟自饮,一口气灌下五六杯,洛章晟面前摆着一个空酒杯,一滴酒都没沾到。眼看小书生的脸上泛起了潮红,洛章晟正想要开口相劝,请他不要喝得太猛,小书生已抛下酒杯,伏在桌上,哇地大哭起来。 
        洛章晟僵僵地坐在椅子上,傻了。 
        小书生的哭声和方才的说话声大不相同,虽然声音很大,哭得很凶,但娇嫩婉转,分明是女孩子的声音。 
        “他”哭的内容更震撼:“……呜呜,宋韵知……你这个王八蛋!你没良心!你是负心汉!……为什么你要娶那个赵湘儿……我~我哪里比不上她!小时候你明明说,你会娶我的……呜呜……王八蛋!……” 
        洛章晟张大了嘴听她一边哭一边骂,苍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宋韵知平时一本正经,竟然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次高中状元,听说圣上本打算将清平公主赐给他当老婆,宋韵知以早已和户部赵尚书的女儿赵湘儿定亲为理由婉拒。朝中还都称赞他不贪图富贵,说他是君子,原来是早就做下了始乱终弃的事情。千金小姐一般都养在深闺中,不可能和宋韵知从小就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女,要么是从小寄养在宋府的远方穷亲戚,要么就是宋府中的丫鬟吧…… 
        败类啊败类! 
        洛章晟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宋韵知,起身走到哭泣的少女身边,有美人落泪,自当怜惜安慰,但男女授受不亲,他又不能做出什么动手动脚的安慰举动,只能无措的站在少女身旁,弯腰温声道:“那个……那个……姑娘,既然他已负心,不如就忘了他吧,天下好男人多得是……” 
        少女继续一边骂一边哭,忽然抬起头,扑进洛章晟怀里。 
        洛章晟尴尬地站着,不敢乱动,任由少女抓着他的衣裳痛哭。恰好酒楼的伙计过来上菜,看见此情此景,立刻张大嘴呆呆地愣在门口。但楚天阁的小伙计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只呆了一呆后,立刻面不改色的进来,上菜,退下,自始至终异常镇定,只在临走钱又看了洛章晟一眼,眼神暧昧至极,洛章晟无语地望向屋顶。


      3楼2009-04-25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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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少女伏在洛章晟怀里,大有一哭而不可收拾的架势,洛章晟正在默默的思考该怎么让她停下来时,雅阁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两个书童打扮的清秀少女站在门前,看见洛章晟和那少女的情形,立刻满面寒霜,目光如刀,狠狠向洛章晟剜来。 
          洛章晟在心中叫苦,我真的是清白的是冤枉的。新来的两个少女瞪完洛章晟,马上扑上前,一左一右将痛哭的少女从洛章晟身上拉开,喊了几声小姐,看来应该是这名少女的丫鬟。洛章晟长吐出一口气:“你们是这位姑娘的家人吧,她喝醉了,误扯住了在下,哭个不停,你们赶紧将她带回家去,好好劝劝她。” 
          两个丫鬟再次狠狠地剜了洛章晟几眼,其中一个冷冷道:“不用你多嘴!倘若小姐醒了,说你对她做过什么轻薄的事情,一定饶不了你!” 
          洛章晟苦笑道:“在下真的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你家小姐一开始扮成男子,我并不知道她是姑娘,以为她也是落榜的试子,这才约她到酒楼共饮,后来她喝醉了就误扯着我哭,真的再没有别的什么。在下姓洛名章晟,正是京城人氏,倘若你家小姐有什么,尽管来找我便是。” 
          扶着少女的丫鬟之一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洛左相那个名落孙山的儿子洛章晟啊,好,我记得你了,就算你是左相的儿子,如果有对我家小姐无礼的地方,一样让你死无全尸!”又狠狠瞪了洛章晟几眼后,才扶着少女出门而去。 
          洛章晟站在原地,看了看雅阁的房门,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抹得满是眼泪鼻涕的长衫,长叹道:“真是无妄之灾——”   
          从酒楼出来,街边的人群已经散去,空荡荡的,路面上还残留着鞭炮的碎屑,被暖风卷起,再打着圈儿落下,洛章晟看了看落在自己脚步的几片碎屑,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他走了很长时间,居然从城中的闹市踱到了清冷的城郊,索性信步出了城门,走到城外郊野处,沿着官道旁的一道小径一直向前,远远可见一道青山接着一条河流。他踏上一架石桥,到了河对岸,四周越来越荒凉,风景却越来越清幽。 
          正继续前行时,天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洛章晟顶着雨四处张望,欲找一棵比较大的树避雨,忽然透过树的缝隙,隐约看见前面有一道白墙灰瓦的院墙。 
          他踌躇了一下,心想还是去那户人家借留片刻,避避雨比较好,便快步跑了过去,那个宅院在雨中看来十分清雅,像是诗书人家的宅院或某大户人家在京郊的别院。 
          洛章晟到了院门前,抬手叩门,门却应手而开,门内的庭院中荒草萋萋,寂静一片,再叩了几下门,依然没人应。难道这个宅院是个荒废的宅子,没有人住? 
          雨眼看越下越急,洛章晟跨步进了院门,拱手朗声道:“请问主人在吗?在下路经此处,突逢急雨,不知可否借留片刻,权避风雨。” 
          院内依然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洛章晟只好再朗声道:“那在下便唐突进来了。”合上大门,疾步行过庭院,踏上一道厢房的回廊。 
          这道厢房像是个厅堂模样,但厅门紧闭,洛章晟在回廊下抬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袖中的一样东西滑下来,啪嗒掉在地上,原来是他在市集上买的那把旧扇,洛章晟弯腰将扇子捡起,打开看了看:“喔,居然没湿。” 
          正要将扇子收进怀中,洛章晟的视线无意间一扫,忽然发现身边的厅门不知何时开了半扇,门边站着一个人,正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洛章晟吓了一跳,只见那人穿着杏黄色的长衫,看起来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异常俊美儒雅,洛章晟急忙拱手道:“阁下便是这宅院的主人吧,在下路遇大雨,以为院中无人便唐突进来相避,实在十分无礼,望请谅解。” 
          那人静静地站着听他说完,微微一笑,既斯文又和气,像三月里最柔软的春风:“无妨,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今日有客到访,倒有些惊喜。如果你不嫌鄙陋,就请厅中坐吧。” 
          厅堂之中,布置得十分雅致,那人引着洛章晟在一张小几边坐下,几上摆着像是刚沏好的香茶,那人抬手替洛章晟面前的茶盅斟满,洛章晟急忙道谢,又道:“在下洛章晟,请问阁下尊姓。”


        4楼2009-04-25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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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章晟继续客气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少女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敛回笑容,压低声音道:“嗯,我问你,昨天我……我喝多了之后,有和你说过什么事情吗?” 
            洛章晟急忙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就算有,在下也早就忘记了!” 
            少女道:“没有就好,听着,你要是漏出了什么口风,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洛章晟赔笑赔的脸都酸了,心道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如此凶悍,难怪宋韵知不肯要你,他再拱了拱手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少女却歪头又看了看他:“我看你想进这家古玩店,难道你打算买古董?” 
            洛章晟只得道:“是,打算买块砚台送给一个朋友。” 
            少女忽然一拍手,笑道:“真巧,我最会挑砚台了。这样吧,我昨天欠了你人情,今天便帮你挑块好砚,就此两清了吧!”不等洛章晟回话,便率先大步向古玩店中去。 
            洛章晟在心中叫苦不迭,我真的没有要你还我人情啊!但这个少女看起来很不好对付,洛章晟只好跟在她身后进了古玩店。 
            女人买东西果然比男人精明了千百倍,少女进了店,店主见她身后的洛章晟衣衫华美仪表不俗,态度异常殷勤,捧出了数块砚台让他们挑选。少女满脸随便地挑挑拣拣,对每块砚台评头论足,说这个石头的纹理不好,那个缺了一角,另一个花纹不够精致,再一个年代太近,算不上古砚。洛章晟站在她身边,眼看店主的脸色一点点地黑下来,恐怕如果不是看洛章晟一副阔绰公子的模样不敢得罪,早就拿扫帚将他两人赶出去了。挑拣了半天之后,少女叹口气,摇头道:“唉,都很平常啊,没办法,矬子里挑将军,随便选一个好了。”随手拿起一块砚台,“那么就它吧,老板,多少钱?” 
            洛章晟见她举起那块古砚时,心中的不耐烦刹那间化成了钦佩,这块砚台呈胭脂红色,形如暖云,没有繁复的花纹,却十分古雅。少女和店主左磨右泡,最终谈妥了一个极其合算的价钱,在洛章晟敬佩的目光中她扬起嘴角一勾手指:“付钱吧。” 
            捧着装砚台的盒子出了店门,少女洋洋得意地向洛章晟道:“如何?” 
            洛章晟真心实意地拱手:“佩服佩服!” 
            少女笑道:“哈,我告诉你吧,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上这块砚台了,但如果看起来很想要,那店主肯定会漫天要价。放在兵书上讲,我刚才所做的,就叫做有所图却似无所图,乱敌之心,方取其地。” 
            洛章晟点头道:“高人。” 
            少女扬起嘴角道:“怎么谢我?” 
            洛章晟只好道:“前方有酒楼,不知高人可否赏光?”


          7楼2009-04-2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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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又是酒楼最好的雅阁,又一桌酒菜,又一次对面而坐。 
              待送菜的小伙计退下后,洛章晟道:“不过今天,请姑娘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少女哼了一声道:“你放心,”装作无所谓地夹了一筷菜,“我昨天是因为太伤心了,才多喝了两杯,今天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洛章晟跟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想通了便好,对了,一直还没问姑娘你的尊姓芳名。” 
              少女极其爽快地回答:“姓什么我不方便说,我叫若月。你叫我若月就行。”眼角的余光瞄见洛章晟放在桌角的扇子,双眼一亮道,“你这把折扇看起来有趣,我能否看看?” 
              洛章晟自然双手奉上。 
              若月接过扇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奇道:“咦?你这把扇子竟然是把染香扇,从哪里弄到的?” 
              洛章晟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疑惑道:“染香扇?” 
              若月诧异地挑眉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染香扇是十几年前很风行的一种折扇,因为它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扇骨,天然有香气,扇面用的绫绢必须是江南扬州特产的,书写扇面的墨也必须是徽州的香墨,另外你看,它的扇骨和扇面的样式都与一般的折扇有些不同。听说染香扇十几年前在皇宫里也很风行,可惜后来便很少有人用了,我也只见过几把而已。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用。” 
              洛章晟道:“这把扇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乃是我一个新结识的朋友所画。扇面还没有画完。”再次敬佩地打量若月,“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若月不屑得撇嘴,而后道:“当然啊,当年我六叔就极喜欢染香扇,听说他题了很多扇面来着,可惜,可惜他过世得早。我三哥曾得了六叔不少教诲,后来三哥又教了我。对了,砍价的本事也是六叔先交给三哥,三哥带我出来玩的时候又教给我的,因为当年很多扇子都是六叔亲自做的,他常常亲自到市集上买材料,久而久之就懂得如何将兵家之术用于砍价之中。” 
              若月提起她的六叔和兄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洛章晟在一旁听得十分钦佩,原来她的一家都是高人。 
              酒足饭饱后,若月透过窗子看了看天:“哎呀,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如果被发现我又溜出来玩就惨了。”噌地站起身,向洛章晟说了声告辞,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转身向洛章晟道:“喂,洛章晟,和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等我下次出来玩是,再来找你。”对着洛章晟眨眨眼,粲然一笑。 
              洛章晟忽然觉得手足有些无措,心蓦然多跳了几跳,期期艾艾道:“好。” 
              若月笑着转回身,走了。 
              洛章晟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摸摸胸口,咕咚咕咚的,似乎比平时跳得快了些。 
              傍晚,太阳刚落山,洛章晟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新买的大包小包画笔宣纸颜料出了城门,赶到秋韶的小院。 
              院门依然轻轻一推就开了,洛章晟跨进门槛,看见秋韶正站在那棵桃花树下,有两只没回巢的蜜蜂在他身边追逐盘绕,他侧身向洛章晟微微一笑:“你过来了。”一刹那间,洛章晟竟有了种眼前的人立刻便会化成一道青烟随风而去的错觉。 
              进了昨天饮茶的厅堂内,洛章晟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取出那方古砚送与秋韶,秋韶拿着古砚端详了一下,忽而笑道:“替你挑这块砚台的,是位姑娘吧。” 
              洛章晟诧异道:“秋兄,你如何知道这块砚台不是我挑的?” 
              秋韶斜望他一眼,端着那方古砚道:“这方砚颜色明亮,乃女子喜欢的颜色,且形状如云,雕着蔷薇花纹,男子挑砚,大多爱沉色,花纹也多选苍松翠柏之类,这方砚旖旎明丽,故而我猜是位姑娘帮你选的。” 
              洛章晟惊叹道:“秋兄你真是神了。居然这也能猜中。昨日我总有奇遇,今天又遇到高人。” 
              秋韶噙着笑,又反复看了看那方砚台,道:“能与你一同选砚,难道那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洛章晟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萍水相逢偶尔遇到而已。” 
              秋韶笑道:“萍水相逢,亦是一种缘分,说不定正是三生已定,方才能蓦然相逢。” 
              洛章晟郑重地说:“当真不是,偶尔遇到而已。”秋韶扬眉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在临窗的一张案几上铺好画纸,备好笔砚墨与颜料,洛章晟挽袖提笔,开始学画。秋韶从着墨调色开始一点点相授,洛章晟虚心聆听。就这样他每天傍晚过来,天黑透才走,秋韶日日耐心教导,五六天之后,秋韶终于忍不住抛笔长叹:“我以前以为世上没有六色不分的傻子,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洛章晟从画纸上抬起头来嘿嘿笑道:“我早说了,我从小到大气死过无数个教画的先生这话不是吹牛的。那什么桃红和粉红,松绿和祖母绿,月白和浅蓝我总分不清。唉,可能我没有学画的命。” 
              秋韶按住额头,良久之后道:“没关系,六色不分……你就不用勉强了……只学水墨山水……也是一样的……” 
              洛章晟每天学画学得手腕酸痛,天黑透再回家,他爹左相大人每每暴跳如雷,质问他到哪里鬼混了,洛章晟只装聋作哑。左相大人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叹烂泥扶不上墙。 
              这天上午,洛章晟又踱步在某条街上,昨天他在秋韶那里学画,居然画了一枝还算有模有样的梨花,十分欣喜。秋韶也不禁悦然一笑,淡淡道:“原来就算是朽木,雕一雕也能成块好材料。” 
              洛章晟回想起自己画的那枝梨花与秋韶的笑意,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有种莫名的惬意,他沿街看卖字画的摊上悬挂的画幅,揣摩品评其的画技,正忘我时,身边又传来清脆的一声:“洛章晟。” 
              洛章晟猛地回神,看见若月正站在身边,对他灿烂地笑:“怎么,这阵子没见,原来你迷上作画了?”


            8楼2009-04-2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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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喔,原来你最近真的在学画。”茶楼中,若月听洛章晟大略说完近况,喝了一口香茶,“我知道你这次科试中名落孙山,但是你居然没有泄气,还这么用功地学画,实乃孺子可教!”她似模似样地点头,还伸手越过桌子拍拍洛章晟的肩。 
                洛章晟含笑道:“还好还好,过奖过奖,因为在下一向是个勤学上进的人。” 
                若月捧着茶杯撇嘴道:“哈,夸你两句你就找不到北了,自夸自卖,没羞。” 
                洛章晟转而问她:“对了,最近不见,你近况如何?” 
                若月道:“还好,以前的烦心事早就全部都忘掉了,这阵子还算很开心。我皇……我三哥说的对,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洛章晟随口附和道:“是,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像宋韵知那种人,忘了就忘了吧……”话说出口,方才醒悟到错了。 
                若月竖着柳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之后道:“那天你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忘了,果然是胡扯。” 
                洛章晟僵僵地扯动面皮笑了笑,若月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洛章晟沉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钱扔在桌上,起身走到若月身边,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若月诧异地道:“干什么?” 
                洛章晟神色平静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绕进曲折的小巷,四周越来越清冷,若月有点心慌,皱眉道:“喂,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 
                出了城门,穿过一丛竹林,洛章晟停下脚步:“到了。”抬手指向竹林中小径的尽头,“你走过去看看。” 
                若月慢慢走过去,踏出竹林后,她呆住了。 
                眼前的不远处,有一大片梨树林,梨花如雪一般绚烂地开着,层层堆砌,像天上的云朵落入了凡间。 
                洛章晟道:“怎样?这片梨树林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我近日在学画,所以每天到这里画梨花,总算昨天画出了一枝像样的,得了一句夸奖。但我带你来,是想和你说,过了这棵树,还有那棵树,就像刚才你过了那片竹林,还有一大片梨花林等着你。” 
                若月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梨花,双眼亮亮的。 
                很久很久之后,她忽然开口道:“宋韵知和我哥哥在一起读书,所以我从小就认识他,常和他一起玩,他还说要我做他的新娘子。我傻傻地把这话当了真,长大了也一直等着他来娶我,结果他却说他喜欢的不是我。他曾说,他为了他喜欢的人,连月亮也可以摘下来,但那个他愿意摘月相送的人不是我。没人愿意为了我摘月亮……”她的脸颊上两行清亮的泪水慢慢流下,却笑了起来,抬袖用力擦擦眼泪,“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现在彻底想开了。嗯,你胆敢说谎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了。” 
                洛章晟笑了笑,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眼前如雪如云的梨花。 
                直到时辰不早,若月该回去的时候,她忽然向洛章晟道:“洛章晟,这个月十六,是我的生辰。”她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我十五傍晚在东城门那里等你,你要送礼物给我!” 
                洛章晟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已经快步走了。 
                傍晚,洛章晟又来到秋韶处学画,他提笔的时候走了神,一滴墨啪嗒滴在纸上,溅出一个漆黑的墨点。 
                秋韶道:“你今天心不在画上,还是不用画了。” 
                洛章晟收起纸笔,走到廊下,暮色渐渐浓重,一轮清月悄悄浮上天幕。 
                秋韶在廊下放了张矮几,和洛章晟一起席地而坐,矮几上摆了两碟果品,还有一壶洛章晟带来的花雕。 
                夜风熏熏,月色如银,秋韶缓缓道:“你今天神色恍惚,难道有什么事情压在心上?” 
                洛章晟道:“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告诉我几天后是她的生辰,让我送礼物给她。” 
                秋韶道:“这是件好事,想来是那位姑娘喜欢了你,才会如此暗示。” 
                洛章晟举起酒杯:“曾经有人对她说,会为了喜欢的人把月亮摘下来。可惜那人喜欢的人不是她。她非常希望,也有人为了她去摘月。” 
                秋韶悠悠笑道:“那么你要替她把明月摘下来么?” 
                洛章晟愁眉苦脸道:“秋兄,你在和我说笑吧。把月亮摘下来,那只是一种说法,月亮在天上,凡人怎么可能摘得到。” 
                秋韶道:“怎么不能?”忽而执起酒壶,斟满酒杯,“明月,可不就在这酒杯中?” 
                洛章晟恍然般怔住,酒杯中清酒满溢,折出一泓比酒更醇的月光,秋韶斜倚在回廊的朱栏边悠然地望着他,月光也在他的眼中。


              9楼2009-04-2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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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洛章晟拖着脚步离开御河边,一直一直向前走,终于,那座白墙灰瓦的宅院出现在眼前,他拍了拍门,没人来开。 
                  许久许久之后,他背靠着门扇坐在地上,抬头看一天的星辰,明月依然皎洁,依然圆,依然亮。他望着头顶的星与月,直到月已西沉,星星隐去,四周的景色渐渐明朗,清晨第一抹金红色的阳光斜射到他的身上。 
                  洛章晟靠在门上,沉沉地睡着了。 
                  睁眼的时候,又已是黄昏,太阳已落下山去,西方天边的云上还有一层浅浅的彤色,洛章晟发现自己躺在回廊上,秋韶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坐着,端着一杯茶水道:“你醒了?” 
                  洛章晟一时还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茫然地坐起身四顾。 
                  秋韶道:“你昨晚可已经将明月摘下,送给你想送的人?” 
                  洛章晟起身走到秋韶身边,自己拿了个茶盅倒了杯茶水喝,良久道:“送了,不过她本来就是天上的明月,我也从没想高攀过。” 
                  秋韶看了看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又终究没说。洛章晟将折扇放在桌边,秋韶随手拿过,洛章晟叹道:“她,她是公主。” 
                  秋韶挑眉道:“哦?” 
                  洛章晟低声喃喃道:“她是皇宫之中的金枝玉叶,哪里是我这种人攀折得起的。” 
                  秋韶浮起一抹沉思之色:“皇宫之中,金枝玉叶……”他望向廊外,像自言自语般道:“皇宫中,御花园中的白芍药,这个时节应该开得正好,倘若能折一枝供在桌上,对月赏花,应十分惬意……”话语之中,似有悠然向往之意。 
                  洛章晟迷惘地抬头看他,无奈笑道:“可惜我今生还不知道能否有缘进皇宫,倘若有机会,我一定替你折一枝芍药回来。” 
                  秋韶扶着扇子笑了笑。 
                  等到天将黑透,洛章晟即将起身告辞时秋韶忽然道:“你到这宅院中来,已一月有余了吧。” 
                  洛章晟乍听此话,有些讶然:“是。” 
                  秋韶含笑道:“这些时日,你学画的进境甚大,此时已不怎么用得着我教了。” 
                  洛章晟怔了怔,立刻道:“秋兄,你不会是嫌我聒噪,不肯让我过来了吧。就算不学画,我还能帮秋兄你整理庭院,或者陪你说说话,天长日久,只当解闷也行。” 
                  秋韶却不答话,洛章晟蓦然觉得有些心慌,又道:“秋兄,秋韶,我这个人脸皮很厚,就算你不肯让我过来,我也会天天到这个宅子边蹲着。我其实有个绰号,叫鬼见愁,不那么容易甩得掉。” 
                  秋韶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这么一说。” 
                  洛章晟长舒一口气,站起身,秋韶仍拿着染香扇把玩:“这把扇子,今天就留着这里,你下次过来时再取走吧。” 
                  洛章晟再怔了怔,看着秋韶在月色下有些朦胧的身影,忙点头道:“当然好。” 
                  洛章晟拖着步子回到家中,刚绕进后门,就被家仆截住,说相爷找少爷半天了,正在书房中,让少爷一回府立刻过去。 
                  老爹传唤一定没有好事,洛章晟一步三挪地到了书房,硬着头皮进门。果然,他爹一看到他,立刻胡子根根竖起,一拍桌子,大声斥责:“小畜生,成天在外东游西荡,不务正业,居然彻夜不归!昨天一夜,今日一天,你去了哪里鬼混!” 
                  洛章晟简洁地低声回道:“四处转转。” 
                  洛左相一口气堵在喉咙口,额上青筋暴跳,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方才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小畜生你给我听着,平时你去哪里鬼混不要紧,从今晚起给我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收拾齐整。明天进宫后,御宴之上,圣上面前,你胆敢再丢脸,老夫一定在祖宗牌位前把你的腿打断!” 
                  洛章晟猛抬头,瞪大了眼:“御宴?”


                11楼2009-04-25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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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1.136.222.*
                  此篇是偶的大爱啊...


                  15楼2009-05-10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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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242.74.*
                    原谅我的无能..
                      么看懂//、、


                    16楼2009-07-21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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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错  我恨你
                      这文的结局  我恨....


                      17楼2009-07-21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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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
                        没了。
                        好想看后面,意犹未见啊


                        18楼2009-07-31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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