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李天泽身体一僵。
那个人的名字已经七年不曾有人提及过了,本来以为伤疤可以随着时间慢慢结疤痊愈。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根本是不碰不疼,哪怕轻轻撒点水,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硬生生从心尖上剐去一块肉的感觉。
“我是马嘉祺的同事贺峻霖。或许可以说,退役同事,因腿部重伤。”
“他...让你来找我的?”
“快了。你再等等他。”贺峻霖没有回答李天泽的问题,只是推了推眼镜,抛下一句话便走了。
5.
李天泽回到家,黑漆漆的。一天下来没有任何胃口吃饭,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时间仿若随着夜晚缓缓流动的灯雾回到七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小画家,没什么名气。窝在一个小公寓里,看着山城的朝阳和夜景找灵感。
李天泽很喜欢窝在家里,基本没事不出门,可那晚上实在是个意外。不知怎么断电了,得了,什么都干不了,实在无聊。遂便随便抓了一件外套出门了。
李天泽在路上晃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洪崖洞最适合画家。正欲返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干净的歌声。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街头唱春风十里,倒是很有趣。李天泽穿过层层人群,看到一位穿着白衬衫的面容清秀的男孩正在弹着吉他唱歌。
“春天的风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好巧不巧,俩人的眼神对上了。男孩眼里的清澈是李天泽这个俗人所不敢触碰的,只一瞬,便很快地挪开了眼。寻思着今天该带块画板出来的。
那男孩似乎不放过他,眼神一次又一次向他看来。李天泽佯装在看江边的夜景,脸却烧的厉害。得,还是回家。
李天泽回到家,刚好来电。顾不得时针已经指向了11,拿出画板和水彩。开始涂抹。他得承认,自己想画什么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构思,而是随意涂抹,再细细修改。
当时针指向一点时,李天泽扔下了画笔,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看了眼远处架于木板上的画,耳边似乎又想起了男孩清澈的嗓音。算了,睡觉。
第二天起来,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李天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图片发到网上,却不曾想,这是他成为一名有名画家的开始。
很多画馆的老板都开始来找他,想把李天泽的画挂到自家画馆。李天泽扫了一眼,都是些恭维的话语。在这其中,有一句却脱颖而出。
“选材是俗了点,颜色搭配还是够大胆。还不错。有待进步。――青雉画馆”
青雉画馆。有趣。
李天泽想着,点开了对话框。
“李天泽。”
“青雉画馆馆长马嘉祺。”
“画给你画馆了。”
对方沉默了几秒,敲出一个“好”字。
“价格面谈?”
“好。”
“长江国际青雉工作室,恭候到来。”
那时的李天泽和现在一样随性,习惯看眼缘。觉得建议好过夸赞。周围人都说他随意,明明那么多有名气的好画馆争着抢着要他,却偏偏把画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馆。
谁知道呢?感觉吧。
第二天办公室门开的时候李天泽还是很尴尬的,因为那个馆长居然是街头唱歌的那个男孩。
“李天泽。”
“马嘉祺。”
价格商议的过程很融洽。上午闲着半天李天泽所幸在办公室楼下的画馆转起来。画馆的装修极简,黑白色调。画馆墙上挂着的画不是很多,却很能体现马嘉祺的品位。简洁,抽象。
也恰巧很对李天泽的感觉。
“中午一起留下来吃个饭?”
“也行。”
李天泽想了一下自己摆满了颜料和画的小公寓,觉得答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马嘉祺听到回答却笑的开心,露出了两颗稚气的小虎牙。
小孩子。
吃饭的时候李天泽才知道马嘉祺不过是看着小罢了,真是年龄比他还大两岁。
“你一个画馆老板怎么在街头唱歌?”
“喜欢音乐。”
李天泽从前觉得说喜欢一样东西的人都很虚伪,毕竟没人是长久而热烈地喜欢一样东西。人的耐心和兴趣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被消耗完,李天泽也是。
可马嘉祺似乎是真的很热爱音乐。李天泽在认识了马嘉祺一个月后承认了这点。
现在李天泽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马嘉祺男友。没什么长篇大论的表白,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在李天泽画画马嘉祺在办公的时候,马嘉祺突然说要不我们俩试试做情侣?李天泽可能是被虎牙蛊惑不加思索地回答好啊。
话毕抬头看了一眼马嘉祺,对方却笑的像个孩子,虎牙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不知道为什么,李天泽突然觉得马嘉祺离自己很远,似乎下一秒就被推开触不到了。真是怪异的感觉。
交往两个月后,李天泽觉得马嘉祺越来越不对劲。经常在李天泽扔下画笔从画室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来时还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办公。
手指在键盘上飞扬,似乎在忙很重要的事。看到李天泽过来,揉揉他的头发,催他赶快去睡觉。
“马嘉祺,我们得谈谈。”
6.
“好。”马嘉祺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电脑,回过身来和李天泽面对着面,“你想知道什么?”
对面人的坦荡倒让李天泽显出几分尴尬,一开始的气势也不复存在。低着嗓子道:“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啊?”
“乖,你不会想知道的。”马嘉祺突然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夜幕上星光闪闪。
“活着真好。”马嘉祺突然抛下一句让李天泽不明所以的话。
李天泽抬起头看着马嘉祺,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男孩,从小特别想当警察,觉得当警察抓坏人特别威风。可是当他真正当了警察,被秘密派去调查一桩案件时,用别的身份遇到了一个自己想保护一辈子的人。他突然只想和他在一起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怂啊。”
李天泽很聪明,知道马嘉祺说的是他自己。他在马嘉祺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去做你想做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那晚看见的马嘉祺,是不同于以往的马嘉祺,是将自己平日里所有的伪装都卸去,只留下一块柔软又敏感的内躯。月光洒在他侧脸上,生出淡淡哀忧。
“那,你以后的画只能挂在我的画馆。”
“好。”
7.
一周过去了,俩人在那夜敞开心扉彻夜交谈后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天泽。吃早饭。”马嘉祺将吐司和果酱摆在桌上,去二楼叫时间黑白颠倒的李天泽。
“天泽。天泽。”马嘉祺看着昨晚彻夜作画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李天泽,还是轻轻关上了门。抽出一张便利贴粘在门上。
“早饭已经备好了,桌子上有芒果酱和吐司,牛奶自己热一下。”
说完便出去打了个电话,神色突然冷峻。
马嘉祺回来的时候,李天泽早已醒了,安静地坐在桌子前吃早餐。
“天泽。”
“怎么了?”李天泽咬了一口吐司,问道。
“刚接到贺儿的消息,那桩我在调查的案件有线索了。今天晚上行动。”
“好。”
“等我回来。”马嘉祺在李天泽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神情虔诚又神圣。
怀里抱的是他纯白的天使,他不该接触这带着血的人间。
8.
这一等李天泽便等了七年。
从马嘉祺离开,他便没再在深夜画过画。他夜里总是睡不好,老是梦到带着血的马嘉祺站在他面前。
李天泽睡到这儿突然从梦中惊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往水杯里倒了杯水,灌了一杯方才好些。
李天泽的床是靠窗户的,不经意往下一看,却愣住了。
他的男孩背靠昏黄色的路灯光,穿着白色的衬衣,露着两颗小虎牙,眼里装满了星河,是这世上最好的存在。
他张了张口,李天泽的眼泪却突然无声地落下来。
他说。
“天泽,我回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