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见到了久违的男子。
温和地笑着，将她搂在怀中，温声道，“叶笑，我知你现在不愿，没关系，我愿意等，哪怕是一生一世也没关系。”
“我愿意等到你说愿意的那天，在此之前，你想怎样都好。”
元方这个傻子，守着誓言，为护她周全付出性命的代价，而此刻的她，要拼着性命为他报仇。
对不起，她终究还是没能做到答应他的，好好活着，而是心甘情愿卷进腥风血雨之中。
一滴泪，在叶笑眼角，晶莹而出。
胡子花白的御医反复诊了几次，才直起身走到安荣身边，“皇上，叶贵妃有喜了。”
“什么。”安荣一愣，望着床上巴掌大的苍白人脸，一时间心头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那孩子……”
御医低着头，随即跪在地上，“老臣无能，胎儿若执意留，恐贵妃性命不保，况贵妃身子多有亏损，已伤及根本。”
安荣一惊，后面的话却早已无心再听，疲惫地摆了摆手，让人离开。
径直走到叶笑床边，安荣抿唇看向叶笑，床上的叶笑脸颊消瘦，嘴唇惨败，看着便让人心疼。
似乎是做了噩梦，叶笑的眉毛拧在一起，时有挣扎。
安荣痴痴看着，好像突然就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锦来阳雪殿时，叶笑正躺在床上，含笑端着杯子，将水一点点喂进叶笑嘴里。
“叶贵妃，别来无恙啊。”苏锦清脆声音在屋中响起。
含笑赶紧放下杯子，跪在地上。
叶笑却并未动，看着苏锦，声音平静，“臣妾身体抱恙，不能下床行礼，还望娘娘恕罪。”
“叶贵妃这是哪里话，你在韩国祭祖天坛上跪了三天，终于求得神明原谅，实乃喜事！”苏锦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落入叶笑耳中。
呵，天灾人祸，竟是自己一介女子的过错？
叶笑不动声色，敛了眉目，不说话。
“皇上朝政繁忙，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妹妹，”苏锦笑靥如花，“随便带了我小厨房拿手的糕点。”
苏锦说话间，阿紫已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散着诱人香味的精致糕点摆了整整一盘，被阿紫端到叶笑面前。
“你尝尝味道。”苏锦声音淡淡。
叶笑只看了一眼，便暗自将苏锦的主意猜个大概，心思一动，语气也尤为生硬，“我不吃。”
苏锦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变得冰冷，“叶贵妃，本宫好心给你送来糕点，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锦表情淡漠，抬手将阿紫端着的盘子轻轻一扫，盘子便从阿紫手中脱落，连带着糕点，滚了一地。
阿紫被吓了一跳，苏锦将一切看在眼里，脸色的表情也更是骇人，“叶笑，你别给脸不要脸！”苏锦冷哼。
“我就算和你撕破脸皮，又能如何？”叶笑抬眸直视苏锦，明明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却却仿佛自有一股气势从心底油然而出。
双方对视，剑拔弩张。
苏锦忽而诡异笑了，“叶笑，就算皇上在外人面前如何宠你爱你，你以为这个长子，他会让你来生？”
叶笑愣了愣，又听苏锦道，“叶笑，我告诉你，你做梦！整个天下，只有我一人有这个资格。”

傍晚掌灯时分，李华从外面进来，“娘娘，皇上让您御书房一叙。”
叶笑脸色一变，此事让她过去，那无非是为一事，安荣在前面撑不住了，要拿她去人前扛刀。
可是自己这身体，叶笑稍微一动，便牵扯周身伤口，轻咳一声，竟痛得浑身一窒。
神色一黯，含笑赶忙上前，却听叶笑轻声，“走吧。”
一人一婢，走在悄无声息的暗夜里，身后是冰凉月光照射出的长长影子。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安荣打量跪在下面的一众大臣，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叶笑从外面进来，盈盈跪在安荣脚下，“吾皇万岁。”
“不用拘礼了，”安荣沉声，“眼下北方大旱，众爱卿以为，唯你一人能解，叶贵妃，你可愿意？”
偌大个房间悄无声息，气压低沉，屋中的所有人都等着叶笑的答案。
良久，才听叶笑开口，“臣妾愿意。”
当天傍晚，叶笑便被人押送到天坛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众官兵，漆黑的暗夜里，明黄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触骨生寒，叶笑安静地跪在上面，她还要连着跪上三天，并保持相同姿势，稍有差池，便是一顿皮肉之苦。
饶是叶笑身份金贵，但在百姓敬畏的神明面前，她却卑微得连蝼蚁都不如。
听说妖妃求雨自罚以息神怒，城中万人空巷，百姓们聚于高台之下，指指点点。
“快看，妖妃真在此处。”
“真真作孽，搅弄朝堂，陷害忠良，迟早遭天谴。”
“老天爷劈死妖妃！”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立刻得到呼应，连成一片，百姓情绪高涨，要靠士兵上前，才能勉强维持秩序。
……
两日之后，叶笑蓬头垢面，嘴角干涸起裂，全身肌肉僵硬，更时时刻刻忍受痛楚。昏昏沉沉，全凭一口气支撑，才没有倒下。
赵国千万亡灵，唯她一人可以仰仗，她，赵国的王后，绝不能倒。
三日一早，天空忽而电闪雷鸣，片刻后降下久盼的甘露，瓢泼大雨。
城中百姓欢呼雀跃，再无一人顾及天坛上跪着的叶笑，连看守的侍卫也尽数撤出。
叶笑跪在地上，任瓢泼大雨湿了满脸满身，她张嘴去接天上的雨水，忽而身子一歪，头重重摔在地上。
头顶的方寸被遮挡，有脚步声停至叶笑身边，安荣蹲下身子，抬手拢了拢叶笑脏兮兮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
“你来啦。”叶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忽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安荣将叶笑护在怀中，冰凉的雨水不可避免打在叶笑身上，可她的肌肤却炙热滚烫。
无奈的叹息自淅淅沥沥的雨中传来，“叶笑，我该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