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出来，钟启明叫了一辆黄包车，他并不让我开车，我也只能乖乖听话。我并不想多事，也不想忤逆他的意思，惹人不快。但黄包车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还是生了那不想去的心思。止了前进的步子，侧头去看他。】
先生……要不算了。
【原本我十分想回忆起前尘往事，如今倒不那么热衷了。如今的日子安心而又随意，这应该也是我所想要的，其他的事情倒变得不那么热衷了。】

鉴于我的“残疾”，开车是不大可能的，我也坚持不让阿九开车，榕园外整齐地停了五六辆黄包车，几个车夫蹲在路沿上吞云吐雾地抽着土烟，早春时节，天气寒凉，他们却身着单衣，想要讨得生计，谁也不比谁更容易。
我扶着他坐上其中一辆黄包车，对车夫道。
：福音医院。
医院同榕园有很长一段距离，过了许久，车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身上并没带钱，思琢片刻，将手腕上的表取了下来，递给车夫付了车钱，然后扶着阿九下了车往医院走去。
这时，身旁的阿九开了口，闻言，以为他是不放心日本医生，于是解释道。
：田中五郎是临淮顶尖的医生，而且也有心理治疗医师的执照，你无需担心。

【临到了医院我倒是退缩了，并不想让先生操心我的事情，我止步不前，还是拗不过他，随着他往前走。临到了门前，我看着他，十分诚恳道。】
先生，要不算了吧。
【听着他宽慰我的话，心里很开心，事实上，自打我睁开眼睛以来，钟启明都很关心我。我并不知道我的前面是什么样子的，若是并非我所想，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医生我是知道的，他的私人医生也是他。他不说话，我再次说道。】
先生，没那么重要，真的。

我与他一道进了电梯，两个小护士一左一右扶着他。只听得“叮”得一声，电梯停了下来，我们快速出了门去，田中五郎的办公室就在左手边第二间，小护士上前去敲了敲门，说了声钟先生来了，刚要进门，一旁的阿九却打起了退堂鼓。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凛然，不发一语，手一摆示意小护士直接将人架了进去。田中就坐在窗户前的办公桌上，看见我们，略微有些惊讶。我率先开了口，用日语将阿九的病症简单地交代了一遍。
：你看着办吧。

【钟启明的眼神是不容我拒绝的，事实上我从来无法拒绝他。虽说他对我素来脾气很好，但心里总是不愿去忤了他的意，这张脸若是有点笑容就好了，就算没有，也不想看他蹙眉的样子。由着两个小护士架着进了屋，田中医生坐在窗口，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小护士让我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就出去了。我有些不安，但一看到他，又安定了下来。两个人用日语交流完，田中看向了我，面带着笑意道：“你不必紧张。接下来交给我，完全信任我就可以了。”我点了点头。】
【钟启明从办公桌退了下来，在我身边坐下来，他朝着田中点了点头，白衣大褂的医生便开始发问了，先生一些常规的询问，然后又是近况，我皆是一一作答，问题问完了，我沉默了，良久，抬起头来。】
你真的可以恢复？
【他点了点头，笑着道：“你大可试试。”】

田中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分明只有四十几岁，却总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只有跟他接触久了，才知道这人就是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
阿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也毫不客气地在一旁坐下，和田中五郎同为白川做事，两人也算是深交了。田中先是询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阿九一一回答。然后他打开抽屉，低头翻找出一块怀表，起身从办公桌后背走了出来。见状，我也站了起来，道。
：需要我回避吗？
田中五郎看了我一眼，向我摆了摆手，我心下了然，便同小护士一道出去了，还顺手将房门关上。

和谐

出了房间，小护士便离开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我无聊地在门口的走廊上踱着，时不时驻足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宣传画册和名人字画，有几个来来往往的医生，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我也一一颔首回应。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声音，我推门进去，就见田中又回到了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阿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样子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痛苦了。我径直走向田中，道。
：情况如何？

【恢复记忆，本来我也并未报多大的希望，但经过了刚才，我倒是有些期待。田中也没有多问，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下一秒钟启明推门而入，看见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自然坐在了我身边，下意识朝他挨近了一些，他向田中发问，我小声道。】
先生，我没事。
【他担心着我，这点让我很是开心。田中对着我们，他并没有讲中文，而是用了我那听不懂的日语，两个人在那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田中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从他眼里读懂了一些了然的情绪，我回视他，平静又不甘示弱。虽然共事许久，但他毕竟还是白川的人。
和田中用日语简单的交流了一下阿九的事情，头疼可以缓解，但能否恢复记忆，不太乐观，我微微蹙起了眉，良久没有作声，最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道。
：好的。

【我听不懂他们的话，索性低下了头，等他们话音落了的时候，我抬起了头。他们谁都没有出声，我也就没有说话。良久，钟启明站了起来，我也随着他站了起来。而后和田中鞠躬告别，随着他一起出去。关了门，我故作轻松地对他道。】
我就说我没事吧，先生，我们回去吧。
【他蹙眉的小动作都被我看在了眼里，看在眼里觉得心疼得很。说完率先一步往前走，和他一起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