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
记忆当然会美化事实,自那下午后的四年(零五个月)间,她常常回想起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那
些擦伤正是他们激情的战利品,而她的泪水则证明了她对他的感情。
第二天,他便消失了。他去了曼谷还是复活节岛,反正是某个他没欠一屁股债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
为他感到悲哀,而这悲哀也并未悄然离去。尽管从未搬上台面,但她却常常思考她与罗瑞之间关系的
腐朽是否正源自于此:当她与罗瑞做爱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弗兰克。
现在呢?现在,尽管搬到了新家,一切又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但似乎这些事还是会让她忆起弗兰克
。
不光是邻居的闲言碎语会将他带进思绪。一天,当她独自在家整理一些个人用品的时候,她翻到了罗
瑞的几个相册。大部分是相对而言比较近期的:他俩在雅典和马耳他的合影。但埋藏在这些微笑的照
片之中的,是另一些她之前未曾见过的照片(是罗瑞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吗?);几十年来的家庭照片
。他父母结婚时的照片,黑白的印象被时光侵蚀的发灰。受洗时的照片,照片上骄傲的父母们在家人
的环绕下将婴儿浸入圣水之中。
然后,是俩兄弟在一起的照片;睁大双眼,呀呀学步的时候;当然还有一同上学时,在做体操和学校
典礼上抓拍的照片。之后,当青春期那为粉刺所苦的羞涩到来之时,照片的数量就变少了——直到青
蛙变成了王子,开始展现青春的另外一面。
看到弗兰克如此光彩照人,在镜头前拌着鬼脸,她感到自己脸红了。照片上的他是个喜好自我表现的
年轻人,毫无悬念,总是穿着d la风格的服装。与之相比,罗瑞看上去简直是衣衫褴褛。对她来说,
这对兄弟的未来从这些照片之中就可看出端倪。弗兰克会是一个微笑着、富有魅力的轻薄之辈,而罗
瑞则将成为一名体面的市民。
她最后还是将照片收好,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红红的脸上沾了些泪水。这泪水并非源自悔
恨,那对她来说没有意义。是愤怒让她的双眼灼痛。不知为什么,在呼吸起伏之间,她迷失了自己。
她也明白,甚至可以说相当确定,当她躺在那张点缀婚礼蕾丝的床上,任由弗兰克亲吻她的颈项时,
她便失去了抓住命运的机会。
3
过了一会儿,她上楼走进那间窗帘紧闭的房间。
目前他们只是在整理那些暴露于公众目光下的区域,还没在楼上做什么装修。因此这间房间也没做什
么改动。事实上,除了她自己来过几次之外,没有别人进去过。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上楼,也不知道如何言述当她站在这房间里时,那围绕着她的五味杂陈的古怪感觉
。但在这黑乎乎的房间里,有某种东西让她觉得很舒服;这里就像某种子宫,一个死去女人的子宫。有时候,当罗瑞出去工作,她会上楼静静的坐在这里,什么也不想;或者说起码没想什么能用语言表达的事情。
逗留于此让她有一种奇特的罪恶感,当罗瑞回来的时候,她尽量远离这房间,但并非总能办到。有时候她的双脚会不由自主的将她带到这里。
那件事发生在周六,鲜血之日。
她看着罗瑞在厨房门那儿工作,凿着那些铰链一层又一层的油漆,这时她似乎听见那房间的召唤。她满意的看着罗瑞全神贯注于手头的活计,然后便走上楼去。
房间比以往更冷,她对此还挺高兴的。她把手放在墙壁上,然后又用自己冰凉的手掌抵住额头。
“没用,”她喃喃自语,想到在楼下干活的那个男人。她不爱他,起码没有他对她容颜的迷恋般那么的爱。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而她则在此忍受痛苦,离他远远的。
一阵风将后门吹的关上,她听见那砰然一响。
楼下,那阵声响让罗瑞失去了注意力。凿子随机跳出了凹槽深深砸进他左手大拇指。伴随鲜血涌出,他失声痛叫。凿子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