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四,晌午
福宁殿
皇帝·赵顼
入眠前与曹非道:接朱才人来。
这觉歇的并不踏实,恍惚中闻到一股桂香,似帘影淡秋光,又似靡靡风还落。醒来时,昏沉比前尤甚。既温和又疲倦地笑道:扇子上熏染的什么香?
才人·朱宜嗔
轻轻打着团扇,杏眼偷沾又离,薄薄绢面如云,秋波掩映。徐风慢送间忽传人声,如被觑见,忙垂眼帘,“不曾熏香哩~”薄彤暗浮,怕风激人,将扇子打慢了些许,“桂子提神,宜嗔折了两枝,想让圣人欢喜,应是不慎偷了几分香来吧。”笑里露出一点俏来,侍儿拧了巾子,眼神会意了,轻声问,“圣人可要再歇一会?”
皇帝·赵顼
撑着坐起身,愈发头疼鼻塞声重,唤一声:去教黄升。再向朱氏道:不妨碍,许是昨儿吃了酒,外加伤风外感,所以才…说到此处,业连嗽了声,以茶顺了顺:你来得不凑巧啊。
才人·朱宜嗔
侍儿听命去了。指尖试了试水温,将巾子重浸了,玩笑一样回话,“虽是美酒,不可贪多,若是误了中秋,螃蟹可不依。”慢慢拧干,又净了一回手,拭干了才进前,“如何不凑巧呢?”佯嗔,“不过陪圣人呆了半个时辰,这便惹嫌了——快让宜嗔为圣人净净面,讨几分情面,好多留一会儿才是。”
皇帝·赵顼
接过随意抹了几把,又净过手,冷笑道:你尚有这份心肠!从侍人手中接过一叠细绢,由人侍奉着嗅着鼻烟,痛拧了几个喷嚏:朕何尝拿她当外人待!
才人·朱宜嗔
书到用时方恨少,大抵此时情景也诸似,抛却一头雾水,转拿了那柄团扇,又徐徐打了起来,“暑气未歇呢,喜怒易上头,圣人又稍欠小恙,还应保重贵体。”秋波一转,团扇掩唇说笑,“宜嗔确是将圣人当外人待的——”顺手了,发觉才挪回,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扇,“奴算不算,替父兄为圣人尽忠?”
皇帝·赵顼
朱氏话一出口,殿中侍人各个屏息静气,躬身之人只盼自个可以低到地缝里去;斟茶之人只望盏身与盏托之间绝无磕碰之声;连丈外扭转冰轮之人也多祈轴承失音。而皇帝,正畅快地打着喷嚏,所以不曾去听朱氏口出之言。直到末了一句尽忠的话,方回神疑问:嗯?
才人·朱宜嗔
仿佛察觉一丝异样,只又若错觉一般闪过,这一点浅浅的意识也随一连的喷嚏声化去了。“宜嗔是讲....”漫漫回想,那玩笑带着一点稍显逾越的亲昵,耳垂泛开薄薄的红热,“哎呀”一声,腔里柔出一声撒娇一样的,“圣人分心了,才不要告诉圣人哩。”觑一眼茶盏,转移话题地低问侍儿,“热的吗?”斟茶的却只顾低垂着脑袋,也不曾应话,于是不得不又微红地偏过头来,“圣人,沏些热茶如何,入几片新姜,祛寒通感很好呢....”芙蓉微醺色,又轻轻地添,“若嫌辛辣,便碎成姜末,入口后才得一二味道,无妨饮茶的...”
皇帝·赵顼
微微一笑:真真是年轻识浅,不晓得关系利害。抚其鬓发,挲其耳垂,片刻后笑道:你回去罢。
才人·朱宜嗔
大抵他说的话,十之六七是听不懂的。但想想似乎十句也没说上,微的羞恼里,有一点失落盈上心间。抿了抿唇,“那,宜嗔告退了...圣人保重身体。”忽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这句话说的也不太好呢,一时心绪太多,不曾细想,两手空空地匆去了。
皇帝·赵顼
黄升诊过脉,道是伤风外感的症候,回去后斟酌着开了方子,煎了药来。傍晚,曹非道昭仪前来侍疾,皇帝道:她的心意,朕知道了,好生送她回去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