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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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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8-06-29 20:11回复

    九筒擦刀。
    麻將牌不會擦刀,人才會;所以這裡的九筒並不是一張麻將牌,而是指一個人,一個擦刀的人。
    他的刀看上去毫無特點。制式的雁翎刀,刃長兩尺又兩寸、柄長八寸,鐔上沒有任何一點裝飾。
    他的人看上去卻要比他的刀更普通。他的身材中等,手腳齊全,臉上一張嘴、一隻鼻子、一雙眉毛、兩扇耳朵。
    或許嘴稍大、唇稍薄,又或許鼻梁微微上拱、顴骨嫌高了那麼一點,但所有這些東西組成他的臉時,他的臉便顯得毫無特點。
    除了那雙眼睛,眼白多於眼青、細狹而略略上揚。當他在盯著你看的時候,你大概會覺得被一條蛇纏住了,黏黏潮潮地帶著股寒意。
    除此之外,九筒完完全全地是個普通的壯年人。
    普通有普通的好處,至少對九筒來說是如此。
    他五歲習武,十六歲出道,二十一歲加入「麻將」,剛過而立之年,已背有五百四十三條人命;江南「林亭之亂」、湘北「益陽慘宴」、漠北「盤朱峰密談」,都和他撇不開干係。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江湖上卻少有他的消息,因為他實在是太普通了——但換句話說,拜他的「普通」所賜,他才能全身而退。
    所以九筒對自己的「普通」簡直滿意極了。


    2楼2018-06-29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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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篤!篤!篤!
      九筒往旁邊一傾、就勢側翻,躲過三枚鏢;他躲得很險,那三枚鏢擦著頸子和腕子、打在他身後實木的柱上,發出三聲悶響。
      是誰?
      九筒在躲過這三枚鏢的同時,也在想這個問題。
      按來人飛鏢技藝來看,對方必定是個使鏢的名家。
      使鏢的名家並不多——這畢竟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功夫,因而以飛鏢技藝見長的多是一些小賊、並不成氣候;但總歸還是有那麼幾個「名家」——
      「九命鏢」陸吞麼——
      九筒又聽見飛鏢破空的聲音。
      ——不、絕不可能是陸吞;陸吞慣使的鏢比這要長上一寸有餘,並且眼下,他人應當在涼州。
      九筒拔刀。
      難道是「賽由基」諸葛準?
      飛鏢「當」地一聲打在九筒普普通通的雁翎刀上,沿著刀刃滑了一段距離、落地。
      ——同樣不可能。諸葛準使鏢講究「準」,而來人顯然是在求「快」,以藉此打亂陣腳。
      破空聲再次響起,這次是五枚。
      九筒感到喉嚨發緊。
      ——也不可能是「胡蜂」和「散月」。
      ——那麼究竟是誰?
      九筒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中了一鏢。
      他算准了躲過那五枚鏢的路線、但第六枚恰恰沿著他閃避的路線飛來。
      九筒有兩個選擇,中一鏢,或是中五鏢。
      九筒不是傻子。
      所以他終於中了一鏢。


      3楼2018-06-29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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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九筒並不是個傻子,但也很難講說是個聰明人。
        因為在他中了那一鏢、身形稍滯的當口,來人又連發了三鏢。
        他又中了三鏢。
        一鏢在腿腹、一鏢在左臂、兩鏢在左肋。
        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他傷得很重,因為幾乎每一鏢都沒入了肉里。
        他幾乎要叫出聲來。
        但他不敢,因為多餘的動作往往會帶來變數。多年的江湖經歷讓他閉住了嘴。
        他在等。
        等對方露面。
        但對方一直沒有露面。
        他試圖沈住氣,但他的傷勢已不准許他沈住氣。他已難以集中視線。
        血滴在青磚鋪就的地上,「啪噠啪噠」地響著。
        九筒沒有動。
        他不敢動,也不能動。
        屋子里又靜了下來。
        要了命地靜。
        「僕」的一聲悶響。
        九筒睜開眼。
        太亮了,以致於他只能把眼睛微微打開一條縫。
        他的手腳被縛得很緊,繩子勒進了他的手腕腳踝。傷口已經止血,但仍在作痛。
        四周的情况因眼睛尚未适应强光而难以辨清,只能隐约看见一個短小精悍的黑衣男人負手站在他的左邊,但似乎並沒有看他一眼。
        「七八九筒、順子!」他聽見一個老嫗的聲音,那聲音就跟所有賭鬼的聲音一樣,充满对「赢」的渴望。


        4楼2018-06-29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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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筒的腦子簡直亂極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被那個使飛鏢的傢伙襲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帶到這個地方、更不曉得這個地方是哪裡。
          但是——
          「七八九筒、順子!」
          ——那是甚麽意思?
          九筒不敢想,但他還是繼續想了下去。
          搞不好、「麻將」在「這些人」眼裡,真的就是一幅麻將牌。
          九筒停住——那可是「麻將」,真的有可能嗎?
          九筒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待眼睛適應了光,他就看見了不遠處一樣被人縛住、像死狗一樣伏在地上的的一個七筒和一個八筒。
          說是「一個」,是因為一副麻將牌里有四張七筒、有四張八筒,所以「麻將」里也會有四個七筒和四個八筒。
          當然地,也會有四個九筒。
          現在,這一個七筒、一個八筒還有一個九筒,正被當成真正的麻將牌打。這不能不說是件讓人抓破頭皮都想不到的事。
          「麻將」創立五十二年,勢力之雄厚、發展之迅猛,百年來無能出其右者; 旗下凡百五十二人,都可算作各行翹楚;成員從萬、從筒、從條、從風、從箭等,各部分工明確、紀律嚴明,是以江湖上鮮少有敢主動招惹「麻將」的人。
          但現在,「麻將」中的一個七筒、一個八筒和一個九筒,已然湊成了一個「順子」。


          5楼2018-06-2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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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嫗的話音剛落,九筒就感到自己被人提拎了起來,是那個矮個子的黑衣男人。
            他的左肩上已負著七筒和八筒,卻絲毫不露疲態,又將九筒輕輕松松地掄起來放在右肩。
            九筒那對寒而潮的眼睛微微一縮——
            好大的力氣。
            但更重要的是——
            好精準的控制力。男人把九筒掄起來放到肩上的動作的「自然」程度無疑顯示了他對肌肉不差毫釐的控制。
            九筒相信當今江湖上的成名人士中對「控制」能有這樣領悟的,決不會超過兩手之數——
            好可怕的人。
            男人扛著七筒、八筒和九筒走出房間,脚步不快也不算慢,沒發出半點聲音——
            而更可怕的是,就算是這樣的高手,看起來似乎也不過是一個「卒子」罷了。
            他所屬的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
            九筒幾乎要開口問出聲來——
            只不過他的舌頭根本不聽使喚,就和他身體的其他部件一樣。
            九筒本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個聰明人,直到幾個時辰前,他也還是這麽認為的。
            但他現在卻像袋面粉一樣掛在一個陌生人的肩上,動彈不得。
            他現在甚至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和面粉沒有太大的區別了——他的腦袋和面粉對目前發生的事情的瞭解如出一轍,即是一無所知。
            但和一袋面粉不一樣的是,他已開始盤算對策。


            6楼2018-06-2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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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室很大。
              這使得九筒有足夠的時間觀察。
              他見著了他平生見過最大的麻將桌。
              麻將桌長寬各兩丈,但桌上竟空無一物。
              桌四邊各據四人,南北兩側分別坐了一皂袍老者、一艷裝美婦,方才說話的華服老嫗則位於東側,而坐西向東的是一個紅袍人,看來身形並不高大,叫人分辨不出男女老幼。
              他也見著了平生見過最熱鬧的一桌麻將。
              皂袍老者身後隨著兩個模樣一般無二的灰衣武者;武者身高均近八尺,頭戴箬笠、背負長劍,劍尖相向,顯然是對難纏的搭檔。艷裝美婦身後則站了四個十三四歲、穿著綠色短衫的孩子,兩男兩女,樣貌都很是周正。至於華服老嫗,身後則更是列了整整兩隊侍女,百來號人。
              紅袍人一側,卻衹有紅袍人自己一人而已。
              但無論如何,再算上四周的黑衣守衛們,二百餘人的麻將局已經足夠熱鬧。
              黑衣人扛著九筒漸遠,麻將桌和桌旁的人便成了難辨的色塊。
              隱約間他又聽著「連六」一聲,瞧見六個顏色一般的輪廓被擲到台上,隨後便隨著黑衣男人,一步一步遠離聲,遠離光 ,遠離感覺,最終邁入黑暗。


              8楼2018-06-29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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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從前或許還有不少江湖人把這八個字掛在嘴邊,但近十年,已沒有多少人唸叨這話了。
                因為後來有人說了另一句話:「本賭棍是一萬,從來都不怕萬一。」
                說這話的人當然叫一萬;並且因為他這個人和他這句話,江湖上的人大多變得既怕一萬、也怕萬一。
                或者準確點來說,他們對「一萬」的恐懼甚至已經超過了「萬一」——因為「萬一」尚且有吉有兇,但「一萬」往往意味著沒有懸念的死亡。
                正如他自己所講,一萬是個不折不扣的賭棍。
                殺手一般很少嗜賭,因為他們的每一分錢都沾着血,這些血往往是沉重的,重得能讓人失去一擲千金的魄力。
                因此他們看重他們賺得的每一分錢——「賭」對他們來說實在不是個多好的選擇。
                但一萬不一樣。
                無論是「賭博」還是「殺人」,在其中他從頭到尾追求的都只是纯粹的刺激。
                只有在猛地把牌九摜到桌上或是拿劍刺穿目標的心口時,一萬才能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地撞擊胸腔,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
                除此之外的時間,一萬都像一具屍體一樣,沉悶、寡言。
                現在一萬並不像一具屍體。
                他簡直興奮極了。


                9楼2018-06-29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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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6-2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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