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缀在电话那头嚷嚷着来吧来吧,她皱了下眉心想至于吗,自己不还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虽然被人关心是很好,这么神经兮兮真是不像你啊绫子。
“我来是没有关系,但是别忘了我们赌可是谁先找到男朋友,一起约会什么的怎么看都对你不利嘛。”
“有什么关系。要来啊说好了——嘟——嘟——嘟——”
只有挂机时的干脆利落还是老作风。
冬木市的早春。春假已经过了一半,圣杯战争的半个月内生死线如影随形的情况下远坂凛依然在考试中保持二年生第一名,间桐慎二想必暴跳如雷。樱恢复了每天前去卫宫家做饭的习惯,一成一撞到自己就默念佛偈,隔壁二年C班也经常传来冬木之虎的咆哮。
最后几堂课里她发现自己常常会走神,从窗口看去的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她凝视了许久,无意识发出一声叹息。
助跑,起跳。卫宫士郎不仅娃娃脸身段在男生中也算得上娇小玲珑,要等他长高到自己必须仰视才能看清脸庞的程度还需要多少时间,等他有可以轻松托起她半身的力气还需要多少时间。
还要等多少时间,才能触碰你。
闭眼,转头,然后微笑,起身镇定回答讲师的点名提问。其实根本毫无意义,她给予的唯一承诺是不让卫宫士郎走上那条路,现在与未来就此割裂。少年会永远如他最初的Servant一样,怀抱着执拗的理想活下去,绝对绝对地,不后悔。
那是理所应当的。远坂凛的Servant,从来不是那个少年。
她在回忆尚新的时候反复地思考过,剖析过,冷静地思索。得出的结论是那个笨蛋从一开始就是自作自受,比起同情开解之类的行动他欠的只是一顿暴揍。极端后悔在最开始看到他的过去时没有开诚布公地出手教训,明明白白告诉他这只是迁怒和发泄,就算你成了英灵也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
永远不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就像永远不要自我厌弃。
你值得存在啊。
不记得是哪一天进行每天例常的斗嘴,话题从“为什么要穿红色外套”开始一路失控,由情侣装(嘲笑)到模仿什么的太没档次了(还是嘲笑)再到小女孩的身材我看不上啊(这已经不只是嘲笑级别了!),她拼命忍住想把红茶往那张脸泼去的冲动。最后她以Saber也会服气的速度冲回自己卧室又冲回来,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对方大喊“不准动这是命令”,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在那头看着很强硬的白发上,嗯,火速扎了个马尾。
噗嗤噗嗤地笑,手下的Archer脸色青黑。玩性大发地还想在另一边也扎上,手腕被握住。红衣的Servant盯着她,半无奈半好笑的表情,声音却低回。
“别闹了,凛。”
室内开着暖气,身上只有一件红色的薄衬衫。从肘部一路纤细下去的手臂,到手腕是一个圆润有力的转折,此刻握在他的掌心。并不是太用力,热力侵入脉搏倒流向上,心脏受了莫名的毒素侵扰,挣脱不出胸腔的牢笼。只是怔怔的,想不到要抽回手,低头垂目,往昔神采飞扬的眉眼柔软地平伏下来看着他。
那一刻他十分镇定。有什么奔泻而去也好,不是没想过。十几岁的年华里憧憬过的少女,优雅完美实际上笨拙小恶魔又极端输不起,起床气严重,一句话就可以勾起脸红,人类和英灵的记忆里一一可以历数出来的点滴,红色的宝石静谧的光。
“……放、放开我啦。”
他松了手,趁势露出被少女称之为“看了就火大的欠扁表情”的微妙笑容:“你脸红了。现在转过身去我可以当做没看到。”
“谁脸红了啊!”
谁来告诉我。反复无常的时间轴里,要珍藏一样东西,究竟有多难。
绫子找的两个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本来想着看在友人难得的认真上就舍命陪君子,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只是“陪君子”用的——向来男孩气直来直去的死党一路和其中的一个打嘴仗不停歇,自己和另一个都识趣地拉开两米距离给他们让开空间。
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拂到耳后,看着不知为何变得分外漂亮的绫子轻轻地笑。真倒霉呢,莫不成真要听她一天的话来做牛做马了?新都高楼间风呼啦啦地擦着肩膀而去,身旁高自己半个头的大学生有点拘谨有点绅士地问她要不要咖啡,她颔首致谢,接过饮料的瞬间,突然很想念温热白瓷杯里绛红色的温润茶汤,不加糖的香气。